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倉子 (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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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倉子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四
  提要
  亢倉子       道家𩔖
  等謹案亢倉子一卷舊本題庚桑楚撰唐栁宗元嘗疑之宋晁公武讀書志髙似孫子略皆稱唐開元天寶間尊庚桑子為洞靈真經求其書不獲襄陽處士王士源采諸子文義𩔖者撰而獻之周氏涉筆摘其危代以文章取士語又摘其一鄉一縣一州被青紫章服語謂指唐制宋濂諸子辨亦摘其以人易民以代易世為太宗諱斷作之者為唐士今考孟浩然集首有宣城王士源序自稱修亢倉子九篇又有天寶九載韋滔序亦稱宣城王士源藻思清逺深鑒文理常游山水不在人間著亢倉子數篇傳之後代云云則此書乃士源補撰原非偽託當時已明言之後人疑者紛紛蓋未之考也惟是庚桑楚居於畏壘僅見莊子而史記莊周列傳則云周為書如畏壘亢倉子皆空言無事實則其人亦鴻濛雲將之流有無蓋未可定其書漢志隋志皆不著録至於唐代何以無所依據憑虛漫求毋亦士源先有此本而出入禁中之方士如葉法善羅公逺者轉相煽惑預為之地因而詔求歟觀士源自序稱天寶四載徴謁京邑適在書成之後是亦明證矣然士源本亦文士故其書雖雜剽老子莊子列子文子商君書吕氏春秋劉向説苑新序之詞而聨絡貫通亦殊亹亹有理致非他偽書之比其多作古文奇字與衛元嵩元包相𩔖晁公武謂内不足者必假外飾頗中其病詞人好異之習存而不論可矣崇文總目作九篇馬端臨經籍攷作二卷宋濂諸子辨則作五巻此本僅有一卷而篇數與崇文總目合蓋猶舊本云
  亢倉子注      道家𩔖
  等謹案亢倉子注九篇舊本題何粲撰不著時代栁宗元讀亢倉子稱劉向班固録書無亢倉子而今之為術者乃始為之傳注以教於世則注自宗元時已有然宗元不著注者姓名晁公讀書志乃作亢倉子二巻何璨注公武當南北宋之間則何璨當在北宋以前惟璨字從玉與今本小異或傳寫異文歟注文簡質不𩔖宋以後語疑即宗元所見也注中又雜以音釋為明黄諫所補卷末有諫跋諫善作古字所著有從古正文頗迂怪不可行用亢倉子多用奇字與諫所學合故諫喜而為之音釋然與注糅雜不復識别是則明人竄亂古書之惡習也亢倉子為王士源所補髙似孫子略誤以士源為王褒紕繆特甚諫跋亦以為王褒所作不能考正蓋諫平生之精力主於以篆改𣜩以駭俗取名其他皆未能深究固其所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亢倉子
  全道篇第一
  亢倉子居羽山之顔三年俗無疵癘而仍穀熟其俗竊相謂曰亢倉子之始來吾鮮然異之今吾日計之不足歲計之有餘其或聖者耶盍相與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亢倉子聞之色有不釋其徒黶啜從而啓之亢倉子曰吾聞至人尸居環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其所如往今以羽俗父子竊竊焉將爼豆予我其的之人邪吾是以不釋於老耼之言黶啜曰不然夫尋常之汙巨魚無所還其體而鯢鰌爲之制步仞之丘巨獸無所隱其軀而㜸狐爲之祥且也尊賢事能嚮善就利自堯舜以固然而况羽俗乎先生其聽矣亢倉子曰譆來夫二子者知乎函車之獸介而離山罔罟制之吞舟之魚蕩而失水螻蟻苦之故鳥獸居欲其高魚鼈居欲其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亦不厭深𦕈而已吾語若大亂之本𥜜乎堯舜之間其終存乎千代之後必有人與相食者矣言未終南子榮之樗色蹵