三朝北盟會編/卷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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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紹興七年四月十七日戊申盡八月五日乙未

十七日戊申,追尊道君皇帝爲聖文仁徳顯孝皇帝、惠恭皇后王氏爲顯恭皇后、皇后鄭氏爲顯肅皇后。

五月九日庚午,張浚還行在。

《行狀》曰:公自淮西歸,與趙鼎在相位,以招賢才爲急務,從列要津,多一時之望,百執事奔走效職,不敢自營,人號爲小元祐,又以人主當務講學,以爲修身致治之本,薦河南門人尹焞,宜在講筵,有旨促召赴闕,㑹旱灾,公力求去至再四,上曰:「秦檜何如?」公曰:「近與共事,始知其闇。」上曰:「然則用趙鼎。」公本以檜靖康時建議立趙氏,不畏死,有力量,可以共天下之事,而一時仁賢薦檜尤力,遂推引同朝,始覺其顧望包藏,因上問,故及之。

岳飛居江州,乞持餘服。

岳飛與張浚議事不合,既回鎭,即上言將相議事不合,乞罷兵,守餘服,不候報,即往江州,入廬山廬墓,上遣使宣諭之,猶不起。

劉豫陷隨州。

六月,呂祉自淮西來。

張宗元爲湖北京西路宣撫判官,以監岳飛軍。

呂祉還淮西。

呂祉舉止驕傲,不諳軍旅,統制官有兩使,有正使者横過唱喏,祉頷應之,有伺候終日,稱歇息吃食,調弄聲樂之類,不得相見,其下多憤怒。

王徳來朝。

統制酈瓊、王世忠,狀王徳之罪於朝,徳密知之,遂赴行在,上問之,徳具言諸將驕暴,恐别生變,上愕然,遂命徳以本軍入衞。

七月,張俊爲淮西宣撫使、楊沂中爲淮西制置使。

呂祉無馭將治軍之才,諸將皆恣横,祉密聞於朝廷,議遣張俊、楊沂中往分其兵,乃以俊爲淮西宣撫使、沂中爲淮西制置使。

八月戊辰,酈瓊、王世忠、靳賽、趙買臣、王師晟叛,殺喬仲福等,執呂祉等,附於劉豫。

楊沂中爲淮西制置使,先遣吳錫以兵往淮西,察其兵中動靜,酈瓊、王世忠等覺之,各有異志,統制康淵曰:「朝廷素輕武臣,多受屈辱;聞齊皇帝折節下士,皆爲之用。」眾皆不應,猶相視以目。先是,王師晟常北戍在夀春府,擕路政弟子文奴以去,政訴於呂祉,是時將士方不安祉之政,師晟還廬州,乃與瓊、世忠及張全等謀爲叛亂,瓊遣邀截祉所發遞角,盡得祉所言軍官之罪,瓊等大怨怒,康淵曰:「歸事中原則安矣!」戊辰,諸統制晨謁,祉方吃茶,瓊袖中出遞中文字,呼統制張景曰:「諸兵官有何罪,張統制乃具許多事申朝廷?」祉見之大驚,欲退,走不及,爲瓊所執,有祉之承局者,以刀欲砍瓊,大呼曰:「怎敢如此!」忽見有執鐡骨朶者,瓊取以擊承局,承局死於階下,瓊之提轄已殺張景於聴事,又殺喬仲福、邢支、劉永衡,并執前安撫趙康直、安撫趙不羣及劉光輔,率前軍長驅以行,軍士縦剠城市而後去,途中瓊等好謂祉曰:「王徳入朝,妄奏瓊等有叛志,瓊等懼朝廷見疑,所以爲此,願尚書及安撫奏知,明瓊等無叛心,則瓊等駐軍淮上,以待朝廷之命。」祉然之。奏書已行,瓊復行至霍丘,殺祉,并殺康直,而縱不羣歸,蓋不羣方代康直爲淮西安撫、知廬州,未旬日,無怨憾於軍中也。上聞之,慟哭悔恨者不已,劉錡及吳錫至廬州,以兵追之不及,錡還濠州,瓊等遂附於劉豫。諸軍潛遁不反者,加官而復其軍額。初,張浚欲改易淮西兵政,參政張守以爲不可,力勸止之,不從,守曰:「若必欲改易,須得有紀律,聞望素髙,能服諸兵官之心者一人方可。」浚曰:「正謂有其人,故欲易之也。」是時,祉衣服儇侈,語言輕易,嘗自謂若專總一軍,過明堂大禮,當白拏劉豫父子來,然後盡復舊疆。守知浚意必欲用祉,而浚往淮西視師,守慮其輕改軍政,乃以書戒浚持重,不當容易,答書言必改易之意甚堅,及用祉,果致敗事。

