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與巴黎日記/卷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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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四年三月[编辑]

光緒四年〕三月初一日辛亥為西曆四月初三日。沙乃斯白裏侯接受外部之任,函約三點鍾往商公事。以為便見也,屆時往,則各國公使咸集,朝服佩刀。因詢日本公使:「亦曾遇此禮乎?」。曰:「未也。」問何以知朝服,曰:「前任移交有案,檢查始知之。」其間未朝服者,科倫比亞公使薩巴塔、海地公使韋立瓦來克斯、尼戛拉卦公使馬爾叩來塔及予四人而已。諸人意若甚不自適者。比見,則次第宣傳。頭等公使以土國莫拉射為首。二等公使即以馬爾叩來塔為首。詢知駐此二十餘年矣,兼充日思巴尼牙及荷蘭公使,是以駐倫敦之日為少,而於此等典禮亦未能知,則所不能解也。各公使皆數語即出。

予隨日思巴尼亞公使戛薩類各來西亞之後聽宣示,則沙賴斯白裏亦朝服立,予始謝未及朝服之咎,答曰:「本不應朝服。中國衣冠吾亦不能辨也。」因言昨接誦頒刻函件,情理兼到,良用感佩。沙乃斯:「中國與俄國為鄰,想亦有難處之事?」予謂:「數年以來,尚相與和好無間言。」沙乃斯:「人情久處則相習,彼此情意,可以互通,自然交誼日固。」至是始延予坐。因告以近時惟伊犁一城,尚未知如何置議。沙乃斯問故,予曰;「此喀什噶爾諸城之都會也,將軍實駐。」沙乃斯言:「此間未聞有伊犁踞城之事,請竟其說。」予謂:「天山南北兩路,乘中國亂民肆起,諸回酋並起分踞其地。俄人於此時襲取伊犁,而諸城乃並為難穀刊所踞。中國近數年用兵收復故地,而伊犁一城為俄人所踞,尚未置議。」沙乃斯言:「俄人肯退還否?」予言:「原約中國官兵克復各城即應歸還中國,獨苦為日久,未必能輕易繳還。」沙乃斯言:「此實俄人慣技,歷來最喜侵削人土地,所在穩踞,不肯退還。」予因辭出。美公使威烈士以為予入見工夫為最久也。

便回拜統領來遜,及赴裏德茶會,亦一統領也,云在貝拉處相見。貝拉夫婦亦皆在,相與立談,自言三十年前曾居印度二十年,頗習其語言。出見其二女,極美。蓋曾為印度兵官者也。晚赴沙乃斯茶會,所見類比爾、倭爾色裏(並新派充統領)、勞色爾(愛爾蘭部尚書)、非爾拉(印度總理醫務)、優諾(著有注釋馬爾克波羅書。馬耳克波羅隨元世祖入中國,為西洋人入中國之始。所記風土人情,西洋多不之信,優諾為加注釋云),其餘熟人及相見寒暄而不知名姓者甚多。

初二日日本公使上野景範〔此處似有脫漏〕萬國公法會一千八百七十七年在荷蘭安都伯爾城會議報單,內載:尚書羅爾得倭亥庚,愛爾蘭人,言此會起自美國買爾斯,才及數年。一千八百七十三年在比利時都城(名伯勒色爾斯)會議;次年在瑞士都城(名占宜法);又次年在荷蘭維哈爾克城,與會者八九十人;又次年在德明〔國〕伯來明城會議,已三百餘人矣。其會議先定地方,而後選擇時候。凡會議五日,萬法公使〔萬園公法?〕利病得失皆得參讚,惟發議時須簡練詳明,不得過十分工夫。以其文宣述者,當眾誦之,不得過十五分工夫。其欲更改舊章,以書陳論,並列之報單中。五日所論,如彙票還帳,及科定罪名,及成丁年數,及條約久暫之宜,及兩國交戰、他國民船裝運軍火,各推論其得失,著而錄之。

是夕,德在初自法京回,已租定婁阿達洛街房屋一所,視倫敦房價三倍矣,以炫奇會之故也。意大里人西弱裏那諦波羅約赴茶會,為告幫之舉,遣張聽帆往代。

初三日金登幹過談,以將往巴黎,就商一切應辦事宜。新報載戶部羅斯噶得開報上年出入各款,每年以三月三十一日為結報之期也。

入款十:曰關稅,凡一千九百九十六萬九千磅;曰酒稅,凡二千七百四十六萬四千磅;曰印稅,凡銀票及遺產等項一千零九十五萬六千磅;曰地畝及房租稅,凡二百六十七萬磅;曰入息稅,凡五百八十二萬磅;曰信局稅,凡六百十五萬磅;曰電報局稅,凡一百三十一萬磅;一地課,凡四十一萬磅;一國家借出債息,凡九十四萬九千八百八十三萬磅;曰雜稅,凡四百零六萬四千四百十五磅。共計入款七千九百七十六萬三千二百九十八磅。

出款四:曰國債息,凡三千零零五萬四千三百三十五磅;曰陸軍用款,凡一千六百一十一萬二千一百六十五磅;曰水師用款,凡一千零九十七萬八千七百九十二磅;曰俸薪及各關局用款,凡二千二百七十五萬八千四百零三磅。共計出款七千八百九十萬零三千四百九十五磅。餘存八十五萬九千八百零三磅,本年借用兵費五百萬磅在外。

因議籌款彌補之法:國家借出債息,每磅收息五佩宜,擬加為收息五佩宜〔以上二「五」字,疑有一誤〕,可加收三百萬磅;煙稅每煙重至一磅加收四佩宜,可加稅七十五萬磅。用以填補借用兵費。所餘虧欠之數,再下一年填補。西洋制國用,歲一校量出入各款,因其盈絀之數,以制輕重之宜,一交議定〔院〕諸紳通議,而後下所司行之。三代制用之經,量入以為出,西洋則量出以為入,而後知其君民上下,並心一力,以求制治保邦之義。所以立國數千年而日臻強盛者,此也。

又論中國北五省災荒情形,咎及官員貪私營弊,國家又不務講求格致之方以開闢利源。而論北五省黃沙土最宜稼穡,一年收成所出之穀,即可供應數年之需。惟土質輕鬆,中間孔罅滲漏,不能多受雨水,專恃天行雨水灌溉。德國有男爵理和道芬,曾經履視中國北省地方,言各處沙土平鋪,下厚五十丈。山間空罅,沙土則填補之。道路崎嶇,沙土則平易之。大地高低層疊,時有水溜穿割,而水溜不能在沙土內存留,其勢下滲至硬處始止,是以沙土之內並無泉源,須下通至四丈及五十丈不等乃可以得水源。因思最善灌溉之法,惟有用機器汲水上行以利用。中國此等技藝全不講求,國家又無可籌之款。通計北省地方,幅員約二十五萬方里(所言洋里,每里當中國三里),地面居住之人不能引水上升,一季無雨,即憂乾旱;則惟下臨近水之處,就沙地河岸間以資灌溉,地氣亦和暖無患也。

