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類苑/卷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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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諧戲謔(一)

詩嘲[编辑]

寇萊公與張洎同為給事中,公年少氣銳,嘗為庭雀詩玩張洎,曰:“少年挾彈何狂逸?不用金丸用蠟丸。”譏洎在金陵圍城中,嘗為其主作詔,內蠟丸中,追上江救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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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上常夷甫處士,以行義為士大夫所推。近臣屢薦之,朝廷命之官,不起。歐陽公晚年治第于潁,久參政柄,將乞身以去,顧未得謝,而思潁之心日切,嘗自為詩云:“笑殺汝陰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後公既還政,而處士被詔赴闕,為天章閣待制,日奉朝請,有輕薄子改公詩以戲之,曰:“卻笑汝陰常處士,幾年騎馬聽朝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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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元豐元年調博州高唐縣令,時黃夷仲廉為監察御史,余往別焉。夷仲口占一絕句見謔,曰:“高唐不是那高唐,風物由來各異鄉。若向此中求夢雨,只應愁殺楚襄王。”蓋譏河朔風土人物之質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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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國王文公,以多聞博學為世宗師。當時學者,得出其門下者,自以為榮,一被稱與,則往往名重天下。公之治經,尤尚解字,末流務為新奇,浸成穿鑿,朝廷患之,詔學者兼用舊傳注,不專治新經,禁援引字解。於是學者皆變所學,至有著書以抵公之學者,又諱稱公門人。故張芸叟為挽詞曰:“今日江湖從學者,人人諱道是門生。”盛傳士林。及後詔公配享神廟,贈官賜謚,俾學者復治新經,用字解,昔之從學士,稍稍復稱公門人。有無名子改芸叟詩卒句曰:“人人卻道是門生。”並澠水燕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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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叔賢郎中異,眉州人,言頃有眉守初視事,三日大排,樂人獻口號,其斷句云:“為報吏民須慶賀,災星移去福星來。”新守頗喜,後數日,召優者問前日大排,樂詞口號誰撰,甚工。對曰:“本州自來舊例,祇用此一首。”湘山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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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貞白,江南人,不仕,號處士。子銑,舉進士,至知制誥。貞白善嘲詠,曲盡其妙,人多傳誦。詠刺蝟云:“行似針氊動,臥似栗裘圓。莫欺如此大,誰敢便行拳。”嘗謁一貴公,不甚加禮,廳事有一格子屏風,貞白題詩其上云:“道格何曾格,言糊又不糊,渾身總是眼,還解識人無?”又題棺木云:“久久終須要,而今未要君。有時閑憶著,大是要知聞。”題狗蚤云:“與虱都來不較多,■〈扌暴〉挑筋鬬大婁羅。忽然管著一藍子,有甚心情那你何?”詠月云:“當塗當塗見,蕪湖蕪湖見,八月十五夜,一似沒柄扇。”建師陳晦之子得誠罷管沿江水軍,掌禁衞,頗患拘束,方宴客,貞白在坐,食螃蟹,得誠顧貞白曰:“請處士詠之。”貞白題曰:“蟬眼龜形脚似蛛,未嘗正面向人趨。如今飣在盤筵上,得似江湖亂走無?”眾客皆笑絕。又詠鶯粟子,其警句云:“倒排雙陸子,稀插碧牙籌。既似柿牛妳,又如鈴馬兜。鼓搥并瀑箭,直是有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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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濤相國,性滑稽,為布衣時,往來京洛間。汜水關有一僧舍,曰不動尊院,院中有不出院僧,十餘載,濤每過嘗憩其院,必省其僧。未幾,寺為火所焚,僧眾皆徙他所,濤後過,但門扉猶在,題詩其上云:“走卻坐禪客,移將不動尊。世間顛倒事,八萬四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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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浦、韓洎,晉公滉之後,咸有辭學。浦善聲律,洎為古文,意常輕浦,語人曰:“吾兄為文,譬如繩樞草舍,聊庇風雨。予之為文,是造五鳳樓手。”浦性滑稽,竊聞其言,因有親知遺蜀牋,浦題作一篇,以其牋貽洎曰:“十樣蠻牋出益州,寄來新自浣溪頭。老兄得此全無用,助爾添修五鳳樓。”並楊文公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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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鑄,河北轉運使,緣貝州事降通判太平州。是時葛源初得江東西提點銀銅坑冶,欲薦鑄,而移文取其脚色。鑄不與,但以詩答之曰:“銀銅坑冶是新差,職比催綱勝一階。更使下官供脚色,下官蹤跡轉沉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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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中,禁林諸公皆入兩府,是時包孝肅公拯為三司使,宋景文公守益州,二公風力久次,最著人望,而不見用。京師諺語曰:“撥隊為參政,成羣作副樞。虧他包省主,悶殺宋尚書。”明年,包亦為樞密副使,而徐以翰林學士承旨召景文。景文道長安,以詩寄梁丞相,略曰:“梁園賦罷相如至,宣室釐殘賈誼歸。”蓋謂差除兩府,足方被召也。為承旨,又作詩曰:“粉署重來憶舊遊,蟠桃開盡海山秋。寧知不是神仙骨,上到鼇峯更上頭。”並東軒筆錄。