二十三日癸未,詔求直言。

八月,楊沂中居廬州。

五日乙未,劉豫遣使乞兵於金國。

是時,僞齊國中風傳朝廷將欲北伐者,僞皇子劉麟奏云:「近者聞人屢言張浚總管領烏合之眾,或逼宿亳,或窺陳蔡,或出襄漢,増修器甲,趣辦軍糧,此其志不小,先起者制人,後起者制於人,欲乞從本國選差官,聞於上國,請發突騎,諸路先入,伐其姦謀。」豫從之,遽命李鄴姪壻 —— 僞迪功郎、監南草場游何;僞宣議郎、皇子大總管府准備差委楊堯弼,乞兵於金國。堯弼以病辭,遂命僞宣教郎、戶部員外郎韓元英代堯弼行。

張俊知廬州。

張俊以淮西宣撫至廬州,欲追酈瓊,聞既渡淮矣,遂還泗州。

朱勝非知宣州。

朱勝非以觀文殿大學士、知宣州。有都督府所増耗米,勝非奏罷放,宰相難之,勝非即揭榜,先次放免,以請於上,上大悅而宰臣憾焉。

岳飛赴行在。

初,岳飛解兵往江州廬山持餘服也,累召敦促,不肯起,朝廷劄下宣撫使參議官李若虚、統制王貴,同去敦請飛依舊管軍,如違,若虚等並行軍法。若虚等既至廬山東林寺見飛,道朝廷之意敦請,飛執堅不肯出,若虚曰:「是欲反耶?此非美事,若堅執不從,朝廷豈不疑宣撫?且宣撫乃河北一農夫耳,受天子之委任,付以兵柄,宣撫謂可與朝廷抗乎?宣撫若堅執不從,若虚等受刑而死,何負於宣撫?宣撫心豈不愧?」凡六日,飛乃受詔,赴行在,張浚道上所以眷念之意,且責其不候報,即棄軍而廬墓,飛辭窮曰:「卻何如作主?」張浚曰:「待罪可也。」飛然之,遂具表待罪,樞密院使見飛所上表,已有忿忿之意矣樞密謂秦檜也

金人斬髙慶裔於㑹寜市。

《節要》曰:髙慶裔,粘罕用事者。吳乞買之長子 —— 宋國王宗磐,欲誣粘罕,故先折其羽翼,以髙慶裔有贓,下大理寺,粘罕乞免官爲庶人,贖髙慶裔之罪,虜主不允,慶裔臨刑,粘罕哭别之,慶裔謂粘罕曰:「我公早聴某言,事豈至於今日。某今死爾,我公其善保之。」以此知慶裔嘗教粘罕之反也明矣。