因思春秋時列國疆域盡於河南北,謂之中國。吳東界於淮,楚南極於江,於時謂之蠻夷;而物產地利之厚,乃皆在河北。西洋人以北五省土田最宜稼穡,自古已然,信不誣也。據《漢書•溝洫志》,禹疏九川,陂九澤,功施乎三代。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於楚,西方則通渠漢川。於齊,則通淄、濟之間。至於他引水溉田溝渠甚多。魏史起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內。秦用鄭國,鑿涇水,自中山西抵瓠口為渠,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於是關中為沃野,無凶年。漢武帝時,引渭穿漕第,起長安,旁南山下,至河三百餘里以轉漕,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得以溉。其後河東守番係,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阪下。漢中守湯子卬穿褒斜道五百餘里。又發卒穿洛水,自徵引洛水至商顏下。自是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穀以溉田。關中靈軹、成國、湋渠引諸川(《地理志》:靈軹渠在周至,成國渠在陳倉,湋水出湋谷),東海引巨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溉田。大〔太〕始中,趙中大夫白公復奏穿渠引涇水,首起谷口,尾入櫟陽,注渭中,袤二百里,名曰白渠。宣帝地節中,行河使郭昌以河分為屯氏河,水勢北曲,皆邪直貝邱縣。恐水盛,堤防不能禁,乃各更穿渠,直東,經東郡界中,不令北行,渠以通利。是自武帝以來,經營西北水利勤矣。後漢都洛陽二百餘年,惟明帝永明中王景修汴渠,起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餘里,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潰漏之患。魏晉迭興,而西北州郡割據戰爭,皆為異域。後魏刁雍為薄骨律鎮將(唐靈武郡,今之靈州),上言:「富平西三十里有艾山,南北二十六里、東西五十四里,鑿以通河,似禹舊跡。其兩岸作溉田大渠,廣十餘步,山南引水入此渠中。今此渠高於河水二丈三尺,河水侵射,往往崩頹,而水不得上。艾山北,中有洲渚,水分為二。請於河西高渠之北八里、分河之下五里,平鑿渠,廣十五步,深五尺,北行四十里,還入古之高渠。即修高渠而北,復八十里,合百二十里。所鑿新渠口,河下五尺,水不得入。又求從小河東南岸斜斷至西北岸,計長二百七十步,廣十步,高二尺〔中華書局標點本《魏書》作「二丈」〕,絕斷小河。小河之水盡入新渠,水以充足,溉官私田四萬餘頃。」裴延儁為幽州刺史,范陽郡有舊沈渠,徑五十里;漁陽燕郡有故戾諸堰,廣袤三十里,皆廢毀多時。延儁自度水形營造,溉田萬餘頃。知後魏立國之基,邁於南北兩朝矣。然刁雍以艾山渠為禹舊跡,非也。禹功在治水,引河使就下,未嘗開渠引河,使上行以為民利也。大抵皆漢武帝時言水利者所開造。班史固謂他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勝言也。是以杜佑以河渠疏利美武帝之功。至唐時,關中猶號為沃野。而觀唐時轉漕京師,率由河入洛,以達於渭,而江、淮以南由汴入河。洛、渭至唐時猶為大川。禹之滌九川、陂九澤,悉九州之地皆為之陂以畜水,而引而泄之於川。天時地脈疏泄勤,則水潦之歸墟有所翕聚,而流行愈暢。河北水利之失,由南北朝割據紛爭,歷隋、唐無能一加修復,至五季而遂盡遣其故跡。宋至南渡,倚東南數州之地經營兵食,而天時地利亦遂蘊聚於東南。元、明兩朝四百年,一循南宋之舊,號江淮財賦之邦,而北五省沃饒之區,一聽其化為沙壤磽瘠。溝渠之利、耕耨之功,悉廢不講。善夫魏李悝之言曰:「理田勤謹則畝益三斗,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減,輒為粟百八十萬石。北五省方廣萬餘里,無與經營。國勢安得而不虛弱也?

羅斯噶得曾問:「中國禦旱亦有術乎?」曰:「東南備旱有湖池陂堰,西北無之。至於多植樹木以引水氣,使不為旱,至西洋始知有此說,中國未聞也。」曰:「開河浚渠,平時預謀之,遇旱尤可用以代賑。中國亦行此乎?」予愧無以應也。

初四日英國議院分兩黨,其持異議者格蘭斯登主之,上議院為首者曰格蘭非爾,下議院為首者曰哈定敦。安友會人卜來得與科布敦同詣議院之持異議者,屬阻止俄、土用兵之議。凡會中人數眾多,而公舉一二人言事,名之曰德比爾得升。及見,格蘭非爾曉之曰:「吾意不樂用兵與君同。雖然,言之無益也。一千八百五十七年用兵中國,兩議院爭持甚力,議紳波爾克畢得竟至請散會堂,戛然而去。其時議請不用兵者,人數多於用兵者,然終不能相勝。吾在議院久,國家定計用兵而能匡正者,實亦無【。況其於國事本有關係者乎?」

西洋議院之有異黨相與駁難,以求一是,用意至美。而如格蘭斯登之助俄傾土,阻撓國計,亦云過矣。而其分黨有同有異,則亦始終不變其說。惟有大議,緩急輕重關係稍巨,則亦常於集議之先更自分黨。凡持異議者,先起自陳,願附眾議;既畢,校其人數多寡以定行止。而其著名為首者,不樂變易其說以相附會,又念此事之不可以更持異議,則往往托故先行,若自示未經與議者。其負氣而不相下,又可笑也。

克婁恩喀畢勒輯錄五信,論卜林斯堪梭爾得,君主之夫稱也。其中一事,言巴摩斯登為宰相,有議奏事,聽候君主命下。堪梭爾得因取奏改定數字。巴摩斯登辨知為堪梭爾得筆跡,乃重繕原稿,復上之君主。君主亦喻其意,乃徑下其議行之。英人論巴摩斯登有擔當。凡事猶豫久不決,輒相詬曰:「曷不巴摩斯登?」其五信皆不列名,而署云維爾拉克斯,譯言真實不虛也。

初五日禮拜。回人密爾薩畢爾伯克什來談。詣金登幹,以英人馬克爾希枉書自陳,效力戶部,深知課稅事宜,兼通化學,謂於稅司為宜也。金登幹檢查倫敦名冊,始知其人在戶部,所職若書吏。因論數年來考求人才之方,凡以書自陳者,皆責令尋求保人,而後具其名以達於總稅司。先請醫士馬克裏考驗其體氣性格。體氣強實,性格又耐勞堪事,乃得入選。而後試之以文,使自書名及居址,及在何學館肄業,或官學,或私學,曾否考列等第及給有文憑,其授業館師為誰,及所習何業,所讀何書,所與相識往還有無名望、通知諸實學者,皆條舉其名及與交年分久暫,及在學幾年,及出學館後所營何事,刊刻回答單,逐條登對。而後試以算學及誦他文件,以察知其文理斷續,驗所學之淺深。大率算學必能通曉,刺丁及佛郎西及日耳曼語言文字必能通知一二處,而於格致、化學等事亦能諳習一二端,乃為上選。

因問:「課算自須數學。其諸實事必務通知,亦殊不易。」金登幹曰:「凡人能成就一二種學問,其心思必細,而其見事亦必稍有條理。去歲四月,曾考試二十三人,取者四人而已。凡取錄者照繕其問答單,申報總稅司,原文存留,以備查考。其間開報學館及入學年分及所習藝與其交遊,不得稍有虛飾。其有虛飾,雖經取錄送至中國,亦即時撤銷。是以所開報學館必往一查,以驗其言信否。他端皆然,無論為時久暫,但其偽飾必黜之。」嗚乎!此西洋人才之所以盛也!

