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齋類藳 (四庫全書本)/卷03
佩玉齋類藳 巻三 |
欽定四庫全書
佩玉齋類藳巻三
元 楊翮 撰
序
送韓廷玉入燕序
人之有是巧也不難於施而恒病乎無所施故郢人之運斤庖丁之解牛皆自其得之於心者應之於手凡所習於師而化者一出而見之則見者驚猶鬼神夫其用心之精入乎微奥而極乎所能斯所以施之乎外有不勞餘力者然而屠龍之技非不竒也學成而途益窮齊門之瑟亦誠工矣而有不好者不能必其好焉巧雖至其如不幸何哉儒者之習為文章蓋亦有至巧者矣惟時俗之好尚不同不幸而已之所自信者適當時俗之所不好於是乎抱其長而倀倀乎莫或一用者恒有之則夫積欎既久而一旦得以自見非幸與北方之學者曰韓廷玉學於南方賢而多才作詩為古文備得乎事物之情態而於節奏律吕有協而無戾凡天地之間舒者慘者常者怪者和且適者抑而不信者成者敗者上下於千萬世之内不可冺歿者光明而俊偉者廷玉得之一皆寓之於言語辭章以傳之人而埀之後其麗也有文繡組織之華其精也有雕鎪鏤刻之妙其當也則又不啻乎逄𫎇由基之審固而中的也蓋已巧矣京師其鄉也數年前再試於鄉而一中一貢於禮部而弗克合當其時巧猶未至也已而吏於江東憲府有其巧不及施未久而罷遂益專其所學於時俗之好不好不暇計而所居之地則遐方下國無大興作可以紀載去朝廷甚逺雖有盛徳大業不得親見其事因無自而述之雅頌播之詩歌幾所謂倀倀乎莫或一用者已余與廷玉皆寓此邦情最相善而余亦有志乎學者也間因其所長而叩之其所能言者皆規矩方圓之至其不能言者蓋與其道俱進矣今廷玉復將往試於鄉而天子方開奎章以延天下文學之士廷玉往而以其至巧之餘取第於有司而自致其身於諸公之間余蓋幸廷玉之所長將得以自見矣故於其行不能無躍然於中者嗟夫有是巧而無所施者天也有所可施而不獲即施者人也廷玉其亦釋然於余否乎然余聞之古語曰大巧若拙廷玉誠能信其言則巧乃大矣
送番昜彭伯誠序
士之篤於已者厚則其習必深沉而静專其就也恒逺且大彼或汨沒於文藝識者則以為無致逺之資誠以夫浮躁淺露其器識無足觀已故可以致夫逺且大者非其深沉静專之士不能也當塗李君仲羽名師也其門人髙弟得名師而事之類皆煜然頴秀文采英發有過人者惟彭生伯誠則可異焉其貌也悄焉愀焉其心也澹焉泊焉悃愊而不華退謀而不矜殆非所謂深沉而静專者歟夫自科目興而聖賢之學不傳士之為業者皆莫不務外而畧其内鹵莽以涉乎經術而精微之不思矯假以詭乎行義而倫理之不講亦莫不狥華而不切於實恢植以崇乎氣槩而雄誇之為髙靡麗以襲乎辭藻而輕率之為敏要其終何如也然則士之致逺誠必先乎器識也哉今夫由彭生之倫等而求之其器識有若彭生者乎生番人也其威儀容止則非番人也從李君逰求道尤切李君亦復推稱之其得於師者多矣君當塗不踰年復侍其親歸番與之同門及甞與之逰者咸為言以贈之其獲於友者至矣其將歸也余甞見之於李君之塾肅乎其有容凝然其若思其篤於已者誠厚矣以生之習將不可以為逺且大之資乎且番饒先生之邦也生歸而讀其書思其為人由其言約諸於已聖賢之學初不外是則生之篤於已者將不益加厚乎余與彭生無素交承李君之請也故言
送錢生序
