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溪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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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二 兩溪文集 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四
  明 劉球 撰
  
  悠然先生傳
  先生諱仕貆字伯貞姓劉氏其先本漢長沙定王子安成思侯之裔由儒科歴仕唐宋元朝為吉之安福望姓世家湯村有贈秘書監上騎都尉萬安郡伯曰聖功生子四人競偉其仲閈與其兄沔陽太守聞弟武昌學正閲石門令閏俱以春秋應舉閈獨不偶退廣著述為吉袁諸學賔先生乃其子也先生蚤受諸父教能遊舉塲遭紅巾亂安福為宼㨿有先生以元故臣不奉號宼將屠其家母張夫人度難全率羣女婦自沉茨潭以死獨先生械至宼所訊曰爾何恃而不我從先生知宼首先吏於沔陽公也應曰吾前沔陽守某諸子也豈汝從耶宼竟釋之避地邑南社洲故姓鎦氏舍以女遂家焉天下既定於皇明先生以門地自負為倔强者所忌而致諸役卒見辱於邑少令張禧益奮於學字其齋曰悠然遊徒日衆稱之曰悠然先生洪武十五年詔舉賢良先生受禮幣入朝上䇿以求賢圖治以安生民之道即時條對其大要曰安民在於圖治圖治在於得賢賢才者致治安民之具也然取人之際自古為難取之以貎則美其容者或内行之未立考之以文則飽於學者或才用之不足辨之以識則達於務者或心術之多乖察之以言則佞於詞者或力行之未逮収之以望則隆其譽者或實德之尤病以是五者進人且曰不然况今郡縣進人皆外是五者惟求庸碌之流醫巫工卜之子以塞一時之責不虞後日之𡚁如是而欲望至治之興生民之安其將能乎臣愚以為任一人第衆人之優劣於㑹考之中莫若任衆人别一人之臧否於分察之際自今學校嵗貢生員宜令學官審其朋徒郡縣覆之學官其果經明行修然後升之禮部有司嵗舉人才宜令縣令審之鄉里郡守覆之縣令其果行藝淑精然後進之吏部其學官所貢有司所舉每得人則每録以為績每失人則每紀以為過績多來考者有陟過多來考者有降又厚禄賞以勵其廉正信刑罰以驚其奸墨則内外官舉得其人人皆稱其職治不圖美而美民不待安而安野無遺賢萬邦咸寧不在唐虞而在今日矣上是其言欲置諸近侍㑹朝有増設風憲分察郡邑之議先生遂授廣東按察司僉事分察瓊之諸縣瓊在廣海外新内附其地逺其民夷其習譎先生德以綏之刑以威之踰年而奸盡發抑盡伸負逋輸役愁吟笑歌鬅嬴皆巾服操戈挾弩者且佩詩書大得民願先是分司蒞瓊瓊人輙致水土稀竒物為贄受則喜以為不忌已不受則懼而進毒蠱先生一出誠心喻却終不為害瓊山少令即前在安福辱先生者謁見大慚怖先生遇之如他令令退語人曰君子德量誠非庸見所能窺已而朝議省是職以巡察他郡者坐法貶凡巡察者秩先生以是落為長沙河泊使尋改東筦河泊道發憤種疾遭風掩舟以没其同官張仕祥在側乞於官𦵏之鴉磯時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得年五十八先生平生不務外飾故為文與詩皆據事實去浮詞有悠然集十巻傳家其冡嗣勤為詩大類其調度次寛次遜次恭舉不移其業遜之子疇又嗣業春秋遊邑庠人謂先生所藴未盡施其後必大贊曰余讀悠然集而知族祖學積之深故辭發之粹其出而遭治主以敷獻其中之所有宜哉使得親左右日被顧問必能禆治贊化大有功於時乃升尺落尋卒憤⿰道亡不能不增重才者嘅然嗣志有其人或者潤可施之後焉
