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林廣記/前集/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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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類【上】

  立身規戒

            心戒慢偽妬疑

巳接物不可懷慢偽妬疑之心慢心之人自不如人而好輕薄人見敵巳以下之人及有求於我者面前既不加礼背後又竊譏笑若能回省其身則愧汗浹背矣偽心之人言語委曲若甚相厚而中心乃大不然一時之閒人所信慕用之再三則蹤跡露見為人所唾去矣妬心之人常欲我之高出於人故聞有称道人之美者則忿然不平以為不然聞人有不如人者則欣然笑快此何加損於人秖重怨耳疑心之人人之出言未甞有心而反復思繹曰此譏我何事此笑我何事則与人締怨常萌於此賢者聞人譏笑若不聞焉此豈不省

            人貴忠信篤敬

言忠信行篤敬乃聖人教人取重鄉曲之術盖財物交加不損人而益巳患難之際不妨人而科巳所謂忠也有所許諾纖毫必償有所期約時刻不易所謂信也事近厚心誠實所謂篤也礼貌卑下言辞謙恭所謂敬也若能行此非惟取重於鄉曲則入而不自得然敬之一事於巳損世人類能行之而矯飾假偽其中心則輕薄是能敬而不能篤者君子指為諛佞鄉人亦不歸重矣然是四者必先存其在巳然後望其在人如在巳未尽而以責人人亦以此責我矣今世之人能存其在巳者寡而望其在人者皆然也雖然在我者既尽在人者亦不必深責或不然則疾之已甚秖益貽怨於人耳

            貧富自當安分

操履与升沉自是兩塗不可謂操履之正自宜榮貴操履不正自宜困阨若然則孔顏應為宰輔而古今宰輔不復小人矣盖操履乃當行之事不可以此責敕責效不效則操履必怠所守遂為小人之歸矣世有愚蠢而享富厚智惠而居貧寒者皆有定分不可致詰若知此理安而之豈不省事

            盛衰本無定勢

世事多更変乃天理如此世人見目前稍稍榮盛以為此生足慮不旋踵而衰敗者多矣大抵天序十年一換甲則世一変且以鄉曲一二十年前比論目前其成敗興衰何甞有定勢世人遠識見人興進則懷妬見人衰退則譏笑同居同鄉人最多此患若知事定勢自慮不暇何暇妬人笑人

            富貴不可驕人

富貴乃命分偶然豈宜以此驕傲鄉曲若本自貧窶一旦身致富厚本自寒素一旦身致通顯此雖人之所謂賢亦不可以此驕傲鄉曲取尤於人若因父祖之遺資而坐享肥濃因父祖之保任而馴致通顯此何以異於常人其閒有欲以此驕傲鄉曲不亦羞而可嘆哉

            礼貌不可因人

世有知之人不能一槩待鄉曲而因人之富貴貧賤設為高下見有資財有官職者則礼恭而心敬資財愈多官職愈高則愈加敬焉至視貧賤者則礼傲而心慢曾不少顧恤殊不知彼之富貴非我之榮彼之貧賤非我之辱何用高下分別如此長厚有識君子不然也

            富貴不必計較

高年享富貴者必少時艱難辛苦不曾有少壯享富貴安逸至老者早年登科及受蔭之人必於中年不如意迨於暮年方得榮達或仕宦齟齬必於子息上有虧缺若早年宦達及承祖父積累之厚不如意者多不獲高壽造物乘除類多如此閒有始終享富貴者乃是大福人亦千万中一人耳今人往欲機巧皆欲不受辛苦即享富貴終身盖不知此理又有非理計較欲為其子孫地者尤其蔽惑也人自宜安分

            富貴自有定分

造物者既設為一定之分又設為不測之機役使天下之人朝夕奔趍老死而不斍不如是則人生天地閒全然事而造化之術亦窮矣然奔趍而得者不得一二奔趍而不得者盖千万人世人終以一二者之故至於勞心費力死而成者多矣不知他人奔趍而得之亦其定分中所有若定分中所有雖不奔趍遲以歲月亦終必得苟有高見遠識任其自去自來所謂奔趍之事未甞萌意豈不高哉