初六日接上海正月廿日所發六十四號包封,由英公司「煙打士」船遞到,內總署正月初七日第十九號信(赫德議洋藥厘「南洋加徵九十、北洋加徵六十」一款,十年修約一款,各國條約緊要各節擬稿通照一款,福建莆田縣第一款),並何小宋、崇地山、方右民三信。右民揀放登萊青道,以由總署保放,例執弟子禮也。

古得門來言:阿喀得密西安以所畫置之羅亞爾喀得密畫館,並於今日預備,邀至為首者數人家一觀。其阿喀得密西安中,尚書一人曰格南得;選畫者十人;布〔部〕署懸掛者三人,曰山得,曰類登,曰類克裏夫。歲以西曆五月初一日開畫館,閱六月始畢。古得門為予作小照亦送置畫館。所送畫者並以四月初一、初二日為止。惟阿喀得密西安得展一禮拜,以四月初八、初九兩日為止(當中曆三月初六、七兩日)。另詣瓦得斯及阿紐畫館。

是日所見畫:格蘭得為蘇格蘭鹿苑,彌望皆石山,有永灣回出山左,鹿十餘頭,或立或臥。馬克斯得為禿【十餘頭,嘴長頸短,兩翼灰黑而身腹微白,其頭無毛;印度城中相群聚食諸濁物,禁民人不得戕斃,違者罰金。格力摹為山水,兩山環合,中有水一溪;一人騎馬渡水而風從左生,樹木皆披靡,水紋右卷至岸,馬尾揚起,騎者左手持韁,而舉右手按其冠以拒風;右岸小屋一區,炊煙為風力所壓,斜出下散,如聞風聲之生於紙上也。予評所見,以此為第一。其餘為人物,而筆趣各不同。山得為一女郎,掀簾倚身外向,衣紋及身上半外映日光,宛如生。予評人物,以此為第一。餘若類登之淡雅,繪希臘女子赤足,極有神韻。瓦得斯之奇偉,多繪《舊約》書軼事為神怪。密來斯之渾成,為人作小照,專寫神韻,不多著筆墨,遠望之如生;歲不過寫一二幀,必其人有學問盛名,筆資至少亦千磅以上。阿爾馬塔諦馬之幽秀,畫一女郎窺窗,窗門微啟,日光透入,由面以達右手;手持鮮花一叢,日光微映其半。皆妙品也。古裏門云:「類登、瓦得斯之畫各有專妙,其雅俗共宜者,則羅爾白登及非得二人。又有威畢斯得、尼科爾,皆阿喀得密西安之著聞者也。」

阿紐畫館專邀看馬。克拉克蘭所繪《君主家慶圖》,君主旁坐,其子四人、公主四人,並其婿若孫及諸子婦,凡二十二人,皆用白描,亦妙品。又閱其所新收得爾拿畫大小數幅;及林樂爾斯畫一婦人,值三千磅,蓋百年前物也。得爾拿相距不過三十年,而其畫值絕貴,小幅方四五寸亦值二百磅。大者數千。或為石壁,著屋數區,前臨日出,隔水有橫橋,或為連屋山畔。大率最善煙水晚瘴〔嶂〕,尤佳妙處全在著色。又有格吉斯白拉畫諦溫攝爾公夫人一幀。夫人美豔絕世,聞其畫筆尤神。去歲為人夜啟窗扉,割其畫以去,值一萬一千磅。皆阿紐畫館所收得者也。並英國人。又拉非爾、安頡洛二人,為意大里國畫家之最著者,其生在四百年前,尤不易得云。

是夕,李湘甫、姚彥嘉諸君治席為予陪生。

初七日早邀李湘甫、姚彥嘉、德在初、鳳夔九、張聽帆、黃玉屏、羅稷臣、馬格裏、賀璧理為麵食作生日。格林裏治學館嚴又陵、方益堂、葉桐侯、何鏡秋、林鍾卿、薩鼎茗來賀,因留麵食。嚴又陵議論縱橫:因西洋光學、聲學尚在電學之前,初作指南針,即從光學悟出。又云光速而聲遲,如雷、電一物,先睹電光而後聞雷聲。西士用齒輪急轉,不能辨其能〔為〕齒輪;引電氣射之,懸幔其前以辨影,則齒輪宛然,可悟光之速。西士論光與聲,射處皆成點。聲有高下,光有緩急,則點亦分輕重。凡所映之光影,皆積點而成者也。傳聲器之法,即從此悟出。又凡聲與光皆因動以致其用,其動處必成文。西士製方銅板,下用銅柱擎之,以旋螺合其筍;而合筍處必稍寬鬆,使含動勢。布細沙其上。舒兩指按銅版邊,張絲為弓弦,從右向銅板邊捋之,則上沙析分為四方,每方皆有花紋,其形式並同。而每一捋則花紋必一變,以捋處及左方按處用力有輕重,沙之隨動而成聚散者必各異其狀,其機妙全視所動之數。西士於動力亦以分杪計之。又論地球赤道為熱度,其南北皆為溫度。西士測海,赤道以北皆東北風,赤道以南皆東南風。洋人未有輪船時,皆從南北緯度以斜取風力,因名之「通商風」。其故何也?由地球從西轉,與天空之氣相迎而成東風;赤道以北迎北方之氣,赤道以南迎南方之氣,故其風皆有常度。

是夕,李湘甫諸人仍治席為予陪生。李丹崖亦從德國回倫敦。是日下午赴類得茶會。類得亦世爵,饒於資,疑為猶太人。

初八日接上海文報局正月廿七日由法公司「挨物」船遞到六十五號包封,內總署公文一件(議復開報出洋經費),及胡玉璣一信。又由李丹崖遞到黎蓴齋一信。施密斯、克雷、西法裏三夫人來。

密斯盤編次英國設立信局原由,因論:「天下事只為不知,便生怪惑。西洋所以致富強,中國無肯依行,惟不知故也。當明著其所以然,刊行之天下,使人人皆知其為利益,則得失利病較然於心,自然知所信從矣。凡事莫難於創始,非獨中國然也,西洋各國亦莫不然。英國初造信局,大抵傳遞軍報,歲費三千六百磅,不過人夫、馬車,遞送愛爾蘭等處都城而已。已而通民人書信皆得收送,以冀收還信資,彌補國家用款。漸次設立汽輪船公司及汽輪車行,傳遞書信遍天下。即汽輪船公司,國家歲給資至八十萬磅,而所收信費乃至六百餘萬。通計初次傳遞人民書信所收信資,視今幾二十倍,以次遞減,僅及二十分之一,而國家所得信費亦歲有增加,遂為籌餉之一大宗。」

嚴又陵言:「中國切要之義有三:一曰除忌諱,二曰便人情,三曰專趨向。」可謂深切著明。鄙人生平所守,亦不去此三義,而以是犯一時大忌,朝廷亦加之賤簡,誰與知之而誰與言之!

密斯盤謀就鄙人見聞所及,刊刻新報曉示中國士民。因告以前歲自上海開行沿途日記鈔送總署,以致被參,刊刻新報殆非鄙人所敢任之。密斯盤亦相與憮然,歎息不已。

初九日安布洛約遊「色爾西得尼窪爾得魯」,云紙行也。往視,乃知為印造各種應用紙張,而役工至二千五百人,事忙時可增至三千人。凡相連兩廠:其一專造火車輪〔火輪車〕行小票,及電報局所用紙條,皆機器為之。火輪車行小票由粗紙襯背,上下兩層。所糊麵醬,至貯麥麵十餘巨桶。用氣爐引水熬之,入火灶焙乾。為巨房收火氣,用皮條轉疊十餘層,出入惟兩門,以逼乾為度。用紥刀截成條,每條八小票,入機器疊成八段,約高尺餘,送入壓印機器。(此機器絕奇:左右兩高方筒,從右疊小票筒中,中為印模三,皆用活字編號,由一至萬萬,無重復者。轉入左筒,滿則出之。其間一票或破爛,機器即自停止,亦可謂神奇矣。)每機器一具,約一點鍾壓印一萬方。又入一記數機器,與壓印機器編號同,以查考壓印或有脫漏及模糊者。其疊票、裝票,皆十二三齡童子為之,每箱裝五萬方。電報紙條連紙成卷,圍徑尺許,而條寬不足三分。紙卷中空,納入車輪杵中。旁用小刀,轉小輪機器,一畫而成條。云東洋及印度所用電報紙條皆取給於此。

其一為大廠,凡五層。用自升屋徑達上一層,則皆編次大小字板。次則大小信封紙,並用機器壓成;亦有不用機輪而用人力壓成者。其疊各種封套紙,皆童子為之。又次則摺成封套。其機器亦絕奇:從前方納紙入,旁列兩杵,施膠左右方;右方旁加一杵,為封口加印文;轉入後方,有方池,四方皆有活鐵片,其中為方印;壓紙入池內,兩旁小鐵片亦隨壓下,左右兩方膠合處皆已黏固;前方已先施膠令乾,合而不黏,一壓已成封套。(聞二十五年前猶用人工造之。有團拉羅者,始以機器製造;萊門德又以壓力法為之。)隨疊入下方盒內,自然整齊,皆婦女為之。其旁各屋,亦有用人力黏封者,亦皆婦女也。