十一[编辑]

彭齊,吉州人,才辨滑稽,無與為對。未第時,常謁南豐宰,而宰不喜士,平居未嘗展禮。一夕,虎入縣廨,咥所畜羊,棄殘而去。宰即以會客,彭以預召,翌日,彭獻詩謝之曰:“昨夜黃斑入縣來,分明蹤跡印蒼苔。幾多道德驅難去,些子猪羊便引來。令尹聲聲言有過,錄公口口道無災。思量皆解開東閤,留得頭蹄設秀才。”南方謂押司錄事為錄公,覽者無不絕倒。齊以大中祥符元年姚曄下及第,仕至太常博士卒。青箱雜記。

十二[编辑]

景祐元年九月二日,詔先朝免解者,候將來省試,與特奏名。時有無名子,改王元之昇平詞以嘲曰:“舊人相見問行年,名說真宗更已前。但看綠衫包裹了,這迴含笑入重泉。”

十三[编辑]

參政趙侍郎宅,在東京麗景門內,後致政,歸睢陽舊第。宋門之宅,更以為客邸,而材植雄壯,非邸可比,時謂之無比店。李給事師中保釐西京,時駝馬市有人新造酒樓,李乘馬過其下,悅其壯麗,忽大言曰:“有巴京師諺語以美好為有巴。”時人對曰:“梁苑叔平無比店,洛陽君賜有巴樓。”

十四[编辑]

吳善長郎中,儀狀恢偉,頗肖富丞相,文學之譽,則未聞焉。有輕薄子贈之詩曰:“文章卻似呼延贊,風貌全同富相公。”國初,有武臣呼延贊者好吟惡詩,故云。

十五[编辑]

洗馬歐陽景,素有輕薄名,一旦金鑾長老來上謁,告曰:“院門闕齋供,今將索米于玉泉長老,敢乞一書,以為先容。”景笑曰:“諾。”翌日,授一緘,既至,玉泉啟封,乃詩一首曰:“金鑾來覓玉泉書,金玉相逢價倍殊。到了不干藤蔓事,葫蘆自去纏葫蘆。”二僧相視,發笑而已。並倦遊雜錄。

十六[编辑]

聶崇義,建隆初拜學官,河洛之師儒也。郭忠恕嘗玩之曰:“近貴全為聵,攀龍即是聾。雖然三箇耳,其奈不成聰。”崇義應聲反以忠恕二字解其嘲曰:“勿笑有三耳,全勝畜二心。”忠恕大慚。終以此敗,坐謗時政,擅貨官物,流登州,中途卒,藳葬於官道之傍。他日,親友與斂葬,發土視之,輕若蟬蛻,殆非區中物也。玉壺清話。

十七[编辑]

張唐卿,進士第一人及第,期集于興國寺,題壁云:“一舉首登龍虎牓,十年身到鳳皇池。”有人續其下云:“君看姚曄并梁固,不得朝官未可知。”後果終於京師。

十八[编辑]

