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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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寶玉拒絕發賢,璧還下腳,博得一時慷慨之稱。然在下偏要說他是假的,故緊接下文結識月山,揮霍銀錢一事,可見寶玉的慷慨,不是浪費以恣淫欲,定是恃富以驕貧賤,豈得與古時俠妓相比?否則屢次倒貼月山的錢,也好稱他慷慨了。在下照如此一論,則寶玉這番作為,非但算不得慷慨,只算得是驕縱,並且要說他欺人傲物,慢客貪淫,賣弄自己錢多,何嘗有什麼俠義心腸?在下恐看官們被他瞞過,故特表而出之,直破其隱,並非好為苛論,不過為醒世起見,借寶玉以警嫖,使失足花叢者及早猛省,免得沉淪孽海之中。不然,筆從寬假,語涉游移,點綴青樓,描摹北里,則在下這部書非惟不足以警嫖,實是勸嫖之秘本,花逕之指南,豈不有負在下初心,徒為識者訕笑嗎?

  話休煩絮,撇卻浮文。仍說寶玉自與月山往來,較昔年更為親熱,擬訂白頭之約,故交好數月以來,一任月山予取予求,用去了好幾百塊錢。寶玉並不吝惜,絕無閒言,以為月山被我買服,不至另有異心的了。那知現在的月山,不是從前的月山。從前的月山,雖有幾個相好,卻都不及寶玉,故心中只愛寶玉一人;現在的月山,還有一個李巧玲掛在心上。因巧玲的姿色不在寶玉之下,當時與寶玉齊名,實是寶玉的勁敵。所幸這幾月中,有一位姓李的武官,常宿在巧玲家裡,巧玲貪他揮霍甚豪,有一擲千金之概,雖心裡深愛月山,不願嫁這鹵莽武夫,然看銀子面上,十分慇懃接待,當他是一尊財神爺,日則並坐,夜則同眠,未敢半點兒疏慢。致與月山睽違已久,即有時看戲會面,也礙著姓李的在側,未便交接一言。所以月山得趁這個當兒,與寶玉重敘舊情,騙他銀子使用,那裡有什麼恩義?也是寶玉平日負心之報。

  寶玉此刻怎能知曉?況見他夜夜到來,間斷的日子甚少,更不疑他別有外遇。即阿金、阿珠等略有風聞,說他與別人交好,寶玉也不相信,且起初來往的時候,盤問他好幾次,月山絲毫不露口風,因此寶玉願借銀子與他,上了他的當,還說他是有恩有義的情郎,與別的戲子不同。可見做戲子的手段不亞於妓女的媚術。無怪北邊京城裡面要叫那相公陪酒,實與妓女一般看待。然則妓女善媚,戲子亦善媚,宜其氣味相投,彼此愛慕,或戲子受妓女之媚,或妓女受戲子之媚,一如狡兔,一如淫狐,各以媚術爭奇鬥勝。我諒新學家聽此一段議論,一番比較,必稱之曰「男女自由,娼優平等」了。今寶玉受月山之媚,猶以為月山受己之媚,定然入我牢籠,就我範圍,再不向別人獻媚,誰知事難逆料,竟有出人竟外者。

  數月之後,那邊李巧玲家,這個姓李的武官忽然回歸原籍,巧玲仍請月山來襯缺。月山本有些討厭寶玉,且恐巧玲得悉此事,故一聞巧玲傳喚,就此連宿了三夜。寶玉雖是盼望,起初一兩夜,還道月山別有事故,未便到此,及至三天過後,不覺存了疑惑心腸,實在熬不住了,即命阿金前去邀請,方將月山拉了過來。寶玉細細詰問,他終不肯吐實,只把閒話支吾。少停上牀伴宿,也是草草了事。寶玉又問他有何心事,今夜這般光景?月山忽捏造幾句,說我從前欠人一注銀子,計有一千多兩,如今他們來家取討,我無力還他,又沒有移借的所在,所以我心上憂愁呢。

