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遺書/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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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上·二先生語二上

元豐己未呂與叔東見二先生語古不必驗。今之所患,止患不得為,不患不能為(正)。[编辑]

「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元無二語(明)。

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心,一作體),一物之理即萬物之理,一日之運即一歲之運(正)。

志道懇切,固是誠意,若迫切不中理,則反為不誠。蓋實理中自有緩急,不容如是之迫,觀天地之化乃可知(正)。聖人用意深處全在《繫辭》,《詩》、《書》乃格言(明)。

古之學者,皆有傳授。如聖人作經,本欲明道。今人若不先明義理,不可治經,蓋不得傳授之意云爾。如《繫辭》,本欲明《易》,若不先求卦義,則看《繫辭》不得。

觀《易》須看時,然後觀逐爻之才。一爻之間,常包涵數意,聖人常取其重者為之辭。亦有《易》中言之已多,取其未嘗言者,亦不必重事。又有且言其時,不及其爻之才,皆臨時參考。須先看卦,乃看得《繫辭》。

有德者,得天理而用之,既有諸己,所用莫非中理。知巧之士,雖不自得,然才知稍高,亦能窺測見其一二,得而用之,乃自謂泄天機。若平心用之,亦莫不中理。但不有諸己,須用知巧,亦有(元本無有字)反失之,如蘇、張之類。

教人之術,若童牛之牿,當其未能觸時,已先制之,善之大者。其次,則豶豕之牙。豕之有牙,既已難制,以百方制之,終不能使之改,惟豶其勢,則性自調伏,雖有牙,亦不能為害。如有不率教之人,卻須置其檟楚,別以道格其心,則不須檟楚,將自化矣。

事君須體納約自牖之意。人君有過,以理開諭之;既不肯聽,雖當救止,於此終不能回;卻須求人君開納處進說,牖乃開明處。如漢祖欲廢太子,叔孫通言嫡庶根本,彼皆知之,既不肯聽矣,縱使能言無以易此。惟張良知四皓素為漢祖所敬,招之使事太子,漢祖知人心歸太子,乃無廢立意。及左師觸龍事,亦相類。

天下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非本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如楊、墨之類(明)。

仁、義、禮、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體;四者,四支。仁,體也。義,宜也。禮,別也。智,知也。信,實也。

學者全體此心,學雖未盡,若事物之來,不可不應。但隨分限應之,雖不中,不遠矣。

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泳於其間,然後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終不足以達道。

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顏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

《訂頑》一篇,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學者其體此意,令有諸己,其地位已高。到此地位,自別有見處,不可窮高極遠,恐於道無補也(明)。

醫書言手足痿痺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己,自不與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眾」,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明)。

「博施濟眾」,云「必也聖乎」者,非謂仁不足以及此,言「博施濟眾」者,乃功用也(明)。

嘗喻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往長安,但知出西門便可到長安。此猶是言作兩處。若要誠實,只在京師便是到長安,更不可別求長安。只心便是天,盡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一作性便是天),當處便認取,更不可外求。

「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三事一時並了,元無次序,不可將窮理作知之事。若實窮得理,即性、命亦可了(明)。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

世間有鬼神馮依言語者,蓋屢見之。未可全不信,此亦有理,「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已。嘗以所求語劉絢,其後以其思索相示,但言與不是,元未嘗告之。近來求得稍親。

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顏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

真知與常知異。常見一田夫,曾被虎傷,有人說虎傷人,眾莫不驚,獨田夫色動異於眾。若虎能傷人,雖三尺童子莫不知之,然未嘗真知。真知須如田夫乃是。故人知不善而猶為不善,是亦未嘗真知。若真知,決不為矣。

蒲人要盟事,知者所不為,況聖人乎?果要之,止不之衛可也。盟而背之,若再遇蒲人,其將何辭以對?

嘗言鄭戩作縣,定民陳氏為里正。既暮,有姓陳人乞分居,戩立笞之,曰:「安有朝定里正,而夕乞分居?」既而察之,乞分居者非定里正也。今夫赤子未能言,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其母必不能知之,然不至誤認其意者,何也?誠心愛敬而已。若使愛敬其民如其赤子,何錯繆之有?故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

欲知得與不得,於心氣上驗之。思慮有得,中心悅豫,沛然有裕者,實得也。思慮有得,心氣勞耗者,實未得也,強揣度耳。嘗有人言「比因學道,思慮心虛」。曰:「人之血氣,固有虛實,疾病之來,聖賢所不免,然未聞自古聖賢因學而致心疾者。」

學者須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知、信,皆仁也。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若心懈則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此道與物無對,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須反身而誠,乃為大樂。若反身未誠,則猶是二物有對,以己合彼,終未有之(一本下更有「未有之」三字),又安得樂?《訂頑》意思,乃備言此體。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纖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蓋良知良能元不喪失,以昔日習心未除,卻須存習此心,久則可奪舊習。此理至約,惟患不能守。既能體之而樂,亦不患不能守也(明)。

事有善有惡,皆天理也。天理中物,須有美惡,蓋物之不齊,物之情也。但當察之,不可自入於惡,流於一物(明)。

昔見上稱介甫之學,對曰:「王安石之學不是。」上愕然問曰:「何故?」對曰:「臣不敢遠引,止以近事明之。臣嘗讀《詩》,言周公之德云:『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周公盛德,形容如是之盛。如王安石,其身猶不能自治,何足以及此(明。

一本此下云:「又嘗稱介甫,顥對曰:『王安石博學多聞斯有之,守約則未也。』」)!」[编辑]

聖人即天地也。天地中何物不有?天地豈嘗有心揀別善惡?一切涵容覆載,但處之有道爾。若善者親之,不善者遠之,則物不與者多矣,安得為天地?故聖人之志,止欲「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死生存亡,皆知所從來,胸中瑩然無疑,止此理爾。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蓋略言之。死之事即生是也,更無別理(明)。

言體天地之化,已剩一體字,只此便是天地之化,不可對此個別有天地(明)。

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齋,學者有欲明治道者,講之於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算數之類。嘗言劉彝善治水利,後果為政,皆興水利有功。

「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德者能之。《大學》乃孔氏遺書,須從此學則不差(明)。孔子之列國,答聘而已,若有用我者則從之。

居今之時,不安今之法令,非義也。若論為治,不為則已,如復為之,須於今之法度內處得其當,方為合義。若須更改而後為,則何義之有?

孟子言「養心莫善於寡欲」,寡欲則心自誠。荀子言「養心莫善於誠」,既誠矣,又何養?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養。

賢者惟知義而已,命在其中。中人以下,乃以命處義。如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知命之不可求,故自處以不求。若賢者則求之以道,得之以義,不必言命。

克己則私心去,自然能復禮,雖不學文,而禮意已得(明)。

今之監司,多不與州縣一體。監司專欲伺察,州縣專欲掩蔽。不若推誠心與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於不聽,擇其甚者去一二,使足以警眾可也。

《詩》、《書》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一本此下云:「《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律令惟言其法,至於斷例則始見其法之用也。」)。《詩》、《書》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疾,聖人之用全在此書,所謂「不如載之行事深切著明」者也。有重疊言者,如征伐盟會之類。蓋欲成書,勢須如此,不可事事各求異義。但一字有異,或上下文異,則義須別。

君實修《資治通鑒》,至唐事。正叔問曰:「敢與太宗、肅宗正篡名乎?」曰:「然。」又曰:「敢辯魏徵之罪乎?」曰:「何罪?」「魏徵事皇太子,太子死,遂忘戴天之讐而反事之,此王法所當誅。後世特以其後來立朝風節而掩其罪。有善有惡,安得相掩?」曰:「管仲不死子糾之難而事桓公,孔子稱其能不死,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與徵何異?」曰:「管仲之事與徵異。齊侯死,公子皆出。小白長而當立,子糾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糾奔魯。小白入齊,既立,仲納子糾以抗小白。以少犯長,又所不當立,義已不順。既而小白殺子糾,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則未可死。故《春秋》書『齊小白入於齊』,以國繫齊,明當立也。又書『公伐齊納糾(二《傳》無子字)』,糾去子,明不當立也。至『齊人取子糾殺之』,此復繫子者,罪齊大夫既盟而殺之也。與徵之事全異。」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所以行之者一。一則誠也。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別無誠。

孟子才高,學之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顏子,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明)。

「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季氏強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季、孟之間,則待之之禮為至矣。然復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此孔子不繫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

