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隱記/第20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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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早上四點鐘,四個人出了城,那時天色黑暗,恐有人暗算,都不敢響;等到天大亮了,都高興起來。他們都騎了黑馬,軍人的裝束,跟人也都帶了兵器,一路上走,十分威武。

八點鐘,到一客店,吃早飯。入到店房,看見先有一個人在那裏吃飯,說是從別一條路來的。彼此見面交談敬起酒來;後來跟人來說,馬已備好,他們都站起來,正要出店房,那個先到的人,要同頗圖斯吃杯酒,恭祝主教長壽。頗圖斯說,要連著同王上祝壽。那人就說,他只曉得主教。頗圖斯說他醉了,那個人就拔出劍來。阿托士說道:「你上當了,但是不要緊。後悔來不及了,我們不能等你了;你把那人殺了,就跟我們走罷。」三個人上了馬,剩下頗圖斯同那個人打架。

三個人跑了半里多路,阿托士說道:「已經少了一個了!」阿拉密問道:「那個人為什麽挑頗圖斯呢?」達特安道:「為的是頗圖斯說話最響,那個人當他是我們的首領。」阿托士道:「達特安真是機靈。」這群人走了兩點鐘,到了一處,他們停住了,叫馬歇息,一面等頗圖斯;等了不來,他們又住前進,又走了幾里,到了一個地方,名叫布威。那大路兩旁有高堤,看見有九個十個人,象在那裏修路。阿拉密看見他們拿泥在那裏填路上的窟窿,把那條路弄得更壞,就同他們說;他們就罵起來,阿托士急了,拍馬上前,推倒一個人,那些人跑到溝邊,把藏在那裏的槍取出來;這時,三個火槍手知道上了當。阿拉密肩膀上中了一槍;跟人摩吉堂屁股上中了一槍;跌下馬來,卻不是為的傷重,為的是看不見中了那裏,以為是傷重了。達特安喊道:「這是伏兵,不要冒險,我們跑罷。」阿拉密雖受重傷,抓緊馬鬃,就往前跑;摩托車吉堂的馬,也跟著跑,卻把騎他的人丟在地下。阿托士說道:「這匹馬倒有用。」達特安道:「我寧可要件帽子。我的帽子被槍子打丟了,幸而信不在那裏。」阿拉密道:「我恐怕頗圖斯來了,他們要殺他。」阿托士道:「若是頗圖斯沒受傷,這時候也該到了;我恐怕那個吃醉的人,打起架來是不醉的。」

他們又跑了兩點鐘,馬也乏了,不能再多跑了;到了加拉威地方。阿拉密是受了重傷的,不能走了,時時的要暈倒。後來到了一個小店房,叫他的跟人巴星伺侯他,那兩個人走了,要趕到阿密安。阿托士說道:「不算跟人,只剩下兩個人了;我先發誓,不同人打架了,我把劍收了,把嘴關了,等到了加來再講。」達特安道:「你別發誓了,趕緊跑罷!」兩個人拍馬上前,走到了半夜,就到了阿密安地方,在一間金蓮店房下馬。店主人十分恭敬,一手拿著蠟燭,一手拿著睡帽,出來迎接,讓他們到兩間上等的客房;那兩間房,卻不連在一處的,他們不願意。店主說:「沒有再好的客房了。」他們就要在飯廳睡。店主人還說使不得,他兩個一定要睡在那裏,也就隨了他們,正要收拾睡覺,關了門忽聽見有人敲門,就問是誰,認得是他們自己的跟人,就開了門,讓他們進來。巴蘭舒說道:「吉利模看馬,我睡在門口,就沒人能進來了。」達特安道:「你睡什麽東西?」巴蘭舒批著一捆草道:「我就睡在這上頭。」達特安道:「這倒不錯。我看這個店主人,不是個好東西,太過恭敬了。」阿托士道:「我也不喜歡他。」巴蘭舒果然睡在門口,吉利模餐到馬房,還說明天早起五點燃鐘,把四匹馬都預備好了。