  寶玉是個極靈變的人,不過暫被淫欲所迷,一時受他播弄,現在聽說這話,如何肯信?設或果有其事,應該早向我商量,等不到此刻我再三盤問,方才說及,可見得是捏造出來,有意要我一千銀子,使我難以應承,始與我斷絕關係。我且不要說破他,暫為含糊,待我察聽屬實,再行定奪。因此事是真是假,究係我從外面猜測,未知內中的底蘊,倘使此話非虛,而我為著區區銀錢,吝惜不借,貿然失此情郎,讓與他人所得,到那時,豈不懊悔嫌遲?俗語有云:「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須當鄭重出之,免得復蹈故轍,議我無情。且一旦決絕,我現下先受獨宿淒涼之苦,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怎好不勘酌盡善呢?故笑向月山答道:「千把銀子,要一時頭浪湊出來,自然勿容易點篤,到底勿是一二百兩,移仔就是,不過憂愁末,也嘸買用格,終要想一個緩兵之計,難末慢慢能格拔還俚,覺得就輕鬆好辦哉。譬如單向奴借,奴也要想仔方法,弄起來得來,少說點半月一月,多說點兩三個月,落裡能夠馬上就有嗄?」月山聽了,明知寶玉不肯就借,然所說的話,甚是圓轉如意,句句都有情理,無從扳駁,只得唯唯以應。蓋月山本欲借此與寶玉割絕,那知寶玉伶牙俐齒,翻把好言去籠絡他,使月山難說無理之語。即此一端,便見寶玉的老練,遠非他人所能冀及。

  一宵已過,月山清早便去,晚上又在巧玲家住宿,枉勞寶玉空等了一夜,心中十分怨恨,料得月山心腸已變,另有相好之人。故日間與阿金提議此事,阿金便說道:「我是老早就有風聞格,前頭告訴撥聽末,終歸勿相信,倒說我瞎三話四,故歇看起來,阿是實頭有介事,我冤枉俚介?」寶玉道:「告是告訴奴格,不過奈說出俚姘格啥人,格落奴勿相信呀。況且俚夜夜到奴間搭,奴哪哼疑得到俚還姘別人嗄?」阿金道:「俚姘格人,我曉得也勿長遠來,現在撥我打聽著仔底細,勿是啥格風聞哉,大先生,阿曉得啥人佬?」寶玉道:「對奴說歇,奴亦勿是仙人,落裡猜得出呢?」阿金道:「就是李巧玲呀!」寶玉道:「嚇,就是俚?哪哼打聽著格介?俚做格種事體,是蠻秘密格。」阿金道:「秘密也勿相干格,俗語兩句說得好,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憑秘密,終歸是按仔耳朵吃栗子罷哉。就像大先生實梗,倪從來勿曾多嘴歇,尚且外勢格套人講得碌亂三千得來,說啥俚篤哉。」

  這幾句話,實是勸戒寶玉,有意當面譏刺。在別人有些廉恥的,即使執迷不悟,終覺難以為情,今寶玉聽了,連臉上紅都不紅,仍舊坦然問道:「俚搭巧玲,阿曾姘仔幾時(讀是)哉?料想勿長遠格來,勿然末,前幾個月,哪哼一逕住勒我格搭哩?」阿金道:「據說姘仔一年外頭哉。大先生,記性啥能勿好?前幾個月,巧玲屋裡有一個姓李格武官,極有銅鈿,一逕住勒俚篤白相。倒俚篤去堂差,看才看見過,故歇啥忘記哉介?格個人勒浪仔,自然月山勿便再去,趁格格當口,格落肯到間搭來。現在武官也轉去格哉,格銀子也騙著過哉,俚篤兩家頭仍舊合攏哉,還要到間搭來作啥?大先生,阿曉得是只算做替工呀?正身一到,應該替工要讓位哉。我勸去想俚,省仔點銀子罷。」