談經論道則有之,少有及治體者。「如有用我者」,正心以正身,正身以正家,正家以正朝廷百官,至於天下,此其序也。其間則又繫用之淺深,臨時裁酌而應之,難執一意。

天地之道,常垂象以示人,故曰「貞觀」;日月常明而不息,故曰「貞明」。

學者不必遠求,近取諸身,只明人理,敬而已矣,便是約處。《易》之《乾》卦言聖人之學,《坤》卦言賢人之學,惟言「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至於聖人,亦止如是,更無別途。穿鑿繫累,自非道理。故有道有理,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不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心所蔽,則欿然而餒,知其小也。「思無邪」,「無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明)。

良能良知,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繫於人。德性謂天賦天資,才之美者也。凡立言欲涵蓄意思,不使知德者厭、無德者惑。

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進誠心,其文章雖不中,不遠矣。所守不約,泛濫無功(明)。

學者須學文,知道者進德而已。有德則「不習無不利」、「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蓋先得是道矣。學文之功,學得一事是一事,二事是二事,觸類至於百千,至於窮盡,亦只是學,不是德。有德者不如是。故此言可為知道者言,不可為學者言。如心得之,則「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譬如學書,若未得者,須心手相須而學,苟得矣,下筆便能書,不必積學。

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述事之言。有德者,止言己分事。造道之言,如顏子言孔子,孟子言堯、舜。止是造道之深,所見如是。

所見所期,不可不遠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某接人多矣,不雜者三人:張子厚、邵堯夫、司馬君實。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

立宗非朝廷之所禁,但患人自不能行之。

立清虛一大為萬物之源,恐未安。須兼清濁、虛實,乃可言神。道體物不遺,不應有方所。

教人未見意趣,必不樂學。欲且教之歌舞,如古《詩》三百篇,皆古人作之。如《關雎》之類,正家之始,故用之鄉人,用之邦國,日使人聞之。此等詩,其言簡奧,今人未易曉。別欲作詩,略言教童子灑掃、應對、事長之節,令朝夕歌之,似當有助。

「致知在格物。」格,至也。窮理而至於物,則物理盡。

今之學者,惟有義理以養其心。若威儀、辭讓以養其體,文章、物采以養其目,聲音以養其耳,舞蹈以養其血脈,皆所未備。

孟子之於道,若溫淳淵懿,未有如顏子者,於聖人幾矣,後世謂之亞聖,容有取焉。如「盍各言爾志」,子路、顏子、孔子皆一意,但有小大之差,皆與物共者也。顏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若聖人則如天地,如「老者安之」之類(孟子,疑誤)。

《大學》「在明明德」,先明此道;「在新民」者,使人用此道以自新;「在止於至善」者,見知所止。

得而後動,與慮而後動異。得在己,如自使手舉物,無不從。慮則未在己,如手中持物以取物,知其不利。

聖人於文章,不講而學。蓋講者有可否之疑,須問辨而後明。學者有所不知,問而知之,則可否自決,不待講論。如孔子之盛德,惟官名、禮文有所未知,故問於郯子、老子。既知,則遂行而已,更不須講。

正叔言:「不當以體會為非心。以體會為非心,故有心小性大之說。聖人之神,與天(一有地字)為一,安得有二?至於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莫不在此。此心即與天地無異,不可小了佗,不可(一作若或)將心滯在知識上,故反以心為小(時本注云:「橫渠云:『心禦見聞,不弘於性。』」)。」

鼓舞萬物,不與聖人同憂,此天與人異處。聖人有不能為天之所為處。

行禮不可全泥古,須當視時之風氣自不同,故所處不得不與古異。如今人面貌,自與古人不同。若全用古物,亦不相稱。雖聖人作,須有損益。

交神明之意,當在事生之後,則可以盡孝愛而得其饗。全用古事,恐神不享。《訂頑》之言,極純無雜,秦、漢以來學者所未到。君與夫人當異廟,故自無配(明)。

禘,王者之大祭;祫,諸侯之大祭(明)。伯淳言:「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嫂叔無服,先王之權,後聖有作,雖復制服可矣。

師不立服,不可立也,當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處之。如顏、閔於孔子,雖斬衰三年可也,其成己之功,與君父並。其次各有淺深,稱其情而已。下至曲藝,莫不有師,豈可一概制服?

子厚以禮教學者,最善,使學先有所據守。

斟酌去取古今,恐未易言,須尺度權衡在胸中無疑,乃可處之無差。學禮者考文,必求先王之意,得意乃可以沿革。

凡學之雜者,終只是未有所止,內不自足也。譬之一物,懸在空中,苟無所倚著,則不之東則之西,故須著摸佗別道理,只為自家不內足也。譬之家藏良金,不索外求,貧者見人說金,須借他底看。

朋友講習,更莫如相觀而善工夫多。

昨日之會,大率談禪,使人情思不樂,歸而悵恨者久之。此說天下已成風,其何能救!古亦有釋氏盛時,尚只是崇設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風,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驅了知者,才愈高明則陷溺愈深。在某,則才卑德薄,無可奈何佗。然據今日次第,便有數孟子,亦無如之何。只看孟子時,楊、墨之害能有甚?況之今日,殊不足言。此事蓋亦繫時之汙隆。清談盛而晉室衰。然清談為害,卻只是閑言談,又豈若今日之害道?今雖故人有一(初本無一字)為此學而陷溺其中者,則既不可回。今(初本無今字)只有望於諸君爾。直須置而不論,更休曰且待嚐試。若嚐試,則已化而自為之矣。要之,決無取(初本無此上二十九字)。其術(初本作佛學),大概且是絕倫類(初本卷末注云:「『昨日之會,大率談禪』章內,一本云云,上下皆同,版本已定,不可增益,今附於此。異時有別鋟版者,則當以此為正。」今從之),世上不容有此理。又其言待要出世,出那裏去?又其跡須要出家,然則家者,不過君臣、父子、夫婦、兄弟,處此等事,皆以為寄寓,故其為忠孝仁義者,皆以為不得已爾。又要得脫世網,至愚迷者也。畢竟學之者,不過至似佛。佛者,一黠胡爾,佗本是個自私獨善,枯槁山林,自適而已。若只如是,亦不過世上少這一個人。又卻要周遍,謂既得本,則不患不周遍。要之,決無此理(一本此下云:「然為其學者,詰之,理雖有屈時,又卻亂說,卒不可憑考之。」)。今日所患者,患在引取了中人以上者,其力有以自立,故不可回。若只中人以下,自不至此,亦有甚執持?今彼言世網者,只為些秉彝又殄滅不得,故當忠孝仁義之際,皆處於不得已,直欲和這些秉彝都消殺得盡,然後以為至道也。然而畢竟消殺不得。如人之有耳目口鼻,既有此氣,則須有此識。所見者色,所聞者聲,所食者味。人之有喜怒哀樂者,亦其性之自然,今強曰必盡絕,為得天真,是所謂喪天真也。持國之為此學者三十年矣,其所得者,盡說得知有這道理,然至於「反身而誠」,卻竟無得處。佗有一個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內」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內者,要之其本亦不是。譬之贊《易》,前後貫穿,都說得是有此道理,然須「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一再有德行字)處,是所謂自得也。談禪者雖說得,蓋未之有得。其徒亦有肯道佛卒不可以治天下國家者,然又須道得本,則可以周遍。

有問:「若使天下盡為佛,可乎?」其徒言:「為其道則可,其跡則不可。」伯淳言:「若盡為佛,則是無倫類,天下卻都沒人去理。然自亦以天下國家為不足治,要逃世網,其說至於不可窮處,佗又有一個鬼神為說。」

「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據今日,合人道廢則是。今尚不廢者,猶只是有那些秉彝,卒殄滅不得。以此思之,天壤間可謂孤立,其將誰告耶?

