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類稿/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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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德湖記
[编辑]鄞縣張侯圖其縣之廣德湖,而以書並古刻石之文遺予曰:「願有紀。」
蓋湖之大五十里,而在鄞之西十二里。其源出於四明山,而引其北為漕渠,泄其東北入江。凡鄞之鄉十有四,其東七鄉之田,錢湖溉之;其西七鄉之田,水注之者,則此湖也。舟之通越者皆由此湖,而湖之產,有鳧雁魚鱉、茭蒲葭、葵蓴蓮茨之饒。其舊名曰鶯脰湖,而今名,大曆八年令儲仙舟之所更也。貞元元年,刺史任侗又治而大之。大中元年,民或上書請廢湖為田,任事者左右之,為出御史李後素驗視,後素不為撓民以得罪,而湖卒不廢。刺史李敬方與後素皆賦詩刻石以見其事,其說以謂當是時湖成三百年矣,則湖之興,其在梁齊之際歟!
宋興,淳化二年,民始與州縣強吏盜湖為田,久不能正。至道二年,知州事丘崇元躬按治之,而湖始復。轉運使言其事,詔禁民敢田者,至其後,遂著之於一州敕。咸平中,賜官吏職田,取湖之西山足之地百頃為之,既而務益取湖以自廣。天禧二年,知州事李夷庚始正湖界,起堤十有八里以限之。湖之濱,有地曰林村砂末,曰高橋臘台,而其中有山曰白鶴,曰望春,自太平興國以來,民冒取之,夷庚又命禁絕,而湖始復。天聖、景祐之間,民復相率請湖為田,州從事張大有案行止之,而知州事李照又言其事,報知至道詔書,照以刻之石,自此言請湖為田者始息。而康定某年,縣主簿曾公望又益治湖。
至張侯之為鄞,則湖久不治,西七鄉之農以旱告。張侯為出營度,民田湖旁者皆喜,願致其力。張侯計工賦材,擇民之為人信服有知計者,使督役而自主之,一不以屬吏,人以不擾,而咸勸趨。於是築環湖之堤,凡九千一百三十四丈,其廣一丈八尺,而其高八尺,廣倍於舊,而高倍於舊三之二。鄞人累石堙水,闕其間而扃以木,視水之小大而閉縱之,謂之碶。於是又為之益舊,總為碶九,為埭二十。堤之上植榆柳,益舊總為三萬一百。又因其餘材為二亭於堤上以休,而與望春、白鶴之山相直,因以其山名。山之上為廟,一以祠神之主此湖者,一以祠吏之有功於此湖者。以熙寧元年十一月始役,而以明年二月卒事。其用民之力八萬二千七百九十有二工,而其材出於工之餘。既成,而田不病旱,舟不病涸,魚雁茭葦、果蔬水產之良皆復其舊,而其餘及於比縣旁州。張侯於是可謂有勞矣。
是年,予通判越州事。越之南湖,久廢不治,蓋出於吏之因循,而至於不知所以為力,予方患之。觀廣德之興,以數百年,危於廢者數矣,繇屢有人,故益以治。蓋大曆之間,溉田四百頃,大中八百頃,而今二千頃矣。則人之存亡,政之廢舉,為民之幸不幸,其豈細也歟?故為之書,尚俾來者知毋廢前人之功,以永為此邦之利,而又將與越之人圖其廢也。
張侯名峋,字子堅,以材聞,去而為提舉兩浙路常平廣惠倉,兼管勾農田差役水利事,方且用於時雲。
齊州二堂記
[编辑]齊濱濼水,而初無使客之館。使客至,則常發民調林木為舍以寓,去則撤之,既費且陋。乃為之徙官之廢屋,為二堂於濼水之上以舍客,因考其山川而名之。