  阿金說畢,聽得寶玉氣滿胸膛,咬牙切齒的恨道:「格閒話,說得蠻對,奴真真聰明一世,懵懂一時,昏得才忘記脫格哉,故歇撥提穿仔,實頭一點勿差,是奴糊塗,上仔俚格當,還要想俚做啥?不過奴格心裡,實在有點氣俚篤勿過。勿是啥奴量小,要去尋著俚,皆為格種忘恩負義格人,奴若讓仔俚,俚倒要算奴嘸買用格。格落搭俚講講理信,撥點顏色俚看看,就算一刀兩斷,當場割絕,奴格口氣也出哉,勿然,蛇勿咬人當鱔弄,惹俚篤兩家頭笑奴嗄?」旁邊阿珠忽插嘴道:「大先生,且得再等一夜,如果勿來,倪明朝夜裡,阿去看戲,帶道尋俚講理信佬。」寶玉點點頭,心中也是這個意思。阿金卻不十分贊成,用別話將此事支開。

  等到晚上,月山果然不至。寶玉唉聲歎氣,大罵巧玲淫賤,奪他的心愛之人,那裡睡得安穩?直至天光明亮,方才睡著。一覺醒來,已是午餐過後,寶玉飯也不吃,略略用些乾點心,候至上燈時候,就想往丹桂去了,被阿金阻止,說:「且慢點,老早去也嘸用格,不如等做過三四出,難末倪去,使得俚好勿防備。想阿對呢勿對?」寶玉連聲稱善,耐性守候。少停用罷夜膳,略坐一坐,看報時鐘上已有九點半了,始帶同阿金、阿珠,坐著包車來至丹桂戲園。因時已晏,只有末包尚空,卻正合其意,使月山不甚留意,免得被他遁去。

  三人坐定,寶玉將戲單一看,再看臺上已做過三出,月山的戲排在第六,尚有一回等待,頗不耐煩。忽被阿金一拉,輕輕說道:「今夜倪來得巧格,李巧玲亦勒裡看戲,就勒一並排第四個包廂裡呀。倪故歇響,讓俚曉得,等月山走仔上來,難末倪過去請俚,就勿怕俚溜脫哉。」阿珠接嘴道:「俚如果勿上來,拿俚哼哪介?」阿金道:「包勒我身浪,月山嘸不勿上來格,阿要搭賭一個東道看,我若輸仔,罰仔我,我還去拉俚得來。道阿好?」寶玉聽了,止住阿珠回答,說:「唔篤賭啥東道,替我留神點看罷。」二人唯唯,不時起身偷瞧。

  略停了一回,果見月山走入第四個包廂內,與巧玲並坐說笑,卻不防寶玉也到此間,故大有旁若無人之概。好在寶玉坐於末包,且非對面,容易瞧見。況今夜該應合當有事,先被阿金窺著,就湊著寶玉耳朵說道:「月山上來格哉,搭巧玲一淘坐勒浪,講張閒話。倪阿要就去請俚過來罷。」寶玉點首以應。阿金遂即拉著阿珠,來至第四包廂門口,先後走入,並不去叫應巧玲,單向著月山背後喚道:「黃老闆,倒好篤,格兩日啥格能忙,倪格搭來才勿來,害別人家末望(讀網)煞快,啥能格肚腸硬嗄?」月山聽他叫喚,心裡先已一跳,又接連說這許多話,曉得事已穿破,兩面都瞞不過了,懊悔自己太覺大意,怎麼方才上來,沒有瞧見他們?真是奇怪,難道他們有遮眼的法兒嗎?但事到其間,只得假裝懞懂,說道:「我與你狠面善,你是那一個嚇,喚我有什麼事呢?」說著,對阿金暗暗做了一個手勢。誰知阿金也恨他太無情義,所以只做不看見,說道:「假癡假呆,阿是常到倪格搭,連我阿金姐才勿認得格哉,我勸勿必裝格多化,倪先生勒裡,等過去說兩句閒話,格落叫我來喊,快燥點跟我走罷。」