今日卓然不為此學者,惟范景仁與君實爾。然其所執理,有出於禪學之下者。一日做身主不得,為人驅過去裏。

君實嘗患思慮紛亂,有時中夜而作,達旦不寐,可謂良自苦。人都來多少血氣?若此,則幾何而不摧殘以盡也。其後告人曰:「近得一術,常以中為念。」則又是為中所亂。中又何形,如何念得佗?只是於名言之中,揀得一個好字。與其為中所亂,卻不如與一串數珠。及與佗數珠,佗又不受。殊不知中之無益於治心,不如數珠之愈也。夜以安身,睡則合眼,不知苦苦思量個甚,只是不與心為主,三更常有人喚習也(諸本無此八字)。

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遠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矣。顏淵問為邦,孔子既告之以五帝、三王之事,而復戒以「放鄭聲,遠佞人」,曰「鄭聲淫,佞人殆」。彼佞人者,是佗一邊佞耳,然而於己則危,只是能使人移,故危也。至於禹之言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巧言令色直消言畏,只是須著如此戒慎,猶恐不免。釋氏之學,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後,便不能亂得。

以書傳道,與口相傳,煞不相干。相見而言,因事發明,則並意思一時傳了。書雖言多,其實不盡。

觀秦中氣豔衰,邊事所困,累歲不稔。昨來饋邊喪亡,今日事未可知,大有可憂者。以至士人相繼淪喪,為足妝點關中者,則遂化去。吁!可怪也。凡言王氣者,實有此理。生一物須有此氣,不論美惡,須有許大氣豔,故生是人。至如闕里,有許多氣豔,故此道之流,以至今日。昔橫渠說出此道理,至此幾乎衰矣。只介父一箇,氣豔大小大。

伯淳嘗與子厚在興國寺曾講論終日,而曰:「不知舊日曾有甚人於此處講此事。」

與叔所問,今日宜不在有疑,今尚差池者,蓋為昔亦有雜學。故今日疑所進有相似處,則遂疑養氣為有助,便休信此說。蓋為前日思慮紛擾,今要虛靜,故以為有助。前日思慮紛擾,又非義理,又非事故,如是則只是狂妄人耳。懲此以為病,故要得虛靜。其極,欲得如槁木死灰,又卻不是。蓋人,活物也,又安得為槁木死灰?既活,則須有動作,須有思慮。必欲為槁木死灰,除是死也。忠信所以進德者,何也?閑邪則誠自存,誠存斯為忠信也。如何是閑邪?非禮而勿視、聽、言、動,邪斯閑矣。以此言之,又幾時要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又如絕四後,畢竟如何,又幾時須如枯木死灰?敬以直內,則須君則是君,臣則是臣。凡事如此,大小大直截也。

有言養氣可以為養心之助。曰:「敬則只是敬,敬字上更添不得。譬之敬父矣,又豈須得道更將敬兄助之?又如今端坐附火,是敬於向火矣,又豈須道更將敬於水以助之?猶之有人曾到東京,又曾到西京,又曾到長安,若一處上心來,則他處不容參然在心,心裏著兩件物不得。」

飲酒不可使醉,不及亂者,不獨不可亂志,只血氣亦不可使亂,但使浹洽而已可也。

邢和叔後來亦染禪學,其為人明辯有才,後更曉練世事,其於學,亦日月至焉者也(尹子曰:「明辯有才而復染禪學,何所不為也?」)。

伯淳自謂:只得佗人待做惡人,敬而遠之。嘗有一朝士久不見,謂伯淳曰:「以伯淳如此聰明,因何許多時終不肯回頭來?」伯淳答以「蓋恐回頭後錯也。」

巽之凡相見須窒礙,蓋有先定之意。和叔(一作與叔)據理卻合滯礙,而不然者,只是佗至誠,便相信心直篤信。

理則須窮,性則須盡,命則不可言窮與盡,只是至於命也。橫渠昔常譬命是源,窮理與盡性如穿渠引源。然則渠與源是兩物,後來此議必改來。

今語道,則須待要寂滅湛靜,形便如槁木,心便如死灰。豈有直做牆壁木石而謂之道?所貴乎「智周天地萬物而不遺」,又幾時要如死灰?所貴乎「動容周旋中禮」,又幾時要如槁木?論心術,無如孟子,也只謂「必有事焉」(一本有而勿正心字)。今既如槁木死灰,則卻於何處有事?

君實之能忠孝誠實,只是天資,學則元不知學。堯夫之坦夷,無思慮紛擾之患,亦只是天資自美爾,皆非學之功也。

持國嘗論克己復禮,以謂克卻不是道。伯淳言:「克便是克之道。」持國又言:「道則不須克。」伯淳言:「道則不消克,卻不是持國事。在聖人,則無事可克;今日持國,須克得己便然後復禮。」

游酢、楊時是學得靈利高才也。楊時於新學極精,今日一有所問,能盡知其短而持之。介父之學,大抵支離。伯淳嘗與楊時讀了數篇,其後盡能推類以通之。

有問:《詩》三百,非一人之作,難以一法推之。伯淳曰:「不然。三百,三千中所擇,不特合於《雅》、《頌》之音,亦是擇其合於教化者取之。篇中亦有次第淺深者,亦有元無次序者。」

新政之改,亦是吾黨爭之有太過,成就今日之事,塗炭天下,亦須兩分其罪可也。當時天下,岌岌乎殆哉!介父欲去數矣。其時介父直以數事上前卜去就,若青苗之議不行,則決其去。伯淳於上前,與孫莘老同得上意,要了當此事。大抵上意不欲抑介父,要得人擔當了,而介父之意尚亦無必。伯淳嘗言:「管仲猶能言『出令當如流水,以順人心』。今參政須要做不順人心事,何故?」介父之意只恐始為人所沮,其後行不得。伯淳卻道:「但做順人心事,人誰不願從也?」介父道:「此則感賢誠意。」卻為天祺其日於中書大悖,緣是介父大怒,遂以死力爭於上前,上為之一以聽用,從此黨分矣。莘老受約束而不肯行,遂坐貶。而伯淳遂待罪,既而除以京西提刑,伯淳復求對,遂見上。上言:「有甚文字?」伯淳云:「今咫尺天顏,尚不能少回天意,文字更復何用?」欲去,而上問者數四。伯淳每以陛下不宜輕用兵為言,朝廷群臣無能任陛下事者。以今日之患觀之,猶是自家不善從容。至如青苗,且放過,又且何妨?伯淳當言職,苦不曾使文字,大綱只是於上前說了,其他些小文字,只是備禮而已。大抵自仁祖朝優容諫臣,當言職者必以詆訐而去為賢,習以成風,惟恐人言不稱職,以去為落便宜。昨來諸君,蓋未免此。苟如是為,則是為己,尚有私意在,卻不在朝廷,不干事理。

今日朝廷所以特惡忌伯淳者,以其可理會事,只是理會學,這裏動,則於佗輩有所不便也,故特惡之深。

以吾自處,猶是自家當初學未至,意未誠,其德尚薄,無以感動佗天意,此自思則如此。然據今日許大氣豔,當時欲一二人動之,誠如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誠可笑也。據當時事勢,又至於今日,豈不是命!

只著一個私意,便是餒,便是缺了佗浩然之氣處。「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這裏缺了佗,則便這裏沒這物。浩然之氣,又不待外至,是集義所生者。這一個道理,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是人不到佗這裏,知此便是明善。

「生生之謂易」,是天之所以為道也。天只是以生為道,繼此生理者,即是善也。善便有一個元底意思。「元者善之長」,萬物皆有春意,便是「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成卻待佗萬物自成其(一作甚)性須得。

告子云「生之謂性」則可。凡天地所生之物,須是謂之性。皆謂之性則可,於中卻須分別牛之性、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釋氏說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如此則不可。「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天降是於下,萬物流行,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一作各正性命)而不失,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之性,又不為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間,與萬物同流,天幾時分別出是人是物?「修道之謂教」,此則專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復之,則入於學。若元不失,則何修之有?是由仁義行也。則是性已失,故修之。「成性存存,道義之門」,亦是萬物各有成性存存,亦是生生不已之意。天只是以生為道。

萬物皆只是一個天理,己何與焉?至如言「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此都只是天理自然當如此。人幾時與?與則便是私意。有善有惡。善則理當喜,如五服自有一個次第以章顯之。惡則理當惡(一作怒),彼自絕於理,故五刑五用,曷嘗容心喜怒於其間哉?舜舉十六相,堯豈不知?只以佗善未著,故不自舉。舜誅四凶,堯豈不察?只為佗惡未著,那誅得佗?舉與誅,曷嘗有毫髮廁於其間哉?只有一個義理,義之與比。

人能放這一個身公共放在天地萬物中一般看,則有甚妨礙?雖萬身,曾何傷?乃知釋氏苦根塵者,皆是自私者也。

要修持佗這天理,則在德,須有不言而信者。言難為形狀。養之則須直不愧屋漏與慎獨,這是個持養底氣象也。

知止則自定,萬物撓不動,非是別將個定來助知止也。詩、書中凡有個主宰底意思者,皆言帝;有一箇包涵遍覆底意思,則言天;有一個公共無私底意思,則言王。上下千百歲中,若合符契。

如天理底意思,誠只是誠此者也,敬只是敬此者也,非是別有一個誠,更有一箇敬也。

天理云者,這一個道理,更有甚窮已?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人得之者,故大行不加,窮居不損。這上頭來,更怎生說得存亡加減?是佗元無少欠,百理具備(胡本此下云:「得這個天理,是謂大人。以其道變通無窮,故謂之聖。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須默而識之處,故謂之神」)。

「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易是個甚?易又不只是這一部書,是易之道也。不要將易又是一個事,即事(一作唯,一作只是)盡天理,便是易也。