            善惡必有定報

人有所為不善身遭刑戮而其子孫昌盛者人多恠之以為天理有誤殊不知此人之家積善多積惡少少不勝多故其為惡者身受其報不妨福祚延及後人若作惡多而享壽富必其前人遺澤將竭天不愛惜恣其惡深使之大壞或有為不善事而不成正不須怨天尤人此乃天之愛我終後患如見他人為不善常称意者不須多羡此乃天所弃待其惡深而殄之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者矣

            稔惡深則必敗

居鄉曲閒或有貴顯之家以州縣觀望而陵人者又有高資之家以賄賂公行而陵人者更有健訟之人把持短長妄有論訟以致追擾又有恃其父兄子弟之眾結集凶惡強奪人物有小嫌隙則群聚歐打此等人不必与較逮其惡深天誅之則自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

            為惡不可禱神

人為善而未遂禱之於神求其陰助雖未見效心亦愧至於為惡未遂亦禱於神求其陰助豈非欺罔於神如謀為盜賊及理爭訟謀欺騙人此等事而禱之於神使神果從其言而幸中此盖非神之陰助乃貽怒於神開其禍端終致於必敗當知神不助人為惡事也

            見不善當自警

不善人雖人所共惡然亦有益於人大抵見不善人則警懼不至自為不善不見不善人則放肆或至自為不善而不斍故家不善人則孝友之行不彰鄉~p 223不善人則誠厚之跡不著老子云不善人乃善人之資謂此若見不善人而与之同惡相済及与之爭為長雄則有損而巳夫何益哉但自警而巳

            誨人必先自省

勉人為善諫人為惡固是美事然須自省若我之平昔自不能為人豈惟人不見听亦反為人所薄且如巳之才斈為人所尊乃可誨人以進修之要巳之性行為人所重乃可誨人以操履之詳巳能身致富厚乃可誨人治家巳能父母兄弟諧和乃可誨人孝悌苟惟不然豈不反為所笑何足以誨人哉

            是非言不足卹

人有出言至善而或有以議之者人有文事至當而或有以非之者盖眾心難一眾口難斉如此君子之出言文事苟揆之吾心稽之古訓詢之賢者於理礙則紛紛之言皆不足卹亦不必辨自古聖賢當代宰輔二時守令皆不能免況居鄉曲同為編氓尤其所畏或輕~p 224議巳亦何恠焉大抵指是為非必妬忌之人及素有丸怨者此曹何足以定公論由此觀之何足深卹

            諂媚巳不足喜

人有善誦我之美使我喜聞而不斍其諛者小人之最姦黠者也彼其面諛我而我喜及其退与他人語未必不竊笑我為他所愚也人有善揣人意之所向先發其端導而迎之使人喜其言与巳暗合者亦小人之最奸黠者也彼其揣我意而果合及其退与他人語又未必不竊笑我為他所料也此雖大賢亦甘受其侮何況不悟為之奈何然亦不可不自省察而巳

            不可說人實事

親戚故舊人情厚密之時不可尽以密私之事語之恐一旦失歡則前日所言皆他□所憑以為爭訟之資至有失歡之時不可尽以切实之語加之恐忿氣既平之後或与通好結親則前言大可愧大抵忿怒之際最不可指其隱諱之事而暴其父祖之惡吾之一時怒氣所激必欲指其切实而言之不知彼之怨恨深入骨髓古人謂傷人之言深於矛戟是也可不戒哉

            言語切戒暴厉

親戚故舊因言語而失歡者未必其言語之傷人多是顏色辭氣暴厉能激人之怒且如諫人之短語雖切直而能溫顏下氣縱不見聽亦未必怒若平常言語傷人而辭色俱厉縱不見怒亦湏懷疑古人謂怒於室者色於市方其有怒与他人言必不卑遜他人不知所謂安得不恠故盛怒之際与人言話尤當自警前輩有言盛怒中莫荅人東盛喜中莫許人物信然

            交游須常和易

与人交游無閒高下須常和易不可妄自尊大修飾邊幅若言行崖異則人豈復相近然又不可太褻狎樽酒會聚之際固當歌笑尽歡然亦不可嘲觸人諱忌則忿爭從此而興又况人之性行雖有所短必有所長与人交游若常見其短不見其長則時日不可同處若常念~p 226其長而不顧其短雖終身与之交游可也

