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齋集 (陳文蔚)/卷10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九 克齋集
卷十
卷十一 

克齋集卷十[编辑]

游吳江行記[编辑]

始予聞長橋之勝將遂一游而無因辛亥孟夏文安趙 侯德勤守嘉興拉予行自嘉興取吳江一夕舟至岸下 予曰兹游可以遂矣越七月戊申朏告侯假舟侯忻然 從之一僧約偕行侯令子侄俱既而僧敗盟子侄不克 往予曰僧非吾徒兒曹真累人耶不若獨往獨往不若勇往告侯趨具舟侯許諾舟具予擕康節詩集從以樽 酒翩然登舟是日晡出望吳門禾與舘下小泊次經杉 青閘過堰六里到黃土橋舖又九里秋戍舖酌酒三盃 隱几誦詩江風大作舟不可進宿峽路三更下雨五更 風特甚平明望市早炊市尾一湖名鶯鬬篙師云通霅 川先是友人徐子融書報入閩而僕適有是役於是始 賦懷遠之詩知君定泛武夷溪我亦吳江一棹随閩浙 緬懷千里別吾人同是一襟期又十八里八尺聚落十數家西北崛起二山云蘇湖界也晩過四橋旁連震澤 渺瀰茫無復畔岸但見㠶檣掀舞於其中真偉觀也 嘉其壯則又賦詩而過之第四橋東風浪顛吾生信命 獨安然身輕有似舟飛葉心遠還同水際天已學在山 擒虎豹更圖於此釣鯨鱣須㬰險過平如掌萬丈垂虹 跨碧川抵縣市登垂虹望太湖水濶天低風急濤怒縱 觀移時真有盪空之勢逼暮不可久遂歷井邑復登舟 獨酌三盃賦登垂虹詩雄據垂虹望太湖始知竒觀屬東吳舟橫似岸遮不斷浪起如山認却無缺尾坐看千 艦過倚空時見一㠶孤松江釣客休相問我到松江不 為鱸晨興登華嚴寺佛閣閣正面湖石枕垂虹僧頗能 詩指垂虹曰橋之美閣能盡之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喜其言之予契也為之賦詩傑閣凭 欄眼界寛天將震澤壯吳門乾坤高下相連接日月朝 昏見吐吞巨浪聲翻鼉起鬬危檣風急駿來奔定知從 此難為水更欲乘槎問本源侯臨行語以游癯庵庵王氏別墅也訪諸邑人得其徑於是往新二亭一宜芳一 未名餘若烟雨觀玻璃沼僅存敗屋遺址荒穢不治無 足題詠始予登舟風日暄甚半夜雨聲敲篷陡變寒是 游念可已矣不知王子猷何為不必見戴也搔首不寐 起而賦詩况有從前鷗鷺約可無十幅順風蒲政須着 我扁舟裏畵作松江烟雨圖遂決策艤舟至明日天開 雲净霽色千里如初解䌫因自幸曰吾願濟矣世間事 類此者多人誠有意天將從之豈但是哉歸棹月明順風揚舲酌酒誦詩因嘆世之得於名利者能幾也於是 作游吳江行記後二日庚戌

游山記[编辑]