天地之化,既是二物,必動已不齊。譬之兩扇磨行,便其齒齊,不得齒齊。既動,則物之出者,何可得齊?轉則齒更不復得齊。從此參差萬變,巧歷不能窮也。

天地之間,有者只是有。譬之人之知識聞見,經歷數十年,一日念之,了然胸中,這一箇道理在那裡放著來。

養心者,且須是教他寡欲,又差有功。

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此與「敬以直內」同理。謂敬為和樂則不可,然敬須和樂,只是中心沒事也。

大凡利害禍福,亦須致命,須得致之為言,直如人以力自致之謂也。得之不得,命固已定,君子須知佗命方得。「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蓋命苟不知,無所不至。故君子於困窮之時,須致命便遂得志。其得禍得福,皆已自致,只要申其志而已。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言求得不濟事(元本無不字)。此言猶只為中人言之,若為中人以上而言,卻只道求之有道,非道則不求,更不消言命也。

堯夫豪傑之士,根本不帖帖地。伯淳嘗戲以亂世之姦雄中,道學之有所得者,然無禮不恭極甚。又嘗戒以不仁,己猶不認,以為人不曾來學。伯淳言:「堯夫自是悠悠」(自言須如我與李之才方得道)。

「天民之先覺」,譬之皆睡,佗人未覺來,以我先覺。故搖擺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覺也,元無少欠,蓋亦未嘗有所增加也,適一般爾。「天民」云者,蓋是全盡得天生斯民底事業。「天之生斯民也,將以道覺斯民。」蓋言天生此民,將以此道覺此民,則元無少欠,亦無增加,未嘗不足。「達可行於天下」者,謂其全盡天之生民之理,其術亦足以治天下國家故也。

「可欲之謂善」,便與「元者善之長」同理。

禮樂不可斯須去身。

「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天理云者,百理具備,元無少欠,故「反身而誠」,只是言得已上,更不可道甚道(元本道字屬下文)。

命之曰易,便有理(一本無此七字,但云:「道理皆自然」)。若安排定,則更有甚理?天地陰陽之變,便如二扇磨,升降盈虧剛柔,初未嘗停息,陽常盈,陰常虧,故便不齊。譬如磨既行,齒都不齊,既不齊,便生出萬變。故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而莊周強要齊物,然而物終不齊也。堯夫有言:「泥空終是著,齊物到頭爭。」此其肅如秋,其和如春。如秋,便是「義以方外」也。如春,觀萬物皆有春意。堯夫有詩云:「拍拍滿懷都是春。」又曰:「芙蓉月向懷中照,楊柳風來面上吹」(不止風月,言皆有理)。又曰:「卷舒萬古興亡手,出入幾重雲水身。」若莊周,大抵寓言,要入佗放蕩之場。堯夫卻皆有理,萬事皆出於理,自以為皆有理,故要得縱心妄行總不妨(一本此下云:「堯夫詩云:『聖人喫緊些兒事。』其言太急迫。此道理平鋪地放著裏,何必如此」)。

觀天理,亦須放開意思,開闊得心胸,便可見,打揲了習心兩漏三漏子。今如此混然說做一體,猶二本,那堪更二本三本!今雖知「可欲之為善」,亦須實有諸己,便可言誠,誠便合內外之道。今看得不一,只是心生。除了身只是理,便說合天人。合天人,已是為不知者引而致之。天人無閒。夫不充塞則不能化育,言贊化育,已是離人而言之。

須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為九層之臺,須大做腳須得。

元亨者,只是始而亨者也,此通人物而言(通,元本作詠字)。謂始初發生,大概一例亨通也。及到利貞,便是「各正性命」後,屬人而言也。利貞者分在性與情,只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情又幾時惡。「故者以利為本」,只是順利處為性,若情則須是正也。

醫家以不認痛癢謂之不仁,人以不知覺不認義理為不仁,譬最近。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只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人只為自私,將自家軀殼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佗底。放這身來,都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釋氏以不知此,去佗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卻厭惡;要得去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沒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釋氏其實是愛身,放不得,故說許多。譬如負販之蟲,已載不起,猶自更取物在身。又如抱石沉河,以其重愈沉,終不道放下石頭,惟嫌重也。

孟子論四端處,則欲擴而充之;說約處,則博學詳說而反說約。此內外交相養之道也。

「萬物皆備於我」,不獨人爾,物皆然。都自這裏出去,只是物不能推,人則能推之。雖能推之,幾時添得一分?不能推之,幾時減得一分?百理具在,平鋪放著。幾時道堯盡君道,添得些君道多;舜盡子道,添得些孝道多?元來依舊。橫渠教人,本只是謂世學膠固,故說一箇清虛一大,只圖得人稍損得沒去就道理來,然而人又更別處走。今日且只道敬。

聖人之德行,固不可得而名狀。若顏子底一個氣象,吾曹亦心知之,欲學聖人,且須學顏子(後來曾子、子夏,煞學得到上面也)。

今學者敬而不見得(元本有未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來做事得重,此「恭而無禮則勞」也。恭者私為恭之恭也,禮者非體(一作禮)之禮,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須是恭而安。今容貌必端,言語必正者,非是道獨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只是個循理而已。

堯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溫潤之物,若將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佗箇麤礪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增益預防,如此便道理出來。

公掞昨在洛有書室,兩旁各一牖,牖各三十六隔,一書天道之要,一書仁義之道,中以一榜,書「毋不敬,思無邪」。中處之,此意亦好。

古人雖胎教與保傅之教,猶勝今日庠序鄉黨之教。古人自幼學,耳目游處,所見皆善,至長而不見異物,故易以成就。今人自少所見皆不善,才能言便習穢惡,日日消鑠,更有甚天理?須人理皆盡,然尚以些秉彞消鑠盡不得,故且恁過,一日之中,起多少巧偽,萌多少機阱。據此箇熏蒸,以氣動氣,宜乎聖賢之不生,和氣之不兆也。尋常閒或有些時和歲豐,亦出於幸也。不然,何以古者或同時或同家並生聖人,及至後世,乃數千歲寂寥?

人多言天地外,不知天地如何說內外,外面畢竟是個甚?若言著外,則須似有個規模。

凡言充塞云者,卻似箇有規模底體面,將這氣充實之。然此只是指而示之近耳。氣則只是氣,更說甚充塞?如化育則只是化育,更說甚贊?贊與充塞,又早卻是別一件事也。

理之盛衰之說,與釋氏初劫之言,如何到佗說便亂道,又卻窺測得些?彼其言成住壞空,曰成壞則可,住與空則非也。如小兒既生,亦日日長行,元不曾住。是佗本理只是一個消長盈虧耳,更沒別事。

極為天地中,是也,然論地中盡有說。據測景,以三萬里為中,若有窮然。有至一邊已及一萬五千里,而天地之運蓋如初也。然則中者,亦時中耳。地形有高下,無適而不為中,故其中不可定下。譬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子莫於此二者以執其中,則中者適未足為中也。故曰:「執中無權,猶執一也。」若是因地形高下,無適而不為中,則天地之化不可窮也。若定下不易之中,則須有左有右,有前有後,四隅既定,則各有遠近之限,便至百千萬億,亦猶是有數。蓋有數則終有盡處,不知如何為盡也。

日之形,人莫不見,似輪似餅。其形若有限,則其光亦須有限。若只在三萬里中升降出沒,則須有光所不到處,又安有此理?今天之蒼蒼,豈是天之形?視下也亦須如是。日固陽精也,然不如舊說,周回而行,中心是須彌山,日無適而不為精也。地既無適而不為中,則日無適而不為精也。氣行滿天地之中,然氣須有精處,故其見如輪如餅。譬之鋪一溜柴薪,從頭爇著,火到處,其光皆一般,非是有一塊物推著行將去。氣行到寅,則寅上有光;行到卯,則卯上有光。氣充塞,無所不到。若這上頭得箇意思,便知得生物之理。

觀書者,亦須要知得隨文害義。如書曰:「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既處湯為聖人,聖人不容有妄舉。若湯始欲遷社,眾議以為不可而不遷,則是湯先有妄舉也。不可者,湯不可之也。湯以為國既亡,則社自當遷;以為遷之不若不遷之愈,故但屋之。屋之,則與遷之無以異。既為亡國之社,則自王城至國都皆有之,使為戒也。故春秋書「亳社災」,然則魯有亳社,屋之,故有火災。此制,計之必始於湯也。長安西風而雨,終未曉此理。須是自東自北而風則雨,自南自西則不雨。何者?自東自北皆屬陽(坎卦本陽),陽唱而陰和,故雨;自西自南陰也,陰唱則陽不和。蝃蝀之詩曰:「朝躋于西,崇朝其雨。」是陽來唱也,故雨;「蝃蝀在東」,則是陰先唱也;「莫之敢指」者,非謂手指莫敢指陳也,猶言不可道也。易言「密雲不雨,自我西郊」,言自西則是陰先唱也,故雲雖密而不雨,今西風而雨,恐是山勢使然。