  拙隱翁傳
  翁姓彭字啓原世為安福歴頭人少從諸父明初先生受理學業未卒而家多故持貲裝客外十五年足履宇内名都邑過半目歴古聞人遺跡所至必周名在江湖間既逺且著乃歸理土田以老其親哭其子晩喪厥視遂宅别宇畜童奴婢供耕炊以自養量嵗入之豐歉以厚薄其服食故不待外求而恒足人非其姻與好詩書率理道者莫與接接則服飾禮遇皆如能視時居閒自狀其行傳之後因别號拙隱翁翁之言曰天之賦能於人也不齊若位與禄則稱其能而差授之故隨其能之大小而上下其位與禄者天之道也茍位與禄浮於其能者天必致厥罰是以君子有辭尊而就卑辭富而就貧者遵若天也遵若天或可去其不能致其能焉夫拙者能不足於已也能不足於已而隱居弗仕則於分安於天為不違吾誠樂而取之且吾少時嘗側觀夫羣貴富人矣有身未没而家喪者焉有没無子其妻妾改從人者焉有子孫庸不能立轉徙之他所者焉有子孫以不道䧟刑而宅遂易主者焉有禍莫測其至而祀遂除者焉凡若此者不少豈皆無誤謬得之耶抑能不足而位禄過之故見罰於天也吾每悲之懼蹈其轍焉夫好富貴而疾貧窮者吾無異於人而能不逮人故寧衣布羮藜而文繡梁肉弗敢顧寧舍茨藩棘而繪宇穹垣弗敢居欲以守吾分養吾拙於吾心無戚戚焉又曰能者食於人無能者食人居能無能之間者於人無取與而自食焉是誠拙而隱者之事吾悅從之無惑焉余聞其言復察其行非偽也誠履之有素也於是嘆曰介者有辨而不隨此其介者與知恥者於人無茍得此其知恥者歟順乎命者窮與達付之自然此其順於命者歟夫順於命而知恥且介非志德者不能也且其言足為世之無能而富貴者警故為之傳以自恐焉
  吟源釣者傳
  出安福之連嶺有源焉其流駃而石觸其聲鏗鏗鏘鏘若人吟咏然前聞人王瀘溪先生名之曰吟源有樂於釣者由廬陵來家之計壤之入足衣食其家也無外營焉惟喜讀書以求㑹其理趣於文辭不尚習焉早鰥不再偶日飲酒不問多少輙醉既醉輙卧卧起輙扶杖行歌漁父滄浪之詞若與吟源相倡和然因自號吟源釣者然未嘗見其得魚焉人有謂曰夫釣必磯洄流棹廣淵利其鈎而美其餌然後魚可得今子之釣也水淺而清鈎與餌又弗具宜其魚之不可得釣者曰予豈若彼衆漁夫哉予豈汲汲於魚者哉夫人之心必有所繫然後慕不外故繫之以牧者臧也繫之以奕者商皓也繫之以卜者君平也繫之以樵者被裘公也彼豈有所欲為而欲之哉亦惟假於彼以定其心耳予豈不能為世用而心欲有事焉特假於釣以繫之使心不逐慕於彼富貴利達而常安其中魚之得不得何足較哉廼歌曰放輕綸兮漾清流不欲餌兮何用鈎心所安兮百不憂魚兮魚兮何心於必求人莫之知君子以其有張志和之髙且謂世之釣利禄者果能如其無貪心則汙墨之患息矣釣者姓彭字景岳在廬陵為望家居吾安福復得隱所焉
  醫者王以斌傳