宣魏彦明以春秋學教授諸生余與之㳺問以諸生孰為優者必曰錢生詢其志則曰專問學而羇寓之不恤攻文藝而澹泊之不厭徵成立而劬勩之不移若此其篤也考其能則曰目之所擊識焉而無或遺心之所融析焉而無或繆意之所造發焉而無或難若此其雋也求其行則曰儀之文也而能守以度言之辯也而能制以謹才之敏也而能處以不矜若此其修也既而審其年則曰詔行貢舉之嵗干之首合于析木於是乎始生若此其壯也余聞而固已竒之㑹彦明與衆人有忤排毁交至右之者不數人其諸生固能不畔以去獨錢生資之愈深助之甚力向慕之益堅夫能於其師尊信之又若此是宜獨見稱於其師也初彦明學於鄉束脩之敬不越四境而學以成至其為師則旁郡鄰邑之秀從之如雲而學春秋者因以大振錢生而非刻意乎春秋其亦果能得於彦明若此乎余蓋深有以竒生矣雖然美而不可恃者質也逝而不可失者時也生於此誠能加勵其志以充其行與能他日寧不能以春秋之學來四方之俊乂而教之若彦明比乎今而焉就試於有司將道其鄉拜其父兄而往余固不能不為之言以發之若由是而偃然以進於道則余之所以竒生者又不特止於是而已生桐川人名治字成夫余為上元楊翮
送孫生若淵歸南陵序
昔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盡其學而歸青餞之郊為之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譚遂返而受業不敢言歸矣夫譚固不足道而青無乃過乎不罄其學之所至以告其弟子與不知其學之未至而去其師若是者咸未善也南陵孫若淵百里從師未踰年而去之其跡蓋有類夫譚者然不知其師之學果盡矣乎抑未盡乎觀其心歉乎其不敢自足則其於師之學必將樂而不厭求而不止非若輕去其師者已其師吾友也不修其教於平時而震其異於一日如青之為亦吾友之所不為也若淵之歸吾固以譚之事為言者懼夫人之以譚之事例若淵也而況乎譚之所學者技也若淵之所學者道也道進乎技技可盡而道不可盡若淵其復來以就其道乎勿徒去其師之亟也
送張伯圭序
周之季孔門諸子多出於東州獨以文學稱與卜子夏並者是為言子游實産於吳南方固離明之地邪後世運降化治聲明文物之美萃於南方而南方蓋彬彬乎幾鄒魯之盛矣故江以東淛以西若番若吳特表於近服學士大夫林立於世而偉人代興於是詩書禮樂之澤繹然於賢哲統緒之餘昌然於師友講授之際世之君子未甞不為之嘉歎焉番故有雙峰饒先生起宋末推明朱氏理性之學大振於時天下後世之士咸宗之而況生於其鄉者歟余所見學者張伯圭質敏而志篤能游逺方從儒林名師是其識有過人者問其鄉蓋番也今將侍其師官於吳而受業焉道宣徵言於宣之能言者嗚呼余所聞張氏之澤逺矣伯圭誠自是而以饒先生之所推明進求夫言子游之所由得聖人之一體者則夫知行並進之方與學道愛人之論皆可體而用之本末之該者將不以二而釐也設施之大者將不以小而廢也㑹理性於身心力文學於事業非伯圭之所當務歟伯圭育於忠孝之門又拳拳焉以師友之劘切為事異時其不以詩書禮樂僴然而自見於南方也哉宣之能言者既為說以告之余蓋幸伯圭之生於番而游於吳皆賢哲之所出也故書
送胡性元詩序
違鄉井歴嵗時貿貿而行四方以圖就其所為彼徒以其利焉爾即不然者是必於仕進以希名榮而為是挈挈也其為志亦專矣哉今夫由南昌而東涉彭蠡下長江以趣乎宛句之間紀日以旬計里以千其為逰甚逺此固有志者之所為强力而自厲者也往年胡孟浩為是役從學於其外兄甘先生而主於施氏學成而歸越明年其弟性元亦來如孟浩君子蓋以為善學者焉學恒病乎聞見不博不博不足以資學而蘄以博夫聞見者固多術宜莫如游胡氏之弟晜生於江之西與先生同鄉而必艱勤䟦履浹旬日踰數千里學於江之東久而後成者殆其博聞見於逰也夫余甞造施氏之居以縱觀其山水之明秀清蔚信足以充胡氏昆弟之所求已孟浩之歸也家君序之今性元歸而詩以華其行者衆余固勩其志專而逰逺不主乎利禄而主乎學且又學之善者將得已於言哉性元歸其亟語其諸季時光生之未歸也踵至而沓來則施氏之徳固大有造於善學者之徒而胡氏之成才者亦既多矣