又次則刷印機器:有用鋼板者,有用畫石者,有加五色者,有一機器次第加色者,有歷數機器加色者。其石板但用墨畫,以油塗之,其著墨處皆搨入紙上,無墨處五色皆不著也。石板惟德國有之,與中國白石同,而紋理較細,微帶蠟色,不純白,逾尺小方約值十磅(每金洋一枚為一磅),大者三佩宜一磅(每十二兩為一磅)。其貯石板處,大小約數千方。

又次則修整各機器,大小機輪各一。工匠多則用大機輪,蓋凡修整機器,仍用機器為之故也。其旁為印刷大字機器,有藍地印白字,紙大約四五尺,云本日印【四千張,用藍料約值六十四磅。此外有作畫者,或畫入石板,或紙,或加五色,或為機器式,尺寸有度,上下有程。有傾鉛板者。有制造巨冊者。有調五色花紋者(為小長方池,貯膠水其下,上加以油,用五色筆畫。其上有小銅條排針若懸齒,從五色畫紋中橫推之,即成小花紋,若錯錦然)。其法調五色小池中,用紙掠其上,即成花紋。有刻鋼板者,大率英國各家圖記印入簡端,多由此制造;橫列小廚長丈許,抽提凡數百,每抽提中貯小印方數十,蓋亦多矣。各國國家印文大逾數寸者亦數十百事。詢之,每一禮拜支工價三千餘磅(約一萬餘金。一切皆用機器,而人工亦至如此之巨)。

窪爾得魯凡五子,三子皆在廠中,其二子專習起造,猶中國之木工也。其幫辦曰懷音,款接甚恭,為置酒,並致頌詞。為龍文,並製皮匣貯之;又為製圖記、書簡及封套,共四盒,以相饋遺。二廠之外尚有二廠,其一近代模江,專運送各國及本國各部;其一則以鬻之市者。此二廠則專主製造也。(二廠並在芬士布列街,其發運之肆在溫來士得,零估之肆在倫敦華爾。)窪爾得魯亦下會堂紳。是日下午,格非斯邀茶會,至則近夕,人客存留無幾矣。

案窪爾得魯廠所製造紙張,一曰信箋信封,一曰火輪車行票,一曰火輪車行按日記程冊,一曰火輪車行牌單,一曰電信局報條,一曰電信局報單及外封,一曰銀行彙單及支數單,一曰賬簿,一曰刷印圖板。因而有畫廠。因而有修理機器廠。大小皆用機器,而役用人工亦二三千,在中國不過一購買信箋賬薄之行店而已。

初十日威斯敏斯得茶會,為捐錢以應之,而令鳳夔九往代。以此會專為收養病人,其原由於威斯敏斯得公,故以名會。阿裏克,故醫士,曾充會堂官醫,於此會亦為主人也。

晚赴沙乃斯百里茶會。據稱作一小茶會,聚者數十人,並皇家親戚。旁斯茀得見語云:「此會皆屬著名人物。」侯登見語,則曰:「各國公主、太子會聚於此。各國公使亦與焉。」沙乃斯百里帶見丹國太子,英大太子妃之兄也,文秀倜儻,語前數年與中國定約事甚悉。又帶見瑞典公主,謂斌椿曾至其國,為詩贈其母後而書之扇,其母後遂以賜之,至今尚存也。各部尚書及各公使,至者較平時為多。所見類比爾(奇巴臘答總督)、類登、倭爾斯敦、斯拉甫類爾、馬類得(曾隨威妥瑪充中國參讚數年,今改赴羅馬)。

十一日《倫敦安得占宜司》新報載:英國設立公會修造由印度通雲南鐵路,以阿薩密為始。阿薩密之東【南尚有自主之國曰踢伯拉。〔叔河案:當指廷布(Thimphu)。為不丹首都,在阿薩密西北,此云東南,誤。〕由踢伯拉逾緬甸北界以達怒江,洋人謂之布拉麻蒲他拉河也。據稱由阿薩密通雲南邊界僅及六百英里(合中國一千八百里)。大致言有數利:可以運貨,可以招致人工,尤欲趁馬加利一案中國廣張示諭,遍及雲南邊地,宜及時為之。其費取之商之〔人〕,並不欲國家包還刊息,惟求多給餘地以為保護鐵道之計。

回拜費克斯、遮拉爾得及金窪爾得(宜昌領事,新乞假回國。云在宜昌六月,見關口收稅九十餘兩,僅太穀行一家至其地已)。並赴施買斯茶會,見所多音比(云在海部管理海道,行海船主日記所載風色皆歸考求,蓋比合各船日記以推知其所以然也)、西門斯(精於電學,曾於色爾倫公處見之,約遊其電氣館)、覺爾恕阿威裏阿摩斯(為倫敦大訟師),占斯登(云在中國二十五年,英人初得香港,以充香港總督)、馬裏生(兵官,在印度多年,遍遊印度各部)。施買斯精於礦學,兩巨廚藏礦石數千萬品,云其一皆雜金質,其一石質也。出示一拙提,約三十餘種,大率皆水晶也,亦具五色。有髮晶一方。問以何為似髮,曰:「此歡爾博蘭得也。」因出石一方,紫黑色,狀如石膏,自成絲文。曰:「水晶中雜此質,即為髮晶。」因論石灰及堿,皆金質也,其金質亦六十四品之一。石灰本質曰咯爾西恩,入養氣則為石灰。堿之本質曰波答西恩,入養氣則成堿。

施密斯本英國巨姓。為其族繁也,自名曰施買斯。而施密斯亦為五金工匠之稱:冶金曰戈爾施密斯,冶銀曰色爾茀爾施密斯,冶銅曰噶伯施密斯,冶鐵曰布來克施密斯,冶鉛曰懷得施密斯。布來克者,譯言黑也;懷德者,譯言白也。鐵質黑,鉛質白,因以為名。名鐵曰愛約倫,名黑鉛曰類得,名白鉛曰新克。其曰噶伯者,紫銅也。紫銅為銅之本質。黃銅曰卜拉斯。

十二日禮拜。接黎蓴齋巴黎信。劉雲生得總署奏稿並信。以巴蘭德欲就謁恭邸府中,恭邸拒之,大憤。開春各堂往賀歲,並拒不見,亦不至總署賀歲。恭邸恐其構釁,據情陳奏。中國所爭專在此。劉雲生見其國主之弟,欲坐則延坐矣。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遠矣!

英人貝柏重由雲南赴印度。蓋前與格維訥探訪滇案曾一遊,至是威妥瑪復命勘重慶、大理等處情形也。內言大理府開市場,各處趕市者五千餘人,有安南、西藏各處人。而以興修鐵路由緬甸至雲南為甚難,以色爾溫及橫岡高山峻嶺,恐有礙也。施拉登亦曾遊歷此路,言到騰越以後,險處更多。法國欲由安南富良江徑達雲南之東,西洋謂之東雲南,舟行為便於轉運,是以並思通此江路。而其中瀾滄江、湄南江兩處水源並較盛,皆可達雲南腹地,一通商則四路皆通矣。其言古洞人裝束皆類西洋人,大約是雲南一種洞夷。至謂罌粟花裁種遍雲南,所行英里計數伯〔百〕里之遙不見他生植,一望皆罌粟也。英人謂貝柏所紀錄,與格尼爾、施拉登足相取證。元初馬哥孛羅亦由印度通西域以達雲南,人多疑其記錄之非實,至是見貝柏所行遊多與之比合,乃皆喜。阿裏克曾邀貝柏入地理會,談論所遊歷情形。英人之樂於遊覽考求,誠亦有以激勸之也。

