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壘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兵壘  (明)尹賓商 著

  〈兵壘提要〉

  《兵壘》七卷,明尹賓商撰。賓商字于皇,一字亦庚,號白毫子,漢陽人。晚更名商,今世傳《武書大全》題「尹商編」者,蓋亦賓商所纂也。嘗以恩貢授屯留知縣,調祁縣,忤上官罷。是書統以三十六字言兵,曰:「聲」、「煦」、「整」、「先」、「迅」、「羸」、「佯」、「乘」、「靜」、「集」、「因」、「突」、「捭」、「誑」、「肄」、「信」、「必」、「鎭」、「異」、「持」、「誅」、「制」、「變」、「襲」、「合」、「待」、「獨」、「譎」、「紆」、「果」、「分」、「扼」、「寡」、「疑」、「託」、「微」。字下俱有小序,申述大意,次引史事以證之。小序多採前人論兵之語,雖乏獨見,庶無橫發空論之弊。所引史事,大抵摘自諸經、史、子之文,皆有所據,且按時序條次,頗便披覽。序云:「是編出而胡文忠公《讀史兵畧》之價值減矣。」,信非諛辭也。惟述武侯事既據正史本傳,復引小說之文,真偽相摻,殊失蕪雜。「必」下引崔盰破諸蕃事,「扼」下載道宗答秦王語,皆與所論無涉。雖然,其體例之嚴、去取之當,究為明人兵家之佳者也。尋以公私書目,是書獨見載於《湖北通志》,蓋書成於晚明荒亂之際,未得廣傳歟?考賓商所撰輯者,尚有《武書大全》三十一卷、《閫外春秋》三十二卷,亦可謂富於著述矣,言兵者勿以遊士撰述目之也。

  著錄

  《湖北通志.藝文志》:「《兵雷記》,明尹賓商撰(《漢川志》)。賓商字亦庚,一字于皇,漢川人。以恩貢授屯留知縣,調祁縣,忤上官罷。有雋才,喜談兵。京山李維槓序其書。」

  顯之

  ●目錄

  序   〔卷一〕  〈聲〉八則  〈煦〉七則  〈整〉六則  〈先〉七則  〈迅〉七則  〈羸〉七則  〈佯〉十一則   〔卷二〕  〈乘〉十二則  〈靜〉十則  〈集〉六則  〈因〉十則  〈突〉九則  〈捭〉十一則   〔卷三〕  〈誑〉十二則  〈肄〉七則  〈信〉八則  〈必〉七則  〈鎮〉十二則  〈異〉十則  〈持〉七則   〔卷四〕  〈誅〉十八則  〈制〉十則  〈變〉十則   〔卷五〕  〈襲〉十則  〈合〉七則  〈待〉十則  〈獨〉九則  〈譎〉十一則  〈紆〉八則   〔卷六〕  〈果〉八則  〈分〉九則  〈扼〉十則  〈寡〉十則  〈疑〉十四則  〈託〉七則   〔卷七〕  〈微〉十二則   點校凡例

  ●兵壘序

  雲林主人者(雲林,方君幼讀書處,自稱為雲林主人),余交以義;天香花塢主人者,(天香花塢,劉君別墅,嘗自謂天香花塢主人),余交以神。二主人皆好譚兵接客,嘗留學古扶桑地。余自恨不武,謬以文章見稱儕輩,亦云羞矣。矧足不出里閭跬步,胸際拘促,尚能強顏為人操筆墨乎!

  丁未之春,浮居武昌,簾外花影縱橫,禽聲上下相對,樂甚,不自知為遭際蹉跎客。時二主人與諸同志,謀刻郢中白毫子《兵壘》,余為之弁數言于首,曰:「是書得之鈔本,其傳必不廣。詢之好古家、兵家,鮮有藏且讀者。然無論如何,是書一出,白毫子之名將大顯于世矣!」二主人曰:「然,請即以子言為券。」

  光緒三十三年春三月黃安石琴陳冠冕謹序。

  白毫子《兵壘》序

  止戈為武,古聖人大同之論,不可行于據亂升平之世。吾輩上矚往古,下 矚來今,無論為和平,為戰爭,總為競爭最烈時代。淺陋者欲持道德仁義之說,以與強有力者相搏抗,其能勝乎?適足以供宰割而已矣。

