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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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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的話
作者:芥川龍之介
譯者:謝六逸
本作品收錄於《近代日本小品文選

徵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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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的徵候之一,就是想她在過去愛過什麽男子,或是她愛什麼樣的男子,漠然的對於這個架空的男子,感着嫉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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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戀愛的徵候之一,對於發現與她相似的容貌,極度的銳敏。

戀愛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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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想到戀愛之死,有進化論的根據也未可知。蜘蛛與蜂在交尾終了後,忽地雄的被雌的刺殺了。我看意大利的旅行歌劇團演嘉爾曼時,不覺對於嘉爾曼的一舉一動,感着是蜂。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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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因爲要愛她,往往用她以外的女人作爲替身。陷於這樣的情勢,也未必是限於她拒絕我們的時候。我們有時因爲怯懦,有時因爲美的要求,不難用一個女人,作爲殘酷的慰安之對手。

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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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調節性慾是有效的,然而調節戀愛是無效。

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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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戀愛里救出我們的,與其用理性,毋寧多忙。爲要使戀愛完全可行,較之什麽都不可不有時間。試看維特,羅米歐,崔尼斯坦——古來的戀人,他們都是閑人。

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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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由來尊重工作,較之戀愛。如有疑惑這個事實的,試讀巴爾扎克的書翰便好。巴爾扎克寫給韓司卡伯爵夫人的書裏說:「一如將此信換算稿費,則超過若干法郎了」。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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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他們夫婦間沒有愛而相抱着度日,實在驚嘆;他們卻不知怎的驚嘆戀人同志之相抱以死。

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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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女學生她對我的朋友問這樣的事:

「究竟是在親吻時是閉着眼睛的呢?或是開着的呢?」

所有的女學校的教課之中,沒有關於戀愛的禮法,我也同這個女學生一樣,很以爲遺憾的。

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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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使人生幸福,不可不愛日常的瑣事,雲的光,竹的戰慄,雀羣的聲音,行人的容貌——在所有的日常瑣事之中,感着無上的甘露味。

爲要使人生幸福麼?——可是愛瑣事便不能不爲瑣事而苦痛。躍進庭前古池中的蛙,破了百年的愁吧!然而躍出了古池的蛙,將給與百年的愁也未可知。不,芭蕉[1]的一生,是享樂的一生,同時在誰的眼中,也是受苦的一生。我們爲要微妙地去悅樂,又不能不微妙地去吃苦。

因爲使人幸福,不能不爲日常的瑣事所苦。雲的光,竹的戰慄,雀羣的聲音,行人的容貌,在所有的日常瑣事之中,不能不感着墮地獄的苦痛。

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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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究竟爲什麽愛年幼的孩子呢?理由的一半,至少是沒有被年幼的孩子欺騙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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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我們的恬然與愚拙而不以爲恥的,只有對於年幼的孩子之時吧,——或者是對於犬貓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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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石竹色,的確是蟇的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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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雪霽的薄暮,見了栖在鄰家的屋根上的純黑的鴉。

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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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章裏的言語,較之在辭書中時,不可不加增其美麗。

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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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卽與神鬬的事,常充滿神秘的威嚴。賭博者也不出此例。

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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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恐怕青年爲了藝術而墮落;可是先請放心吧,他們不像諸君的那般容易墮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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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恐怕藝術之毒害國民;可是先請放心吧,至少毒害諸君的,藝術是絕對的不可能的。毒害不理解二千年來藝術的魔力的諸君?——

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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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也同女人是一樣的,因爲要看去美麗,便不能不被一時代的精神之氛圍氣或是「流行」所包圍了。

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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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才,只與我們相隔一步的。在當時代,常不理解這一步即是千里;後代則對於此千里是一步而盲目。在當時代,因此便殺了天才。在後代,卻因此而於天才之前焚着香。

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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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依靠經驗的,就如同不思考消化力而僅依靠食物一樣。同時不靠經驗僅靠能力的,也同不思考食物而僅靠消化力一樣。

藝術家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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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幸福的藝術家,是在晚年獲名的藝術家。這麼一想,國木田獨步也未必會是不幸的藝術家了。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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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的,我是小學校的二三年級生的時候,我們的先生,將舊而粗的紙分給我們,叫我們在紙上寫出:「你以爲可愛的東西」,「你以爲美麗的東西」。我寫象「是可愛的」,雲是「美麗的」,這在我確乎是眞確的。不幸我的答案沒中先生的意。

「雲之類的東西那裏美?象不過大就是了!」

先生這樣的困窘我以後,在我的答案上,畫了×的記號。

病中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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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身體本來不是很強健的,尤其在這三四年來,更傾脆弱。其原因之一,明明是妄吸捲煙所致。我在學校的寄宿舍裏時,同室的藤野滋君嘲笑我說:「你旣學文科怎的連煙草的味兒也不知嗎?」我如今是過於知道了捲煙的味兒了,反將實行戒煙。如叫當年的藤野君看見,對於我的進步之長足,不能不表多少的敬意。因曰,藤野君者,彼夭折之明治徘人藤野古白之弟是也。

二 第一封來信說:「捨了社會主義好呢?背叛父親好呢?究竟怎樣才好?」第二封信說:「原稿煩速卽寫就!」第三封信說:「我已借了你的名字,去攻擊了××××氏了。因爲我想,用我們這種無名作家的名字是沒有效的,眞的對不起了!」寫第三封信的,是什麽地方的誰某,在我是全不知道的人也。我一面要看這樣的信,飲着牻牛兒(治筋骨痛的藥),想安靜的養生,不眠症之不愈,倒是當然的了。

三 我的日課之一,就是散步。徘徊於藤木川畔,孟宗黃,梅花白,春風拂面,偶然見路旁的大石上停着一匹蒼蠅;在家中的庭裏見着蠅,記得是每年五月初旬,我茫然的看守着這蠅多時,我的病體到了五月,果能復舊麼。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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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松尾芭蕉是日本著名的俳諧作家。「青蛙躍進了古池,水的音!」爲芭蕉的名句。

 本译文与其原文有分别的版权许可。译文版权状况仅适用于本版本。

原文

1996年1月1日,这部作品在原著作國家或地區屬於公有領域,之前在美國從未出版,其作者1927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这部作品也可能在本國本地版權期限更長,但對外國外地作品應用較短期限規則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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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1996年1月1日,这部作品在原著作國家或地區屬於公有領域,之前在美國從未出版,其作者1945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75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这部作品也可能在本國本地版權期限更長,但對外國外地作品應用較短期限規則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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