            爭訟可巳則巳

居鄉不得巳而後与人爭又大不得巳而後与人訟彼稍服其不然則巳之不必費用財物交結胥吏求以快意窮治其讎至於爭訟財產本旡理而強求得理官吏貪繆或可如志寧不有愧於神明讎者不伏更相訴訟所費財物十数倍於其所直况遇賢明有司安得以理為有理邪大抵人之所訟互有短長各言其長而掩其短有司不明則牽連不决或决而不尽其情胥吏得以受賕而弄法蔽之者所以破家蕩業也

            用度各宜量節

起家之人易於增進成立者盖服食器用及吉凶百費規模淺狹尚循其舊故日入之数多於日出此所以常有餘富家之子易於傾覆破蕩者盖服食器用及吉凶百費規模廣大尚循其舊又分其財產立数門戶則費用增倍於前日子弟有能省悟遠謀損節猶慮不及况有不之悟者何以支吾古人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盖謂此夫貴人之家尤難於保成方其致位通顯雖在閑冷其俸給亦厚其餽遺亦多其使令之人滿前皆州郡廩給其服食器用雖極於華侈而其費不出於家財逮其身後旡前日之俸給餽遺使令之人其日用百費非出家財不可况又析一家為数家而用度仍舊豈不至於破蕩此亦勢使之然為子弟者各宜量節

  治家法度

           關防須用周密

人之居家須令垣墻高厚藩籬周密牎壁門關堅牢隨損隨修如有水竇之類亦須常設格子務令耒斤固不可輕忽雖竊盜之巧者墻剪籬穿壁决關俄頃可禦比之頹墻敗籬腐壁弊門以啟盜者有閒矣且免奴婢奔竄及不肖子弟夜出之患如外有竊盜內有奔竄及不肖子弟生事縱官司為之受理豈不重費財力或有居止山谷村野僻靜之地關防尤不可不周密湏於周圍要害去置立莊屋招誘丁多之人居之或有火盜可即救援

            盜賊不可不防

屋之周圍須令有路可以往來夜間遣人十数遍廵之善慮事者居於城郭無甚隙地亦為夾墻使邏者往來其閒若屋之內則子弟及婢妾更迭廵警或遇夜犬吠盜未必至亦是盜來探試不可以為他而不警夜間遇物有亦不可以為鼠而不警也如夜間斍有盜便須直言有盜徐起逐之盜必且竄不可乘暗擊之恐盜之急以刃傷我及誤擊自家之人若持燭見盜擊之猶庶幾若獲盜而巳受拘執自當解官準法不可歐傷又况多蓄之家盜所覬覦間有多置什物喜於矜耀尤盜之所垂涎也富家若能多儲錢穀少置什物少蓄金帛縱被盜亦不至多失也

            置便門防刼盜

刼盜有中夜炬火露刃排門而入人家者此尤不可不防須於諸往來路口委人為耳目或有異常則可以先知仍預置便門遇有警急老幼婦女且從便門走避須平時備器械可敵則敵不可敵則避切不可令盜得我之人執以為質則隣保及捕盜之人不敢前

            恤鄰里防緩急

居宅不可旡隣家四圍如旡溪流當置池井以防寇盜火燭又湏平時抚恤隣里以恩義曾有以官勢殘虐隣里者一旦為讎人刃其家火其屋隣居更相戒曰若救火火熄之後非惟旡功彼更訟我以為盜取他財物則獄訟旡了期不救火不過受杖而巳坐視灰烬

            富家不可刻剝

寇盜雖小人之雄亦自有識見如富家平時不刻剝以恩義結隣里又能樂施又能種種方便當兵火擾攘之際寇盜猶能相與保全至不忍焚毀其庐舍攘奪其財物凡寇盜所快意於焚掠汙辱者多積惡刻剝鄉里之人富家各宜知省不可利些小刻剝而貽大禍

            失物便用急尋

家居失物便用急尋急尋則人或投之僻可以復收不急則轉而出外愈不可見又不可妄猜疑人疑之當則人或自疑恐生他虞不當則正竊者反得意况疑心一生則所疑之人行坐辭色皆若真竊或巳形於言或妄有所治而所失之物偶見竊者巳獲悔何及矣

            居家常防火燭

火之所起多從廚竈廚竈多時不掃則埃塵易得引火或竈中有留火而竈前有積薪連接皆引火之由兼之烘焙物色過夜多致遺火覆盖宿火而以衣籠罩之皆能引之蚕家屋低隘炙簇不可不防農家儲積糞壤或投死灰餘烬皆能致火茅屋積油及石灰皆須慎之