然膝席曰樗年運而長矣将奚以託業以事斯言亢倉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慮營營若此緒年或可以及此言雖然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謁吾師聃亢倉子既謝榮之樗不釋羽俗而龍已乎天下水之性清土者滑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壽物者滑之故不得壽物也者所以養性也今世之惑者多以性養物則不知輕重也是故聖人之於聲色滋味也利於性則取之害於性則捐之此全性之道也萬人操弓共射一招招無不中萬物章章以害一生生無不傷故聖人之制萬物也全其天也天全則神全矣神全之人不慮而通不謀而當精照无外志凝宇宙德若天地然上爲天子而不驕下爲匹夫而不惛此之謂全道之人心平正不爲外物所誘曰清清而能久則明明而能久則虚虚則道全而居之秦佚死亢倉子哭之其役曰天下皆死先生何哭爲也亢倉子曰天下皆哭安得不哭其役曰哭者必哀而先生未始哀何也亢倉子曰舉天之下吾无與樂安所取哀蜕地之謂水蜕水之謂氣蜕氣之謂虚蜕虚之謂道虚者道之體靖者道之地理者道之綱識者道之目道所以保神德所以宏量禮所以齊儀物所以養體好質白之物者以黑爲汚好質黑之物者以白爲汚吾又安知天下之正潔汚哉由是不主物之潔汚者矣夫瞀視者以黈爲赤以蒼爲𤣥吾乃今所謂皂白安知識者不以爲赬黃吾又安知天下之正色哉由是不遁物之色矣夫好貨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馬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書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吾又安知天下之果可好者果可惡者哉由是不見物之可以保戀矣无能滑吾眞矣陳懷君栁使其大夫禱行聘於魯叔孫卿私曰吾國有聖人若知之乎陳大夫曰奚以果明其聖叔孫卿曰能廢心而用形陳大夫曰弊邑則小亦有聖人異於所聞曰聖人謂誰陳大夫曰有亢倉子者偏得老聃之道其能用耳視目聽定公聞而異焉使叔孫氏報聘且致亢倉子待以上卿之禮亢倉子至賔于亞寢魯公卑辭以問之亢倉子曰吾能視聽不用耳目非能易耳目之所用告者過也公曰孰如是寡人增異矣其道若何寡人果願聞之亢倉子曰我體合於心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逺際八荒之表邇在眉睫之内來于我者吾必盡知之乃不知爲是我七竅手足之所覺六腑五臟心慮之所知其自知而已矣
  用道篇第二
  天不可信地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惟道可信賢主秀士豈知哉昔者桀信天與其𥜜四海巳不勤於道天奪其國以授殷紂亦信天與其𥜜四海已不龔於道天奪其國以授周今夫惰農信地實生百穀不力於其道地竊其果稼而荒翳之齊后信人之性酧讓不明於其道舉全境以付人人實鴟義而有其國凡人不修其道隨其心而師之營欲茂滋災疾朋舋戕身損壽心斯害之矣故曰惟道可信天地非道不能悠久蒼生非賢不能靖順庶政非才不能和理夫用道之人不露其用福滋萬物功歸无有神融業茂靈慶悠長知而辨之謂之識知而不辨謂之道識以理人道以安人夫雞辰而作負日任勞流汗灑地夜分僅息農夫之道也俯拾仰取鋭意錐撮力思搏精希求利潤賈豎之道也嚥氣谷神宰思損慮超遥輕舉日精錬仙高士之道也剸情端想畢志所事倫揆忘寢謀效位司人臣之道也清心省念察騐近習務求賢良以安萬姓人主之道也若由是𩔖之各順序其志度不替塞其業履是謂天下有道導筋骨則形全剪情欲則神全靖言語則福全克保三全是謂清賢道德順則鬼神助信義敦則君子合禮義備則小人懷有識者自是無識者亦自是有道者靜黙闇鈍者亦靜黙物固有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先號後笑始吉終凶身可親而才不可親才可敬而身不堪敬敬甚則不親親甚則不敬親之而疏疏之而親恩甚則怨生愛多則憎至有以速爲貴有以緩爲貴有以直爲貴有以曲爲貴百事之宜其由甚微不可不知是故智者難之靜則神通窮則意通貴則語通富則身通理勢然也同道者相愛同藝者相嫉同與者相愛同取者相嫉同病者相愛同壯者相嫉人情自然也多才而好謙貧賤而不諂處勞而不爲辱富貴而恭勤可謂有德者也