  余生當斯世,萬變攖心。不揣固陋,憤自振厲,跨海東渡。意謂生雖不能馬革裹尸,誓死殺賊,為古今地球歷史上赫赫名將,亦當擇其近似者,勇力為之,以旌吾過,於是乎習警務。伯英劉氏者,余囗交也〔一〕。年少氣銳,時正留學東京,昕夕過從,日與上下言囗〔二〕,意又益壯。

  洎余以卒業歸國,伯英亦丁父艱歸,又相與把晤武昌,因謂曰:「鄂州位天下之中,陸有京漢、粵漢、川漢之鐵軌;水有漢、沔、長江之貫注,四方賓客,咸萃斯土。吾將集天下之賢隽,共輯圖書,發明古今真學術,以餉饋瀛海內外。」伯英曰:「壯哉斯言!昔先君子宦京師時,好收古書。每念版籍凋喪,存者孑遺,大為惋惜,因遍處蒐討,貯書滿家。擬以次謀資出證海內,竊從曝書之下,收拾殘編。得吾楚明儒尹氏白毫子所著《兵壘》一書,蓋最後手自校正未刊原本也。讀而好之,日置座側,把玩不釋,可與東西今古兵法,互相印證。秘而不傳,非公也。」出書相示,嘆其語必析精,事必徵實,適合陸軍學校教科之用。噫!是編出而胡文忠公《讀史兵畧》之價值減矣。伯英曰:「吾行又將東去,其急呼周少臣君、吳少秋君,共相讎校,質之譚兵家。」余曰:「諾。」

  光緒三十三年五月黃安方以南謹敘于鄂渚之雄楚樓。

  校勘記

  〔一〕影本「交」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二〕影本「言」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兵壘卷一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聲〉八則

  解紛者不控拳,救鬥者不摶撠。批亢擣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蓋東西有坎離也,南北有震兌也。形神不並往,主客不共位,虛實不同勢,強弱不衡立,精觕不具陳,疾徐不預定,堅瑕不先設。有聲者,有聲聲者。聲者,可知;聲聲者,不可得而知也。敵將狃于聲,而盲於所以聲,則是我之所攻者,乃敵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攷得

  漢韓信已斬陳餘,禽趙王歇,以千金募生得李左車者。解其縛,東鄉坐,師事之。問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左車謝曰:「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信曰:「僕願委心歸計,足下勿辭。」左車曰:「將軍虜魏王,擒夏說,不終朝而破趙二十萬眾,威震天下,此將軍之所長也。然眾勞卒罷,其實難用。燕若不服,齊必自強,此將軍之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為將軍計,莫若按甲休兵,北守燕路,而遣辯士奉書於燕,暴其所長,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不知為齊計矣。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信從其策,燕從風而靡。

  後漢建武時,耿弇與張步相距。步使其弟藍將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餘里。弇進兵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將校後五日會攻西安。藍聞之,日夜警守。至期,弇敕諸將,夜半蓐食,會明至臨淄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攻西安。弇曰:「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淄出其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淄,則西安孤,張藍與步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即亡去。

  後漢末,黃巾賊起,漢將朱嶲率兵討之。賊帥韓忠據宛拒雋,雋兵少不敵,乃長圍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內。鳴鼓攻西南,賊悉眾赴之,雋自將精兵五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追保小城,惶恐乞降。

  魏武征河北,師次頓丘,黑山賊于毒等攻東武陽。魏武引兵入西山,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東武陽。魏武要之於內,大破之。

  石勒將襲王浚,而畏劉琨及鮮卑、烏桓為後患。張賓曰:「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臣,實為讐敵。」於是遣使奉牋于琨,請討浚自效。軍達易水,浚督護孫緯馳遣白浚,將勒兵拒之。諸將佐亦疑有詭計,請擊之。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設饗以待。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馬數千,聲言進禮,實欲塞諸街巷,浚始懼。勒升其廳事,執浚于前,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強兵,坐觀本朝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為天子,非凶逸乎!」即送襄國。