舊制,三班奉職曰俸錢,月七百,驛券肉半斤。祥符中,有人為詩題所在驛舍間曰:“三班奉職實堪悲,卑賤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錢何日富?半斤羊肉幾時肥?”朝廷聞之,曰:“如此,何以責廉隅?”遂增今俸。

十九[编辑]

嘗有一名公,初任縣尉,有舉人投書索米,戲作一詩答之曰:“五貫九百五十俸,省錢請作足錢用。妻兒尚未厭糟糠,僮僕豈免遭飢凍?贖典贖解不曾休,喫酒喫肉何曾夢?為報江南癡秀才,更來謁索覓甚瓮。”熙寧中,例增選人俸錢,不復有五貫九百俸者,此實養廉隅之本也。

二十[编辑]

石曼卿初登科,有人訟科場,覆考落數人,曼卿是其數。時方期集于興國寺,符至,追所賜勑牒靴服,數人皆啜泣而起,曼卿獨解靴袍還使人,露體戴幞頭復坐,談笑終席而去。次日,被黜者皆授三班借職,曼卿為一絕句曰:“無才且作三班借,請俸爭如錄事參。從此罷稱鄉貢進,直須走馬東西南。”並筆談。

二十一[编辑]

石資政中立好談諧,樂易人也。楊文公一日置酒,作絕句招之,末云:“好把長鞭便一揮。”石留其僕,即和曰:“尋常不召猶相造,况是今朝得指揮。”其談諧敏捷如此也。又嘗於文公家會葬,主客乃執政及諸貴游子弟,皆服白襴衫,或羅或絹,有差等。中坐,石大慟,人問其故,曰:“憶吾父。”又問之,曰:“父在時,當得羅襴衫也。”蓋見在執政子弟服羅,而石止服絹。坐中人皆大笑。石之父熙載,太宗時嘗為樞密副使。景祐中,有輕薄子以古人二十字詩益成二十八字,嘲謔云:“仲昌故國三千里,宗道深宮二十年。殿院一聲河滿子,龍圖雙淚落君前。”龍圖者,王傅文也,嘗更大藩鎮,開封知府,三司使,一日對上前,因敍揚歷之久,不覺淚下。殿院者蕭定基也,為殿中侍御史,與韓魏公、吳春卿、王君貺同發解。開封府舉人,作河滿子曲嘲之,因奏事,上問之,合誦一遍。宗道者,王宗道也,為諸王宮校及講書,凡二十餘年,輒於上前自訴存宗藩二十餘年,求進用。仲昌者,郇公之從子,論科場不公,郇公奏聞,牒歸建州。當時人以為雖用古人詩句,而切中一時之事,盛傳以為笑樂。東齋記事。

二十二[编辑]

景德中,河朔舉人皆以防城得官,而范昭作狀元,張存、任并,雖事業荒疎,亦皆被澤。時有無名子嘲曰:“張存解放旋風砲,任并能燒猛火油。”存後仕至尚書,并亦仕至屯田員外郎,知安州卒。青箱雜記。

二十三[编辑]

天聖中修國史,王安簡、謝陽夏、李邯鄲、黃唐卿為編修官。安簡神情沖澹,唐卿刻意篇什,謝、李嘗戲為句曰:“王貌閑如鶴,黃吟苦似猿。”

二十四[编辑]

天聖中,錢文僖留守西都,而應天院有三聖御像,去府僅十里,朔望集眾官朝拜,未曉而往,朝拜訖,三杯而退。文僖戲為句曰:“正好睡時行十里,不交談處飲三杯。”又有人送驢肉,復曰:“廳前捉到須依法,合內盛來定付廚。”並春明退朝錄。

二十五[编辑]

至和中,陳恭公秉政,會嬖妾張氏笞女奴迎兒殺之。時蔡襄權知開封事,下開封窮治,而仁宗於恭公寵眷未衰,止差正郎齊廊看詳公案。時王素為待制,以詩戲廊曰:“李膺破柱擒張朔,董令回車擊玉奴。前世清芬宛如在,未知君可及肩無?”廊知事不可直,以簡報王曰:“不用臨坑推人。”東軒筆錄。

二十六[编辑]