十三日斯多克斯來談,始知蘇爾士新開河英、法兩國設立公會,斯多克斯實為英國派充之科密底,每月須一赴法國會議。以法人創開此河,入股分者為多;而英人承受挨及一股,又更多於法人,於此河關係尤巨也。因論新開河專受尼羅江之患。以新開河與尼羅江二水相比,皆自南而北。而尼羅江在其西,其水口入海處透長,而泥沙相雜以行,水勢又復湍疾,入海而流衍四漫,新開河口常至淤塞。是以新開河入海處兩旁為遙堤以束水勢,一以逼水使疾趨,一以殺尼羅江之勢,使不至停沙為患。而尼羅江奔騰直下,其右漫處為遙堤所捍,則折而為旋渦倒回,與其全河之水自相搏擊,而泥沙中停,積而為埂,漫處愈不得暢行。

一千八百七十三年乃為開河納沙之法。每冬令江漲方伏,□機器就其衝達遙堤折旋,從海中開溝一道,深三尺、寬三十尺、長八百尺,徑達尼羅江口。春水漲,江勢疾下,泥沙得有所歸。兩水回薄處,其勢必稍停,積沙皆泄之溝中,而後遙堤不至受傷。問其開溝時,泥沙泄之何處?曰:「起泥傾之舟中,下有活板哆口,而用旋螺閉其門,就水深處泄之海中。其泥沙由旋螺孔傾入,不煩人力。左近數十里,海道深淺及新開河險易通塞之處,歲須一丈量,預為之防而疏浚之。大約江口患尼羅江泥沙之遏塞,而內河則患兩岸積沙下浸,尚思就險處逐段以石護之。」問常一往相度乎?曰:「一千八百七十四年及七十六年井往相度測量。」問有書說乎?曰:「費克斯遮拉爾斯記載甚詳,書肆中皆有之。」

斯丹威何爾請聽音樂,為「優萊得斯」船沉失海中,斂費以贍被難者之家。為捐費,受得一票,令張聽帆代往酬應。

十四日詣法公使傅斯達,與商兼使法國事。應否赴五月初一日開設珍奇會,值傅斯達正料檢回巴黎,允為一探問之。大率英法兩國章程略同,其外部窪定敦與其宰相多法爾皆須一見。宰相即軍機,與英國畢根士為宰相、色克侖為軍機,章程又小異。英國駐法公使來恩來〔來恩斯〕,聞極有才略。旋過威妥瑪,晤浪茀爾得,談悉當為蘇格蘭哈思噶之遊,其赴中國當在九月後也。卞長勝、朱耀彩撤回中國,來見。

十五日為西曆四月十七日。密斯盤約往何爾火藥機器局,因偕吳〔李〕丹崖、羅稷臣及馬格裏由車林殼羅斯附汽輪車至達爾得【爾得。廠主貝克威斯迎於車次,並備馬車至其廠,治酒相款。詢知何爾設此局已閱百年。近何爾物故。有百爾得,亦廠主也,相與陪遊。印度製造火藥機器,派員監視,名啟爾得斯,亦同遊。凡分二廠:一廠製造沙模及傾鐵,如輪盤、研鍋、氣筒、大機器,皆熔生鐵為之;一廠兼鐵工、木工。

其具以研鍋、研輪為最大,用雙輪相對,一內一外,周回研之。中安鐵筒,駕軸以運輪,後施鐵鏟。雙輪環鍋轉運,而鐵鏟從後抄火藥使聚至輪下,為一巨器。其他紥火藥使成塊又磨使光,又有兩齒輪相對,搓而揉之;其齒輪一用鐵,一用木。貝客威斯云:「兩鐵相磨則生火,是以用水與鐵相交互。凡研火藥,小機器用旋螺釘者,並用銅釘,以防鐵釘或誤墜火藥內,致研磨生火也。」其研輪熔成後,截去粗邊而刮輪圍使光。用一機器巨輪,旁駕兩研輪,一截過,一刮光。中輪行甚遲,蓋下有小輪四五相銜,小輪轉數周,始移一齒,而其力絕大。此外研石機器一,投火石巨塊鋼臼中,須臾而成粉。詢之,用石粉以抵沙磨,其工力尤細而精。釘汽簡廠一。上為大圓筒,下安四足,水力汽從四足透入汽管。貝克威斯云:「汽筒以此式為最佳。汽輪船用此式,從無炸裂者。」

又有畫館一,凡製各種機器,先畫為圖式。而後度其大小分杪,製造木模,乃始傾鐵為之。其木模別為二樓貯之,大小約數萬件,皆有標記。所製機器一有損者,用電報通知,即可檢查本模另製,接榫處無不符合。天津東廠製造火藥機器,皆此廠所造。有圖一櫥,木模皆備。貝克威斯云:「天津研輪,猶用整鐵。近年始鑄造空心輪,力尤大。」問何故,曰:「此皆熔鐵為之。整輪邊先冷而輪身後冷,冷者縮而熱者漲,縮漲之力不勻,輪力亦因之以有強弱參差。空心輪套模其中,鐵質不厚則冷力適均。」又引至機爐處,曰:「全廠機器皆由此爐運動。」而汽筒甚小,所以轉運之力,在爐旁一機輪也。

又有制造機爐汽簡小套輪者,圍徑不過尺餘。貝克威斯云:「造此小套輪者名阿什比,居此廠五十餘年矣,其工力速而精。」乃取一輪令阿什比拆視之。予初以為整鐵輪也,啟旋螺釘五,用機器揭出其益,始知其中空而制為鋼格六出形,每出用巨旋螺釘頂一鋼片,其形曲而侈。又拆其外圍,則外套一鋼皮,不過分許,內環鋼圍二重,每重約五六分,一重整圍,一重兩段合圍。其散力大於外套者二寸餘,力束之,使兩端緊合,納之外套中,猶餘分許不能全合。整圍口在一方,兩段圍口各斜出兩方。問:何以不用整輪?「整輪磨久則必銷縮。用軟鋼環擎其中,則隨銷隨漲,鋼皮又從內頂之,是以無銷縮之虞。」大抵西洋之用鋼鐵,取其至剛也,而以柔道行之,是以其力停勻而其功可以經久。

貝克威斯言:「英國各會之設,起於二千年前。國君苛徵,頭會箕斂,家有蓋藏,必搜刮及之。是以百工技藝各立公會,凡有贏餘,納之公會中。其後設立議紳,蠲除苛斂,而各會相沿,仍而不廢。久而達官巨紳,皆籍名會中,非復原始命名之意矣。各會皆有存儲,其用有三:一修行善舉,一開立學堂,其一以為歲時酒食之費。然本會亦有應辦理事件,如所入之魚會,日常派三人周視魚行,有餒敗者,禁不得市買〔賣〕。」予因語以去歲各會枉邀者約計四五:一魚會,一泥匠會,一製大呢會,一金工會,一商會。以各會皆有主名,中國公使無因與會,辭不往也。至是,始聞知其本末。貝克威斯云:「今年甚望飲差來與此會。」因問以魚會監察魚行,各會想皆能有應辦事件。貝克威斯云:「不能盡知其詳。然如金工會,凡製造金器者必加蓋小印,今時辰金表外殼內方有小圖記,即金工會所加蓋也。」

十六日發總署第十九信,合淝伯相第二十信,並家信第十九號。專為總署議覆開報出洋經費一件,稍以意答之。其正月初七日一函有應回答者,暫置不論。

沙乃斯百里議駁新金山設立領事一案,據中國情事指駁,略無寬假,絕不如德爾比之稍顧情誼。日者嘗謂吾命宮坐一劫星,所至必遭小人侵害,至於劉雲生而極矣。劉雲生赴德國已至半年,總署猶奉劉雲生以為傾排鄙人之地,猶劫星之回光也。若此劫星竟坐在沙乃斯百里,則吾道窮矣!於此得一沙乃斯,於軍機大臣又添一王夔石,天將厭之矣,無如何也。