  唐騎曹王皐討李希烈之叛,賊立堡柵於蔡山。皐度峻險不可攻,乃聲言西取蘄州,理戰船,分兵滂南涯,與舟師泝江而上。賊以老弱守柵,引軍隨戰艦,南北與皐兵相拒,去蔡山三百餘里。皐令步兵登舟,順流東下,不日拔蔡山。賊還救,一日方至,大破之,因進拔蘄州,降其將。

  魏田豫到馬城,鮮卑攻之,圍之十重。豫密使司馬建旌旗,鳴鼓吹,將步兵從南門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豫將精銳自北門出,鼓譟而起,兩頭俱發,出虜不意。虜眾散亂,皆無弓馬步走,追三十餘里,僵屍積地〔一〕。

  宋劉道濟為益州刺史,刑政失中,羣盜蜂起攻圍州城。道濟將裴方明出東門,破賊三營,斬首數萬級。賊雖敗走,復合。方明又偽出北門,迥擊城東大營,殺千餘人。時天大霧,方明等復揚聲出東門,而潛自北出,攻城北、城西諸營,賊眾大潰奔散〔二〕。

  校勘記

  〔一〕田豫,《三國志.魏書》有傳。據此可知此則為三國時事,當置「魏武征河北」則下。   〔二〕劉道濟,《宋書》有傳。據此可知此則為劉宋時事,當置「石勒將襲王浚」則下。

  〈煦〉六則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谿。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昔秦穆公享食駿之報(秦穆公嘗亡其駿馬,自往求之,見人已殺而共食矣。穆公曰:「食駿馬不飲酒者,殺人。」因飲之酒。殺馬者慙而去。居三年,晉攻秦,圍秦穆公。鄉之食駿馬者,相率出死以報恩,遂潰圍。穆公得以解難,勝晉,獲惠公以歸。)唐太宗獲吮血之益(唐太宗親征高麗,師次白岩城。將軍李思摩中弩矢,太宗親為之吮血。由是從行文武,競思奮勵。)。人君且然,而況于將乎?故古之良將,賢者,禮而祿之;勇者,賞而勸之;饑者,給食而飼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有難,則以身先之;有功,則以身後之;傷者,泣而撫之;死者,哀而葬之;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米未炊,將不言饑;軍火未燃,將不言寒;軍幕未拽,將不言熱;夏不操扇,冬不披裘,雨不張蓋,財不私己,勞必共眾,凡以拊循士卒而致其死命也。經曰:能愛人之生者,可使人舍生而赴死,能親人之身者,能使人捐身以犯難。攷得

  楚師伐宋圍蕭,蕭潰。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師多寒。」楚子於是循三軍,撫而勉之。三軍之(土)〔士〕〔三〕,皆如挾纊。

  魏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乘騎,親裹餱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或曰:「子卒也,而將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於是文侯以吳起得士卒心,使守西河。與諸侯大戰七十六,全勝六十四。

  漢李廣歷七郡太守,前後四十餘年。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卒共之,家無餘財,終生不言生產事。將兵之絕處,見水,士卒不盡飲,不近水;士卒不盡餐,不嘗食。士卒以此感恩,樂為之用。

  漢(叚)〔段〕熲為破羌將軍〔四〕,以征西羌。仁愛士卒,病疾者親自瞻看,手為裹瘡。在邊十餘年,未賞一日蓐寢。與士卒同甘苦,故皆樂為死戰。

  後漢皇甫規為中郎將,持節監討零吾等羌。會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菴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乞降。

  後漢皇甫嵩能溫恤士卒。每軍行頓止,須營幔修立,然後就舍;軍士俱食,乃嘗飯。時董卓以無功抵罪,乃詔遣皇甫嵩。賊角已死,嵩與其弟梁戰。梁眾精勇,嵩不能克,乃閉營休士。伺其少懈,潜夜勒兵,雞鳴馳赴其陣。戰至脯時,破之,斬梁,剖角棺,傳首京師。

  校勘記

  〔三〕「三軍之土」,《左傳》宣公十二年作「三軍之士」,據正。   〔四〕「叚熲」為「段熲」之訛,據《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正。