粘罕以病殂。

《節要》曰:粘罕以慶裔故,絶食縱飲,恚悶而死,雖非梃刃所及,似乎非正命也。
粘罕獄中上書:「臣聞功大則謗興,徳髙則毁來,此言是也。自振古論之,以周公之聖人也,當成王即政之初,以言其業,則未盛,以言其時,則未太平也,以言其君,則幼君也,周公是時建功立事,制禮作樂,盡忠竭力,勤勞王家,公之功徳,編於詩書,流傳天下,自古及今,稱之無愧焉,尚有四國之流言,誅弟之過也,況後世不及周公者乎?臣今所慮,輒敢辨於陛下,念臣老矣,臣於天㑹之初,從二先帝破遼攻宋,兵無五萬之眾,糧無十日之儲,長驅深入,旄旗指處,莫不請命受降,遼宋二主及血屬,並歸囚虜,遼宋郡邑,歸我版圖,方今東瀕大海,西徹𮌚溪,南連交廣,北抵室韋,㒺不臣妾,以大金剏基洪業,繼治盛朝,先帝所委,臣之力也,又扶持陛下,幼冲以臨大寶,南面天下,此成王之勢也,臣之忠勤,過于周公之 下有闕文 賴成王之聖慮也。今臣雖吐其言,在陛下察情,臣用陳前日之罪,御林牙兵忽然猖獗,干冒陛下,用臣出師之任,臣受命,欲竭駑鈍之力,盡淺拙之謀,以狂孽指日可定,不期耶律潜伏沙黨復反,交攻凡三晝夜,其勝負未分,猶可爲戰,奈杜充粮草已斷,人馬凍死,御林牙兵知我深入重地,前不樵蘇,後又糧斷,所以王師失利,又副將外家,得心生反逆,背負朝廷,外家得之反背,彼有其由也,知父兄妻子並在御林牙軍中,兩軍發釁,其外家得將軍下數千騎,自亂我軍,使臣不得施,此大敗之罪也,非臣悖慢,願陛下察臣之肝膽,念臣有立國之功,陛下有繼統之業,可貸臣螻蟻之命。嗚呼!功成名,遂身退,天下之道也,臣嘗有此志,貪戀陛下之聖意,眷慕陛下之宗廟,躊躇猶豫,以至於此,使臣伊呂之功,反當長樂之禍,願陛下釋臣縲絏之難,願成五湖之遊,誓竭犬馬之報。」
下粘罕詔:「門下:先王制賞罰,賞所以襃有功,罰所以誅有罪,非喜怒也。朕惟國相粘罕輔佐先帝,曾立邊功,迨先帝上仙,朕繼承丕祚,眷惟元老,俾董征誅,不謂持吾重權,陰懐異議,國人皆曰可殺,朕躬匪敢私徇,奏對悖慢,理當棄殛,以彰厥過。嗚呼!四皓出而復興漢室,二叔誅而再造周基,去惡用賢,其鑒如此,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松漠記聞》曰:粘罕者,吳乞買三從兄弟,名宗翰,小名烏家奴,本曰粘漢,言其貌類漢兒也,其父即阿盧里移賚,粘罕爲四元帥後,雖貴,亦襲父官稱曰阿盧里移賚孛極烈都元帥。孛極烈,彼云大官人也。其庶弟名宗憲,字吉甫,好讀書,甚賢。
張滙《金虜節要》曰:粘罕死後,有烏陵思謀者,本北遼合蘇款女眞,居遼地,俗呼熟女眞,如陝西熟戶番之類也。女眞烏陵之稚者,最爲微賤,小名撒盧拇,本無名字。女眞初起,時思謀方負柴,爲粘罕虜之,粘罕嘉其爲人,遂以其弟石窟馬之乳母妻之,命爲都提點 乃北虜貴家奴僕之稱 ,思謀奸狡多慮,善於周身,女眞之中,素稱辯慧,機術至深可取,粘罕用之爲腹心,宣和閒,往來隨奉,使作計議使,議燕地稅賦及舉兵南侵等事,皆預其謀,爲用事之人。後以門下彼虜人 —— 洛陽進士吳鼎蘇誾立,名曰思謀,字仲遠。粘罕以思謀累充奉使有勞,令樞密院白身差權太原府少尹,至是,粘罕死,思謀赴喪。自粘罕死,穹廬内亂,太行嘯聚蠭起,思謀每夜展轉無寐,或被衣而坐,喟然而歎曰:「可惜官人!備歷艱阻,以取天下,而今爲數小子壞之,我未知其死所矣!」 粘罕之家,呼粘罕爲官人。思謀,粘罕家人也。數小子者,謂金虜主亶之輩也。思謀妻曹氏,乃彬之裔也,曹常語於臣,故得知之 改官制,授寧逺大將軍,遷沁南軍節度使、知懷州。太行義士破懷州萬善鎭,思謀率兵民保城,集父老諭之曰:「爾等各撫諭子弟,無得扇揺,南朝軍來,吾開門納王師。」其奸詐如此。兀朮凡軍國大事,皆咨問之。
《征蒙記》曰:粘罕僞諡爲威烈皇帝。【舊校云:按《金史》海陵篡立,追諡其父宗幹爲皇帝,此作宗翰,誤】

趙鼎爲醴泉觀使、兼侍讀,召赴行在。

劉洪道主管步軍司公事。

楊沂中之請,張浚不得已而從之。

酈瓊等到僞齊。

先是,順昌府報到京師,云:「江南劉相公副都統制酈瓊等,帶劉相公全甲人馬,共淮西百姓十餘萬歸附,已拘留器甲訖。」豫大喜,命重粉飾門墻,一新從衞,増置儀仗,以待其來,遣僞戶部侍郎馮長寧、僞選鋒統制李帥雄爲接納使副,是日也,瓊到京師,豫御文德殿引見,僞命瓊靖難軍節度使、知拱州,劉光輔爲北京大名府路副總管、趙買臣南京副總管、王世忠僞皇子府前軍統制、靳賽偽左軍統制,餘或諸州兵馬鈐轄,或遥授準備差使、緝捕盜賊。令瓊等具王師必欲北征,備說江南諸軍虚實,遣長寜再乞兵於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