  政道篇第三
  人无法以知天以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所行知天若四時寒暑日月星辰之所行當則諸生血氣之𩔖皆得其處而安其産矣人臣亦無法以知主以主之賞罰爵禄之所加知主若主之賞罰爵禄之所加宜則親疏逺近賢不肖皆盡其才力而以爲用矣信全則天下安信失則天下危夫百姓勤勞財物殫盡則爭害之心生而不相信矣人不相信由政之不平也政之不平吏之辠也吏之有辠刑賞不齊也刑賞不齊主不勤明也夫主勤明則刑賞一刑賞一則吏奉法吏奉法則政下宣政下宣則人人得其所而交相信矣是知天下不相信者由主不勤明也亢倉子居息壤五年靈王使祭公致篚帛與紉璐曰余末小子否德忝位水旱不時藉爲人君何以禳之亢倉子曰水陰沴也陰於國政𩔖刑人事𩔖私旱陽過也陽於國政𩔖德人事𩔖盈楚以爲几遭水旱天子宜正刑脩德百官宜去私戒盈則以𩔖而消百福日至矣鄭有胡之封珪戎弓異時失同於荆荆曰必得封珪戎弓不然臨兵于汝鄭君病之駕見亢倉子曰封珪戎弓先君得之于胡綿代功寶傳章翼嗣今荆恃大而曰必得不然臨兵國危矣寡人欲以他封珪戎弓往若之何亢倉子曰君其少安今是楚亦有寶於此飾楚之寶以貰罪於君楚所不能君必致夫眞今荆以淺鮮之過而負其威刑申逞不直以耗敓與國荆失諸侯於是乎在諸侯聞之将警勸備倫比勤明會同上義固存鄭其爲首君姑待之豈必非福於是以胡珪戎弓往未至郢荆人聞之曰彼用聖人之訓辭吾焉取此以暴不直於天下而令諸侯實生心焉遽反其賂而益善焉人之情欲生而惡死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天下之人得其欲則樂樂則安不得其欲則苦苦則危若人主放其欲則百吏庶長具展其欲百吏庶長具展其欲則天下之人貧者竭其力富者竭其財四人失其序皆不得其欲矣天下之人不得其欲則相與提攜保抱逋逃隱蔽漂流捃采以祈性命吏又從而捕之是故不勝其危苦因有羣聚背叛之心生則國非其國也勿貪户口百姓汝走多壯城池百姓汝疲賦斂不中窮者日窮刑罰且貳匱者日匱科禁不行國則以傾官吏非才則寛猛失所宜與百姓爭利則狡詐之心生所以百姓姦而難知天下難知則上人疑上人疑則下益惑下既惑則官長勞官長勞則賞不足勸刑不能禁易動而難靖此由官不得人故也政術至要力於審士士有才行比於一鄉委之鄉才行比於一縣委之縣才行比於一州委之州才行比於一國委之國政而後廼能无伏士矣人有惡戾於鄉者則誨之不改是爲惡戾於縣則撻之不改是爲惡戾於國則誅之而後廼能无逆節矣誠如是舉天下之人一一畏懷無有干背諂慢之萌矣此之謂靖人凡爲天下之務莫大求士士之待求莫善通政通政之善莫若靖人靖人之才蓋以文章考之百無四五以言論考之十或一二以神器靖作態度考之十全八九是皆賢王慶代明識裁擇所能爾也夫下王危世以文章取士則翦巧綺繿益至而正雅素實益藏矣以言論取士則浮掞游飾益來而蹇諤諍直益晦矣以神氣靖作態度取士則外正内邪益尊而清修明實益隱矣若然者賢愈到政愈僻令愈勤人愈亂矣夫天下至大器也帝王至重位也得士則靖失士則亂故人主勞於求賢逸於任使嗚呼守國聚人者其胡可以不事試於士乎人情失宜主所深恤失宜之大莫痛刑獄夫明達之才將欲聽訟或誘之以詐或脅之以威或開之以情或苦之以戮雖作設權異而必也公平故使天下之人生無所於德死無所於怨夫秉國建吏持刑若此可謂至官至官之世羣情和正諸産咸宜愛敬交深上下條固不可揺蕩有𩔖一家茍違順凌逆安得動哉平王返正既宅天邑務求賢良等聞一善𢢀豫連日左右侍僕累言大臣有賢異者如是踰歲王曰余一人于德不明務求賢異益恐山澤遺逸不舉