           小兒湏謹看防

人之家居井必有幹池必有欄深溪急流之峭險高危之地機關觸動之物必有禁防不可令小兒狎而臨之脫有疏虞歸怨何及市邑小兒非有壯夫携負不可令遊街巷慮有誘畧之患亦不可縱其當路坐立嬉戱慮有車馬衝突往來或有蹍踏之患富家小兒以金銀珠宝為飾小人有貪者於僻壞其命而取其物雖聞之于官而寘于刑憲又何益焉

            親賓戒虐以酒

親賓相訪不可多虐以酒或被酒夜臥須令人照管往時括蒼有困客以酒且慮其不告而去於是臥於空舍而鑰之客酒渴索漿不得則取花瓶水飲之次日啟關巳死矣其家訟于官郡守汪懷忠究其一時舍中所有之物但有瓶浸旱蓮試以飲死囚試驗得釋可不鑒此

            鄰里貴於和同

人有小兒須常戒約莫令与隣里損折果木之属人飬牛羊須常看守莫令踐踏人之山地損壞人之種植人飬雞鴨須常照管莫令作踐人之田園有產業之家嚴其籬圍不通小兒往來墳墓山林高其墻塹不通牛羊踐踏田疇園圃謹其園籬不容雞鴨作踐則亦不至臨時責恠他人於我亦

            幹人須釋淳謹

幹人有管庫者須當謹其簿書審其見存管米穀者須嚴其簿書謹其管籥必須擇謹畏之人有貸財本興販者亦須擇淳厚愛惜家業者方可付托盖中產之家日費猶難支吾况受傭於人其飢寒之計豈能周足中人之性日見可欲其心必乱况下愚之人安得不動其心向來財物空乏故內則与骨肉同飢寒外則視所見如不見今其財物滿目若主者嚴謹此心姑寢稍寬則亦何憚而不為其始移用甚微其心以為可償猶未經慮久而主者不之斍悟則日增月益積至一歲移用既多其心雖惴惴但得百端掩覆至三二年之後侵欺巳大彰露不可掩蔽主人砍峻治之則巳噬月斉矣故凡委託幹人所宜警戒

            狡獪不可任用

族人鄰里親戚有狡獪子弟能恃強凌人損彼益巳富家多用之為牙且得快目前之急此曹內既奸巧外常柔順子弟責罵狎玩常能容忍為子弟者亦愛之它日家長既沒之後誘子弟為非者皆此等人也大抵為家長者必自老練又其智略能駕御此曹故得其力至於子弟須是賢明有權柄如其父兄則可慮中材之人鮮有不為此曹鼓惑以致敗家者矣古史有言妖禽孽狐當晝則伏息自如得夜乃為不祥此曹之謂也若平昔延接淳厚剛正之人言語多拂人意而子弟与之久則有身後之益是所謂快意之事常有損拂意之事常有益豈不信然為人父兄者宜廣思之母貽子弟之惡則善矣

            起造須是預備

起造屋宇最人家之難事有未更事因此破家者盖起造之時必先謀匠者計其所費匠者唯恐主家憚費而不為則必小其規模隱其費用主人以其力可辦而為之及興工之後匠者乃廣其間架至数倍其用而屋猶未半主人勢不容巳未免有文債出產以継之匠者方喜興作之未艾工鏹之益增幾何而不破家凡人起造屋宇須予数年經營以漸為之則屋成而家富自若盖先議基址或平高就下或增卑為高或築墻穿池以漸而進次議規模之廣狹材木之短長掾桷之若干石之多少皆預儲之工雇之費亦當預備成数之外更加增儲所積既多其用自足此則屋成而家富自若也

            陂塘及時修治

池塘陂湖河埭蓄水以溉田者須於每年冬月水涸之時浚之使深築之使固遇天時亢旱雖不至於大稔亦不至於全損今人往往於亢旱之際常思修治至收刈之後則忘之矣諺云三月思種桑五月思築塘盖傷人之旡遠慮也又况池塘陂湖河埭有眾享其溉田之利者田多之家當先倡率令田主出食佃人出力遇冬時修築令多蓄水及用水之際遠近高下分水必均非止利巳又且利人其利豈不慱哉今人當修治之際不出食力及用水之際奮臂交爭有以鋤耰相歐至死者縱不死亦至坐獄被刑虛費時日耗損財物豈不可傷然至此者皆田主慳吝之罪事苟至此則主佃皆受其禍可不鑒哉