學者用了許多工夫,下頭須落道了,是入異教。只為自家這下元未曾得箇安泊處,那下說得成熟?世人所惑者鬼神轉化,佗總有說,又費力說道理,又打入箇無底之壑,故一生出不得。今日須是自家這下照得理分明,則不走作。形而下形而上者,亦須更分明須得。雖則心有(一作存)默識,有難名狀處,然須說盡心知性知天,亦須於此留意(此章一無「落道了是」四字)。

學則與佗「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則不失。異教之書,「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然其流必乖,故不可以一事遂都取之。若楊、墨亦同是堯、舜,同非桀、紂。是非則可也,其就上所說,則是成就他說也。非桀是堯,是吾依本分事,就上過說,則是佗私意說個。要之,只有個理。

講學本不消得理會,然每與剔撥出,只是如今雜亂膠固,須著說破。

孟子論王道便實。「徒善不足為政,徒法不能自行」,便先從養生(一作道)上說將去。既庶既富,然後以「飽食煖衣而無教」為不可,故教之也。孟子而後,卻只有原道一篇,其間語固多病,然要之大意盡近理。若西銘,則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卻只說到道,元未到得西銘意思。據子厚之文,醇然無出此文也,自孟子後,蓋未見此書。

聖人之教,以所貴率人,釋氏以所賤率人(初本無此十六字。卷末注云:「又『學佛者難吾言』章,一本章首有云云,下同,餘見『昨日之會』章」)。學佛者難(去聲)吾言,謂「人皆可以為堯、舜,則無僕隸」。正叔言:「人皆可以為堯、舜,聖人所願也;其不為堯、舜,是所可賤也,故以為僕隸。」

游酢、楊時先知學禪,已知向裏沒安泊處,故來此,卻恐不變也。暢大隱許多時學,乃方學禪,是於此蓋未有所得也。呂進伯可愛,老而好學,理會直是到底。天祺自然有德氣,似箇貴人氣象,只是卻有氣短處,規規太以事為重,傷於周至,卻是氣局小。景庸則只是才敏。須是天祺與景庸相濟,乃為得中也。

子厚則高才,其學更先從雜博中過來。

理則天下只是一個理,故推至四海而準,須是質諸天地,考諸三王不易之理。故敬則只是敬此者也,仁是仁此者也,信是信此者也。又曰:「顛沛造次必於是。」又言「吾斯之未能信」,只是道得如此,更難為名狀。

今異教之害,道家之說則更沒可闢,唯釋氏之說衍蔓迷溺至深。今日(今日一作自)是釋氏盛而道家蕭索。方其盛時,天下之士往往(一作又)自從其學,自難與之力爭。惟當自明吾理,吾理自立,則彼不必與爭。然在今日,釋氏卻未消理會,大患者卻是介甫之學。譬之盧從史在潞州,知朝廷將討之,當時便使一處逐其節度使。朝廷之議,要討逐節度者,而李文饒之意,要先討潞州,則不必治彼而自敗矣。如今日,卻要先整頓介甫之學,壞了後生學者。

異教之說,其盛如此,其久又如是,亦須是有命,然吾輩不謂之命也。人之於患難,只有一個處置,盡人謀之後,卻須泰然處之。有人遇一事,則心心念念不肯舍,畢竟何益?若不會處置了放下,便是無義無命也。

「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賢者則只過當,不肖又卻都休。

冬至一陽生,卻須斗寒,正如欲曉而反暗也。陰陽之際,亦不可截然不相接,廝侵過便是道理。天地之間,如是者極多。艮之為義,終萬物,始萬物,此理最妙,須玩索這個理。

古言乾、坤退處不用之地,而用六子。若人,則便分君道無為,臣道有為。若天,則誰與佗安排?佗如是,須有道理。故如八卦之義,須要玩索。

早梅冬至已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者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陰陽升降大節也。然逐枝自有一個榮枯,分限不齊,此各有一乾、坤也。各自有個消長,只是個消息。惟其消息,此所以不窮。至如松柏,亦不是不彫,只是後彫,彫得不覺,怎少得消息?方夏生長時,卻有夏枯者,則冬寒之際有發生之物,何足怪也!

物理最好玩。

陰陽於天地間,雖無截然為陰為陽之理,須去參錯,然一箇升降生殺之分,不可無也。

動植之分,有得天氣多者,有得地氣多者,「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然要之,雖木植亦兼有五行之性在其中,只是偏得土之氣,故重濁也。

伯淳言:「西銘某得此意,只是須得佗子厚有如此筆力,佗人無緣做得。孟子以後,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語。且教佗人讀書,要之仁孝之理備於此,須臾而不於此,則便不仁不孝也。」

詩前序必是當時人所傳,國史明乎得失之迹者是也。不得此,則何緣知得此篇是甚意思?大序則是仲尼所作,其餘則未必然。要之,皆得大意,只是後之觀詩者亦添入。詩有六體,須篇篇求之,或有兼備者,或有偏得一二者。今之解詩者,風則分付與國風矣,雅則分付與大、小雅矣,頌即分付與頌矣。詩中且沒卻這三般體,如何看得詩?風之為言,便有風動之意;興便有一興喻之意;比則直比之而已,蛾眉瓠犀是也;賦則賦陳其事,如「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是也;雅則正言其事;頌則稱美之言也,如「于嗟乎騶虞」之類是也。

關雎之詩,如言「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明知此意是作詩者之意也。如此類推之。

詩言后妃夫人者,非必謂文王之妻也;特陳后妃夫人之事,如斯而已。然其後亦有當時詩附入之者,汝墳是也。且二南之詩,必是周公所作,佗人恐不及此。以其為教於衽席之上,閨門之內,上下貴賤之所同也。故用之鄉人邦國而謂之國風也。化天下只是一箇風,至如鹿鳴之詩數篇,如燕群臣、遣戍役、勞還率(卒)之類,皆是為國之常政,其詩亦恐是周公所作,如後人之為樂章是也。

論語中言「唐棣之華」者,因權而言逸詩也。孔子刪詩,豈只取合於雅頌之音而已,亦是謂合此義理也。如皇矣、烝民、文王、大明之類,其義理,非人人學至於此,安能及此?作詩者又非一人,上下數千年若合符節,只為合這一個理,若不合義理,孔子必不取也。

夫子言「興於詩」,觀其言,是興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淵,騋牝三千」。須是塞淵,然後騋牝三千(塞淵有義理)。又如駉之詩,坰牧是賤事,其中卻言「思無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坰牧而必要思無邪者。蓋為非此則不能坰牧。又如考槃之詩,解者謂賢人永誓不復告君。不復見君,又自誓不詐而實如此也,據此安得有賢者氣象,孟子之於齊,是甚君臣,然其去,未嘗不遲遲顧戀。今此君才不用,便躁忿如此,是不可磯也。乃知此詩,解者之誤。此詩是賢者退而窮處,心不忘君,怨慕之深者也。君臣猶父子,安得不怨?故直至於寤寐弗忘,永陳其不得見君與告君,又陳其此誠之不詐也(此章注「塞淵有義理」,一作「塞淵於義理」)。

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說,只孟子分別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

詩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上天又無聲臭之可聞,只看文王便萬邦取信也。又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然則文王之德,直是似天。「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只為常是這箇道理。此箇(一作理)亦須待佗心熟,便自然別。

「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須是熟方能如此。「苟為不熟,不如稊稗」。

「是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也。」須集義,這上頭莫非義也。

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言四者,本於心而生色也。「睟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孟子非自及此,焉能道得到此?