  居雜技可儕入士大夫家者莫醫若有姓王字以斌世cq=515傳其業家廬陵弗甚著能稱自斌父有和以游藝來理吾二親疾俱勣遂擅能醫名安福至斌而人益信用之凡貴人大姓家莫不有斌跡市里童孺皆知斌名疾癘非斌醫不信服斌藥不問傷風患寒病熱濕凡百疾害不竭命脉者皆可愈他醫歛手無敢爭斌利人問斌何能使其藥之神也對曰斌非能神其藥也能識藥之能不謬用之耳夫藥之品不下萬億而其能祖其品又加倍焉要必審其疾之須凉焉而命諸凉須燥焉而命諸燥須宣焉補焉而命諸宣與補須薫烈瞑眩焉而命諸薫烈瞑眩皆無絲忒毫爽矣又當類其異同而分合焉權其重輕而加損焉時其生熟而煉製焉則於疾攻之為有力去之為甚易茍或知之不盡其能使之不中於症煉之不得其度佐之不以其倫凉焉而燠用之毒焉而良雜之則於疾也無以攻之而反助之無由去之而益滋之故用藥之際不可以不審也問者喜曰是則醫之任藥其猶拱秩者之任人乎其始也必察其才之優劣内而宜為公卿大夫也而公卿大夫之宜為上中下士也而上中下士之外而宜為藩憲也而藩憲之宜為府州縣也而府州縣之宜為子司百執事也而子司百執事之而又嚴於大小考以别其殿最公於左右遷以為之勸沮則試之政而政理授之法而法舉何異良醫師於藥察之精用之當而病日消歟茍甄别之無其鑑任使之不以其器小才而大授焉尊德而卑役焉徒泛濫於簿稽之憑而因仍於資格之據則政圯法斁何異常醫師於藥識之未盡用之失宜而病日以長歟斌謝曰得之哉他日斌過余誦之余嘉其言咸中道合為傳覬業醫職詮注者見而知所趨避
  左衡鑑傳
  左衡鑑諱璇安福金田人㓜世父祖業為儒求春秋經世法於邑庠者二十餘年學通行立連以所能試鄉闈不得舉間推以誨人人有被其澤者後由嵗貢升國學家貧無所資惟攜一童俾傭櫛於市以取給僦舍僅容榻服食澹如也然常閉户讀書賦詩攻楷法若甚安焉無所營於外也故學益進居京師八年擢知海鹽縣在官衣服飲食如在國學時惟汲汲於興民利祛民患民之良者無不相賀以為得明宰其無良者仇之卒以懲奸致誣來京師疏以自白既得白而病沒旅寓得年五十一初衡鑑同里有劉侃友倫者少衡鑑四嵗亦志於儒與衡鑑同侍前侍御退山胡先生其資性慧於衡鑑而慮謀不逮其見聞不多於衡鑑而文敏焉其為人則皆雍雍肅肅謙約坦易可好不可惡也故並稱善其鄉衡鑑在邑庠挽友倫與俱故二人者出入必隨言論無不合功名事業皆期於成也及衡鑑不得舉而友倫得之人謂衡鑑必不樂衡鑑曰吾與友倫共學友倫之舉也我預有榮矣即請於有司旌其閭為經營其上春官道路費尤力時諸應舉者始焉莫不傾心决腹自比於親骨肉之相得一旦挫不得舉則視舉者若奪其有輙出怨言以相睚眦如仇讎有遂絶而不與交者獨衡鑑於友倫欣然若此故君子不多友倫之舉而多衡鑑能無媢疾焉其後友倫下第沒京師人多悲之然莫衡鑑甚及衡鑑没人悲之痛於友倫焉友倫無子衡鑑一子曰繼周嗚呼古云作善降之百祥又曰天道無親惟善是與若衡鑑友倫得非所謂善人耶皆連蹇不遂客死千萬里之外天之於善人乃如是耶然古之人有聖如伯夷死於餓賢如顔淵死於夭天道固有不齊也今百世之下稱伯夷顔淵之仁無異辭者以有君子公論施於文字間能壽其名信其所傳使不與彼之不德而富貴者俱至冺滅無聞猶足補天道所不及於萬一不然則為善者不懼必怠皆以善為不足為為之無益於已之存亡也故傳衡鑑且及友倫見二人之善雖未食報當年然可稱之後世名於無窮庶幾為善者不惑焉
  蔣仲良處士傳
  錢塘蔣仲良處士没杭人為予言仲良性質確雖家闤闠而言態脱然不為市井習惟好教子嘗曰聞世士大夫居能文其言行儒其家出能取貴爵以顯當時名後世者皆自明經始擇天下之儒以為發身之資者未有先於經也惜吾少未之學老而思之無及矣吾子忠其承吾志以業之毋他慕焉忠欣然奉命遂令補弟子員郡庠從先生長者受易去則厚齎給俾隆事師禮歸則勤勤曉告以勵其進戒其惰早夜聞忠呻佔畢則憂以喜食以㫖顔色詞氣無不良否則無樂也晩病怯謂忠曰醫言疾不可愈恐一日脈絶阻汝成成亦吾不及見忠泣而解之退益力於學宣德乙卯忠得舉仲良曰可以少慰矣明年第進士仲良曰吾平生願遂矣即死地下何憾後數月竟不起初仲良之命忠也與之班者多非之曰經豈易為哉世有皓首誦之而不達者業子以經不若他藝易效盍改命之仲良執不惑及忠學通名遂仲良未嘗有矜語而非者見之輙垂首汗面退而怨其無良子又言仲良平居自奉泊以約有餘貲以周姻隣之乏者始與其弟仲明睦仲明没嫁其遺孤女盡禮其篤行為人稱者多類此余聞而心嘉之他日覩京師士大夫為仲良狀行銘墓而哀以辭往往與杭人之言合因詳著焉