            文字須當子細

人有田園山地界至不可不分明異居分析之初置產典買之際尤不可不子細人之爭訟多由此始且如田畝有因地勢不平分一丘為兩丘者有欲便順併兩丘為一丘者有以屋基山地為田有以田為屋基園地者有改移街路水圳者官中雖有經界圖籍壞爛不存者多矣况又從而改易不經官司鄰保驗證豈不大啟爭端人之田畝有在上丘者若修田畔莫令傾倒人之屋基園地若及時築疊垣墻纔損即修人之山林若分明挑掘溝塹纔損即修有何爭訟惟其鹵莽田畔傾倒修治失時屋基園地止用籬圍年深壞爛因而侵占山林或有分水猶可辨明間有以木以石以坎為界年深不存及以坑為界而外又有一坑相似者未甞不啟紛紛不决之訟也至於分析止憑文書典賣止憑契字或有鹵莽該載不明公私皆不能决可不戒哉間有典買山地幸其界至有疑故合元契称說不明因而包占者此小人之用心也然遇官司清明則必正其罪矣

            稅賦早當送納

凡有家產必有稅賦須是先截留輸納之資卻將嬴餘分給日用歲入或薄只得省節不可侵支輸納之数臨時為官司所迫則文債認息或託攬戶兌納則高價筭還是皆可以耗家大抵納稅雖有省限須先納為安如納苗米若不趁晴早納必欲拖後或值雨雪有阻將如之何然州郡多不体量民事如納米初時必要乾口元納絹必要厚实見納数少則濕惡輕疏不問又低價折納人戶多是較量前後輕重不肯先納致被追擾惟賢者宜省

            逋債不可輕文

凡人之敢輕於文債者必謂它日之寬餘可以償也不知今日之寬餘他日何為而有寬餘譬如百里之路分為兩日行則兩日皆辦若欲以今日之路使明日併行勞苦而不可至凡旡遠識者求目前寬餘而那積在後旡不破家也又况有輕於文債者不可借与必是旡藉之人巳懷負賴之意凡借人□穀少則易償多則易負故借錢至百千穀至百石力可還亦不肯還寧以所還之直為爭訟之資者亦多矣


            佃客須加寬卹

囯家以農為重盖以衣食之源在此然人家耕種出於佃人之力可不以佃人為重遇其有生育婚嫁營造死亡當厚賙之耕耘之際有所假貸少收其息水旱之年察其所虧早為豁除不可有非理之需不可有非時之役不可容子弟幹人私有所擾不可因其讎者告語增其歲入之租不可強其假又過收其利息不可見其自有田園輒生吞并之意視之當如一体則我衣食之源悉尽其力用心如此則主佃相安矣

            佃婦戒私交易

佃僕婦女盖有於人家婦女小兒称莫令家長知而許以重息生借□穀及欲借質物以済急者皆是有脫漏必旡還意而婦人小兒既不令家長知之則不敢顯行取索終為所負為家長者宜常時以此喻其家婦女小兒庶或免此又有尼姑道姑牙婆及婦女以買賣行術為名者皆不可令入宅內凡脫漏婦女財物及窺覷人家門戶導引寇盜職此之中又引誘婦女為不美之事亦皆此曹作之為家長者宜審此

            待僕妾當寬恕

奴僕小人执役於人者天姿多愚作事乖舛如頓放什物必以斜為正如裁截物色必以短為長又性多忘嘱之以事全不記憶又性多执所見不是自以為是又性多很輕於應對致主者使令之際常多叱咄其為不改其言愈辯主愈不平或加捶楚有失手至於死亡者為家長者於使令之際有不如意當思小人之愚宜寬以之多其教誨省其嗔怒可也如此則僕者可以免罪主者胷中亦大安樂省事多矣至如婢妾其患尤甚婦人性多褊急殘忍又不知古今道理其所以責諸婢妾者又非丈夫之比為家長者宜於平時常以待奴婢之理開喻之