  月山此時進退兩難,欲待不去,怎禁得阿金逼著,又恐寶玉親自過來,更是不當穩便;要想就去,只怕得罪了巧玲,故心裡的念頭好像轆轤一般。正在躊躇之際,巧玲早識其意,況認得阿金、阿珠二人是在寶玉身邊的,聽他說這樣話,顯然與月山有染,本想要發作幾句,不許月山過去,既而轉了一念,寶玉不是好惹的,設或過來撒潑,當著滿戲園的人,破口相罵,豈不惹人恥笑?不如我忍耐些,讓他一次,暫圖一個安靜罷。打定主意,便低聲向月山說道:「既然搭俚有交關,就去仔一埭,馬上就來末哉。」月山答應,方同阿金等來見寶玉。阿金走入末包,先喊道:「格個人撥我叫仔來哉,去發落罷。」

  寶玉便指著月山說道:「奴當好人,哪哼格待,倒故歇奴哉,姘仔巧玲格只歪貨,還要勒奴面前說鬼話,想騙銀子,奴當時撥勒,格兩日就此勿來,今夜還陪俚看戲,奴若勿見,終要賴格來,現在親眼目睹,哪哼說法?到底格良心落裡去哉嗄?」月山自知理屈,讓寶玉說過幾句,然後近身坐下,卻不願招陪不是,只說:「我與巧玲相交多年,一時難以拆開,請你氣量放得大些,我以後到你家走動便了。」寶玉聽他言語帶硬,翻說我氣量狹窄,不覺漲紅粉面,要想罵他一頓,向他索還前借的銀洋。但如此一來,眼下就要斷絕,我且暫時放過他,先當著他的面,單把巧玲暢罵一番,一來出出我的氣,二來使月山不能認真,少停還好拉他歸家。他若不從,我終不讓他跟巧玲回去,譬如他不許我吃,我也不許他出恭,方見我的手段。故忿忿罵道:「格只騷貨,有仔客人勒浪,就留俚住夜,用勿著去,故歇客人去仔,亦要叫去做替工哉,真真是勿要面皮格騷貨,夜夜勿脫空格淫貨,有格種好人,情願肯做來,讓還面孔浪有威光煞格來。」說罷,又罵了幾聲「臭貨」、「爛污貨」。月山只當沒有聽見,置之不答。

  那知巧玲身旁的小大姐在著後面竊聽,立刻去告訴巧玲,巧玲氣得手足冰涼,意欲走過來鬥口,被小大姐勸住,無可發洩,也在那裡千「淫婦」、萬「淫婦」的罵。聲音略略高些,雖隔著兩間包廂,然臺上正做一齣小戲,並無鑼鼓夾雜,所以阿珠先已聽得,不過不甚清楚罷了,連忙向寶玉說道:「大先生,巧玲亦勒浪罵倪哉。」寶玉留神一聽,果然在那裡罵「淫婦」,便提起了無明火,隔包廂高聲對罵。惹得樓上各包廂,以及樓下正廳上的看客,一個個都不看戲,均仰面向上觀望。有的認識寶玉、月山,有的認識巧玲,見此情景,大約除去爭風吃醋,斷沒有別事的。

  是時月山不便勸阻,但聽他們兩相罵夠了,遂起身向寶玉道:「我要失陪了,第六齣戲該是我做,現在先要去紮扮的。」說著便走。寶玉雖不好挽留,攔住他的正事,又恐他去而不來,故牽衣問道:「奴要問,停歇點,阿陪奴一淘轉去格。」月山怕他攔阻,只得含糊答道:「也好也好,我準定自到你家,何在乎一同走呢。」寶玉道:「來罷勿來罷,奴勿好扯直格腳格,要憑良心發現格哉。」說畢放手,月山方才走出,急忙至巧玲處,安慰幾句,囑他看我面上,休要再罵,然後匆匆下樓,自去紮扮,不表。

