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故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仕胡君墓誌銘
君諱松,字松岩,姓胡氏,常之晉陵人,宋樞密副使贈太師秦國公諡文恭九世孫也。曾祖諱柔,國子司業。祖諱聰,直顯謨閣淮南節度計議官。考諱應炎,直秘閣常州節度判官。君生甫期,元兵渡江,隳常,秘閣君死之。兵且屠城,祖母陳夫人先繈君出,避吳中以免。既長,歸鄉里,以推擇為吏,歷宜興、昆山、常熟三州。
在常熟時,民有為富人曹氏養子者,嘗被譴潛歸,其父因匿之,得腐死人溝中,佯哭曰:「吾兒也。」即詣曹曰:「爾何殺吾兒?」賄謝弗厭,訟於州。君從州判官往視屍,計未當壞而壞,知非是,即置弗檢,而以不見屍報。錄囚使者下車詰君稽違狀,君曰:「吾寧稽,不敢枉也。」移讞旁邑,曹不任楚掠,遂誣服,君等亦以見屍不檢受劾。獄具,曹之族咸冤之,重購偵獲養子,始白。
泰定主崩,文宗自金陵入繼位,殺故相回回倒剌沙,命平章曹立巡東南,糾其黨,授上方劍,得專誅。按行至常熟,君從長史逆諸境。民有告回回百餘人匿海渚,殺豬會飲,謀為亂。平章亟遣卒捕之。君當承行,輒請曰:「是詐也,願毋煩兵。」平章怒曰;「吏何用知之?」君曰:「回回不食豬,今言殺豬,詐可知也。」不聽,果往無獲。一舶賈胡數人,訊之,蓋訟者嘗與互市,負其貲不能償,欲投間陷之也。遂抵訟者罪。君之明察類此。
陞平江路吏。庚午歲,吳中大饑,官作沄食餓者,命君與他吏一人董之。君收濟甚周,且以私錢及餅餌囊負馬後,施於塗。旦淅米入釜,他吏伺君間,輒私接其半,俄晝見殍鬼群捽之,遂死,君則無恙。
繼遷集慶。當護上供物至京,禮部尚書隆安魯公見君,謂曰:「名家裔,乃久從吏役邪?」欲與一二朝士知君者共薦留之,不果。會公拜江浙行省參知政事,遂與俱南,以省銓為寧國路涇縣典史。時有制,蒙古、色目毆漢人、南人者,不得復。西域流戶數百人,因恃以為暴,所過掠財畜,辱婦女,民束手不敢拒,相驚若寇至。及涇邑,僚悉引避,民愈恐。君語眾曰:「吾在,若無憂也。」即出勞之於郊,誘閉佛寺中,呼其酋諭曰:「製言不得復,毆者民爾。今我天子吏也,所行者法。若善去,勿妄犯吾民,當率酒米相餉。否則,知有法爾。」酋愕,遂戢其眾亟去,無一人敢嘩。君親送出疆以歸,民羅拜馬首曰:「微公,縣幾殘矣!」
轉衢之龍遊縣、婺之錄事司二典史,皆有聲。累資敕授將仕佐郎、信州路提控按牘、兼照磨承發架閣,請老不赴,遂以從仕郎婺州路蘭溪州判官致其仕。君子黼仕杭,因留就養。以至正十七年十月卒,年八十四。元配陳氏,繼配陳氏,並先君歿,贈宜人。二子:長即黼,浙江鄉貢進士、汀州路儒學教授;次黻,以平盜功授福州路羅源縣南灣寨巡檢。
君性孝友。少喪母,哀毀。叔父嘗欲奪其田,盡畀無靳色。後叔父廢業,君資奉之甚至,邦閭稱焉。為吏絕賕請,守正不阿。明習法律,而論決多傅以經義,所至長官皆敬憚之。君之歿,以兵阻不克歸葬,權厝吳山萬松嶺。後十五年,國朝平四方,道通,黼始以某月某日遷祔晉陵先塋之次,乃來乞銘,實洪武四年也。
惟胡氏自太師以儒貴,為宋名臣,其後子孫登侍從、方伯,焜耀史冊者以十數,可謂盛矣。至君懷抱利器,宜光大其先業,而困鬱下僚,卒老以死,非命也夫!然君不以位卑自屈,能盡心所職,使表著如此,足以昭示永久,是不可以無銘。銘曰:
君仕弗昌,君材則良,繄君名之長。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