豈樂聞善以自閉塞哉廼者仄媚僕臣累譽權任頗階左右意余孱昩无能斷明徒唯共和依違浸長自賢敗德莫此爲多不時匡遏就兹固黨於是棄左右近習三人於市貶庶司尹長五人曰無令人臣附下罔上持禄阿意天下聞之稱爲齊明海南之西歸者七國至理之世輿服純素憲令寛簡禁網疏濶夫輿服純素則人不勝羨憲令寛簡則俗无忌諱禁網疏濶則易避難犯若人不勝羨則嗜欲希微而服役樂業矣俗無忌諱則抑閉開舒而歡欣交通矣易避難犯則好惡分明而貴德知恥矣夫服役樂業之謂順歡欣交通之謂和貴德知恥之謂正浮墮之人不勝於順逆節之人不勝於和姦邪之人不勝於正順和正三者理國之宗也衰末之世輿服文巧憲令禳祈禁網頗僻夫輿服文巧則流相炎慕憲令禳祈則俗多忌諱禁網頗僻則莫知所逭若流相炎慕則人不忠潔而恥樸貴華矣俗多忌諱則情志不通而上下膠戾矣莫知所逭則䜛⿴繁興而衆不懼死矣夫恥樸貴華之謂浮上下膠戾之謂塞衆不懼死之謂冒真正之士不官於浮公直之士不官於塞器能之士不官於冒浮塞冒三者亂國之梯也荆君熊圉問水旱理亂亢倉子曰水旱由天理亂由人若人事和理雖有水旱無能爲害堯湯是也故周之秩官云人强勝天若人事壞亂縱無水旱日益崩離且桀紂之滅豈惟水旱荆君北面遵循稽首曰天不棄不穀及此言也乃以𢎞璧十朋爲亢倉子壽拜爲亞尹曰庶吾國有瘳乎亢倉子不得已中宿微服違之他邦至理之世山無僞隱市無邪利朝無佞禄國産問何由得人俗醇樸亢倉子曰政煩苛則人姦僞政省一則人醇樸夫人俗隨國政之方圓猶蠖屈之於葉也食黃則身黃食蒼則身蒼曰何爲則人富亢倉子曰賦斂以時官上清約則人富賦斂無節官上奢縱則人貧勾粤之簳鏃以精金鷙隼爲之羽以之棓箠則其與槁樸也無擇及夫蕩寇爭衝覿武決勝加之駭弩之上則三百步之外不立敵矣蜚景之劍威奪白日氣盛紫蜺以之刲穫則其與劂刃也無擇及夫凶邪流毒沸渭不靖加之運掌之上則千里之内不留行矣夫材有分而用有當所貴善因時而已耳昔者明王聖帝天下和平萬物茂暢羣性得極善因時而勿擾者也近古以來天下姦邪者衆正直者寡輕薄趨利者多敦方退靜者鱻姦者出言長於忠言遂使天下之人交相疑害悲夫作法貴於易避而難犯救弊貴於省事而一令除去豪橫則官人安刑禁必行則官人不敢務私利而百姓富史刑曰𤯝災肆赦赦不欲數赦數則惡者得計平人生心而賢良否塞矣人有大爲賊害官吏捕獲因廣條引誣陷貞良濶逺牽率冀推時序卒蒙赦宥遇賊害者訖無所快自毒而已由是平人遞生𭶑計吏勞政酷莫能鎭止此由數赦之過也夫人之所以惡爲無道不義者爲其有罰也所以勉爲有道行義者爲其有賞也今無道不義者赦之而有道行義者被妎而不賞欲人之就善也不亦難乎世有賢主秀士肯察此論人怨者非不接人也神怒者非不事神也巧佞甚人愈怨淫祀盛神愈怒
  君道篇第四
  始生之者天也養成之者人也能養天之所生而勿攖之謂之天子天子之動也以全天為故此官之所以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則失所以爲立官之本矣草鬱則爲腐樹鬱則爲蠧人鬱則爲病國鬱則百慝並起危亂不禁所謂國鬱者主德不下宣人欲不上達也是故聖王貴忠臣正士爲其敢直言而決鬱塞也克己復禮賢良自至君耕后蠶蒼生自化由是言之則賢良正可待不可求求得非賢也蒼生正可化不可刑刑行非理也堯舜有爲人主之勤无爲人主之欲故天下各得濟其欲有爲人主之位无爲人主之心故天下各得肆其心士有天下人愛之而主不愛者有主獨愛之而天下人不愛者用天下人愛者則天下安用主獨愛者則天下危人主安可以自放其愛憎哉由是重天下者當制其情所謂天下者謂其有萬物也所謂有邦國者謂其有人衆也夫國以人爲本人安則國安故憂國之主務求理人之材玉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怪石也金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鍮石也今夫以隼翼而被之鷃視不明者正以爲隼明者視之乃鷃也今夫小人多誦經籍方書或學竒技通説而被以青紫章服使愚者聽而視之正爲君子明者聽而視之乃小人也故人主誠明以言取人