  贊曰春秋傳以人生覉丱不就師為父之罪則古之為父者未始不以教子問學為已責漢語且云遺子黄金滿籯不如教以一經猶知金不重於教也仲良志於教忠不顧人之非之有古之道焉卒致忠以經術名當世豈直籯金之遺哉彼非之者見而愧焉庶幾知悔矣然歸怨其子不已晩乎
  翰林柴廣敬傳
  柴廣敬諱欽㑹稽餘姚人祖用中父伯玉皆早世母陶氏踵其姑跡力守節以不隕柴氏家聲廣敬九嵗孤然得所仰給以就師問業不隳心於他技雜巧者母之力也年十二三時為詩文往往有長成人調度鄉前進器重之皆謂伯玉有子柴氏將復振矣尋入邑學為弟子員學友見其端重無戱態與辨疑義乂能言人所未言皆自喜以為交得人永樂癸未捧鄉書明年上春官第進士時太宗文皇帝初御極拳拳於作興儒術文士選進士中頴異之尤者二十八人象天之列宿使為庶吉士翰林欲其盡讀天下書必如古聞人之能以文名當世廣敬在列益感激奮勵務進其學窮日夜而書不絶聲累積之厚故施諸文也質而華汪洋而沉着不蹈襲陳腐而駸駸欲追古人轍跡尤善為賦每出一篇輙玩味人口㑹朝廷纂修大典徴天下遺書備採摭廣敬進言其師國學典簿趙撝謙訂聲音文字通可収録遂奉命馳傳即其家取之既至京師與纂修職分修禮樂音韻書日進退館閣勞心思於考索編著縉紳皆閔其勤葢其平生刻苦清勵出於天性然也卒以劬悴致疾殁殁時年三十六乃永樂丙戌七月十日也京師士大夫不問交不交者莫不惜之為之友皆曰不幸失此篤孝義友也或曰聞廣敬兒時無一飲食敢先於其親長順母夫人志無逺近無不得其歡垂絶時猶拊床曰恨不及終吾老母養又囑其子曰爾歸其善事祖母則誠孝矣未知其義也其友曰趙典簿先生以學官沒嶺表其子夭死無後廣敬為經紀其𦵏及在翰林又狀其行𢢽詞盡禮乞表其墓於學士解先生近世師友義薄獨廣敬能惇而厚之非篤於義者能是歟或人嘆曰傷哉天何喪斯人之速使不得乆為世範以振起乎流俗哉廣敬娶虞氏生子曰蘅曰葯廣敬沒十餘年其從子蘭舉進士為中書舍人吏部主事能纘其緒業云
  贊曰語云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不亦信乎當朝廷以追古文學期望二十八人之時廣敬以粹然之資滌混以清闢邪以正汲汲乎行義之立不但其學淹貫而文鏗鏘潤澤足為儔軰推讓而已其後天下治與文洽則自二十八人出而任方岳執朝政列侍從之職者皆卓然為時名臣以廣敬之厚抱負乃不及任一官粗試諸用而早沒使其不沒至今所施必不在人下然則廣敬抱負厚於人而壽不長於人功名事業不如人者豈非繫於命歟繫於天歟
  歸田老人傳