羅亞爾蘇塞也得文會邀請五月初一日前赴百爾林敦赫斯,從英國博學士討論理、數諸學(以醫學、數學為主),歲一為此會也。方料理赴法國,令德在初以一函辭謝之。

奧國為兩種國合並,一云奧大裏,一云亨格裏,匈奴之別稱也。亨格裏一名梅亞爾。其民人亦分二種,一日耳曼人,一斯拉茀人。德爾比在會堂論俄、土爭持未決,英國欲與奧國合並用兵,則必無濟;以奧國最喜反復,不足與共兵事也。奧公使因以咎沙乃裏〔斯〕百里。沙乃斯回報云:「德爾比已辭職,不過議院一紳而已,其言之輕重,均無與於國家。」奧使亦無言。

十七日威妥瑪前赴拉斯噶,聞為摩裏導令前往籌辦中國賑費。前任梅爾貝音之前為窪得生,與摩裏交好,有幹事才。拉斯噶素稱富厚,摩裏因勸威妥瑪一往勸辦。英人以富而喜施濟,相與樂此不疲也。

麥士尼見貽救命枕一具,作三疊式,疊之可以為枕,高下惟意,束之腰可以浮水,亦一納氣皮球也。所居曰浩得裏島,距法國西南海口為近,英國踞而有之,環島為炮台。英人製造自火藥皆在此島。其物產惟牛。牛酪佳者,此島所出也。是日〔此處有脫文〕來辭回家,遣人送之,已行矣。

晚邀馬格裏、賀璧理、李丹岸、羅稷臣、李湘甫、姚彥嘉、德在初、鳳夔九、張聽帆、黃玉屏及馬格裏子女、張阿保,共十四人晚酌。以所生兒滿月之期,諸君皆有賀貽,又初七日為予祝壽,治酒食相答也。

十八日為兒子滿月之期,命名曰立鍈,字曰英生。七萬里生子,其年周一甲而與乃翁同;其所生之月日,又歷七年而與乃兄同。炎兒亦以壬申二月十八日生也。

接上海文報局二月初四日遞發第六十六號包封,內總署谘文二角,一谘彙兌經費銀八萬,一谘正月廿一日上諭:「出使英國欽差大臣兵部侍郎郭,著兼充出使法國欽差大臣。欽此。」(由法使白蘭尼遣其翻譯德微裏亞之陳清也。)並接總署正月廿二日第廿號信,及劉芝田、裴樾岑二信,及正月廿二日家信第十七號(周姓姻事及孫、周賀禮,周婿錢店)。芝田與馮竹漁、沈品蓮、鄭玉軒四觀察奉旨來京引見,蓋為左軍克復喀什噶爾,徑趨伊犁,俄人方以賠繳兵費為辭,於中求一使俄之才,為折衝樽俎計也。

伯克蘭得函薦波克為求一事。此中國常情。西洋富厚已極,而此類求薦者亦時有之。程子之言曰:「天地祇是一個人情做成。」數萬里外亦同此情也。

又接劉和伯信,亦賀生子之喜者。(同文館教習畢利幹譯《法國律例》,丁題良譯《公法》千章。)

十九日禮拜。西洋以四月中直望後一禮拜為耶蘇復生日,而以前二日為耶蘇被難日。此三日為西洋盛會,官司及百工皆舍業。英國以今年開會堂為最早,至散會堂兩禮拜。記去歲耶蘇復生為二月十八日,西曆之四月二日也。不以日為定,而以望後一禮拜為定,亦奇。其被難日名之曰戈茀來特,回生日名之曰依斯得森特。

接法使傅斯達信,告官五月初一開設珍奇會,惟頭等公使得與;其伯理璽天德有座位,餘無座位,而辦理會務大臣乃皆有座位,屬允承辦理會務之名。西洋禮節全與中國異,相處誠難。

晚偕姚彥嘉散步,往覓李丹崖、羅稷臣,皆外出。

二十日以奉到兼充法使之信照會外部,並照會法國駐英公使,兼以一信復之。見金登幹寄在初信;赫德廿二日可抵馬賽,使法國書已齎至。旦夕當赴巴黎矣。

巴黎斯電報載之《台來紐斯》新報云:自正月至三月止官報關稅共收六千四百三十九萬二千福郎,較去年春季多六十七萬五千福郎;賣買貨物之稅共收二萬三千五百四十六萬八千福郎,較去年春季多一千四百十二萬八千福郎。英國以二十施令抵一金磅,法國以二十五福郎抵一金磅。每一福郎較施令少五之一。計春季三月內,收稅一千一百九十九萬八千一百二十磅,所敘商稅一款而已,安得不富強哉;

《摩寧波斯》新報載:英國近派大鐵甲船一、大小兵船三前赴中國,以防俄船出黑龍江,擾及通商口岸也。中國土地人民大於土耳其四倍,而政教兵制尚遠不逮土耳其。土耳其以當黑海、地中海之衝,為歐洲形勢所必爭。英國處遠,不能兼並也。而俄人得之則足以制英,是以兩國互相持,猶春秋晉、楚之爭鄭也。中國跨有東土,於歐洲各國勢不相及也。而俄人既由興安嶺以東出黑龍江,英人又據有香港一島以控制東南各海口,相與睨視中國,交相為市。日本又於其間修明政教,練兵講武,與俄人深相結,犄角相臨,伺隙以收其利。

《代模斯》新政〔報〕載:蘇格蘭拉斯噶勞爾德布婁僂斯德(為拉斯噶梅爾之稱),方聚會紳商助救中國北五省災荒,威妥瑪實主其議。教師克爾恩、佩帶寶星倭得遜、舍利福(各城律法官名)克拉爾格皆集,方謀急起布惠施濟,以收中國之人心。中國一以虛驕之氣當之,通官民上下相與為憒憒,雖有聖者,亦無如之何也已矣!

廿一日復劉鶴伯伯林一信,又寄馬眉叔、陳季同巴黎一信。英國當兵之例,向以十年為期,期滿罷之,仍與贍養。喀爾得威諾任兵部時,謂兵額無多,有事徵調恐不足。稍改定兵制,以五年為期。期滿與約:即有警仍歸隊伍,使各畫諾而籍其名於冊,歲亦給贍養;檄至而不歸隊伍,坐以逃兵之罪。此次謀定俄平〔土〕之約,檄歸隊伍者二萬人。

而聞俄國近事有絕奇者:其都城統領名格力波茀,一日有婦人維爾拉者來見,格力波茀出見之,甫近前,維爾拉袖小洋槍擊之創。執就刑司質訊,問何冤,曰:「無冤。」「無冤何以謀致之死?」曰:「槍擊之而已,亦無意致之死也。」問何事,曰:「年十八時,無故捕繫之獄兩年,憤甚。比見新報有繫獄者,其事與少時所受略同,則格力波茀之所為也。追思少年之憤,於此一發泄耳。」

西洋律法,凡死刑以上,刑司延請紳士十二人公議之。其所延紳士多少咸集,於中派十二人,以其名詔囚。囚曰:「某某與吾為夙怨。」則隨改派,復詔之囚。乃集訟師具事狀,詳錄供詞以授之十二人,其名曰糾裏。糾裏會議有參差,出告刑司曰:「某某議不合,以某事疑。」刑司因復申論其所疑者,再交之。議畢,刑司始具狀上之內部,內部以告於其君,科定罪名,下之舍利福而行刑焉。刑重者縊之獄而已,醫者為診其脈息,具結申報內部。

俄人一千八百六十三年亦改用糾裏議罪之例,而維爾拉婦人竟得釋。出獄時,民人數千萬人護之以行,大歡。或曰:俄人所以不敢施刑,為民不服也。或曰:俄人實明釋之,隨捕而流之賽畢爾裏亞。賽畢爾裏亞近黑龍江,俄人於此放流罪犯。即此亦見俄國政刑,不及歐洲各國遠也。

廿二日遣德在初先赴巴黎,便致金登幹、日意格二信。接上海文報局二月十一日發遞六十七號包封,內李筱荃制軍(二月朔書)、彭仲蓮、周幼龕、周荔樵荃生兄弟、易叔輝及家信戊字二號,二月初二日發。