送成均趙存中還太學序
予初不識存中今自九江同舟來秦淮相與旬日而盡得其為人蓋偉然儒者也考其胄實河洛趙氏王父文簡公受知世皇為翰林學士承㫖外王父范公以進策言事得官儒䑓入風憲閥閱至光顯矣其諸舅中有能論時相名動搢紳間者予識之存中毎與予談天下事亦亹亹能言似其舅氏頃㳺天子太學治詩易有聲六館中至元丁丑嵗得告歸省江南而其尊府棄養遂丁艱服既除將復上京師卒其業予惟成均選舉與科目並行時天下猶或有遺才之嘆比年來科目罷而成均之法尚存於是居辟雍者皆可冀夫華達而山林之士鬰焉而無所期益足慨已夫議論出於庠序而辟雍為髦俊之林前史所載伏闕上言者代有其人今獨於是而黙黙乎易曰㧞茅連茹以其彚征吉蓋士獲並進則朝廷多賢矣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蓋朝廷多賢則天子可以端拱於上矣然則科目行豈獨為士有之利實天下之利存中能言之士也故予於其别序以告焉
送能伯宣序
士之負才雋者乘其少年英邁之氣騰踔於四方一日而顯達於時豈不超然可羨哉然而中之所藴蓄者不足以應天下之用索之而易虛叩之而易窮猶或憑所恃挾而傲蔑當世其及於顛覆者往往有之是則身之華而學力之未至信不可哉往年先君子歸自詞垣南北之士多從游者時大梁能伯宣在諸君中謙抑自處蓋厖然厚者也其行與文稱於人日益甚既而舉於鄉見黜於有司凢伯宣之所與友咸悒然恨焉然識者則為之喜謂以伯宣之才雋而嗇於今此天之所以成其器也及科舉法罷伯宣被御史薦為學官名在選中又獲即用豈天之玉其成於他日者若是其至耶今從其尊府赴官儀真泛秦淮絶江而往夫承具慶之樂豈特逰宦之光榮乃人情之所咸願而不可必得者故吾黨之士皆為詩以贈之余惟伯宣之所藴蓄者充矣使文行之愈懋而謙抑之不忘他日之逺且大殆未可量蓋今之嗇者後必昌器之成者用必重當其光耀而赫奕則人之稱之者必曰是其學力之至而得於天者深固宜若是其視夫進銳而退速驟盛而遄衰者可同日道哉余以其甞從先君子逰也遂為之序
送楊元清序
世稱雒陽中天下其地得陰陽之和而金陵在江左山川風氣特厚昔人比之雒中生於其間者其人多純粹篤實是固資禀之厚使之然已撫州前守雒陽楊公自往嵗從事南臺留家金陵其孫宗訓元清者師古君之伯子也實生於是方其幼也秀俊邁於人人及其既壯言弗過行動弗過禮裒然為楊氏賢子弟他日之大有所受可不卜而知士大夫之稱之者皆歸之其所禀而予獨以為繇其世澤之長故能若是蓋楊氏之積逺矣奕世以來清白之傳有光古昔則其昌大融顯宜在後昆況乎撫州公之文章事猷昭於内外於世為名卿師古君承纉先業發身風憲歴賛大府俱樹聲聞於時為良吏父祖之所以教其子孫者率以身令之元清之能賢殆又出其家學之懿而謂專繫乎所禀哉至正五年秋師古君以河東鹽司贊幕之貳辟掾江西行省時撫州公適以年老致政居南昌其冬元清將自金陵奉其母往侍其祖若父士大夫當為詩以道之惟先君子與撫州公友善而師古甞從先君子逰予視撫州公為叔父視師古為兄其知元清宜詳遂首為序引以告於士大夫之為詩者明元清之賢不專繫乎所稟也