嘉定己巳秋九月傅巖叟拉予與周伯輝踐傅岩之約 癸巳巖叟伯輝發鉛山之東洋予自水北往會於千田 原歸福庵因止宿焉庵則巖叟先塋山水環合秀潤迫 人裴徊顧望日薄暮矣舉酒數酌對青燈夜話久之各 就枕五更睡覺聞小雨敲葉聲纖以俗語知必無霖潦以阻吾三人游興明發小霽登筍輿度崧嶺則乍明乍 晦如春二三月時至冢頂小盤礴賦詩飲酒以自壯下 嶺十里所小原午炊命杖屨欲覽山川之勝則雨缺 作矣遂登車又五里至於竹林之隱居具鷄黍話疇昔 深夜猶不寐乙未朝雨不止且驟二人者趨傅巖之意 甚急予以詩留之巖叟和答復有詩恵贈日且午豁然 開霽飯僕不及二人亟命駕不可遏矣予遂趨而從之 度北岸橋過黃沙辛稼軒之書堂感物懷人凝然以悲入隱將峽峽長三四里許兩山奔迫相抱凡數曲小溪 介其中因山之勢以流亦清駛環帯峽盡行山蹊數里 皆樵牧之徑至佛母嶺下清池秀石已有可玩伯輝謂 傅岩之苖脈理或然也度嶺自野鴨塘而右趨傅塢前 望有亭列於山椒即傅巖絶頂吾三人者捨車策杖循 山澗以出澗之側古木盤屈藤蘿蔓延怪石隱見不可 名狀澗或流石底或穿石腹姿態橫生殊可玩蓋自山 之陰繞山之陽而一竇涓涓不絶即其源巖踞山陽之左麓其口可容坐十餘人内漸狹繇峽口入數步間有 井焉其深莫測自井而往暗昧不辨人物嘗有持炬入 者以不可窮極而返出巖自右登山往往皆怪石或窪 然而下或隆然而高或洞然而空或窅然而深或群然 而齊或特然而孤峽可通身崖可側足若窒而通如往 而復不得其徑游者輙迷向背時有古梅桂樹藂生其 間有若種而實非人力至山之巔所謂群玉堂者最其 佳處一巍然獨高群環列兩傍有如天造地設因觴酒羅豆以領畧之夜宿巖前之樂軒岩叟玩之不足 命燭至石上桂影蒙籠羣錯落清絶可賞丙申將下 山又登高據勝處舉酒早炊罷出傅岩道報恩寺前不 果入行數里至裊橋泝流直上東坑衆山高鎻如封閉 然鎻外竒㧞出最陰陽家所愛又十里飯龍寺讀 予兒時所題詩既赧然而愧又感焉以傷前邁登高洲 嶺出三膽原至高州假榻伯輝之竹軒謁傅岩主人周 德量德量是夕同飲伯輝家語笑諧謔如平生驩丁酉朝將出高州德量折簡招飯辭不獲已而留是日早雨 午霽伯輝誠卿偕子姪同訪其兄升之遂往葛山觀先 隴塟已三百年矣形勢蟠踞數里山川秀濯面對一 端然云外潭山侵雲漢偶霧雨不可見前輩言地理 之勝者推先焉往時太傅正識諸公皆其所孕而周族 至今繁衍不替意者有所自云晚歸飲德量家各盡醉 再宿伯輝舘戊戌登高洲晨炊慈誓院出慈誓行十里 許皆深林中襟山帯溪時有佳處道多論情話舊吟咏有所不暇度溪登石龜嶺嶺下溪名大奥兩山如來水 去而復彷彿武夷氣象水面處石壁峭立其下滙為寒 潭潭中石可坐數人予三人坐其上各舉酒一杯巖叟 賦詩予與伯輝皆和而予亦自賦焉自此泛溪抵予竹 林所居岸下無十里予深有結廬之興過峽至白水憇 於石壁巖道者庵因飯焉庵僧出紙筆督詩甚亟聊以 數語戯之初欲自石壁巖取百丈際觀瀑水或謂秋冬 水涸或謂路險不可進遂罷興游西塢登山宿章法院巖叟舊游作詩問訊舊題無恙謂三十年有竒矣同游 存殁者半為之嘆息寺僧作湯餅留連夜話甚欵己亥 自章法過洪都觀山行七八里登高懷遠間見於賦詠 凡再踰嶺漸入山谷間望林麓樓觀丹碧即觀之所在 小溪帯其前人烟數家牛羊鷄犬桑麻竹樹若自為一 乾坤蓋去平地約十里讀惠主簿之詩可知也時前重 陽一日芙蓉爛開道流出酒對花興甚不惡酒行既止 人復酌一巨觥岩叟與伯輝下嶺西歸鉛山予復登山東歸上饒問靈泉路則鳥道僅能容足山勢騰踊水多 自高瀉下路旁若澗中率多怪石出沒各獻狀可觀予 又為之賦詩惜巖叟伯輝未之見自癸巳至己亥凡七 日所歷凡三百里有所感觸時見於詩雖應口而成不 能盡工亦足以寫一時所見與其所懷覽者取意焉大 抵事無巨細遇合誠不偶然癸巳之朝岩叟伯輝約予 晚會於千田庵或先或後亦未定及予至揚航渡甫登 舟則二人忽已在津頭矣遂同舟而濟三人相顧而笑謂初不期至此後連日在道止宿人家若僧舍則雨而 登覽游玩必霽遂得以從容盡興然則是游雖欲已有 不容自己者十月乙丑陳文蔚記

傅講書生祠堂記[编辑]