            凡事須自區

人之居家凡有作為及安頓什物以至田園倉庫廚廁等事皆自為之區然後三令五甲以責付奴僕猶懼其遺忘不如吾意今有人一切不為區凡事大小听奴僕自為謀不合巳意則怒罵鞭撻繼之彼愚人止能出力以奉吾令而巳豈能善謀一一暗合吾意若不知此自見多事且如工匠执役必使一不执役者為之區謂之都料盖人有作為不暇它見須一不作為者旁觀則不煩擾而功增倍矣凡婢妾有過既施鞭撻而呼喚使令辝色如常則旡它事盖小人受辱方內懷怨忿而主人怒之不釋恐有自殘及迯竄并意外不測之変者

             婢僕不可自撻

婢僕有小過不可親自鞭打盖一時怒氣所激鞭打之数必不計徒且費力婢僕未必知懼惟徐徐責問令他人执而打之視其過輕重而定其数自然有威婢僕亦自然知畏壽昌胡倅之家子弟不得自打僕隸婦人不得自打婢妾有過白之家長听其行遣此家法最善

            婢僕當令飽煖

婢僕欲其出力辦事其所以充飢禦寒者在家長不可不留意衣食須令溫飽盖小人有力足以辦衣食而力所施故服役於人為主者能推此心以養之使之飽煖雖勞苦亦甘心焉凡婢僕有疾當令出外毉治仍經隣保錄其口詞卻以聞官脫有死亡可旡累也

            頑婢僕當善遣

婢僕有頑狠不任使喚者宜善遣之不可更留留則生事主或過於箠楚彼必挾怨為惡則大為主家之实且婢僕有過或奸盜或迯走宜送之于官依法治之不可私自鞭撻恐有意外之変或迯亡非其本情或所竊止於飲食微物則當畧行懲戒亦不必峻治之也

            蓄僕當取勤朴

人家奴僕當取其朴直謹愿勤於任事不必責其應對進退之快人意者人家子弟不知溫飽所自來不求德業之成立但欲僕從耍俏出眾費財以養用之人遇事為非皆此曹導之也其有浮浪異中美服言語矯詐必不可蓄也有如此者閨閫之內必有可疑

            婢僕當防私通

清晨早起昏晚遲睡可以防閑婢僕奸穢等事凡婢妾与主翁親近多假此私通僕廝有孕則以主翁藉口不知雜愚賤之裔至破家者多矣不可不謹

            姙妾不可遽遣

婢妾出入不禁至与外人私通有姙不正其罪而遽逐之往往有於主翁身故後自称主翁遺腹子以求歸宗事涉暗昧興訟破家世俗宜警免為後累

            別宅不可置寵

人有正室切忌更於別宅置寵又有供給娼女失於關防与外人交通有子主翁不知養以為嗣首裔不真竟弗之斍庸愚暗昧以敗人家亦不可不審

            暮年不可置寵

婦人多妬有正室者少寵妾有寵妾者多正室夫置寵內有子弟外有僕隸皆當關防制以主母猶有它事苟統轄一人豈能照燭暮年尤非所宜

            蓄妾不可太慧

夫置婢妾而教之歌舛或使佐樽以樂賓客切不可蓄姿皃黠惠過人者慮有狂客見其美皃起心覬覦逐獸不畏高山苟勢可臨所不至綠珠之事可鑒

            人家當須防閑

人家有僻室有便門或廚廁相連而使膳夫掌庖僕子供過其弊多端盖此曹迭為耳目主何由知又有男女夜聚呼盧達旦豈托故而起者試靜而思之

            有子莫置乳母

有子孫而不自乳使他人乳之前人巳言其非矣况其求乳母於未產之前使捨巳子而乳我子彼子方嬰孩至有餓死者又有仕宦他勒牙家掠良人之妻使捨其夫与子而乳我子因挾歸鄉使其骨肉離散生前~p 243不復相見法令所不能禁彼獨不畏于天哉

            婢僕自縊

婢僕自縊若身溫可救不可解縳須急抱其身令稍高則所縊稍寬仍更令一人以指於縊漸寬之斍其氣漸往來乃可解下急令人吸其鼻中使氣相接乃可蘇如身巳冷不可救當留本不可移動喚集鄰保以事聞官仍用守視恐有虫鼠之殘或自刃氣絕亦當如前聞官不可私自埋瘞也