沙乃斯百里約往談,因語及照復新金山設立領事一件,立言亦極公允,而卻非中國之本心。中國所爭不在權利也,徒以新金山華民眾多,時有口角辨論,應設立一領事以資料理,庶遇事有所統攝,不至淆然相為瀆爭。既經奉使西洋,所有華民交涉事件,自應體察情形,隨時商辦。總期辦理事件,中外一例,不至參差。沙乃斯答言:「各國領事情形,中國須照一例,不宜獨優。」因告言:「中國豈能有獨優之理?正須依照各國章程辦理。」沙乃斯答言:「如此,有何不可設之理?」因復告以:「意尚欲於倫敦設立一領事,如頃有水手滋事一案,亦應歸領事料理。中國亦時有購辦機器之事,現擬請英國密斯盤承充。」沙乃斯言:「此亦中國應行之事,我意無不可行。請移一文,以憑與所司商議。」因語以:「此說亦尚未請示國家,應先奉商,示定能否照行,乃能申報國家。」沙乃斯言:「我即分示科裏,以頃商量情事具一信函,申言各國公例辦理之法,庶有所據以達知中國朝廷,或較徑捷。」因起謝辭去。

便過日本公使及威妥瑪、愛覺敦、馬克斯威諾、馬爾鏗諸處。隨赴多音比茶會。其夫人為施買斯之妹,名家女也。與多音比往來印度,以達中國,南達澳大利洲,又至蘇士威爾士,繪圖記所往來海道。又所蒞風景,得畫數十幅,並名筆也。行海時,日繫布袋柁下,得海物數百種,太〔小〕者如粟,大者長二三寸,以所繫布袋只能漉取及此也。為螺旋者數十種,為蚌者及為蝦殼者及肉體者,奇形詭狀,百出不窮。有形似蘿葡具八足者,有長如竹節者,有身如瓶而頭縮小若瓶口老,有圓如瓜者,有形如摺扇而伸足類展翅者,有圓如花盆而身外出如樹株、張尾若開屏者,大抵介屬為多。云所漉取並大海中浮出水面,亦一奇也。又言在海部錄取各船主日報千餘,以知海道中分別經緯各度,四時風信皆有常度,往往直取一道,或行數日而斜出回繞十餘度,行反速者。不獨風勢有順逆,而海中亦自有急溜,使行程加速。又有一海,中皆浮藻,輪船誤入其中,則纏繞不得行。皆得之親歷,並彙輯千餘家日報,推考而得之。

所晤舍得威爾為格林裏治總辦,茀婁爾為科裏治阿甫色爾貞斯妙西因總辦,倫敦一大醫學館也,並相與約往一遊。羅洛斯為水師提督,與舍得威爾(亦久任水師提督)並在中國日久。達摩生約茶會,並請示期。又有貝登裒愛爾者,云在意大利十餘年(其女甚美),言類布爾得左近,有為火山灰泥淹沒城池二所,蓋二千年以前事也。有名布侖擬者,叔侄二人行舟出地中海,望見火山焰發,自棹小舟近前視之,而灰煙覆海數十里,舟入其中不能脫,亦為所覆壓。其侄乃著書記之。所壓覆二城,一曰旁比愛,一曰赫喀究類裏恩。其城中以學問著名者甚多,布侖擬皆記其名。其後火山壓沒之地皆成沃土,不辨二城之所在矣。近二十年乃皆掘得之。其城非其中屋宇皆完好。所得器具完好者盈千累萬,石刻古畫甚多。男女骨骼及鳥獸鱗介,亦多有異同。多音比室中懸一小鏡,為女像張衣式,蓋其時皆赤體,而以闊布環繞蔽之。考古者多就古城遺址考證推求,以資博攬云。

廿三日接德在初巴黎電報,知赫德並總署派到法文翻譯聯春卿,並於昨晚抵巴黎。

連得胡玉璣二信,關防、經費一切未據北洋核發,而其官銜則首充俄國駐紮新加坡領事,繼由新加坡公舉充巡理府事務,繼由英國派充新加坡提察刑獄事務,又授新加坡議政局員,由奧國賞給頭等寶星,又由英國賞給寶星。前聞其加道銜,蓋在英國得視中國道員也。

古得門、威妥瑪次第來談。古得門為作山水小幅,先擬一稿就商。威妥瑪每見,谘嗟歎息,傷中國之無人,其言且曰:「中國不當輕視洋務,自我觀之,較之前數年尤為急迫。只一俄羅斯已夠枝持。安得有一如李中堂者主持其事乎?且求得一爽快,不似近年之晦氣。」吾謂:「何不早回京,為吾國家一陳之?」威妥瑪曰:「吾不敢避煩,苦先不能見信。」吾謂:「君氣太盛,人皆畏避之。應須平心靜氣,推陳事理,必能見聽。」

立爾斯(小也)遂斯得爾(姊妹也)敖甫殊布爾(苦人也)(婦女為善會,養給窮苦)、生覺爾治(天主教堂建造育嬰館)、勒色爾樂布爾(婦女考求學問會堂)、羅亞爾(所以稱君)阿凱得密(院也)敖甫阿耳嗣(技藝也)御前技藝會其參讚名伊敦)各處邀請,亦有告幫者。因並老儒會、新報養贍會各輸捐款,令馬格裏分別為書謝之。

廿四日聯春卿遞到總署正月廿八日法字一號信(內及參讚派署及代行二節),並沈經笙、董醞卿二信。又接春卿及馬眉叔、陳敬如三信。

金眉生為《六幸圖》而目敘其生平:一曰貧,二曰多病,三曰生兒魯,四曰耳目無恙,五曰讀書粗能記,六曰遍識天下才人。俞蔭甫為之敘,亦自謂生平著書之多,得力於三無:其一無錢,其二無官,其三無能。而自愧其不及者二:讀書苦不能及一也,寡交遊二也。而又謂:「眉生幸者六而不幸者一,在多能又轉而言多。多能亦一幸也。請益六幸為七幸。」極有意趣。

薛公靜序謂:「中國大變二:秦並天下,剗封建為郡縣,海內大勢盡易,三代政法掃地略盡,此一變也。泰西強國並峙,與我殊洲,曠古不相聞知,一旦狎至中土,趠重洋數萬里如履戶閾,與秦漢以來所謂邊患乃絕異,此又一變也。天道久而必變。變之至自天地,聖人能〔此字疑誤〕無如之何。持吾不變之道以待變,則變亦無如聖人何也。」可謂能獨見其大矣。

東洋公使上野景範以予將有巴黎之行,過談,並約同赴萬國公法會及電報會。詢知電報會在倫敦都城,以西曆六月;萬國公法會在德國佛蘭克佛爾得地方,以西曆八月。電報會由國家主持(日本長崎之那噶薩奇,由極南以至極北皆有電報;而那噶薩奇電報,西洋主之,非公例也),商定各國互相交涉之電報,故先須畫諾入會。萬國公法由各國讀書有學識者為之,不待畫約也。然電報會派員往視亦無不可行。與談極為暢適。

光緒四年戊寅歲三月廿五日乙亥為西曆四月廿七日。偕李丹崖、姚彥嘉、李湘甫及馬格裏至車林殼羅斯,附輪船至巴黎。凡由倫敦至巴黎,海道凡二:西北出多發,渡海至喀來,海道較短,而由喀來南折以至巴黎,車站為長;西南出茀克斯敦,渡海至柏郎,海道較贏,而由柏郎至巴黎,車路較直。又多發開車過早,行車輜重恐失料檢,是以定計取道茀克斯敦。車林殼羅斯買取車票並來往舟車,通計其值,以人數準之。至茀克斯敦登舟,所坐船曰阿剌伯多愛爾得(英大太子名也)。船凡四:一曰維多裏亞,一曰阿裏克三台(大太子妃名)、一曰拿破侖,並西南公司輪車局置備。兩海岸日開一船,四日一周。是日阿剌伯船坐房皆已早定。行主允定有不至者,即將其坐房見給。每船開行,例派一人照料,其名曰陸珥。竟得一坐房。天日晴和,舟行甚適。抵柏郎海口,築石壩兩道海中,以為泊船之所,約長數里。石工約五之一,其四皆樹木為橋式,使水勢流通。近壩立奇石二,大逾五抱,如千年老松,枝幹槎枒,云得之海島中,移置此口。