  少停出場演劇,甚是草草,聊以塞責而已。做畢之後,尚有一齣,月山深怕寶玉纏擾,又恐應酬了寶玉,巧玲必然與我不睦,所以躲在戲房中,不敢再上樓來,一任寶玉、巧玲等待。托一個值場的在外窺探,不論那個先走,即來報與我知。那知寶玉巴望巧玲先去,巧玲也巴望寶玉先行,都是這個念頭,各想爭奪月山,怎肯退讓先走?況寶玉心裡,寧可月山大家沒有,今夜斷不讓月山與巧玲同行,也算是爭氣的,故獨留神看巧玲那邊。巧玲十分懊惱,見末齣戲也完了,看客也紛紛散了,月山依舊不來,曉得為著寶玉,害我今宵掃興,只得怏怏而返,不提。

  單說寶玉俟巧玲一走,隨後就同阿金、阿珠跟著,恐怕月山先在外面守候,所以看巧玲馬車去遠,方亦上車歸家,已將十二下鐘了。略講了幾句方才的話,寶玉先覺得身子疲倦,料今夜月山斷不到此,就打發阿金等去睡,自己也上牀安置。皆因連日少眠,故爾一橫就著。

  該是寶玉命中注定失財,直到天明方醒,覺口中乾燥異常,意欲吃一杯茶,潤潤喉嚨,故把著帳子一掀,要伸手取牀前那把茶壺,誰知不掀猶可,掀開來向外一望,嚇得魂都丟了,見旁邊那口鎖的外國大櫥,兩扇門一齊開著,情知失竊,急忙走下牀來,高聲喊道:「阿金、阿珠,唔篤快點起來,勿好哉呀!」阿金、阿珠都從夢中驚醒,只道是火著,急急走到寶玉房裡,見無動靜,聽得寶玉說道:「勿好哉,昨夜頭有仔賊哉,唔篤看,大櫥門兩扇開格哉,只怕才偷完哉。」阿金道:「格個賊倒利害篤,倪一點點聲音才聽見,勿知啥辰光來格?」寶玉道:「自然終是夜裡三四更天,趁倪好睏格辰光,溜到奴房裡向格。故歇去論俚,替奴檢點檢點櫥裡格物事,阿少落裡格幾樣?阿珠,末到下底去,喊相幫篤起來,四面查查看,到底格個賊從落裡搭進來格?」阿珠答應自去。阿金卻向櫥中檢點,衣服一件都不少,只少下層一隻白皮官箱,向著寶玉一說,寶玉道:「格只箱子裡有一百多現洋鈿,三百多鈔票,還有兩隻金錠、念幾個金四開、十幾只小銀錠,總共值一千多點。好是還好,虧得奴格只首飾小官箱新近搬到仔箱子裡,勿然,亦奴要尷尬哉。」寶玉嘴裡雖如此說,然現錢遠不如前,漸漸浪費殆盡,又經此番偷竊,也難免外強中乾了。

  話休煩瑣。其時阿珠同相幫等眾均上樓來,說這個賊是從後門頭挖了壁洞進來的。寶玉便吩咐那個管皮肉賬的賬房,開了一張失單,去報捕房查緝。正是:

    宵小若非來半夜,富翁何事贈千金。

  要知下文,如:

  虧節帳籌借赴寧波,得贐儀優游回故土;

  游龍華驀地遇同胞,看馬戲無心逢篾片;

  丁統領督隊下江南,申觀察招游來滬北;

  篾片一雙豔稱寶玉,犒銀三百驚擲多金;

  賞菊花登高重九天,佩萸囊遙想十三旦;

  身歷香叢新修豔史,夢游蕊闕重訂花神。

  以上許多關目,本待蟬聯奉告,怎奈天氣炎熱,揮汗如雨,且讓在下暫停一停,吃一盞荷蘭水,乘一乘涼,再行動筆續下,諒看官們決不以遲遲見責也。所有寶玉失財之後,如何往寧波借貸,以及熱鬧情節,都在四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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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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