事有出於一時感觸之真者要非智力所能强蓋人生 天地間與萬物為一體痒疴疾痛未始不相關自其已 私一勝隔形骸而分爾汝一膜之外皆非吾身矣嗟夫 仁也者人也其初豈若是哉况人情相距不遠以物視物則忤以身體物則仁人有凍餒若已不飫温人有困 苦若已不安適是不以已為已而以物為己此以誠動 彼以誠應一時感觸之真可以言語形容哉鉛山傅岩 叟幼親師學肄儒業抱負不凡壯而欲行愛人利物之 志命與時違抑而弗信則曰士有窮達道無顯晦乃以 是理施之家而達之鄉遇歲歉若霖潦鄰里艱食則捐 金粟以賑之易凍而温變餒而充繇是歡聲和氣周浹 閭井歲己未榖頻年不熟民間嗸嗸州家以為憂檄永豐丞林君汝臯至邑勸分父老相率詣林自言謂公不 待勸分先已捐直發廪且能遍諭鄉之諸豪謂閉糶非 所以恤災林以是深相歸重會先是邑之多士亦以白 令尹父老之言益信即以事聞之郡郡聞之臺既覈得 其實則轉以申省時稼軒辛公有時望欲諷廟堂奏官 之巖叟以非其志辭辛不能奪議遂寢節目具存尚可 覆也江左民貧生子多不舉習以為俗或不忍呱呱則 委而棄之塗然收者不二三則資給之使之養視多所全活近世風俗偷薄勢力加人則慿恃以凌物一鄉有 豪民則旁皆貧弱矣甚者鬬其民而坐視今自縣郭以 東數十里人有忿争則譬以利害而平其曲直邑既簡 訟而民間無擾以是居鄉深得古人友助扶持之意雖 巖叟之志未究於用而愛人利物之端已見於此使得 為時用以展布其欲為則霑其惠與得其平者豈止鄉 隣而已哉人感之深即其所居之側玉虛道宫闢室肖 容而表敬焉是舉也蓋出於人情不能自己之機固强之不可得亦謝之所不能祠既立里人合辭來請予文 以記且將以興起後人顧予與巖叟為平生交熟識其 用心無得而遜然嘗因是而論之世之縉紳大夫任父 母斯民之寄既不能宣布上德以達於下反噬膚噆血 以為榮身肥家計坐堂上聽兩詞一任私意以變亂其 是非訖無所赴告抱抑屈終其身聞巖叟之風得無愧 乎雖然巖叟所及又不止此士之不得志而流離道路 者多望風歸之莫不隨豐約以遂所請往往南閩東浙人知有巖叟是亦人所難能也巖叟雖無軒冕之榮開 徑延賓竹深荷浄暇時勝日飲酒賦詩自適其適不知 有王公之貴豈非憂人之憂故能樂已之樂是不可以 不書因亦附見云巖叟名為棟嘗為鄂州州學講書嘉 定四年歲重光恊洽閠月戊子上饒陳某記

鉛山西湖群賢堂記[编辑]

為政有大體達幽枉雪寃滯使民有所赴愬者次之而 汲汲於催科抑末矣國家張官置吏星羅碁布徧滿州縣非茍然也蓋將使之布宣德意推明教化正人心厚 風俗以壽國脈於億萬年之永豈欲其營私殖貨剥下 媚上顧為基本蠧哉欲正人心則莫若崇儒重道教學 明倫使為士者知所趨向而明禮義欲厚風俗則莫若 崇尚節誼褒表仁賢使關節脈理上下相通而利患無 所擇如是則為政之大體得矣雖屑屑細故莫或毛舉 未損也况大綱既正衆目畢張豈有得其大而遺其小 哉苕溪章侯來宰鉛山慈祥惻怛寛大樂易民之歸之如嬰兒之慕慈母至家具其衘焚香以祝之然則侯之 為政可知矣未幾一新縣庠植僵起仆縮地費以養生 員春秋二補及毎月課試躬率僚佐精加考覈陞黜必 當繇是弦誦之聲不絶寂寥湮廢之餘而劍佩鏘鏘矣 然侯之心猶以為是特故事之常未足以償吾素乃於 西湖之傍買屋一區取是邑前後名賢之所經歷邦人 之有行義寓客之為時望者不以爵秩崇卑姓名顯晦 凡有善可書莫不傳之以著其始末贊之以揚其德美祠之以表其敬其大者則取其講學之功道綂之繼辨 異端似是之非發前聖未明之藴扶人極立世教有功 於萬世者其次則志氣之激昻風烈之峻㧞忠君孝父 捨生取義有如秋霜烈日足以激貪而起懦其下則居 官可紀處鄉以義厲金石不移之操剖藩籬爾汝之私 以至履行之修餙文章之典雅足以傳世而行遠者莫 不取之凡一十有六人堂以群賢扁之倣錢塘湖上之 意然則是舉也其於人心風俗豈小補哉儻是邑之士體侯之意自是以往厲志聖賢之學而耻為章句小儒 則侯之功及於是邑者詎止一時而已寓公若邦人忘 身狥國推已及物修身以見於世則風俗豈不大有可 觀者予於是既嘉侯之用心抑有望於邦人雖然風俗 自人心始也近世以來人心偷惰亷耻不立其為風俗 累也大矣侯既於講學留意以正人心為本則風俗之 變不難矣邦人其朞月以俟規畫既定走書上饒諉文 蔚誌其顛末文蔚不敢以不文辭遂為之書侯名謙亨字牧叔其先政貳卿嘗歷言路議論風采有足尚者宜 侯克世其家云紹定庚寅二月既望頴川陳文蔚記

