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權侍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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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權侍郎書
作者:獨孤鬱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683

貞元十三年八月日,獨孤鬱謹上書於舍人三兄閣下:鬱以世舊,遂獲謁見敘故,大賢之遇鬱也,亦不以常交言之,眷意甚露。鬱瑣瑣鬱堙,三年無聞,摧頹折羽而不喜者,非失意之謂,非尤人之謂,藎將因事自罪而不喜也。借如豫章生於擁腫小木之中,樵蘇見之,亦以嗟矣,一有不嗟,則必自與擁腫者亦不多遠也;珠璣混於礫石之中,童子弄之,亦以驚矣,一有不驚,則必自與礫石者亦不多遠也;鏌鋣臥於鉛鈍之下,下工睹之,固亦知矣,一有不知,則必自與鉛鈍者亦不多遠也;毛嬙後於宿瘤而行,有目者睹之,固即分矣,一有不分,則必自與宿瘤者不亦多遠也。苟與乎擁腫、礫石、鉛鈍、宿瘤輩果殊異,則不能移凡眼所擇,況逃乎良工、巧冶、有識者之目哉?今禮部侍郎之目,固亦國之良工、巧冶、有識者之目也,於中再擇再不中,是真已為擁腫、礫石、鉛鈍、宿瘤矣,何止與斯不遠哉。此所以因事自罪而不喜也。或諭之曰:「今之道尚光,子之所以不振者晦遏也,子之道豐蔀也。子且真有崒天之材而隱植之,有照乘之珍而密櫝之,有切玉之利而謹橈之,有傾都之豔而深帷之,雖使離婁左執光而右拭眥,迫而索之,固亦不能知子矣。子何不移植露光,披鋒示貌,使識者睹而駭之?」彼之所誨,固亦鬱所不能焉。己必不材也,必不寶也,必不利也,必不姝也,且遍過於有識者之目,是自揚其短也;己必材也,必寶也,必利也,必姝也,雖小示其光鋒幹貌於一人,驚我亦已多矣。所不驚者,是予四事果不足異於族凡也。鬱病直拙,獨大賢於鬱分殊,尚不能以亟,況悠悠者與?

鬱常行乎時輩之間,多酌其言語善者鄙者,而自減盈消息,其旨稍有可驚,不敢不於許言者言之。今之後學者,或歎曰:「籲!後學何所歸哉?」此且非宜長者所當聞也,亦非宜長者所不當聞也。今朝廷先達,病在不能公也,或能公而不能為力也。覽其文,則讚美稱嗟,無不至也,其間善惡輕重進退,則心以別矣,此其所以為不能公也;鮮有知其必善而風鼓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此其所以為公不能為力。致使遑遑之倫,其下才者亦曰:「今夫在位者,其無公歟?其無心歟?」有一善未嚐肯稱也,意曰非我事也,又慮與之談者不與我符愛也。是使諸子竊竊然自以無聞為不辱,遂相與擇捷趨邪,紛屯於主司之跡。親者苟能致譽,則不詰其所以致譽者之賢不肖,而曹趨之矣。此實今之躁進苟得之風也。在朝廷大賢,主而名之,驅而正之,於其善者,扶之持之,有善而未具者,決之導之,使四方學士知向方焉,何如其曰非我事也?若使一人曰非我事也,十人曰非我事也,舉朝廷皆曰非我事也,苟非我事,則無所不非我事,無所不非我事,則天地之間,無乃已寂寥乎?昔孔子飭《詩》《書》《禮》《樂》,以化齊弟子,而至天下。使孔子亦曰非我事也,則今者安盡聞夫七十子之賢,《詩》《書》《禮》《樂》之盛?七十子亦曰非我事也,又孰為播孔子之聖如此其大乎?今文亦如是,朝廷先達亦如是,後之達者亦如是,若不相播,則人文禮義知己複往之道,不幾乎息乎?鬱不肖,辱承不賢之心深矣,非又敢以假喻自薦也,意欲以大賢擇眾賢,如七十子之徒,是亦方孔子於大賢也。何如?不宣。鬱再拜。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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