  老人楊姓季安名懷忠其字也年踰六十得致景陵縣事還故廬又號歸田老人焉老人少負才氣遇鄉豪右亢亢不能下人亦甚重之既自邑庠升國學刮磋滌磨十數年冺然失其故態而所負者乃裕於初始擢景陵時前為是宰者率汙昧不能自樹遇上司人至輙賦民財賄以為自免計由是人以景陵為貨區動輙必有所需焉邑巨猾復相附結為民擾老人知其故即不偕妻孥往惟以弱僕自隨至則日用飲食悉從儉約公私無毫髪取於民上司人至雖百取之無所得則目之曰冷水楊巨猾之肆惡不悛者悉繩以法不少貸則又目之曰銕面楊老人益堅所執不少變其郡佐之尤貪者惡其妨已以計構之巡撫使事下憲司掌憲事者直老人而黜郡佐老人遂得大行其志以洗邑之故弊督民士勸農講學邑俗女許嫁者必厚索其夫家聘貲而後遣故貧人男女往往年四五十而婚不得成老人下令限貧民婚嫁儀物各有定數不得過厚其許嫁女之年過二十無故不行者罪其父兄不朞年貧民乆不得成之婚畢以千計老人閔其邑土濵湖多水患令民以閒暇築為堅防通其水道使外有所捍内有所洩由是旱澇有備民得康居以収漁稼之利其為民福類是者衆故在職七年民無貧富者皆懷之部使者至輙以賢大尹稱焉少師廬陵楊公於人重許可亦於他人文字中稱其廉正不阿人意其進用有日矣既而老人以病連疏於朝乞謝事命下藩臬驗之民恐其去而失所字也羣走二司乞留焉竟不得行明年上計京師堅以病告知已以當進秩勉其留老人以為雖得髙官有厚禄無能减其病也懇懇以不堪職為言遂得解而歸歸時囊槖罄然道路之費悉取之家故廬在安福横礱有美田園亭池足自適有佳子姪十數人足承其志老人歸而遊息觴詠其間為樂尚可涯哉
  兩谿劉球贊曰嘗觀前史道古賢者為令能子其民而民亦莫不父母之切慕其人不可復見及見老人為景陵甚得民懷意其庶幾古賢令之烈焉其潔身而去畧不以仕禄為心雖古恬退君子又何尚哉世之人進無能為而退又不勇者聞老人之風亦可汗顔而動心也
  鈍生傳
  有困於為學號鈍生者鍾姓誠名字九思世為廬陵儒族遭世變落其家聲生孤於襁褓中年幾晬母兄惑於推星命者言托生其姻家免夭閼姻家以賈販處生年十八猶未得就學生客江湖以不識字為人慢挫心不平甚私訴其母母曰我之過也即歸生就師學自是窮日夜雖寒嚴暑酷無非學時羣遊獨居皆其學處遇人勢逼貨壓面慢舌侮益奮於學承人誘掖奬進必思加學見人能高而宦通輙慕而勵於學舒夷愉懌窮悴勩憊悲愁懥惋而學不輟遇事急遽臨難顛蹶而學必在念如是者六七年更三師猶不自足持書去遊沔漢間遇博識厚藏之士輙下拜問業辨惑每有得永樂癸卯秋寓試湖廣遂偕計吏上春官不得志歸勤於學六年再往得榮縣教諭國史藩文奎先生嘗言可與善交際可與託患難可與退强暴者生也或知生而未詳者曰生㳟其人貌與心一與人言温温懇懇不巧不暴人皆悦之於交際固善矣然優於德而劣於能患難之託强暴之退吾未見其可也藩先生曰生之初師病癘館下也館人皆避之獨生留侍藥不去比死治歛𦵏益盡心其後師解積髙坐學士縉黨在繫親故不敢近生為經紀其途費尤勤遂連下獄苦刑罰而色不怨以故為贈都御史胡敬方先生授之經豈患難不可託哉生之赴春官也道宿遇羣㓂至衆甚恐生從容語㓂曰吾軰皆赴試京師餘物無所顧所資者書幸存之㓂因慙謝置其所取而去豈强暴不能退哉或人曰患難可託仁之施也强暴可退義之所感也生之學廼有以増其能歟教一邑未足盡其施也殆將大於用焉生長余一嵗其失意春官歸也冐風雪走百餘里詣余講春秋執弟子禮甚䖍余授人衆矣未有篤好如生者生之性不慧於人就學又晩於人而功遂軼於人者其志奮其力勤也世之人有困於孤安於不競不知苦心力學以自拔者固愧於生亦有八嵗上學十嵗就外傳中畫不進以至老死無聞者尤愧於生至有恃父兄富貴自暴棄不學甘心於毁衣冠以伍甿𨽻者又大愧於生若生之自樹振誠所謂生於憂患者也為之傳使世之務强於學者有所勸焉
  蕭節婦傳