  傳家遠慮

            分析貴得公當

朝廷立法於分析一事非不委曲詳悉然有果是竊眾營私卻於典買契中称係妻財置到或詭名置產官中不能尽行根究又有果是起於貧寒不因父祖資產自能奮立營置財業或雖有祖眾財產不因於眾別自植立私財其同宗之人必求分析十数年爭訟各至破蕩而後巳若富者能反思果是因眾成私不分与貧者私心豈旡所慊果是自置財產分与貧者明則為高義幽則為陰德又豈不勝如連年爭訟妨廢家務耗蠹財物哉貧者亦宜自思彼实竊眾亦由辛苦營運以至增置豈可悉分有之况实彼之私財而吾欲受之寧不自愧苟能知此則旡爭訟之費矣

            同居不必私藏

人有兄弟子姪同居而私財獨厚慮有分析之患者則買金銀之属而深藏之此為大愚若以百千金銀計之用以買產歲必收十千十餘年所謂百千者我巳取之其分与者皆其息况百千又有息焉用以典質營運三年而其息一倍則所謂百千者我巳取之其分与者皆其息也甞見人有將私財假於眾使之營家久而止取其本其家富厚均及弟姪緜緜不絕有竊盜眾財寄妻家及親戚為其人用過索而不得亦有作妻家置產為其人所掩亦有作妻名置產身死而妻改嫁文以隨者亦多矣

            分財不可輕重

父祖高年怠於管幹多將財產均給子孫若父祖出於公心初旡偏曲子孫各能戮力不事遊蕩則均給之後既爭訟必至興隆若父祖緣有過房之子前母後母之子有子亡而不愛其孫又有雖是一等子孫自有憎愛凡衣食財物所及必有厚薄致令子孫力求均給其父祖又於其中暗有輕重安得不起它日爭端若父祖因其子孫內有一不肖者慮其侵害它房不得巳為之均給者止可逐時均給財穀不可均給田產若給田產以為巳分所有必邀求尊長立契典賣典賣既尽窺覷它房必至興訟使賢子孫被其擾害同於破蕩不可不思凡為祖父者不以憎愛而厚薄庶免此患矣

            婦女言不可听

人家不和多因婦女以言激怒其夫及同輩盖婦女所見不廣不遠不公不平又其所謂舅姑伯叔妯娌皆假合為之非自然天属非丈夫有遠識則為其役而不斍一家之中乖変生矣於是有親兄弟子姪隔屋連墻至死不相往來者此皆因听信婦人言語積漸而致然也亦甞見有遠識之人知婦女不可諫誨而外与兄弟相愛常不失歡私救其所急私賙其所乏不使婦女知之彼巳弟之貧者雖深怨其婦女而重愛其兄弟至於當分析之際不敢以貧故而貪愛其兄弟之財產者有兄弟相愛終不失和者盖由見識高遠之人不听婦女之言而先施之厚因以得兄弟之心有識者能之

            婢僕言不可听

婦女之易生言語者為多出於婢妾之間鬪婢妾愚賤尤旡見識以言它人之短失為忠於主母若婦女有見識能一切勿听則虛佞之言不復敢進若听之信之從而愛之則必再言之又言之使主母与人為仇至於奴僕亦多如此若主翁听信則其人亦必失歡不可不戒

            背後言不可听

凡人家有子弟及婦女好傳逓言語則聖賢同居亦不能不爭且人作事不能皆是不能皆合人意寧免其背後評議背後之言人不傳逓則彼不聞知寧有忿爭惟此言彼聞又况兩逓其言從而增易兩家之怨牢不可解惟高明之人不听其言則此輩自不能間其所親

            背後不可譏議

同居之人或相往來須揚曳履使人知之不可默造恐其適議及我則彼此愧慚進退不可况其間有不曉事人伏於幽暗之以同人之言語此生事興爭之端豈可久与同居然人之居不可謂僻靜人而輒譏議人必慮或有聞之者俗謂墻壁有耳其說寧不信然

            親隣不宜頻借

房族親戚隣居其貧者纔有所闕必請假焉米塩酒醋計□不多朝夕頻頻令人厭煩如假借衣服器用既為損汙又因以質□終至不償借之者歷歷在心日望其償其借者非惟不償又行行常自若且語人曰我未甞有纖毫假貸於它此言一達豈不大招怨怒於人邪

