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旨重修真定廟學記
王以丁未之五月,召真定總府參佐張德輝北上。德輝既進見,王從容問及鎮府廟學今廢興何如,德輝為言:「廟學廢於兵久矣!征收官奉行故事,嘗議完復,僅立一門而已。今正位雖存,日以頹圯,本路工匠總管趙振玉方營葺之。惟不取於官,不斂於民,故難為功耳。」於是令旨以振玉、德輝合力辦集,所不足者,具以狀聞。德輝奉命而南,連率史天澤而下,曉然知上意所向,罔不奔走從事,以貲以力,迭為佽助。實以己酉春二月,庀徒蕆事,黽勉朝夕,罅漏者補之,邪傾者壯之,腐敗者新之,漫漶者飾之,裁正方隅,崇峻堂陛。廟則為禮殿,為賢廡,為經籍、祭器之庫,為齋居之所,為牲薦之廚,而先聖先師七十子、二十四大儒像設在焉。學則為師資講授之堂,為諸生結課之室,為藏廄庖湢者次焉。高明堅整,營建合制。起敬起慕,於是乎在。乃八月落成,弦誦洋洋,日就問學。胄子漸禮讓之訓,人士修舉選之業,文統紹開,天意為可見矣。既丁酉釋菜禮成,教官李謙暨諸生合辭屬好問為記,以謹歲月。
竊不自揆度,以為仁、義、禮、知出於天性,其為德也四;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著於人倫,其為典也五。惟其不能自達,必待學政振飾而開牖之,使率其典之當然,而充其德之所固有者耳。三代皆有學,而周為備;其見之經者,始於井天下之田。井田之法立,而後黨庠遂之教行,若鄉射、鄉飲酒,若春秋合樂、勞農、養老、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在。又養鄉之俊造者為之士,取鄉大夫之嘗見於施設而去焉者為之師。德則異之以知、仁、聖、義、忠、和,行則同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藝則盡之以禮、樂、射、御、書、數。淫言行,凡不足以輔世者,無所容也。故學成則登之王朝,蔽陷畔逃不可與有言者,則撻之、識之,甚則棄之為匪民,不得齒於天下。民生於其時,出入有教,動靜有養,優柔饜飫,於聖賢之化日加益而不自知,所謂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非過論也。
或者以為井田自戰國以來掃地矣,學之制不可得而見之矣。天下之民既無以教之,將待其自化歟?竊謂不然。天佑下民,作之君師,夫豈不欲使之正人心、承王道、以平治天下,其獨厚於周而薄於世乎?由周而為秦,秦又盡壞周制,燒《詩》《書》以愚黔首,而黔首亦皆從之而愚。借耰鋤而德色,取箕帚而誶語,抵冒殊扞熟爛之極,宜莫秦民若也。高帝復以馬上得天下,其於變狂秦之餘習,復隆周之美化,亦不暇給矣。然而叔孫典禮,僅出綿渼之陋;陸賈《詩》《書》,又皆煨燼之末,孰謂斫雕為璞者,乃於不旋踵之頃而得之?寬厚化行,曠然大變,興廉舉孝,周暨郡國。長吏勸為之駕者,項背相望。是則前日所以厚周者,今易地而為漢矣。況乎周制雖亡,而出於人心者固在,惟厭亂所以思治,惟順流易於更始。始於草創,而終之以潤色,本末先後,還相為用,為周為漢,同歸於治,何詳略遲速之計耶?
洪惟大朝,受天景命,薄海內外,罔不臣屬。武克剛矣,且以文治為永圖。方夏甫定,垂恩選舉,念孤生之不能自存也;通經之士,悉優復之,慮儒業之無以善繼也。老成宿德,使以次傳之。深計遠覽,所以貽丕顯之謨,而啟丕承之烈者蓋如此。王府忠國撫民,一出聖學。比年賓禮故老,延見儒生,謂六經不可不尚,邪說不可不絀,王教不得不立,而舊染不得不新。順考古道,講明政術,樂育人材,儲蓄治具,修大樂之絕業,舉太常之墜典。其見於恒府廟學者,特尊師重道之一耳。
夫風俗,國家之元氣;學校,王政之大本。不塞不流,雖有必至。癃老扶杖,思見德化之成。漢來美談,見之今日。蓋兵興四十年,俎豆之事,不絕如線,獨吾賢王為天下倡,是可為天下賀也,故樂為天下書之。
是年十月朔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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