理也以才取人理也以行取人理也人主不明以言取人亂也以才取人亂也以行取人亂也夫聖人之用人也貴耳不聞之功目不見之功口不可道之功而百姓暢然自理矣若人主貴耳聞之功則天下之人運貨逐利而市譽矣貴目見之功則天下之人恢形異藝而爭進矣貴可道之功則天下之人習舌調吻而飾辭矣使天下之人市譽爭進飾辭見達則政敗矣人主皆知鏡之明已也而惡士之明已也鏡之明已也功細士之明已也功大知其細失其大不知𩔖矣於乎人主清心省事人臣恭儉守職太平立致矣而世主或難之吾所不知也若人主方寸之地不明不斷則天地之宜四海之内動植萬𩔖咸失其道矣以耳目取人者官多而政亂以心慮取人者官少而政清是知循理之世務求不可見不可聞之材澆危之世務取可聞可見之材於乎人主豈知哉以耳目取人人皆𭤑敓以買譽以心慮取人人皆靜正以勤德吏靜正以勤德則不言而自化吏𭤑敓以買譽則刑之而不畏世主豈知哉
  臣道篇第五
  夫國之將興也朝廷百吏或短或長或醜或美或怡或厲或是或非雖聽其言觀其貌有似不同然察其志徵其心盡於爲國所以剛訐不怨黜退不愕議得其中无違乎理故天不忒其時地不乏其利人不亂其事鬼神開贊蠻夷柔同保合太和萬物化育國之將亡也朝廷百吏姿貌多美顔色諧和詞氣華柔動止詳潤雖觀其貌聽其言有若歡洽然察其志徵其心盡在競位所以聞竒則怪見異必愕狙嫉相𫎇遂喪其道故天告災時地生反物人作凶德鬼神間禍戎狄交侵喪亂𢎞多萬物不化夫不傷貨財不妎人力不損官吏而功成政立下阜百姓上滋主德如此者忠賢之臣也若費財煩人危官茍效一時功利規賞於主不顧過後貽災於國如此者姦臣也至理之世官得人不理之世人得官邾龍⿰問事君亢倉子曰既䇿名而臣人者也心莫若公貌莫若和言莫若正公不欲露和不欲雜正不欲犯古之清勤爲國修政今之清勤爲身修名夫爲國修政者區處條别動得其宜合於大體爲身修名者區處條别致逺不通拘於小節是知心以道爲主抵事得其所心以事爲主抵物失其所臣居上位不諫下位不公不合贍其禄君不嚴敬大臣不彰信小臣不合官其朝有才者不必忠忠者不必有才臣不患不忠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不患不信適恐信之而莫能事事上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理中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亂明主用上等之人當委以權宜便事肆其所爲用中等之人則當程課其功示以賞罰
  賢道篇第六
  賢良所以屢求而不至難進而易退者非爲愛身而不死王事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耳自知有才識之人外恭謹而内無憂其於衆也和正而不狎親之則彌莊疎之則退去而不怨窮厄則以命自寛榮達則以道自正人有視其儀賢也聽其聲賢也徴神課職或負所望夫賢人其見用也入則諷譽出則龔黙職司勤辨居室儉閑其未見用也藏身於衆藏識於目藏言於口飽食安步獨善其身貞而不怨智者不疑事識者不疑人有識之士行危而色不可疎言遜而理不可拔凡謂賢人不自稱賢効在官政功在事事太平之時上士運其識中士竭其耐小人輸其力齊有掊子者材可以振國行可以獨立事父母孝謹鄉黨恭循念居貧無以爲養施信義而遊者久之矣所如寡合或爲乘時夸毗者所蚩紿於是負杖步足間乎亢倉子曰吾聞至人忘情黎人不事情存情之曹務其教訓而尊信義吾乃今不知爲工受不信爲信信而不見信爲信爲勤慕義爲義義而不自義爲義然則信義之士常獨厄隨退胡以取貴乎時而教理之所上也亢倉子俯而循衽仰而譆超然而歌曰時之陽兮信義昌時之黙兮信義伏陽與黙昌與伏汨吾無誰私兮羌忽不知其讀夫運正性以如適而物莫之應者眞不行也眞且不行謂之道喪道喪之時上士乃隱隱之爲義有可爲也莫可爲者也有可用也莫可用者也祭公問賢材何從而不致亢倉子曰賢正可待不可求材慎在求不慎無若天子靜大臣明刑不避貴澤不隔下則賢人自至而求用矣賢人用則四海之内明目而視清耳而聽坦心而無鬱矣天自成地自寜