今志於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剩一箇助之長。雖則心操之則存,舍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須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鄰」,到德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

中庸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方是說「優優大哉」。又卻非如異教之說,須得如枯木死灰以為得也。

得此義理在此,甚事不盡?更有甚事出得?視世之功名事業,甚譬如閑。視世之仁義者,甚煦煦孑孑,如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視(一作是)天來大事,處以此理,又曾何足論?若知得這箇義理,便有進處。若不知得,則何緣仰高鑽堅,在前在後也?竭吾才,則又見其卓爾。

德者得也,須是實到這裏須得。

言「反身而誠,樂莫大焉」,卻是著人上說。

邵堯夫於物理上盡說得,亦大段漏洩佗天機。人於天理昏者,是只為嗜欲亂著佗。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卻最是。

這個義理,仁者又看做仁了也,知者又看做知了也,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鮮矣」。此個亦不少,亦不剩,只是人看他不見。

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亡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雖未見從,又不曾有大橫見加,便豈可自絕也?君臣,父子也,父子之義不可絕。豈有身為侍從,尚食其祿,視其危亡,曾不論列,君臣之義,固如此乎?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備,元無欠少,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動來?因不動,故言「寂然」;雖不動,感便通,感非自外也。

若不一本,則安得「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所務於窮理者,非道須盡窮了天下萬物之理,又不道是窮得一理便到,只是要積累多後,自然見去。

天地安有內外?言天地之外,便是不識天地也。人之在天地,如魚在水,不知有水,直待出水,方知動不得。

禮一失則為夷狄,再失則為禽獸。聖人初恐人入於禽獸也,故於春秋之法極謹嚴(元本無故字),中國而用夷狄禮,則便夷狄之。韓愈言「春秋謹嚴」,深得其旨。韓愈道佗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奇而法,詩正而葩,春秋謹嚴,左氏浮誇。」其名理皆善。

當春秋、戰國之際,天下小國介於大國,奔命不暇,然足以自維持數百年。此勢卻似稻塍,各有界分約束。後世遂有土崩之勢,道壞便一時壞(元本無此一壞字)。陳涉一叛,天下遂不支梧。今日堂堂天下,只西方一敗,朝廷遂震,何也?蓋天下之勢,正如稻塍,各有限隔,則卒不能壞。今天下卻似一個萬頃陂,要起卒起不得,及一起則洶湧,遂奈何不得。以祖宗德澤仁厚,涵養數百年間,一時柔了人心,雖有豪傑,無個端倪起得,便只要安靜,不宜使搖動。雖夷狄亦散兵卻鬭,恃(一本無恃字)此中國之福也(一本此字下有非字)。

賈誼有五餌之說,當時笑其迂疏,今日朝廷正使著,故得許多時寧息。天地動靜之理,天圜則須轉,地方則須安靜。南北之位,豈可不定下?所以定南北者,在坎離也。坎離又不是人安排得來,莫非自然也。

論語為書,傳道立言,深得聖人之學者矣。如鄉黨形容聖人,不知者豈能及是(正)?

「不愧屋漏」,便是個持養氣象。

孔、孟之分,只是要別個聖人賢人。如孟子若為孔子事業,則儘做得,只是難似聖人。譬如剪彩以為花,花則無不似處,只是無他造化功。「綏斯來,動斯和」,此是不可及處。

只是這個理,以上卻難言也。如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古人此理已明故也。

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

微仲之學雜,其愷悌嚴重寬大處多,惟心艱於取人,自以才高故爾。語近學,則不過入於禪談;不常議論,則以苟為有詰難,亦不克易其言,不必信心,自以才高也。

和叔常言「及相見則不復有疑,既相別則不能無疑」,然亦未知果能終不疑。不知佗既已不疑,而終復有疑,何故?伯淳言:「何不問他?疑甚不如劇論。」和叔任道擔當,其風力甚勁,然深潛縝密,有所不逮於與叔。蔡州謝良佐雖時學中因議州舉學試得失,便不復計較。建州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穎,然資質溫厚。南劍州楊時雖不逮酢,然煞穎悟。林大節雖差魯,然所問便能躬行。劉質夫久於其事,自小來便在此。李端伯相聚雖不久,未見佗操履,然才識穎悟,自是不能已也。

介父當初,只是要行己志,恐天下有異同,故只去上心上把得定,佗人不能搖,以是拒絕言路,進用柔佞之人,使之奉行新法。今則是佗已去,不知今日卻留下害事。

昨春邊事權罷,是皆李舜舉之力也。今不幸適喪此人,亦深足憐也。此等事皆是重不幸。

李憲本意,佗只是要固蘭會,恐覆其功,必不肯主這下事(元豐四年取興、靈事)。

新進游、楊輩數人入太學,不惟議論須異,且動作亦必有異,故為學中以異類待之,又皆學春秋,愈駭俗矣。

堯夫之學,先從理上推意,言象數言天下之理,須出於四者,推到理處,曰(處曰添二字):「我得此大者,則萬事由我,無有不定。」然未必有術,要之亦難以治天下國家。其為人則直是無禮不恭,惟是侮玩,雖天理(一作地)亦為之侮玩。如無名公傳言「問諸天地,天地不對,弄丸餘暇,時往時來」之類。

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佗便把這些事,便與堯、舜、三代一般。此等語,自孟子後,無人曾敢如此言來,直是無端。又如言文字呈上,堯夫皆不恭之甚。「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這個意思,古元未有人道來。「行己須行誠盡處」正叔謂:「意則善矣,然言誠盡,則誠之為道,非能盡也。」堯夫戲謂:「且就平側。」

司馬子微嘗作坐忘論,是所謂坐馳也(微一作綦)。

伯淳昔在長安倉中閑坐,後見長廊柱,以意數之,已尚不疑,再數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聲言而數之,乃與初數者無差,則知越著心把捉越不定。呂與叔以氣不足而養之,此猶只是自養求無疾,如道家修養亦何傷,若須要存想飛昇,此則不可。徐禧奴才也,善兵者有二萬人未必死,彼雖十萬人,亦未必能勝二萬人。古者以少擊眾而取勝者多,蓋兵多亦不足恃。昔者袁紹以十萬阻官渡,而曹操只以萬卒取之;王莽百萬之眾,而光武昆陽之眾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則只是數千人取之;苻堅下淮百萬,而謝玄才二萬人,一麾而亂。以此觀之,兵眾則易老,適足以資敵人,一敗不支,則自相蹂踐。至如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軍之至,則是自相殘也。譬之一人軀幹極大,一人輕捷,兩人相當,則擁腫者遲鈍,為輕捷者出入左右之,則必困矣。自古師旅勝敗,不能無之。然今日邊事,至號疏曠前古未之聞也。其源在不任將帥,將帥不慎任人。閫外之事,將軍處之,一一中覆,皆受廟算,上下相徇,安得不如此(元豐五年永樂城事)?

楊定鬼神之說,只是道人心有感通。如有人平生不識一字,一日病作,卻念得一部杜甫詩,卻有此理。天地間事,只是一個有,一個無,既有即有,無即無。如杜甫詩者,是世界上實有杜甫詩,故人之心病及至精一有個道理,自相感通。以至人心在此,託夢在彼,亦有是理,只是心之感通也。死者託夢,亦容有此理。有人過江,其妻墮水,意其為必死矣,故過金山寺為作佛事。方追薦次,忽其婢子通傳墮水之妻,意度在某處作甚事,是誠死也。及三二日,有漁人撐舟,以其妻還之,乃未嘗死也,蓋旋於急流中救活之。然則其婢子之通傳是何也?亦是心相感通。既說心有感通,更說甚生死古今之別?

天祺自然有德氣,望之有貴人之象,只是氣局小,太規規於事為重也。昔在司竹,常愛用一卒長,及將代,自見其人盜筍皮,遂治之無少貸。罪已正,待之復如初,略不介意,人觀其德量如此。

正叔謂子厚:「越獄,以謂卿監已上不追攝之者,以其貴朝廷。有旨追攝,可也;又請枷項,非也。不已太辱矣?貴貴,以其近於君。」子厚謂:「若終不伏,則將奈何?」正叔謂:「寧使公事勘不成則休,朝廷大義不可虧也。」子厚以為然。

俗人酷畏鬼神,久亦不復敬畏。

冬至一陽生,而每遇至後則倍寒,何也?陰陽消長之際,無截然斷絕之理,故相攙掩過。如天將曉,復至陰黑,亦是理也。大抵終始萬物,莫盛乎艮,此儘神妙,須儘研窮此理。

今尺長於古尺。欲尺度權衡之正,須起於律。律取黃鍾,黃鍾之聲,亦不難定。世自有知音者,將上下聲考之,須一作既。得其正,便將黍以實其管,看管實幾粒,然後推而定法可也。古法:律管當實千二百粒黍,今羊頭山黍不相應,則將數等驗之,看如何大小者,方應其數,然後為正。昔胡先生定樂,取羊頭山黍,用三等篩子篩之,取中等者用之,此特未為定也。此尺是器上所定,更有因人而制。如言深衣之袂一尺二寸,若古人身材只用一尺二寸,豈可運肘?即知因人身而定。

既是為人後者,便須將所後者呼之以為父,以為母。不如是,則不正也,卻當甚為人後,後之立疑義者,只見禮不杖期內,有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便道須是稱親。禮文蓋言出為人後,則本父母反呼之以為叔為伯也,故須著道為其父母以別之,非謂卻將本父母亦稱父母也。

哲廟取孟后詔云:「孟元孫女。」后孟在女也,而以孟元孫女詔者,伊川云:「自古天子不娶小國,蓋孟元將校,曾隨文潞公貝州獲功,官至團練使,而在是時止是小使臣耳」(此一段非元豐時事,疑後人記)。

卷二下·二先生語二下

附東見錄後[编辑]

今許大西事,無一人敢議者。自古舉事,不能無可否是非,亦須有議論。如苻堅壽春之役,其朝廷宗室,固多有言者,以至宮女有張夫人者,猶上書諫。西晉平吳,當取也,主之者惟張華一人而已。然當時雖羊叔子建議,而朝廷亦不能無言。又如唐師取蔡州,此則在中國容其數十年恣睢,然當時以為不宜取者,固無義理,然亦是有議論。今則廟堂之上無一人言者,幾何不一言而喪邦也(元豐四年,用種諤、沈括之謀伐西夏)。

今日西師,正惟事本不正,更說甚去就!君子於任事之際,須成敗之由(一作責)在己,則自當生死以之。今致其身,使禍福死生利害由人處之,是不可也。如昨軍興事務繁夥,是亦學也,但恐只了佗紛紛底,則又何益?如從軍者之行,必竟是為利祿,為功名。由今之舉,便使得人一城一國,又是甚功名?君子恥之。今日從宦,苟有軍事,不能免此,是復蹈前事也。然則既如此,曷為而不已也?