蓋《史記·五帝紀》謂:「舜耕曆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於壽丘,就時於負夏。」鄭康成釋:曆山在河東,雷澤在濟陰,負夏衛地。皇甫謐釋:壽丘在魯東門之北,河濱濟陰,定陶西南陶丘亭是也。以予考之,耕稼陶漁,皆舜之初,宜同時,則其地不宜相遠。二家所釋雷澤、河濱、壽丘、負夏,皆在魯衛之間,地相望,則曆山不宜獨在河東也。《孟子》又謂舜東夷之人,則陶、漁在濟陰,作什器在魯東門,就時在衛,耕曆山在齊,皆東方之地,合於《孟子》。按圖記,皆謂《禹貢》所稱雷首山在河東,媯水出焉。而此山有九號,曆山其一號也。予觀《虞書》及《五帝紀》,蓋舜娶堯之二女乃居媯汭,則耕曆山蓋不同時,而地亦當異。世之好事者,乃因媯水出於雷首,遷就附益,謂曆山為雷首之別號,不考其實矣。由是言之,則圖記皆謂齊之南山為曆山,舜所耕處,故其城名曆城,為信然也。今濼上之北堂,其南則曆山也,故名之曰曆山之堂。
按圖,泰山之北,與齊之東南諸穀之水,西北彙於黑水之灣,又西北彙於柏崖之灣,而至於渴馬之崖。蓋水之來也眾,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於崖下,則泊然而止。而自崖以北,至於曆城之西,蓋五十里,而有泉湧出,高或至數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齊人皆謂嘗有棄糠於黑水之灣者,而見之於此。蓋泉自渴馬之崖,潛流地中,而至此復出也。趵突之泉冬溫,泉旁之蔬甲經冬常榮,故又謂之溫泉。其注而北,則謂之濼水,達於清河,以入於海,舟之通於濟者皆於是乎出也。齊多甘泉,冠於天下,其顯名者以十數,而色味皆同,以予驗之,蓋皆濼水之旁出者也。濼水嘗見於《春秋》,魯桓公十有八年,公及齊侯會於濼。杜預釋:在曆城西北,入濟水。然濟水自王莽時不能被河南,而濼水之所入者清河也,預蓋失之。今濼上之南堂,其西南則濼水之所出也,故名之曰濼源之堂。
夫理使客之館,而辨其山川者,皆太守之事也,故為之識,使此邦之人尚有考也。熙寧六年二月己丑記。
齊州北水門記
[编辑]濟南多甘泉,名聞者以十數。其釃而為渠,布道路民廬官寺,無所不至,潏潏分流,如深山長穀之間。其彙而為渠,環城之西北,故北城之下疏為門以泄之。若歲水溢,城之外流潦暴集,則常取荊葦為蔽,納土於門,以防外水之入,既弗堅完,又勞且費。至是,始以庫錢買石,僦民為工,因其故門,累石為兩涯,其深八十尺,廣三十尺,中置石楗,析為二門,扃皆用木,視水之高下而閉縱之。於是內外之水,禁障宣通,皆得其節,人無後廬,勞費以熄。其用工始於二月庚午,而成於三月丙戌。董役者,供備庫副使駐泊都監張如綸,右侍禁兵馬監押伸懷德。二人者,欲後之人知作之自吾三人者始也,來請書,故為之書。是時熙寧五年壬子也。太常博士充集賢校理知齊州軍事曾鞏記。
襄州宜城縣長渠記
[编辑]荊及康狼,楚之西山也。水出二山之門,東南而流,春秋之世曰鄢水,左丘明傳,魯桓公十有三年,楚屈瑕伐羅,及鄢,亂次以濟是也。其後曰夷水,《水經》所謂漢水又南過宜城縣東,夷水注之是也。又其後曰蠻水,酈道元所謂夷水避桓溫父名,改曰蠻水是也。秦昭王三十八年,使白起將,攻楚,去鄢百里,立堨,壅是水為渠以灌鄢。鄢,楚都也,遂拔之。秦既得鄢,以為縣。漢惠帝三年,改曰宜城。宋孝武帝永初元年,築宜城之大堤為城,今縣治是也。而更謂鄢曰故城。鄢入秦,而白起所為渠因不廢。引鄢水以灌田,田皆為沃壤,今長渠是也。
長渠至宋至和二年,久隳不治,而田數苦旱,川飲食者無所取,令孫永曼叔率民田渠下者,理渠之壞塞,而去其淺隘,遂完故堨,使水還渠中。自二月丙午始作,至三月癸未而畢,田之受渠水者,皆復其舊。曼叔又與民為約束,時其蓄泄,而止其侵爭,民皆以為宜也。
蓋鄢水之出西山,初棄於無用,及白起資以禍楚,而後世顧賴其利。酈道元以謂溉田三千餘頃,至今千有餘年,而曼叔又舉眾力而復之,使並渠之民,足食而甘飲,其餘粟散於四方。蓋水出於西山諸穀者其源廣,而流於東南者其勢下,至今千有餘年,而山川高下之形勢無改,故曼叔得因其故跡,興於既廢。使水之源流,與地之高下,一有易於古,則曼叔雖力,亦莫能復也。