蘇坡記[编辑]

山川之與人物可以相有不可以相無而以相值之為 美有是山川而人物不足以發揮則通者窒明者晦天 地之閟藏亦訖於榛翳無自以呈露胸中有邱壑而適 在荒郊逈野之所崇岡秀嶺之崒清泉白石之竒怪 雖欲登高舒嘯臨流賦詠而興寄無所托以是知山川之與人物嘗相須以相成不可以偏廢也運屬南陽葉 公卜宅得郊居之勝青山屋上而流水屋下五畆之寛 山徑之幽足以徜徉此生而無慕乎其外然公之志猶 未愜去家一里而近又得所謂蘇坡者其地閒曠而清 淑紆徐而深窈雖鷄犬之聲外聞鄰巷入其中則邈與 世塵不相接有若非人間者公遂結庵其間而亭其上 亭扁以愛山而庵即蘇坡也自是杖屨往來無間朝夕 剪剔繁穢風來而月去疏理竹樹春華而夏陰佳時勝日領客來游杯酒流行語笑懽洽徘徊盤礴竟日忘倦 此公所謂愛山者也然公賦性疏達受材勁敏雖早謝 塲屋家政具有方畧植僵起仆興滯舉廢視昔愈有光 焉見於小試如此使得一命以自效必有可觀者惜其 不見於用會朝家以優老恩授初品繼而浙漕陳公宗 仁檄為幕椽公寧優游山林不以此而易彼子若孫以 公之樂於斯丘者因請為繭窠計公笑而從之然公實 未缺也昔昌黎韓文公送李愿歸盤谷序而歌之曰飲且食兮壽而康無不足兮奚所望文蔚於公亦云庵既 成走書山間求識其顛末文蔚視公為母黨尊行義不 可辭故為之書公名堯咨字叔羲紹定庚寅十二月朔 西溪陳文蔚記

求仁齋記[编辑]

聖門講學無非求仁羣弟子之所叩請聖人之所告語 皆以是也然所問者不一而聖人告之者亦不同茍知 其所以然無非仁也如雒居天地中其至之之路雖千蹊萬徑及其至雒則一耳世之學者不明乎此見聖人 之言随人而告之各異其指將以何者為定說抑不知 識仁則所以告之者無非仁不識仁則如人面之不同 雖盈尺之地舉天下莫能一而仁之為道竟不可得而 識矣蓋仁者渾然天理在人則本心之德不可以一毫 人偽參之也且天理渾然何所不該豈可以一事名而 人得其本心則無非至誠惻怛非自外而至也此仁之 全體所以難名而孔子之於門人與夫當世賢士大夫未嘗輕許於一人不曰未知焉得仁則曰不知其仁也 止顔子以仁許之亦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則三月以往 未免少間第不遠而復耳如克己復禮之告視羣弟子 最為切要及請問其目則直戒以非禮勿視聽言動顔 子固以仁為己任夫子誨之之意亦深切矣其後孟子 最善言仁曰仁人心也又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 也其所以狀仁之全體亦已明矣至四端之說則又以 仁為體統而義禮智皆繇此出如乾之四德歲之四時四德實以元為善之長而亨利貞則統之四時實以春 為生之始而夏秋冬則貫之仁者其四德之元四時之 春乎自聖學失傳此理湮晦至我宋伊川程子得不傳 之妙於韋編斷簡中發明仁道於易曰四德之元猶五 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至哉斯言雖孔孟 復生無以易此學者泝流而窮源則仁之全體可得而 見矣三山趙君賢宗子也有志於道以仁者聖門所素 講外是非所以為學無他嗜好一意讀書窮理於所居之側以求仁名齋為藏修游息之地謂先識仁而後可 以求仁講切於四方者不一而足志亦勤矣一日書來 求予文以識其顛末顧予不敏何足以遂所請雖然可 無一語以為進德助仁者心之理也心存則仁存矣將 以存心豈有他哉敬而已矣敬者主一之謂也主一而 弗貳于二則求仁而得仁矣趙君其勉之趙君名崇栗 字嘗宰信之鉛山政績亦可紀云端平丙申正月 己未朔上饒陳文蔚撰