萬物醇化鬼神不能靈故曰賢正可待不可求若天子勤明大臣和理之求士也則恢𢎞方大公直靖人之材至若天子苛察大臣躁急之求士也則曲心巧應毁方破道之材至若天子疑忌大臣巧隨之求士也則竒姓異名仄媚怪術之材至若天子自賢大臣固位之求士也則事文逐譽貪濁浮麗之材至若天子依違大臣回佞之求士也則内忠外僻情毒言和之材至故曰材慎在求不慎無昔者黃帝得常仙封鴻鬼容丘商王得伊尹中興得甫申齊桓得寗籍皆由數君體道邁仁布昭聖武思輯光明寛厚昌正而衆賢自至而求用非爲簡核而得之也祭公曰夫子云賢人不求而自至亦有非賢不求而自至者乎亢倉子曰夫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固衆矣夫天下有道則賢人不求而自至天下無道則非賢不求而自至人主有道者寡無道者衆天下賢人少不肖者多是知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多矣祭公曰賢固濟天下材亦能濟天下俱濟天下賢與材安取異邪亢倉子曰窘乎哉其問也夫功成事畢不殉封譽恭退樸儉之謂賢功成事畢榮在禄譽光揚滿志之謂材賢可以鎮國材亦可以理國所謂鎮者和寜無爲人不知其力所謂理者勤率其事人知所於德一賢統衆材則有餘衆材度一賢猶不足如是賢材之殊域有居山林而諠者有在人俗而静者有諠而正者有靜而邪者凡視察其貌鄙俗而能有賢者萬不有一視察其貌端雅而實小人者十而九夫不練其言而知其文不責其儀而審其度不采其譽而知其善不流其毁而斷其實可謂有識者也
  訓道篇第七
  閔子騫問仲尼道之與孝相去奚若仲尼曰道者自然之妙用孝者人道之至德夫其包運天地發育萬物曲成萬𩔖布丕性壽其功至實而不爲物府不爲事官無爲功尸捫求視聽莫得而有字之曰道用之於人字之日孝孝者善事父母之名也夫善事父母敬順爲本意以承之順承顔色無所不至發一言舉一意不敢忘父母營一手措一足不敢忘父母事君不敢不忠朋友不敢不信臨下不敢不敬嚮善不敢不勤雖居獨室之中亦不敢懈其誠此之謂全孝故至誠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感必應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昔者虞舜其大孝矣庶母惑父屢憎害之舜心益恭懼而無怨謀使浚井下土實之于時天休震動神明駿赫導穴而出奉養滋謹由是𤣥德茂盛爲天下君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文王之爲太子也其大孝矣朝夕必至乎寢門之外問寺人曰兹日安否如何曰安太子温然喜色小不安節太子色憂滿容朝夕食上太子必視寒煖之節食下必知膳羞所進然後退寺人言疾太子肅冠而齋膳宰之饌必敬視之湯液之貢必親嘗之嘗饌善則太子亦能食嘗饌寡太子亦不能飽以至于復初然後亦復初君后有過怡聲以諷君后所愛雖小物必嚴龔是故孝成於身道洽天下雅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靜作進退天必贊之故紂不能害夢啟之壽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善事父母之所致也閔子騫曰善事父母之道既幸聞矣敢問教子之義仲尼曰凡三王教子必視禮樂樂所以修内禮所以修外禮樂交修則德容發輝于貌故能温恭而文明夫爲人臣者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爲之况利其身以善其君乎是故擇建忠良貞正之士爲之師傅欲其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夫知爲人子然後可以爲人父知爲人臣然後可以爲人君知事人然後能使人此三王教子之義也閔子騫退而事之於家三年人無間於父母昆弟之言交遊稱其信鄉黨稱其仁宗族稱其弟德行之聲溢于天下此善事父母之