  〈整〉六則

  善行師行軍者必整。整者,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禦,退不可追;前後應節,左右應麾;與之安,不與之危。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疲也。是故不整而囂,郤至料其必克(晉伐楚,晉大夫郤至曰:「楚軍陳而不整,在陣而囂,各顧其後,莫有鬥心,必克之。」敗于鄢陵。);旗靡轍亂,曹劌決其可逐。(魯莊公與齊師戰于長勺,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曰:「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兵顧可不整耶?夫一人之身,舉百萬之眾,俛首伏喙,束肩斂息而莫敢仰視,法制整也。故匹夫忽操兵權,申之以法令,威之以賞罰,人未敢有逆其命者。整之時義大矣哉!攷得

  孫武子以兵法見吳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兵法,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出宮人百八十人,分為二隊,以寵姬二人為隊長。武令之曰:「前視吾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視吾背。」婦人曰:「諾。」於是皷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三令五申而皷之左,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吏士之罪也。」乃斬左、右隊長。於是復皷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如法,無敢出聲者。孫子報曰:「兵既整齊,惟王所用,雖赴水火可也。」

  漢韓信為大將軍,與諸將約,曰:「明晨齊赴教場。」監軍殷蓋午後方到。信曰:「豈不聞受命之日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抱皷則忘其身!」召軍正問之。曹參曰:「期而後至者,斬。」令斬之。蓋求救於漢王,王遣酈生赦之,馳入軍門。信曰:「軍中不馳,馳者斬。」酈生有王命,免罪。引馬之人與殷蓋同斬於轅門外,三軍股慄。信又令眾曰:「前軍視吾心,後軍視吾背,左軍視左手,右軍視右手,中軍視額,但動者即行。」時樊噲在左軍,揮之不動。信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主將之罪也。」又三命五申之。噲仍前不動,信令縳而斬之。漢王命蕭何往救之。何至軍門,下車步進,傳王命,信方赦噲。

  漢文帝時,匈奴入邊,以周亞夫軍細柳營。帝親勞軍至營,軍吏披甲,執銳兵刃,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詔。」帝使持節詔曰:「吾欲勞軍。」亞夫傳言開壁門,謂軍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天子按轡徐行。至營中,為動容,式車曰:「真將軍也。」

  孫堅起兵,與官属會飲于魯陽城東。董卓步騎數萬突至。堅方行酒談笑,整頓部曲,無得妄動。後騎漸益,堅徐罷坐,導引入城,乃曰:「向堅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藉,諸軍不得入耳。」卓兵見其整,不敢攻而還。

  魏將徐晃與諸將分壘列營。曹公按行諸營,士卒咸離陣而觀,獨晃營齊整,將士車騎不動。曹公曰:「徐將軍可謂有亞夫之風也。」

  唐文德皇后之葬,段志玄與宇文士及分統士馬出肅章門。太宗夜使宮官至二將軍所,士及開營納使者。至志玄營,閉門不納。曰:「軍門不可夜開。」使者曰:「此有天子勅。」志玄曰:「夜中不辨真偽。」竟停使者至曉。太宗聞而嘆曰:「此真將軍也,周亞夫無以加焉。」

  〈先〉七則

  兵家惟其先人,故能有奪人之心。關中之王,在于先人;北山之勝,在于先據(秦伐韓,韓軍于閼與。趙令趙奢將兵救之,去邯鄲三十里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忽悉甲而趨一日一夜,距閼與五十里而軍。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曰:「先據北山者勝。」奢從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遂解閼與之圍。)。古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未有不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也。是故治氣則先,治心則先,治力則先,治變則先;隘則先居之,險則先去之,愛則先奪之。蓋先勝而後戰,非先戰而後勝也。弈,小數耳,猶曰自始至終著著求先,況兵乎哉!攷得

  公孫述使其將延岑等悉兵拒廣漢及資中,又遣將侯丹率二萬人拒黃石。岑彭乃多張疑兵,使護兵楊翕與臧宮拒延岑等,自分兵還江州,(沂)〔泝〕都江而上〔五〕,襲擊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餘里,徑拔武陽。又使精騎馳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勢若風雨,所至皆奔散。初,述聞岑彭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

  魏太祖征張魯,使張遼與樂進、李典等將〔七〕千餘人守合淝〔六〕。為教與護軍薛悌,署函邊曰「賊至乃發」。俄而吳主率十萬眾圍合淝,乃發教,云:「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諸將皆以眾寡不敵,疑之。張遼曰:「公遠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也。」李典亦與張遼同。於是遼夜募敢死之士,得八百人。明旦大戰,張遼持戟先登?陣,殺數人,斬二將,大呼己名,衝壘入,至麾下。權大驚走,人馬披靡,無敢當者。自旦戰至日中,吳人奪氣。