陸珥於舟次發一電報至柏郎酒館,至則酒菜並已預備〔原稿殘缺處用刪節號,下同〕………………………………至阿密雅小憩,適遇窪爾得魯,又偕至一小館酌阿非。閑…………至巴黎二百八十三洋里(計英里,合中國八百四十九里)。入法國境,景象又別,大率由…………………………………………………………黎街道更較倫敦為寬,或街心種樹兩行,或左右各種一行,樹外開流水溝。房屋整齊,不似倫敦之高,而一望鱗次櫛比,其富庶之來遠矣。

日意格、陳敬如、馬眉叔、聯春卿並迎於舟次。又商人赴會者六人,曰王承榮,曰孫稼,並甯波人;曰馬錦章,上元人;曰卓大業,曰卓兆鼎,曰葉阿厚,並廣東人。所設公館在羅馬王街。次第敘談。留日意格、馬眉叔、陳敬如夜宴,罷酒而天大明矣。

廿六日禮拜。聯春卿交到李壬叔一信,並丁韙良寄《公法便覽》三部。日意格、馬眉叔、陳敬如早過,相與酌定照會外部文件,遂盡一日之力。金登幹過談。

法國官職視他國為簡,不設宮官,以其國主亦稱統領,君民相視平等,故無所事朝儀也。其分部亦與英國□□□主政者九部,而別設一軍機處,酌擇八部中一人主之。一曰刑部,其尚書曰密義斯得,主者提茀爾;二曰外部,主者瓦定敦;三曰內部,主者馬賽爾;四曰兵部,主〔脫「者」字〕馬博來;五曰海部,主者博都澳;六曰教部,主者巴爾都;七曰工部,主者茀勒西內;八曰戶部,主者利用賽;其中刑部〔四字衍〕九曰農商部,主者得色侖得博爾。惟刑部、戶部、內部設幫辦一人,餘皆無之。戶部兼驛,凡電報局、信局皆屬焉。教部司天主教事,亦兼學務,凡學館、博物院,下及戲園及雕鏤之精細者皆屬焉。農部司農田水利,亦兼商務,凡各國貿易事宜皆屬焉。外部別設一員,主照料各國公使晉見事宜,名莫賴。

其用幣以佛郎為主,當英國施令之八。亦二十佛郎抵一金錢,其名曰防佛郎(法人語二十曰防)。往時路易在位即名路易,拿破侖在位即名拿破侖,以國主為之稱。及改定民主之制,遂徑名之曰二十佛郎。(防佛郎抵英國施令十六,英國金鎊值法國佛郎二十五。)小金錢半之,名諦士佛郎(法人語十曰諦士)。佛郎之下曰桑的;一佛郎值一百桑的,亦曰允桑的。小佛郎半之,直五十桑的,曰薩康桑的(法人語五曰薩克,兼五與十言之曰薩康)。其大者直五佛郎,與中國所用洋元相仿,曰薩克佛郎。凡金洋二等,銀洋三等,桑的則銅洋也,而積數以為銀洋之名。其所用銅洋,但有二等;當十桑的曰諦士桑的,當五桑的曰蘇,亦名薩克桑的也。

法國新報不準言及時政,而別有朝報,名曰《埃侖拉拿阿非斯愛爾》,其新報最者著曰《費嘎侯爾》。屬聯春卿專訂送此兩種新報。

廿七日日意格與其幫辦斯恭塞格、文案高氐亞來見,因詣日意格、赫德、金登幹三處。赫德據總署谘劉雲生文,大致憤惋,予亦深愧無以對之。總署諸公之相逼亦已甚矣。

外部瓦定敦約往見。客廳兩重,規模極宏大。有先至者三人,英使來恩斯亦在。良久乃得入談,稍敘寒暄。□詢及萬國珍奇會規模,瓦定敦固約先赴會,而後訂期見其伯理璽天德。各國赴會者皆派一員□□,率以公使為之副。法國主會則工部營造總辦克郎斯也。

廿八日寄倫敦家信,亦接張聽帆、鳳夔九一信。各國公使駐巴黎者,頭等八人:首羅馬教皇公使曰梅裏亞,次英國公使來恩斯,又次俄國公使尼噶拉斯倭爾羅夫,又次德國公使歡羅西泠斯費爾斯得,又次日思巴尼牙公使諦摩蘭,又次奧國公使諦溫卜芬,又次意大里公使乞阿爾定尼,又次土國公使阿裏費巴沙。二等二十四人:曰瑞士國公使克爾侖,曰比利時公使貝央,曰丹國公使諦摩爾克惟得費爾得,曰荷蘭公使諦遂倉諦來費爾得,曰巴西公使諦達猶巴,曰瑞典公使西白恩,曰塞勒發多爾公使多裏士該西多,曰阿真坦公使巴勒嘎爾治,曰智利公使布來斯幹拉,曰摩那噶公使摩薩貝裏白費葉,曰波斯公使拉薩裏阿爾嘎,曰葡萄牙公使門諦斯裏亞爾,曰日本公使那諾布薩麥西馬,曰格侖畢公使(缺),曰巴拉該公使馬克恩(參讚署),曰西臘公使珥潑西蘭諦,曰美國公使諾業,曰危地馬拉公使麥地納,曰秘魯公使戈音珥克意嘎摩,曰海衛厭公使馬爾丁,曰陸森布爾克公使覺拉斯,曰三馬蘭公使諦布洛克,曰珥納該公使諦阿士,曰巴費亞公使來得爾。凡共派公使三十二國。惟多裏士該西多同在英國溫色行宮呈遞國書,有一面之識。是日大雷雨。

廿九日為西曆五月初一日,於是日開設萬國珍奇會。外部瓦定敦致送與會票一紙,因偕李湘甫、姚彥嘉、德在初、聯春卿、李丹崖、陳敬如、馬眉叔及馬格裏、日意格、斯恭塞格、高氐亞同往。至門,有兵官導之入,至大圓屋一所,周回向外。各國公使坐位凡分三段:公使夫人居中,右為公使,再右為公使隨員。前為平台,張設甚盛。適當公使夫人之前,即伯理璽天德坐位也。至二點鍾,伯理璽天德至。日思巴尼亞前王,及英太子、奧太子,及各官及兩議院紳,從者百餘人皆立。主會克朗斯宣誦辭,敘述伯理璽天德之意,又接宣頌美之辭。伯理璽天德亦有復辭。持仗兵周回甬道及左右經緯各道,侍立約萬餘人。聲炮百餘。乃從圓屋右趨下,出甬道,過橋,至陳設各國百貨玻璃屋。約七十八〔七八十?〕區,縱橫為軌道,每區中又自為軌道。陳設約及十之六七,修理屋宇工程亦多未畢,而百物羅列,奇光異采,焜耀奪目。伯理璽天德循軌道環行一周,各官及公使皆步從。

出正門,因便至中國陳設貨物處,晤赫德、赫政、吉羅福、金登幹諸人。其英國相識者:阿裏克、格蘭威爾(上議院,同日渡卜郎海)、密勒裏(水師提督)、賴敦(畫士)、□得(製造農器機器),及總辦英會之俄溫(與大太子同寓),又總辦俄會高得茀,亦王爵,並各就談。(占宜斯新報局安頡爾陪同各廠遊覽。)會廠跨森江(《瀛寰志略》曰「時引」,兩音相比合,亦切韻也),百貨羅列,並在江南岸,北岸為大花園。各國並擇地建造官廳,以為議事遊宴之所。

是日為法國大會,入夜並樹旗張燈為慶。相偕至市肆一遊,馬車填壅,人民叢集。新報言出遊者約五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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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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