所致也齊太子坐清臺之上燕莊侯他高冠嚴色左帶玉具劍右帶環珮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太子讀書不視莊侯他問曰齊國有寶乎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戴上齊國之寶也莊侯他應聲解劒而去於乎人有偏蔽終身莫自知己矣賢者見之寛恕而不言小人暴愛而溢言親戚憐嫉而貳言人有偏蔽惡乎不自知哉是故君子檢身常若有過衣其衣食其食知其過而不克有以正之者君子恥之將欲有言識其必不能行者君子罕言當責衆人之惡者視己善乎哉當責衆人之邪者視己正乎哉此之謂返明翟西氏之子甚孝謹翟西憐其子而好妄與之言翟西辰出夕返則曰甲死矣其子信之既而甲在焉他夕則曰乙且害予其子伺將行仇既而不見惡端他夕則曰丁病矣其子覘之丁誠無恙舉此𩔖也冒淹年序子固孝謹至於訓勒益不保承鄉國之人疾其咎口謀將殺之翟西聞而懼歸以告子子未甚信既而翟西見殺謂多言之人爲疎露亦有辭約而不密者謂輕佻之人爲不定亦有體閒而心躁者謂叢襍之人爲猥細亦有外潔而内濁者若𩔖而引之不可殫載若非徹識安能洞詳時有不可不應事也者内靜而外動易動而難靜時有不可不求事也者内思而外待待至而後樂是故外靜而内動者揺思而損性奔走而逐利者勞力而害名人生於世或有事不遂志而宣言云不遇時者是無異負丹頸之罪俟時行戮豈不殆哉其有博才通識未見稱用者正可云時非不清命未與耳豈不韙歟長於諫者務依存前人之性而剪制其情之所由起是以彼此開進親敬殷篤不長於諫者務攻前人之性而闇於情之所來是以彼此嫌貳猜舋日積兒童之所簡者乃耆耋之所非耳目之所娛者乃心慮之所疾徤責天下之愚者己之未賢也徤責天下之迷者巳之未明也以未賢責衆愚未賢者以之亡以未明責衆迷未明者以之傷
  農道篇第八
  人捨本而事末則不一令不一令則不可以守不可以戰人捨本而事末則其産約其産約則輕流徙輕流徙則國家時有災患皆生逺志無復居心人捨本而事末則好智好智則多詐多詐則巧法令巧法令則以是爲非以非爲是古先聖王之所以理人者先務農人農人非徒爲地利也貴行其志也人農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安則主位尊人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博深農則其産複其産複則重流散重流散則死其處无二慮是天下爲一心矣天下一心軒皇几蘧之理不是過也古先聖王之所以茂耕織者以爲本教也是故天子躬率諸侯耕籍田大夫士皆有功業勸人尊地産也后妃率嬪御絲於郊桑公田勸人力婦教也男子不織而衣婦人不耕而食男女貿功資相爲業此聖王之制也故敬時愛日埒實課功非老不休非疾不息一人勤之十人食之當時之務不興土功不料師旅男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妨農也黃帝曰四時之不可正正五穀而已耳夫稼爲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是以稼之容足耨之容耰耘之容手是謂耕道農攻食工攻器賈攻貨時事不龔敓之以土功是謂大凶凡稼蚤者先時暮者不及時寒暑不節稼乃多災冬至己後五旬有七日而昌生於是乎始耕事農之道見生而藝生見死而穫死天發時地産財不與人期有年祀土無年祀土無失人時迨時而作過時而止老弱之力可使盡起不知時者未至而逆之既往而慕之當其時而薄之此從事之下也夫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緩稼欲産於塵土而殖於地堅者慎其種勿使數亦無使疎於其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餘畎欲深以端畝欲沃以平下得陰上得陽然後盛生立苗有行故𨒪長强弱不相害故速大正其行通其中疏爲泠風則有收而多功率稼望之有