夫水莫大於四瀆,而河蓋數徙,失禹之故道,至於濟水,又王莽時而絕,況於眾流之細,其通塞豈得如常?而後世欲行水溉田者,往往務躡古人之遺跡,不考夫山川形勢古今之間同異,故用力多而收功少,是亦其不思也歟?
初,曼叔之復此渠,白其事於知襄州事張瑰唐公。公聽之不疑,沮止者不用,故曼叔能以有成。則渠之復,自夫二人者也。方二人者之有為,蓋將任其職,非有求於世也。及其後言渠堨者蜂出,然其心蓋或有求,故多詭而少實,獨長渠之利較然,而二人者之志愈明也。
熙寧六年,餘為襄州,過京師,曼叔時為開封,訪餘於東門,為餘道長渠之事,而諉餘以考其約束之廢舉。予至而問焉,民皆以謂賢君之約束,相與守之,傳數十年如其初也。予為之定著令,上司農。八年,曼叔去開封,為汝陰,始以書告之。而是秋大旱,獨長渠之田無害也。夫宜知其山川與民之利害者,皆為州者之任,故予不得不書以告後之人,而又使之知夫作之所以始也。曼叔今為尚書兵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八月丁丑曾鞏記。
徐孺子祠堂記
[编辑]漢元興以後,政出宦者,小人挾其威福,相煽為惡,中材顧望,不知所為。漢既失其操柄,紀綱大壞。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傑特起之士,相與發憤同心,直道正言,分別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於不容,而織羅鉤黨之獄起,其執彌堅,而其行彌勵,誌雖不就而忠有餘。故及其既歿,而漢亦以亡。當是之時,天下聞其風、慕其義者,人人感慨奮激,至於解印綬,棄家族,骨肉相勉,趨死而不避。百餘年間,擅強大,覬非望者相屬,皆逡巡而不敢發。漢能以亡為存,蓋其力也。
孺子於時,豫章太守陳蕃、太尉黃瓊辟皆不就,舉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車備禮,召皆不至。蓋忘己以為人,與獨善於隱約,其操雖殊,其志於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節於亂世,不以死生動其心,異於懷祿之臣遠矣,然而不屑去者,義在於濟物故也。孺子嘗謂郭林宗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皇寧處?」此其意亦非自足於丘壑,遺世而不顧者也。孔子稱顏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孟子亦稱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止則止,乃所願則學孔子。而《易》於君子小人消長進退,擇所宜處,未嘗不惟其時則見,其不可而止,此孺子之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
孺子姓徐名稚,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按圖記:「章水北徑南昌城,西曆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曆南塘,其東為東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號孺子台。吳嘉禾中,太守徐熙於孺子墓隧種鬆,太守謝景於墓側立碑。晉永安中,太守夏侯嵩於碑旁立思賢亭,世世修治。至拓跋魏時,謂之聘君亭。」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嘗為孺子宅,又嘗為台也。予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處,結茅為堂,圖孺子像,祠以中牢,率州之賓屬拜焉。漢至今且千歲,富貴堙滅者不可稱數。孺子不出閭巷,獨稱思至今。則世之欲以智力取勝者,非惑歟?孺子墓失其地,而台幸可考而知。祠之,所以示邦人以尚德,故並采其出處之意為記焉。