胎息之說,謂之愈疾則可;謂之道,則與聖人之學不干事,聖人未嘗說著。若言神住則氣住,則是浮屠入定之法。雖謂養氣猶是第二節事,亦須以心為主,其心欲慈惠安(一作虛)靜,故於道為有助,亦不然。孟子說浩然之氣,又不如此。今若言存心養氣,只是專為此氣,又所為者小。舍大務小,舍本趨末,又濟甚事!今言有助於道者,只為奈何心不下,故要得寂湛而已,又不似釋氏攝心之術。論學若如是,則大段雜也。亦不須得道,只閉目靜坐為可以養心。「坐如尸,立如齊」,只是要養其志,豈只待為養這些氣來,又不如是也。

浮屠之術,最善化誘,故人多向之。然其術所以化眾人也,故人亦有向有不向者。如介甫之學,佗便只是去人主心術處加功,故今日靡然而同,無有異者,所謂一正君而國定也。此學極有害。以介甫才辯,遽施之學者,誰能出其右?始則且以利而從其說,久而遂安其學。今天下之新法害事處,但只消一日除了便沒事。其學化革了人心,為害最甚,其如之何!故天下只是一個風,風如是,則靡然無不向也。

今日西事要已,亦有甚難?前事亦何足恥?只朝廷推一寬大天地之量,許之自新,莫須相從。然此恐未易。朝廷之意,今日不得已,須著如此。但夏人更重有所要,以堅吾約,則邊患未已也(一本通下章為一段)。

范希文前日西舉,以虛聲而走敵人。今日又不知誰能為希文者。

關中學者,以今日觀之,師死而遂倍之,卻未見其人,只是更不復講。

饋運之術,雖自古亦無不煩民、不動搖而足者。然於古則有兵車,其中載糗糧,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國,又不遠敵,若是深入遠處,則決無省力。且如秦運海隅之粟以饋邊,率三十鍾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來。今日師行,一兵行,一夫饋,只可供七日,其餘日必俱乏食也。且計之,須三夫而助一兵,仍須十五日便回,一日不回,則一日乏食。以此校之,無善術。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後用者,知此耳。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過,便與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須以理勝佗,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

橫渠墓祭為一位,恐難推同几之義(同几唯設一位祭之,謂夫婦同牢而祭也)。呂氏定一歲疏數之節,有所不及,恐未合人情(一本作呂氏歲時失之疏)。雨露既濡,霜露既降,皆有所感。若四時之祭有所未及,則不得契感之意(一本作疏則不契感之情)。今祭祀,其敬齊禮文之類,尚皆可緩,且是要大者先正始得。今程氏之家祭,只是男女異位,及大有害義者,稍變得一二,佗所未遑也。吾曹所急正在此。凡祭祀,須是及祖。知母而不知父,狗彘是也。知父而不知祖,飛鳥是也。人須去上面立一等,求所以自異始得。

自古治亂相承,亦常事,君子多而小人少則治,小人多而君子少則亂。然在古,亦須朝廷之中君子小人雜進,不似今日剪截得直是齊整,不惟不得進用,更直憔悴善類,略去近道,則須憔悴舊日交遊。只改節者,便於世事差遂。此道理,不知為甚?正叔近病,人有言之,曰:「在佗人則有追駁斥放,正叔無此等事,故只有病耳。」

介甫今日亦不必誅殺,人人靡然自從,蓋只消除盡在朝異己者。在古,雖大惡在上,一面誅殺,亦斷不得人議論,今便都無異者。

卜筮之能應,祭祀之能享,亦只是一個理。蓍龜雖無情,然所以為卦,而卦有吉凶,莫非有此理。以其有是理也,故以是問(一作心向)焉,其應也如響。若以私心及錯卦象而問之,便不應,蓋沒此理。今日之理與前日已定之理,只是一個理,故應也。至如祭祀之享亦同。鬼神之理在彼,我以此理向之,故享也。不容有二三,只是一理也。如處藥治病,亦只是一個理。此藥治個如何氣,有此病服之即應,若理不契,則藥不應。

古之言鬼神,不過著於祭祀,亦只是言如聞歎息之聲,亦不曾道聞如何言語,亦不曾道見如何形狀。如漢武帝之見李夫人,只為道士先說與在甚處,使端目其地,故想出也。然武帝作詩,亦曰「是耶非耶」。嘗問好談鬼神者,皆所未曾聞見,皆是見說。燭理不明,便傳以為信也。假使實所聞見,亦未足信,或是心病,或是目病。如孔子言人之所信者目,目亦有不足信者耶。此言極善。

今日雜信鬼怪異說者,只是不先燭理。若於事上一一理會,則有甚盡期,須只於學上理會。

師巫在此,降言在彼,只是拋得遠,決無此理。又言留下藥,尤知其不然。生氣盡則死,死則謂之鬼可也。但不知世俗所謂鬼神何也?聰明如邵堯夫,猶不免致疑,在此嘗言,有人家若虛空中聞人馬之聲。某謂:「既是人馬,須有鞍韉之類皆全,這個是何處得來?」堯夫言:「天地之間,亦有一般不有不無底物。」某謂:「如此說,則須有不有不無底人馬,凡百皆爾,深不然也。」

風肅然起於人心恐怖。要之,風是天地間氣,非土偶人所能為也。漢時神君,今日二郎廟,皆有之。

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箇翻車,流轉動搖,無須臾停,所感萬端。又如懸鏡空中,無物不入其中,有甚定形?不學則卻都不察,及有所學,便覺察得是為害。著一個意思,則與人成就得箇甚好見識(一作「無意於學,則皆不之察,暨用心自觀,即覺其為害。存此紛雜,竟與人成何見識」)?心若不做一箇主,怎生奈何?張天祺昔常言:「自約數年,自上著床,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後須強把佗這心來制縛,亦須寄寓在一個形象,皆非自然。君實自謂:「吾得術矣,只管念個『中』字」,此則又為中繫縛。且「中」字亦何形象?若愚夫不思慮,冥然無知,此又過與不及之分也。有人胸中常若有兩人焉,欲為善,如有惡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便氣不能亂,此大可驗。要之,聖賢必不害心疾,其佗疾卻未可知。佗藏府,只為元不曾養,養之卻在修養家(一作「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大可驗。要之,聖賢必不病心疾,佗藏府有患,則不嘗專志於養焉」)。

仁祖時,北使進言,「高麗自來臣屬北朝,近來職貢全缺,殊失臣禮,今欲加兵。又聞臣屬南朝,今來報知。」仁祖不答。及將去也,召而前,語之曰:「適議高麗事,朕思之,只是王子罪,不干百姓事。今既加兵,王子未必能誅得,且是屠戮百姓。」北使遂屈無答,不覺汗流浹背,俯伏於地,歸而寢兵。佗都不言彼兵事勢,只看這一個天地之量,亦至誠有以格佗也。