晚上倒也安靜,到了兩點鐘,忽然有人要開門,巴蘭舒登時就起來,問是誰;那個人說是找錯了,就走開。到了四點鐘,忽然馬房大吵起來,原來是吉利模去喊醒看馬房的人,那人不高興,打吉利模。達特安叫他們把窗開了,看見那跟人倒在地下,不省人事,頭上受了重傷。巴蘭舒就去備馬,誰知馬都不能用了;摩吉堂的馬沒走什麽路,原還可以用的,誰知晚上馬醫來替店房的馬放血,錯把摩吉堂的馬放了血。阿托士同達特安只好在那裏等。巴蘭舒跑去,要重新買三匹馬;看見門前有兩匹馬,倒也合用,鞍墊都是齊備的,就打聽賣不賣。有人告訴他,說是店裏客人的,昨晚到的,現在算帳,快要走了。達特安同巴蘭舒站在店門,阿托士去算房錢,店主人在後房;阿托士拿了錢進去還帳,店主人獨自坐在櫃臺邊,有一個抽屜半開著。他把阿托士的錢接了來,反過來看看,說是假的,要把阿托士及他的同伴捉住,要當鑄假錢的辦。阿托士大怒,走上前道:「你這個壞種我要把你的耳朵割下來!忽然間就有四個人,帶了兵器,跑進來圍住他。阿托士大聲喊道:「我被他們捉住了!達特安,你趕快先走,不要等我。」說完連放了兩槍。達特安同巴蘭舒就騎了門前兩匹馬,跑了。達特安問巴蘭舒道:「你看阿托士怎麽樣了?」巴蘭舒道:「我看見他拿槍打倒兩個人,一手把劍敵住那幾個。」達特安道:「阿托士真可以!我們把他丟在那裏,實在不對,不過也是沒法。我們或者也要碰著這樣的事,也管不得了,只好向前走。巴蘭舒,你今天辦的很好。」巴蘭舒道:「我老實告訴主人,我們披喀狄地方的人,只要有了機會,就現出膽子來。況且我現在到了自己家鄉,心裏覺得更有把握了。

兩個人又向前跑,跑到一個地方,下了馬,站在馬旁邊,在那裏飲食;又跳上馬,往前跑,離加來城不到幾十步,達特安的馬乏了,倒在地下,巴蘭舒的馬,多一步也不能走了,他們就離了馬向碼頭走,到了那裏,巴蘭舒就叫他的主人看:那一邊有一主一僕,站在那裏。他們走近去看,看見那個人神色不定,靴子上都是土,象是跑遠路的;在那裏問:「馬上有船開往英國沒有?「聽見有一個快要開船的船主答道:」原是容易的很。不過今早奉了主教的示諭,凡是沒有主教特別護照,不能過海。「那人說道:「我有護照。」就從袋裏掏了出來。船主道:「請你拿去,叫鎮守海口官簽了字,我就渡你過海。」那人問道:「鎮守官住在那裏?」答道:「在他的別墅。」問道:「別墅在那裏?」答道:「離此裏把路。這裏可以看得見,山下有間房頂鋪石板的就是。」那人謝了他,帶了跟人,就向那房子走。

達特安帶著自己的跟人,離開幾十步,隨後跟了去:等出了城,剛好快到一個,個達特安就快跑,趕上去,說道:「你忙的很?」那人答道:「我實在忙。」達特安道:「我也是忙。我還有一點事,要借光。」那人問道:「什麽事?」達特安道:「我要先走。」那人道:「這卻萬萬不成。我四十四點鐘跑了六百里,還要明天日中趕到倫敦。」達特安道:「我是四十點鐘跑了六百里,還要明早十點鐘趕到倫敦。」那人道:「那可沒法。我先到先走。」達特安道:「這怎麽好,我雖是後到的,我卻要先走。」那人問道:「你辦的是王差麽?」達特安道:「不是。我辦我自己的事。」那人道:「看來,你是有意同我爭鬧麽?」達特安道:「你亂說什麽?」那人道:「我不曉得你要什麽?」達特安道:「你要曉得麽?」那人道:「我要曉得。」達特安道:「我要你身上的護照,我自己卻沒有;我一定要一張。」那人道:「我看你是同我開頑笑?」達特安道:「並不是的。」那人道:「你讓我走。」達特安道:「你不能走。」那人道:「你這個小夥子,我曉得了,你要我把你的腦子打出來。」就喊他的跟人道:「陸賓,拿我的小槍來。」達特安也喊道:「你先弄住他的跟人,我去對付主人。」巴蘭舒是好打架的,聽了這話,早把那個人的跟人打倒在地,不讓他起來。主人看見,拔出劍來攻達特安。不到三秒鐘光景,那個人中了三劍,達特安喊道:「一劍替阿托士,一劍替頗圖斯,一劍替阿拉密。」那個人倒在地下,達特安以為他死了,彎著身子去搜那張護照,誰知那個人手裏還拿著劍,向達特安胸口刺來,喊道:「這一劍給你!」達特安急了,又刺他一劍,把他釘在地上,喊道:「再給你一劍,這是末了一劍!」那個人登時暈過去。達特安把護照搜了出來,看見照上的名字,是狄倭達伯爵。達特安看他的仇人,相貌魁梧,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因為自己替別人辦事,無緣無幫的把他傷了,或者傷重致死,也未可知,心裏著實難受,嘆了一口氣。他的跟人還在那裏喊,巴蘭舒叉著他的咽喉,不叫他喊,對達特安道:「這是個那曼人,有名的倔強的;我把他叉住了,他不喊,一放手,他又喊了。」達特安拿條手巾,把他的嘴塞了。巴蘭舒道:「我們須把他捆在樹上。」他們把他捆牢了,把狄倭達拖到他跟人身邊。天色將晚,樹林把那兩個人遮住,過路的人就看不見。