進士許洞者,善為辭章,俊逸之士也。因會諸詩僧分題,出一紙,約曰:“不得犯此一字。”其字乃山、水、風、雲、竹、石、花、草、雪、霜、星、日、禽、鳥之類,於是諸僧皆閣筆。洞,咸平三年進士及第,時無名子嘲曰:“張康渾裹馬,許洞鬧裝妻”者是也。

二十七[编辑]

陶尚書穀嘗曰:“尖簷帽子卑凡廝,短靿靴兒末厥兵。”“末厥”,亦當時語。余景祐間,已聞此句,時去陶公未遠,人皆莫曉其義。王原叔博學多聞,見稱於世,最為多識前言者,亦云不知謂何說也。第記之,必有知者耳。並廬陵歸田錄。

二十八[编辑]

刁景純愷悌敦厚,周人之急,甚於己私,至誠有過人者。在京師,賓客造請,雖至貧下,必往報復,晝日未嘗在家,夜歸常至三更。不知者以為干謁自為己,其實不然。宋尚書判舘事,督諸舘職畢集,而景純或數日不至,宋使人邀而譙讓之。王原叔戲改杜工部鄭廣文詩云:“景純過官舍,走馬不曾下。驀地趁朝歸,便遭官長罵。”李獻臣曰:“我能足之。”是時,西戎唃氏有子名摩氊,而景純常為宣政使王某作墓銘,即續其後曰:“多羅四十年,偶未識摩氊。近有王宣政,時時與紙錢。”於是以古文篆寫之,加褾軸,密使掛景純廳事。景純旦出夕還,初不覺知,賓客至者見之,往往誦念而去。景純自外頗聞之,亦不能曉。會一日大雨,不可出,始周行廳事間,乃見此圖,問其從者,曰:“掛此已十餘日矣。”劉貢父詩話。

二十九[编辑]

祥符中,日本國忽梯航稱貢,非常貢也。蓋因本國之東,有祥光現,其國素傳中原天子聖明,則此光現。真宗大喜,勑本國建一佛祠以鎮之,賜額曰“神光”。朝辭日,上親臨遣,夷使面乞令辭臣撰一寺記,當時直者雖偶中魁選,詞學不甚優,居常止以張學士君房代之,蓋假其稽古才雅也。既傳宣,令急撰寺記。時張尚為小官,醉飲於樊樓,遣人遍京城尋之不得,而夷人在閤門翹足而待。又中人三促之,紫微大窘。後錢楊二公玉堂暇日,改閑忙令,大年曰:“世上何人最得閑?司諫拂衣歸華山。”蓋种放得告還山養藥之時也。錢希白曰:“世上何人最號忙?紫微失卻張君房。”時傳此事為雅笑。湘山野錄。

三十[编辑]

近世集句,始於王荊公,然石曼卿已好為此體。京師有舉子,夜觀人家娶婦,徘徊不去,至排墜門扉。其家大怒,喧爭,邏者領赴廂主,廂主以其舉子,慰諭遣之。曼卿適過其傍,駐馬集句贈之曰:“司空愛爾爾須知,月下推門更有誰?尀耐一雙窮相眼,得便宜是落便宜。”李希聲詩話。

蘇協[编辑]

蘇易簡父協,蜀中舉進士,性滑稽。易簡任翰林學士,協為京府掾,時親王為尹。每朔旦,父子冠帶晨起,協詣府,易簡入禁中。協笑謂人曰:“父參其子,子朝其父,斯事亦倒置矣。”初協為汝州司戶,易簡通判蘇州,書與易簡曰:“吾在汝,汝在吳,吾思汝,汝知之乎?”其好談諧如此。楊文公談苑。

石資政[编辑]

石資政中立好談謔,士大夫能道其語者甚多。嘗因入朝,遇荊王迎授東華門,不得入,遂自左掖門入。有一朝士,好事語言,問石云:“何為自左去聲掖門入?”石方趁班,且走且答曰:“祇為大王迎授。”聞者無不大笑。楊大年方與客棋,石自外至,坐於一隅。大年因誦賈誼《鵩賦》以戲之云:“止於坐隅,貌甚閑暇。”石遽答曰:“口不能言,請對以臆。”歸田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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