江州景德寺新戒壇記
[编辑]江州景德寺戒壇,作於熙寧九年某月某甲子,成於十年某月某甲子。其費出於太子賓客陳公諱巽,其主而成之,出於寺之僧智暹。壇成,是歲同天節,度僧若干人。
初,景德寺屋壞幾廢,智暹慨然以經營為己任,不舍其晝夜之勤,凡二十年,為佛殿、三門、兩廊、鍾樓與戒壇,總為屋若干區,總費錢二十餘萬。智暹食淡衣粗,所居屋壞不自治,所得於人惟資治其寺。以其故,人皆信服,凡所欲為無不如誌。今年六十有七矣,其經營寺事,不懈如初,而其強力蓋有餘也。餘嘉其意,故為之記雲。熙寧十年五月乙亥記。
洪州東門記
[编辑]南昌於《禹貢》為揚州之野,於地誌為吳分。其部所領八州,其境屬於荊閩南粵,方數千里。其田宜秔稌,其賦粟輸於京師,為天下最。在江湖之間,東南一都會也。其城之西為大江,江之外為西山。州治所,因城之面勢,為門東西出。其西門既新,而東門獨故弊。熙寧九年,餘為是州,將易而新之。明年,會移福州。又明年,自福州被召還京師,過南昌,視其東門,則今守元侯既撤而易之。元侯以餘為有舊於是州,來請曰:「願有識。」餘辭謝不能,而其請不懈。
蓋天下諸侯之門製,見於經者不明,學禮者以謂諸侯之制,有皋應路門,天子之門加庫雉。然見於《春秋》者,魯有庫門,有雉門。見於《孔子家語》者,衛有庫門。或以謂褒周公、康叔,非諸侯常制,其果然歟?蓋莫得而考也。在《雅》之《綿》,古公亶父徙宅於岐,作為宮室,門墉得宜應禮,後世原大推功,述而歌之,其辭曰:「乃立皋門,皋門有伉。」釋者曰:伉,言其高也。又曰:「乃立應門,應門將將。」釋者曰:將將,言其嚴正也。則諸侯之門,維高且嚴,固詩人之所善。聖人定詩,取而列之,所以為後世法也。
今元侯於其東門革陋興壞,不違於禮,是可書也。將求予之識,會予未至京師,易守明州,元侯則使人於途,於明州,速予文不已。
按南昌之東門,作於淳化五年。識於其棟間者曰:皇第六子、鎮南節度、洪州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徐國公元偓,尚書戶部郎中、知洪州軍州事陳象輿。以籍考之,徐國公後封密王,太宗第六子,受命保茲南土,實留京師,則作門者蓋象輿也。至門之改作,凡八十有九年。元侯之於是役,其木取於地之不在民者,其工取於役卒之羨者,其瓦甓金石髹彤黝堊之費,取於庫錢之常入者。自七月戊子始事,至十月壬子而畢。既成,而南北之廣十尋,東南之深半之,而高如其廣,於以出政令,謹禁限,時啟閉,通往來,稱其於東南為一都會者,而役蓋不及民也。元侯名積中雲。又明年,實元豐二年,尚書度支員外郎直龍圖閣曾鞏記。
道山亭記
[编辑]閩故隸周者也,至秦開其地列於中國,始並為閩中郡。自粵之太末,與吳之豫章,為其通路。其路在閩者,陸出則阸於兩山之間,山相屬無間斷,累數驛乃一得平地,小為縣,大為州,然其四顧亦山也。其途或逆阪如緣糸恒,或垂崖如一發,或側徑鉤出於不測之溪上,皆石芒峭發,擇然後可投步。負戴者雖其土人,猶側足然後能進。非其土人,罕不躓也。其溪行,則水皆自高瀉下,石錯出其間,如林立,如士騎滿野,千里下上,不見首尾。水行其隙間,或衡縮蟉糅,或逆走旁射,其狀若蚓結,若蟲鏤,其旋若輪,其激若矢。舟溯沿者,投便利,失毫分,輒破溺。雖其土長川居之人,非生而習水事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其水陸之險如此。漢嘗處其眾江淮之間而虛其地,蓋以其狹多阻,豈虛也哉?