達特安說道:「我們去見那鎮守官。」巴蘭舒道:「你已受傷了。」達特安道:「這算不了什麽;先辦公事,辦完了再看傷。」兩個人就向鎮守官家裏跑,報了狄倭達伯爵的名,見那鎮守官。鎮守官說道:「你有主教的護照沒有?」達特安拿了出來,說道:「這就是主教的護照。」鎮守官道:「不錯的。」達特安道:「主教倒還相信我。」鎮守官道:「我知道主教是要截留一個人,不許他過海。」達特安道:「是的。那個人叫做達特安,從巴黎動身,帶著三個朋友。」鎮守官道:「你認得那個人麽?」達特安問「是誰?」鎮守官道:「就是那個達特安。」達特安道:「認得之至。」鎮守官問道:「你可以把那人的面貌告訴我麽?」達特安就把狄倭達伯爵的面貌,細說一番。又問道:「有人同他一路走麽?」答道:「他帶一個跟人,叫做陸賓。」鎮守官道:「我們要留心他。我們若是捉著了,是要派兵送他回去巴黎。」達特安道:「你能夠辦得到,主教一定是喜歡的。」鎮守官道:「你回來的時候,見主教麽?」達特安道:「一定要見的。」鎮守官道:「托你替我致意。」達特安道:「那個自然。」鎮守官高高興興的簽了安,交把達特安,還說了許多恭維的話。達特安鞠躬出來,趕緊就走,另外走了一條路,進了城,走到碼頭,船主在那裏候著;見了達特安,問道:「怎麽樣了?」達特安道:「你來看年,護照是簽了字了。」船主道:「那一位客人呢。」達特安道:「他今天不走。這是船錢,你收了罷。」說完,同跟人跳上小船,不到五分鐘,就上了大船,正是時候。等不到一會子,聽見炮響,就是鎖海口炮;放了之後,船只是不許出口的了。達特安這時候才看看他的傷,幸而不重,不過傷了肋骨,汗衫子粘了傷口,血是早止住了。他卻是乏極了,在船面鋪塊褥子,就熟睡了。明天一早,看看,尚離英國口岸數十里,因為晚上沒風,船走的慢,到十點鐘,船到杜華,下了定。

再過半點鐘,達特安登了岸,高興的很,喊道:「我可到了!」主僕兩個,雇了馬,同向導的人,走了四點鐘,到了倫敦。達特安從來沒到過倫敦,又不會說英國話,他把巴金汗的名字,寫在紙上,去問人,找著公爵府。原來公爵不在府裏,去了溫雪,陪英王打獵。他找著公爵的家人,那人會說法國話;他就告訴他,有一件性命交關的事體:要見他主人。那個家人叫做白得理,聽他這一番話,備了兩匹馬,叫他主僕騎了,自己就領了他們去。巴蘭舒疲乏了,動不得,不能同去。達特安跟白得理到了溫雪,聽說巴金汗同英王在七英裏外打獵,只好趕到那裏去。白得理聽見他主人的聲音,他就問達特安道:「我見著主人,怎麽稟報?」達特安道:「你就說,在新橋要同他打架的人,要見他。」白得理道:「這是句很古怪的話!」達特安道:「不要緊,這就可以的了。」白得理騎馬跑了,把話告訴他的主人;那公爵記得新橋那件事,知道法國有事,同他有關系的,就問送信人在那裏,後來看見達特安,他就跑過來,白得理遠遠的落在後頭。巴金汗的神氣很著急,走近了,就問達特安道:「王后沒事麽?」達特安道:「我盼望王后沒事;但是王后有危險,非公爵不能救她。」巴金汗喊道:「我,什麽事?我只要辦得到,我什麽力都肯出。你趕緊說!」達特安道:「都說在這封信上了。」公爵道:「誰的信?」達特安道:「王后的。」巴金汗喊道:「王后的信?」說的時候臉都青了,達特安也不免驚怕起來。公爵見信穿了一個洞,就指著問道:「為什麽這封信破到這個樣?」達特安道:「我卻沒留心!想是狄倭達伯爵刺我的時候弄的。」巴金汗一面拆信,一面說道?「你受了傷了?」達特安道:「不要緊的。不過撩了一下。」公爵讀了信,喊道:「老天呀!真是不幸的事!白得理,你在這裏等;不是的,你去對王上說,我要告假,有極要緊的事,馬上要回去倫敦。」就拉住達特安,一同跑回去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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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3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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