人心緣境,出入無時,人亦不覺。人夢不惟聞見思想,亦有五藏所感者。

天下之或寒或燠,只緣佗地形高下。如屋陰則寒,屋陽則燠,不可言於此所寒,於此所熱。且以尺五之表定日中一萬五千里,就外觀未必然。

人有壽考者,其氣血脈息自深,便有一般深根固蒂底道理(一作氣象)。人脈起於陽明,周旋而下,至於兩氣口,自然勻長,故於此視脈。又一道自頭而下,至足大衝,亦如氣口。此等事最切於身,然而人安然恬於不知。至如人為人問「你身上有幾條骨頭,血脈如何行動,腹中有多少藏府」,皆冥然莫曉。今人於家裏有多少家活屋舍,被人問著,己不能知,卻知為不智,於此不知,曾不介意,只道是皮包裹,不到少欠,大小大不察。近取諸身,一身之上,百理具備,甚物是沒底?背在上故為陽,胸在下故為陰,至如男女之生,已有此象。天有五行,人有五藏。心,火也,著些天地間風氣乘之,便須發燥。肝,木也,著些天地間風氣乘之,便須發怒。推之五藏,皆然。孟子將四端便為四體,仁便是一個木氣象,惻隱之心便是一個生物春底氣象,羞惡之心便是一個秋底氣象,只有一個去就斷割底氣象,便是義也。推之四端,皆然。此個事,又著個甚安排得也?此個道理,雖牛馬血氣之類亦然,都恁備具,只是流形不同,各隨形氣,後便昏了佗氣。如其子愛其母,母愛其子,亦有木底氣象,又豈無羞惡之心?如避害就利,別所愛惡,一一理完。更如獮猴尤似人,故於獸中最為智巧,童昏之人見解不及者多矣。然而唯人氣最清,可以輔相裁成。「天地設位,聖人成能」,直行乎天地之中,所以為三才。天地本一物,地亦天也。只是人為天地心,是心之動,則分了天為上、地為下,兼三才而兩之,故六也。

天地之氣,遠近異像,則知愈遠則愈異。至如人形有異,曾何足論。如史冊有鬼國、狗國,百種怪異,固亦有之。要之,這個理則一般。其必(一作有)異者,譬如海中之蟲魚鳥獸不啻百千萬億,卒無有同於陸上之物。雖極其異,要之,只是水族而已。

天地之中,理必相直,則四邊當有空闕處。空闕處如何,地之下豈無天?今所謂地者,特於(一作為)天中一物爾。如雲氣之聚,以其久而不散也,故為對。凡地動者,只是氣動。凡所指地者(一作損缺處),只是土,土亦一物爾,不可言地。更須要知坤元承天,是地之道也。

古者百畝,今四十一畝餘。若以土地計之,所收似不足以供九人之食。曰:「百畝九人固不足,通天下計之則亦可。家有九人,只十六已別受田,其餘皆老少也,故可供。有不足者,又有補助之政,又有鄉黨賙救之義,故亦可足。」

後世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也。猶之田也,其初開荒蒔種甚盛,以次遂漸薄,虞帝當其盛時故也。其間有如夏衰,殷衰,周衰,有盛則有衰,又是其間之盛衰,推之後世皆若是也。如一樹,方其榮時,亦有發生,亦有彫謝。桑榆既衰矣,亦有發生,亦有彫謝。又如一歲之中,四時之氣已有盛衰,一時之中又有盛衰,推之至如一辰,須有辰初、辰正、辰末之差也。今言天下之盛衰,又且只據書傳所有,聞見所及。天地之廣,其氣不齊,又安可計?譬之一國有幾家,一家有幾人,人之盛衰休戚未有齊者。姓之所以蕃庶者,由受姓之祖,其流之盛也。

《內則》謂請靧、請浴之類,雖古人謹禮,恐不如是之煩。

古人乘車,車中不內顧,不親指,不遠視,行則鳴環佩,在車則聞和鸞,式則視馬尾,自然有個君子大人氣象。自五胡亂華以來,惟知鞍馬為便利,雖萬乘之尊,猶執鞭上馬。執鞭,非貴人事。

使人謂之啞御史猶可,且只是格君心。

正叔嘗為《葬說》,有五事:相地,須使異日決不為路,不置城郭,不為溝渠,不為貴人所奪,不致耕犁所及,此大要也。其穴之次,設如尊穴南向北首,陪葬者前為兩列,亦須北首,各於其穴安夫婦之位。坐於堂上,則男東而女西;臥於室中,則男外而女內也。推此為法觀之,葬須為坎室為安。若直下便以土實之,則許大一塊虛土,壓底四向,流水必趨土虛處,大不便也。且棺槨雖堅,恐不能勝許多土頭,有失比化者無使土親膚之義。

心所感通者,只是理也。知天下事有即有,無即無,無古今前後。至如夢寐皆無形,只是有此理。若言涉於形聲之類,則是氣也。物生則氣聚,死則散而歸盡。有聲則須是口,既觸則須是身。其質既壞,又安得有此?乃知無此理,便不可信。

草木,土在下,因升降而食土氣。動物卻土在中,脾在內也。非土則無由生。

《禮》言「惟天地之祭為越紼而行事」,此事難行。既言越紼,則是猶在殯宮,於時無由致得齋,又安能脫喪服衣祭服?此皆難行。縱天地之祀為不可廢,只(一作則)消使塚宰攝爾。昔者英宗初即位,有人以此問,先生答曰:「古人居喪,百事皆(此有闕字)如常,特於祭祀廢之,則不若無廢為愈也。」子厚正之曰:「父在為母喪,則不敢見其父,不敢以非禮見也。今天子為父之喪,以此見上帝,是以非禮見上帝也,故不如無祭。」

「萬物皆備於我」,此通人物而言。禽獸與人絕相似,只是不能推。然禽獸之性卻自然,不待學,不待教,如營巢養子之類是也。人雖是靈,卻椓喪處極多,只有一件,嬰兒飲乳是自然,非學也,其佗皆誘之也。欲得人家嬰兒善,且自小不要引佗,留佗真性,待他自然,亦須完得些本性須別也。

勿謂小兒無記性,所歷事皆能不忘。故善養子者,當其嬰孩,鞠之使得所養,全其和氣,乃至長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惡有常。至如養犬者,不欲其升堂,則時其升堂而撲之。若既撲其升堂,又復食之於堂,則使孰從?雖日撻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養異類且爾,況人乎?故養正者,聖人也。

極,須為天下之中。天地之中,理必相直。今人所定天體,只是且以眼定,視所極處不見,遂以為盡。然向曾有於海上見南極下有大星十,則今所見天體蓋未定。雖似不可窮,然以土圭之法驗之,日月升降不過三萬里中。故以尺五之表測之,每一寸當一千里。然而中國只到鄯善、莎車,已是一萬五千里。若就彼觀日,尚只是三萬里中也。天下之或寒或暖,只緣地形高下。如屋陰則寒,屋陽則燠,不可言於此所寒矣,屋之西北又益寒。伯淳在澤州,嘗三次食韭黃,始食懷州韭,次食澤州,又次食并州,則知數百里間氣候爭三月矣。若都以此差之,則須爭半歲。如是,則有在此冬至,在彼夏至者。雖然,又沒此事,只是一般為冬為夏而已。

貴姓子弟於飲食玩好之物之類,直是一生將身伏事不懈,如管城之陳醋瓶,洛中之史畫匣是也。更有甚事?伯淳與君實嘗同觀史畫,猶能題品奈煩。伯淳問君實:「能如此與佗畫否?」君實曰:「自家一個身,猶不能事持得,更有甚工夫到此?」

電者陰陽相軋,雷者陰陽相擊也。軋者如石相磨而火光出者,電便有雷擊者是(一作甚)也。或傳京師少聞雷,恐是地有高下也。

神農作《本草》,古傳一日食藥七十死,非也。若小毒,亦不當嚐,若大毒,一嚐而死矣,安得生?其所以得知者,自然視色嗅味,知得是甚氣,作此藥,便可攻此病。須是學至此,則知自至此。

或以謂原壤之為人,敢慢聖人,及母死而歌,疑是莊周,非也。只是一個鄉裏粗鄙人,不識義理,觀夫子責之辭,可以見其為人也(一本此下云:「若是莊周,夫子亦不敢叩之責之,適足以啟其不遜爾,彼亦必須有答。」)。

古人適異方死,不必歸葬故裏,如季子是也。其言骨肉歸於土,若夫魄氣,則無不之也。然觀季子所處,要之非知禮者也。

古人之法,必犯大惡則焚其屍。今風俗之弊,遂以為禮,雖孝子慈孫,亦不以為異。更是公方明立條貫,元不為禁。如言軍人出戍,許令燒焚,將骨殖歸;又言郊壇須三里外方得燒人,則是別有焚屍之法。此事只是習慣,便不以為事。今有狂夫醉人,妄以其先人棺櫬一彈,則便以為深仇巨怨,及親拽其親而納之火中,則略不以為怪,可不哀哉!

英宗欲改葬西陵,當是時,潞公對以禍福,遂止。其語雖若詭對,要之卻濟事。

父子異宮者,為命士以上,愈貴則愈嚴。故父子異宮,猶今有逐位,非如異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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