  蕭節婦者安福楊溪劉氏女赤谷蕭懋廣之妻也劉為其里名家蕭本宋大師魏國公燧之族世有閥閲節婦歸蕭時年十八後三年生子紹芳僅數月懋廣以疾沒節婦誓必撫子以奉蕭氏祀不他適未幾家大疫紹芳病幾死節婦抱之哭以禱於神曰未亡人不敢即從夫子於地下者以有是兒可鞠以為夫子後嗣托也設神欲斃之則未亡人何忍獨活以重夫子憾於九原耶幸捨是兒移罪譴於未亡人之身則誠所甘心不敢避聞者悲之紹芳亦隨瘳節婦撫育教戒之無不盡心紹芳方克自立而遭非辜並妻周氏俱沒官死其遺孤子暹甫六嵗升甫四嵗節婦又皆撫教之如紹芳焉初節婦哭懋廣時其家兄弟已析㸑而㓜弟妹四人猶鞠於節婦後懋堅以不任公家役破産節婦曰役者同籍人所共豈可以負弟一人即割已田以資之感激諸弟復共㸑内事無大小惟節婦主之節婦益勤織作督孳畜助理其家至充裕其夫之弟妹姪賴以婚者七人嫁者五人𦵏者八人内外莫不賢之今節婦年逾七十暹兄弟俱能力家嘗作貞壽堂以奉其養得學士大夫詩文頌其德也甚詳節婦平昔憂悲困苦之懷晩亦稍自慰焉兩谿劉球曰世稱婦人不再醮惟共女事以寧其夫家劉氏葢有矣况聞其妯娌間有阮氏者其宗兄子羽妻也有歐陽氏者其再從弟習敬妻也皆年未二十哭其夫而守志之堅不下劉氏吾鄉貞節之婦素多而蕭氏一門兄弟之妻有三人焉則又盛矣使遇良有司能旌德善以勵俗則表以為三節之門也何忝哉惜其未遇而三節已沒其二今存而其事可考者惟劉氏一人因具諸篇以為世之孀婦勸










  兩谿文集巻二十四
  後序
  僚友廣東參政安成劉公仗德以其尊府忠愍兩谿先生平生所為文鍥梓以傳世先生葢余試禮部時同考官也宿德厚望已為天下所欣慕繼而死忠又赫然為天下所景仰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今觀先生之文皆自其胸中浩然之氣發而為忠義正大之詞豐縟而不失之泛簡約而不失之略寄至味於平澹寓纎穠於髙古視彼夸毘無實大言無當者奚啻霄壤信乎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矣仗德以余為先生所取士又嘗為言刻板既成謂不可無一言謹論列如此若夫先生之平生履歴出處大節則有彭劉兩閣老之文在益足以信後傳逺晩生末學母庸贅為成化庚寅冬十月朔旦正統壬戌進士正奉大夫廣東左布政使江浦張瑄謹題


  天理之在人心與二氣五行同運而不息也誠能明而體之蓄而發之為德業為文章必光明渾厚並日星之照臨河嶽之流峙矣豈浮夸險怪者可同耶此余於忠愍劉公文集有見焉公文若干巻厥子仗徳仗和已鋟諸梓播傳於世世之人仰其徳而誦其文者固若睹日星而瞻河嶽信其傳之悠久也獨夷考其迹而於公之身用舍存亡之際有感盖公宣德間主事儀部正統初東里楊先生薦之入講經筵預修國史當時百職並舉民生用遂海宇乂安而先生夀考令終子孫䝉其慶天下髙其風福之及於家國也大矣逮公以直言時政死權奸之手寰中無恥之徒競致通顯未幾兵戈四起民受荼毒奸臣害公者卒戮於兵宗族俱就夷滅禍之及於身家者亦大矣似公有以禍福之公非能禍福人也公之身天理所存也薦之者惠迪故吉也害之者從逆故凶也愚既幸誦公之文又幸托處鄉郡辱交仗德兄弟而知公用舍存亡之迹為詳故敢書此於巻末並繫區區所感云時成化庚寅冬十月朔賜進士出身奉議大夫廣東按察司僉事奉勅提督學政鄉生新喻胡榮謹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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