餘就之則疏是地之竊也不除則蕪除之則虛是事之傷也苗其弱也欲孤其長也欲相與居其熟也欲相與扶三以爲族稼乃多穀凡苗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後生者爲粃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使扶疎樹墝不欲專生而獨居肥而扶疎則多粃墝而獨居則多死不知耨者去其兄而養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粃上下不安則稼多死得時之禾長秱而大穗圜粟而薄糠米飴而香舂之易而食之强失時之禾深芒而小莖穗鋭多粃而青蘦得時之黍穗不芒以長摶米而寡糠失時之黍大本華莖葉膏短穗得時之稻莖葆長秱穗如馬尾失時之稻纎莖而不滋厚糠而菑死得時之麻疎節而色陽堅枲而小本失時之麻蕃柯短莖岸節而葉蟲得時之菽長莖而短足其莢二七以爲族多枝數節競葉繁實稱之重食之息失時之菽必長而蔓浮葉虚本疎節而小莢得時之麥長秱而頸黑二七以爲行薄翼而䵍色食之使人肥且有力失時之麥胕腫多病弱苗而翜穗是故得時之稼豐失時之稼約庶穀盡宜從而食之使人四衛變强耳目聰明凶氣不入身無苛殃善乎孔子之言冬飽則身温夏飽則身凉夫温凉時適則人無病疹人無病疹是疫癘不行疫癘不行咸得遂其天年故曰穀者人之天是以興王務農王不務農是棄人也王而棄人將何國哉
  兵道篇第九
  秦景主將眎强兵於天下使庶長鮑戎必致命亢倉子待以壤邑十二周實迫之亢倉子至自榮泉賔于上館景主三日弗得所問下席北首頓珪曰天果無意恤孤邪亢倉子油然虧盼曰朕以主爲異之問而寜弊弊焉以斫刺爲故抑者亦隨其欲而得正焉無如可矣景主一拜再舉斂黼衽端珪抑首而坐曰實惟天所命亢倉子仰榱而噓俯正顔色曰原兵之所起與始有人俱夫兵也者出人之威也人之有威性受於天故兵之所自來上矣嘗無少選之不用貴賤長少賢愚相與同察兵之兆在心懷恚而未發兵也疾視作色兵也傲言推梭兵也侈鬭攻戰兵也此四者鴻細之爭也未有蚩尤之時人實揭材木以鬭矣黃帝用水火矣共工稱亂矣五帝相與爭矣一興一廢勝者用事夫有以咽藥而死者欲禁天下之醫非也有以椉舟而死者欲禁天下之船非也有以用兵而喪其國者欲禁天下之兵非也夫兵之不可廢譬水火焉善用之則爲福不善用之則爲禍是故怒笞不可偃於家刑罰不可偃於國征伐不可偃於天下古之聖王有義兵而無偃兵兵誠義以誅暴君而振苦人人之悦也若孝子之見慈親餓𨽻之遇美食號呼而走之若强弩之射深谷也勝負之決勿徴於他必反人情人之情欲生而惡死欲榮而惡辱死生榮辱之道一則三軍之士可使一心矣凡軍欲其衆也心欲其一也三軍一心則令可使無敵矣古之至兵蓋重令也故其令强者其敵弱其令信者其敵詘先勝之於此則勝之於彼誠若此則敵胡足勝也凡敵人之來也以求利也今來而得死且以走爲利敵皆以走爲利則刃無所與接矣此之謂至兵傲虐姦詐之與義理反也其勢不俱勝不兩立故義兵入於敵之境則人知所庇矣兵至於國邑之郊不踐果稼不穴丘墓不殘積聚不焚室屋得人虜垕而歸之信與人期以敓敵資以章好惡以示逆順若此而猶有愎狠凌宕不聽者雖行武焉可也先發聲出號令曰兵之來也以除人之讎以順天之道故尅其國不屠其人獨誅所誅而已於是舉選秀士賢良而尊封之求見孤疾長老而拯敬之發府庫之財散倉廪之穀不私其物曲加其禮今有人於此能生死人一人則天下之人爭事之矣義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悦故義兵至則鄰國之人歸之若流水誅國之人望之如父母行地滋逺得人滋衆辭未終景主興稽首曰孤獲聞先生教言不覺氣盈宇宙志知所如也而心滋益龔於是步前稱觴爲亢倉子壽拜居首列師位嚴于齋室又月涉旬辰加天關白晝行道行弟子禮

  亢倉子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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