送劉建中歸覲序
古之為師弟子者有君臣之嚴有父子之親有朋友之義其於聖賢所以為學之事問焉而告之道焉而率之猶以為未也必思所以左右而成就之承其教者蓋至於久而不忍去逺而不能忘何其當時學者嚮慕其師之至君子之所以教育人材者無所不用其極如此乎及斯道之既廢弟子之於師無終身之誼而師之所以待其弟子者亦漠然不足以結其心余未甞不為之太息焉乃今南行臺御史浚儀楊公得古者為師之道其官南臺也門人苻離劉建中不逺數千里實從之來公或按部行郡不得與建中俱則又屬之金陵名師使不廢其業師弟子之情可謂交至矣故予於建中之事楊公未甞不嘉其篤於楊公之愛建中未甞不歎其厚也建中從公於金陵既久間將歸省其親於襄漢於是一旦逺去其師有不能釋然於中者予因解之曰士之所為從其師而學之者莫先於事親矣建中之從楊公而來也其間於定省凊温之節不已疎乎今歸而事其親即前日之學於師者已建中之歸御史公又必將諄諄焉詳命之建中誠由於古者為弟子之道能不忘其師而即其所以教者服行之則在彼猶在此也何逺去之為念哉時與建中逰者咸作詩以送建中編之簡帙故予得而為之序著於端
送唐伯庸序
吳興唐侯子華宰休寧之明年朝廷從其請封贈其親及其夫人命下之日其猶子熙載伯庸氏適來侯既拜受恩命告於禰廟乃大作樂燕客時余與侯為僚佐在座中因識伯庸余見伯庸資禀之粹固已心異之及見其學問詞翰之美則謂人曰佳哉子華父之猶子也唐氏其昌乎人皆以余言為然未幾伯庸請於侯還歸吳興其所與㳺者皆作詩餞之余實為之倡且俾作詩者録其詩合為一巻余又為之序序曰吳興擅吳㑹山水之秀往時趙翰林以書名天下學士大夫咸推讓之子華父甞逰翰林公之門用詩畫顯聞江左今其猶子承子華父之業將克有成吳興誠擅山水之秀唐氏亦可尚哉蓋伯庸之齒方壯且當其家之盛時而好學弗已其一門之昌為可冀故君子因其歸也詩以美之詩曰江南一何秀寄語北人道翡翠戲蘭苕奈此顔色好〈其一〉諸父紆組綬翁媪被封爵盛年得逢此光耀殊不惡〈其二〉
送趙子章逰江西序
余每觀於士大夫家世之變未甞不喟然興嘆曰嗟乎盛衰之理微矣然其所由成立覆墜之故豈不灼然著見哉蓋詩書禮樂者古之君子所以致昌融保長久之道也故雖寒素而能篤乎此則其門閥當寖以隆光顯而一或棄之其陵替可立而待此理勢之所必至者何可以不之謹乎異時士大夫子孫乘祖宗富貴之餘以詩書禮樂為迂闊不切往往蔑棄之而不務故靡然而日下者相望後先不亦悲夫予頃聞龍源趙氏在徽之休寧族大以蕃其一門皆敦仁而好義於休寧為望族心竊識之及來佐是邑求其家之賢者得一人焉曰子章於是趙氏之澤逺矣獨子章自幼力學拳拳乎詩書禮樂之為本不逺數千里從名師逰刻意厲志日講求其要間歸其鄉邑大夫唐侯賔禮之為上客其族黨昆弟莫之及也居亡何復去而南游豫章臨川登薦紳先生之門正其所學而圖以紹先世之所以為是邑望者蓋趙氏數百年詩書禮樂之緒子章偃然以身任之子章之志亦偉矣或曰趙氏之在龍源者由唐歴五季及宋代有榮名今其彫謝未逺子章乃能以詩書禮樂亢其宗趙氏之歘然而復夫不在茲乎予故用告於子章之所與逰者以俟
佩玉齋類藳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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