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行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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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行蹟
1735年

昭顯世子墓誌[编辑]

上之十五年,有南漢之厄,王世子入質于淸國。越九年乙酉二月,始獲返國。越四月戊寅,王世子有疾遽劇,卒于昌慶宮歡慶殿。上在違豫中,親莅喪制。嗚呼!天運之戾,一至於斯?上下之痛,寧有旣乎?擇卜,越六月十五日丙寅,梓室發引。十九日庚午,葬于孝陵右洞坐乙向辛之原,命臣爲之誌。

臣謹按世子諱𪶁萬曆壬子正月四日己亥,誕生于會賢坊之潛宮。幼而岐嶷穎異,上之登寶位也,首選耆儒五臣敎訓備至。乙丑正月,禮加元服,策命爲王世子。丁卯之變,車駕將幸江都,先命世子分朝鎭撫南服,大臣李元翼申欽等輔之。行駐全州,開撫軍司,月餘兵罷,入覲江都,扈從還京。是年十月,行入學禮。十二月,聘參議姜碩期女,封嬪親迎如禮。甲戌六月,皇朝因奏請頒降策封誥命,幷賜冕服、彩段。太監盧維寧來宣,世子迎送享禮如儀。

乙亥冬,仁烈王后升遐,秉禮宅憂,猝値丙子之變,從幸山城。丁丑,西行入,明年,請歸國行大祥祭,而不得。庚辰春,始得請歸覲,甲申春,復歸覲,皆不得久留。是秋,轉入燕京淸國已定河北,卽促世子輟還,嬪御及諸公卿、質子大歸。上告廟頒赦,國人相慶。世子久留異域,數從軍旅,東獵朔荒,西穿燕塞,跋履山川,備經危險,雖神氣自若,而內受勞傷。還宮以後,連有寒熱之感,醫方錯誤,竟至不祿,嗚呼痛哉!世子壽三十四。嬪宮擧三男四女:元孫某方就傅受學,餘竝幼。

世子資性孝友,識度英毅。沖年撫軍,已自令旨指揮,一從大朝命戒。節損供御,嚴飭陪從,專務省弊裕民,申令州縣,毋失東作。路見藁草、覆濘,令曰:「此以飼馬,軍興之時,切勿屑用。」又廚禁牛肉,酥酪亦不許供,戒以勿殺耕牛。從臣請乘駕轎,不許,中途復請,則曰:「今明日乃大駕去邠日也,安敢坐乘?」終不許。兩道帥臣,分三邑兵數千,以備護衛,世子曰:「吾避敵南下,安用軍衆?可速入援京師。」及次全州,西報又急,大臣議轉向嶺海,世子又不肯,湖南幾撓而復定。旋駕之日,南民父老男女,沿途頌祝,至今稱之。

上之初駐山城,群臣請亟出如丁卯故事,世子哭泣,不欲違難遠離。旣而將脅我以世子爲質,城中盡駭,三司力爭以爲決不可從,上亦不忍也。世子卽自請曰:「苟安社稷而保君父,則臣何憚行?」及被拘而西也,大君偕行,同館以處,怡愉日篤,諸從者一無間言。之役,見迫從軍,而世子會有微疾,從臣圖代以大君。及當再行,世子憫大君獨勞,諉以他故,而堅請自行,適以軍門之令止之,而止。

時和好初定,事釁多端,殊方重譯,讒巧百端。世子處於兩間,不懾不忤,蹈難如夷,接應彌縫,擧無失辭。諸王群帥,久益歡洽,終不敢加以無禮。世子坦懷待物,絶去邊幅,待遇宮臣,一以和厚。諸有疾病困厄者,必周恤拯濟,盡力乃已。文學鄭雷卿在館,挑禍不測,世子冒危伸救,卒不得,則握手泣訣,哀動左右。襲斂諸具,皆自內備,聞者莫不感聳。常時尊敬師傅,聞其逝歿,必擧哀臨弔。雖已去職,特念舊恩,斷以己意而行之,此前所未有之擧也。

上用廷臣議,取明德有勞行見中外之義,贈諡曰昭顯,吁!其至矣。臣謹耳目所聆睹,而志其大者如右。其他如春防所記禮儀之節、辭令之文、書筵講問、行館擧措,非係德行之本者,不能盡著。謹誌。

御製孝章世子墓誌[编辑]

趙氏豐陵君文命女。乙未十二月十四日,生于崇敎坊私第。

世子諱,字聖敬。己亥肅廟四十五年二月十五日申時,生于順化坊彰義宮私第。及其妊娠,夢見瑞鳥集于室,復見金龜焉,卽靖嬪李氏所誕也。甫數歲,有若成人,行動擧止超于凡兒。辛丑秋,承儲入闕也,世子年纔三歲,故幼沖之年,趁不能同詣闕中,姑留私第矣。遊戲之中,夢醞之間,頻呼也,或因呼嗚咽者,孝親之心,根於天性故也。其冬入闕之後,侍於東朝兩殿也,跪膝正坐,應對如響,三殿奇愛之。甲辰冬,始封敬義君,乙巳春,進冊儲副,卽予元年,年甫七歲。而及夫大庭行禮、正堂受賀,動容周旋,無不中禮,是本性之然也。豈常敎所及哉?