            貧者隨力周済

應親戚故舊有所假貸不若隨力給与之言借則我望其还不免有所索索之既頻而負償反怒曰我欲償之以其不當頻索則姑巳之方其不索則又曰彼不下氣問我我何為而強还之故索亦不償不索亦不償終於交怨而後巳盖貧人之假貸初肯償之意雖有肯償之心亦何由得償凡親戚故舊因財成怨者多矣不若念其貧隨吾力之厚薄文以与之則我旡責償彼亦怨也

            覓子長幼異宜

貧者飬它人之子當於幼時盖貧者田宅可飬暮年惟望其子反哺不可不自其幼時衣食抚飬以結其心富者飬它人之子當於既長之時今世之富人飬他人之子多以為諱故欲及其旡知之時抚飬所出至微之人長而不肖恐其破家方議逐去致有爭訟若取於既長之時其賢否可以粗見必不破家矣然多子亦不可輕与人須俟其稍長觀其為人然後付与兩家獲福美哉

            養義子當別嫌

賢德之人見族人及外親子弟之貧多收於其家衣食教抚如巳子而薄俗乃有貪其財產於其身後強欲承重以為某人甞以我為嗣矣故高義之事使人病於難行惟當於平昔別其居明其名称及娶妻而有前夫之子接腳夫而有前妻之子尤不可不早定以息他日之爭當質之於眾明之於官以絕爭端若義子有勞於家義兄弟有勞於巳亦宜早有所酬不可拘文而廢恩義

            飬親戚慮後患

人之姑姨姊妹及親戚婦人年老而子孫不肖不能供飬者不可不收飬然又須關防恐其身後有不肖子孫卻妄經官司称其人因飢寒而死或称其人有遺下囊篋之物官中受詞必為追證不免有擾須於生前令白之於眾質之於官称身外餘物則免它日有後患

            男女婚姻雜訓

男女議親不可貪其閥閱之高資產之厚苟人物不相當則子女終身抱恨况有不和而生它事者矣人家有男雖欲擇婦有女雖欲擇婿又須自量我家子女如何知我子凡下若娶美婦豈特不和或生它事如我女醜彼家子美夫万一不和卒為所弃男女婚嫁切須自揣又男女不可於幼小之時便議婚姻大抵女欲得托男欲得偶若論目前悔必在後盖富貧盛衰更迭不常男女之賢否須年長可見若早議婚姻事変易固為甚善或昔富而今貧或昔貴而今賤或所議之婿流蕩不肖或所議之女狠戾不檢從其前約則難保家背其前約則為薄義爭訟由之而興矣間有幼小議親便取歸家世俗所謂豚飬者鮮有圓全長而仳離者多矣其故何在盖人之夫婦所以固結者惟情慾而巳年及婚嫁情竇巳開一見交固雖有過失各相吞容若夫髫鬌相聚嬉戱致爭飲食致爭平時相怒巳積於胷中縱及長成雖巳好合而平昔積忿終不能平必至於睽離而後巳其故此也亦有因親致親亦不相忘此最風俗好然其間婦女遠識多因相熟而從簡至於相忽遂至相爭不和反不若素不相識而驟議親者故凡因親議親最不可托熟闕其礼文又不可忘其本意極於責備則兩家周致它患矣故有姪嫁於姑家獨為姑氏所惡甥嫁於舅家獨為舅妻所惡姨女嫁於姨家獨為姨氏所惡皆由玩易於其初礼薄而怨生也凡人嫁女須隨家力不可勉強然或財產寬餘亦不可視為它人不以分給今世固有生男不得力而依托女家而身後葬祭皆由女子者豈可謂生女之不如男也稍或家道尋常必欲望高陪費財產致破自家亦不深思之過也大抵嫁娶媒言不可尽信其言語反覆紿女家則曰男富給男家則曰女美至有紿女家則曰男家不求備礼且明出聘定之資紿男家則厚其所遣之賄且虛指数目者輕信其言而成婚則責恨見欺夫妻反目至於仳離者有矣大抵嫁娶固不可媒而媒者之言不可尽信大抵若此尤當謹察人家有孤女氶分者必隨力厚嫁合得田產必依條分給若吝於目前必致嫁後有所陳訴間有寡婦再嫁或有孤女年未及嫁如內外親姻有高義者寧若与之議親使鞠飬於舅姑之家俟其長而成親若隨母而歸義父之家則嫌疑之間多不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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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林廣記/前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