起堂記[编辑]

孫卿子書有云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蓋仁人 心也心之體根於仁而心之用存乎術心茍仁矣而術 不之擇則不足以達吾仁故孟軻氏亦曰矢人豈不仁 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故術不可 不謹也大抵儒者存心惟在於愛人利物幼而學之壯 而欲行之凡親師取友朝夕講究者莫非成已成物之 事故自一命以上以至坐廟堂為卿相隨其所處皆足以行志雖惠有廣狹而心之所存則一也然有是心而 無其位則不足以達其用有是心無其位而能達其用 者其惟良醫乎先朝鉅公有言達則願為卿相窮則願 為良醫於戱仁哉是心也蓋卿相生民之休戚所繫良 醫人命之死生所繫卿相能拯民於塗炭良醫能起死 於膏肓窮達雖不同而濟物之心及物之仁則随寓而 見無加損也身良醫而道卿相術之不可不擇蓋如此 永豐黃懋子昭讀書為儒應舉覔官屢不偶於有司於是嘅然發嘆曰命已夫吾非茍為利祿計將階一命以 行吾志今乖於時者如此則吾之志竟不可遂耶乃歷 覽方書究心診視且周游四方參驗精博以證已之所 詣既足以自信矣則坦然行之而不疑所活亦衆至遇 人亦告之以良方秘訣俾得以備急難其用心仁而擇 術謹子昭於是賢於人遠矣一日以所居之堂請名於 予予遡其意而以起名之誠望其如昔人之起朽也章 泉趙公亦嘉其志為之特書繼又請予言以述其事予不得而辭也故叙其大槩如右云年月日上饒陳某記

浩然齋記[编辑]

浩然之氣乃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之以生者也養而無 害則塞乎天地之間而無間一失所養則餒矣然養之 必有道孔門之學得其傳者曾子也曾子傳之子思子 思傳之孟軻曾子曰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 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縮 者直也孟子之學其源蓋出於此論浩然之氣而惟以集義為先謂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集義 則無往而不直矣人能集義而無往不直則仰不愧於 天俯不怍於人其氣豈不浩然矣哉集義以養氣如藥 之有方也必有煆煉炮製之術温涼補瀉之節而後方 之良者可驗而伐病之功可得而收矣孟子既授人以 養氣之方而日用之間必有功程可以持守必有事焉 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此日用之功程也氣固欲得 其所養茍無事焉則心不存而何以持其志必欲正焉則急於計效而近於助長勿忘必有事者也勿助長乃 勿正者也優游涵泳不忘不亟則是氣也將自浩然充 塞天地而不知其所以然矣是殆煆煉炮製温凉補瀉 之術乎建昌吕君受業於文公先生為古人為己之學 建昌南康屬邑也號稱多士而吕君實其翹楚聽文公 之言為甚富知文公之心為甚深時以得其所得者而 發其胷中之藴於所居之側築齋於松竹間以為修身 窮理之地名之曰浩取孟子浩然之氣之義中有集義之軒有謹獨之室居其中玩其理無非所以為養氣之 資其用心亦遠矣然孟子答公孫丑之問必曰我知言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孟子將論養氣必先之以知言蓋 於天下之理不能瞭然於胷中而得其操存涵養之要 則將彊制其心有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之病豈能 從容自得造於至大至剛之域自然流行而無間者哉 是理也吕君已知之予又何言蓋不如是無以發孟子 示人之旨予與吕君同門又於白鹿得切磋之益吕君不知予之淺陋而不予棄也俾記其名齋之意辭不獲 已用叙其大槩如此併以求質云吕君名煥字德遠嘉 熙二年歲戊戍三月癸酉上饒陳文蔚記

 卷九 ↑返回頂部 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