方在沖年,承此貳極,而非特接待宮僚,燕居與中官處,儼若大人,未嘗遊戲焉。一日,小內官兩人相與言詰,擧措不謹,故世子默視良久,招他中官而言曰:「此內官須臾勿侍。」中官莫知其故,請問其故,乃曰:「俄於予前,相詰不恭故也。」中官請以此稟于大朝警飭焉,則始許,其造次之間,從容嚴肅若此也。且於平時,與中官講學書字也,不與年少內官遊,而每與老成中官處焉,其超乎常情,一如也。凡諸翫好,其無潛心,而常曰:「雖可觀者,一見足也,何必心着?」自雲觀進問辰鍾,此亦一攬而已,置諸書堂矣。年少一內官見而偶傷,以此告于予,以事出無情,勿問矣。世子從傍而笑焉,予顧問其由,對曰「此微物也。而因微物請罰人,是以笑」云,故予不覺心歎而自喜曰:「世子器度寬容若此,此吾東方之福矣。」

畢講《孝經》,殿講于予,予問:「孝者何事?」對曰:「事親盡道者孝矣。」其得要旨,若此也。於胄筵召對,宮官所達者,其或差焉,或所陳者,前所講者,則及夫講畢,問于左右曰:「前後宮官之言,其何相違?且所陳者,非《孝經》某章,《小學》某篇所在者耶!」其潛心聽焉,常時留意,可知也。

丁未春,謁先聖,齒于學。同年秋九月,行冠禮,又同月行醮禮。時九歲而講聲淸朗,動容禮節,儼若成人。六禮之日,日氣俱淸明,心自喜曰:「不見其形,願察其影。凡事難乎一日之暇,而自冊封與夫入學、冠、嘉之日,日皆淸朗。而夜朝雖陰,及夫行禮,每也如此,天祐宗祊,可以仰料。予雖涼德,東國其庶幾。」豈意今日遽以逝焉?興言及此,不覺長吁。

每當新物,不忍先嘗,必皆獻之,雖有疾恙,不至重焉,則必盥洗衣冠而見予焉。每當國忌,以其沖年,若不備素饌,則以中官召掌膳宮人,嚴辭諭焉,內外之人,莫不動色矣。友愛同氣,亦由本然。闕中事例,所處異焉,頻頻往視。而左右宮人,若有不協之言,世子痛其或流間焉,飮泣告予,其孝友之性,一若此也。且凡事有未安之事,則不以遽色,以中官嚴正曉喩,宮人莫不畏以歎服焉。

嗚呼!疾篤也,聞其師之入來,幡然起坐,更以斂容,又聞賓客之入,欲起而力不能焉,此亦可見平日性品也。一疾沈綿之後,補瀉相眩,醫藥罔效,歎聲告予曰:「世無名醫,雜試諸藥,徒致煩告。願勿更藥,從容自靜焉。」其却乎陳根,付之天命,若非老師、熟儒達理者,所可及也?及夫臨革,予以顔接顔,呼而「知予夫?」云,則微微應聲,眼淚沾顋,洞洞孝心,不泯于耿耿中故也。

嗚呼痛哉!戊申十一月十六日亥時,薨逝于昌慶宮進修堂,卽忌日也,壽甫十歲,居貳極者纔四年矣。同年十二月初二日,議諡曰孝章。己酉正月二十六日,以禮葬于坡州條里洞乙坐辛向原,順陵左岡也。

嗚呼!予以匪德,所恃者惟元良,而性又若此,冀東方萬年之福矣,何意年纔一旬,至乎此境?言念宗社,痛尤難抑。今玆行錄,只述平日表表者,豈一句,誇于本事?予雖不學,不爲此也。皆中官之所共聞,朝臣之所共睹者也。至於夢瑞,雖近傅會,前後諡狀,已有此等語,而俱予所夢也,略記于此焉。嗚呼!哀痛之中,思焉若割,略略撰焉。而因大臣陳達,不以詞臣更撰誌文,而只以行錄,添補如干文字,親寫入石,藏于幽室。嗚呼!此懷庶可伸也夫?嗚呼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