福州治侯官,於閩為土中,所謂閩中也。其地於閩為最平以廣,四出之山皆遠,而長江在其南,大海在其東,其城之內外皆途,旁有溝,溝通潮汐,舟載者晝夜屬於門庭。麓多桀木,而匠多良能,人以屋室钜麗相矜,雖下貧必豐其居,而佛、老子之徒,其宮又特盛。城之中三山,西曰閩山,東曰九仙山,北曰粵王山,三山者鼎趾立。其附山,蓋佛、老子之宮以數十百,其瑰詭殊絕之狀,蓋已盡人力。
光祿卿、直昭文館程公為是州,得閩山嶔之際,為亭於其處,其山川之勝,城邑之大,宮室之榮,不下簟席而盡於四矚。程公以謂在江海之上,為登覽之觀,可比於道家所謂蓬萊、方丈、瀛州之山,故名之曰道山之亭。閩以險且遠,故仕者常憚往,程公能因其地之善,以寓其耳目之樂,非獨忘其遠且險,又將抗其思於埃壒之外,其志壯哉!程公於是州以治行聞,既新其城,又新其學,而其餘功又及於此。蓋其歲滿就更廣州,拜諫議大夫,又拜給事中、集賢殿修撰,今為越州,字公辟,名師孟雲。
越州趙公救災記
[编辑]熙寧八年夏,吳越大旱。九月,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越州趙公,前民之未饑,為書問屬縣:災所被者幾鄉,民能自食者有幾,當廩於官者幾人,溝防構築可僦民使治之者幾所,庫錢倉廩可發者幾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幾家,僧道士食之羨粟書於籍者其幾具存,使各書以對,而謹其備。
州縣吏錄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萬一千九百餘人以告。故事,歲廩窮人,當給粟三千石而止。公斂富人所輸及僧道士食之羨者,得粟四萬八千餘石,佐其費。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憂其眾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異日,而人受二日之食。憂其且流亡也,於城市郊野為給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給。計官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在職而寓於境者,給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為之告富人,無得閉糶。又為之出官粟,得五萬二千餘石,平其價予民。為糶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為工三萬八千,計其傭與錢,又與粟再倍之。民取息錢者,告富人縱予之,而待熟,官為責其償。棄男女者,使人得收養之。
明年春,大疫,為病坊,處疾病之無歸者。募僧二人,屬以視醫藥飲食,令無失所恃。凡死者,使在處隨收瘞之。
法,廩窮人,盡三月當止,是歲盡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屬。有上請者,或便宜多輒行。公於此時,蚤夜憊心力不少懈,事細钜必躬親。給病者藥食,多出私錢。民不幸罹旱疫,得免於轉死,雖死,得無失斂埋,皆公力也。
是時,旱疫被吳越,民饑饉疾癘,死者殆半,災未有钜於此也。天子東向憂勞,州縣推布上恩,人人盡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為得其依歸。所以經營綏輯先後終始之際,委曲纖悉,無不備者。其施雖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雖行於一時,其法足以傳後。蓋災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無,而能為之備。民病而後圖之,與夫先事而為計者,則有間矣;不習而有為,與夫素得之者,則有間矣。予故采於越,得公所推行,樂為之識其詳,豈獨以慰越人之思,將使吏之有志於民者,不幸而遇歲之災,推公之所已試,其科條可不待頃而具,則公之澤豈小且近乎!
公元豐二年以大學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於衢。其直道正行在於朝廷、豈弟之實在於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師者,以為越州趙公救災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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