  晉王存勗與梁軍戰于胡柳坡,中有土山,梁軍先據之。王曰:「今日之戰,得土山者勝。賊已據山,吾與汝等率軍先登。」遂奪其山。諸軍繼集,梁軍大敗。

  李密之叛,將出山南。史萬寶懼密威名,不敢拒,謂盛彥師曰:「密驍賊也,又輔以王伯當,決策而叛,其下兵士思欲東歸。兵在死地,殆不可當。」彥師笑曰:「請以數千之眾邀之,必梟其首。」萬寶曰:「計將安出?」對曰:「軍法尚詐,不可(公為)〔為公〕說之〔七〕。」於是領眾踰熊耳山南,傍道而止,令弓弩者夾路乘高,刀楯者伏於溪口。令曰:「待賊半渡,一時齊發,弓弩據高縱矢,刀楯即亂出薄之。」或問曰:「聞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彥師曰:「密聲言往洛,實走襄邑城就張善相耳。若入谷口,我自後追之,出路險隘,無所展力,一夫殿後,必不能制。今吾先入谷口,擒之必矣。」李密既渡陝州,以為餘不足慮,遂擁眾徐行,果踰山南。彥師擊之,密眾首尾斷絕,不能相救,遂斬李密。

  唐貞觀六年,都曼諸胡復叛。詔蘇定方為安撫大使,率兵至(棄)〔葉葉〕水〔八〕,而賊碟馬頭川。定方率精卒萬騎,三路襲之,晝夜馳三百里。至其所,都曼驚,戰備無素,遂大敗,走保馬城,師進攻之。都曼計窮,遂束縛降,葱嶺以西遂定。

  宋吳玠在河池,金撤離喝自商於擣上津。正月,取金州。二月,長驅趣洋、漢。興原守臣劉子羽急命田晟守驍風關,以驛書招玠入援。玠自河池日夜馳三百里,至驍風,以黃柑遺敵曰:「大軍遠來,聊用止渴。」撤離喝大驚,以杖擊地曰:「爾來何速耶!」遂還。

  宋孟珙鎮襄陽,金武仙愛將劉儀詣孟珙降。珙問仙虛實,儀言仙所據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九〕,以馬蹬、沙窩、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可圖也。珙乃遣兵攻圍馬蹬、沙窩等砦,皆大捷,板橋、石穴皆降。仙之九砦,六日而破其七。珙料仙勢窮蹙,必上岵山絕頂窺伺。乃令樊文彬詰旦奪岵山,駐軍其下,當前設伏,後遮歸路。已而仙眾果登岵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眾失措,枕籍崖谷,山為之赭。儀言仙謀往商州,依險自固。琪曰:「兵宜速進。」夜漏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中夜,蓐食啟行,辰至石穴。時積雨未霽,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吳元濟之時也。」策馬直至石穴,分兵進攻,自寅至巳,遂破之。

  校勘記

  〔五〕「沂」,《後漢書.馮岑賈列傳》作「泝」,據正。   〔六〕《三國志.魏書.張遼傳》作「七千餘人」,今據補。   〔七〕「公」、「為」二字互倒,據《舊唐書》卷六十九正。   〔八〕「棄水」,《舊唐書.蘇定方傳》作「葉葉水」,據正。   〔九〕《宋史.吳玠傳》「石穴山」上有「其大砦」三字,今據補。

  〈迅〉七則

  疾雷暇掩耳乎?掣電暇瞬目乎?時不再來,機不可失,則速攻之,速圍之,速逐之,速擣之,靡有不勝。《軍讖》曰:「攻敵欲疾」,是脫兔之說也。智者不能為之謀,勇者不及為之怒矣。攷得

  漢建寧初,叚熲將兵萬餘人〔十〕,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詣高平,與先零諸種戰于逢義山。虜兵盛,熲眾恐。熲激怒兵將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則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熲馳騎突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潁復追出橋門,至走馬水上。尋聞虜在奢延澤,乃將輕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餘里,晨及賊,擊破之。餘虜復相屯結,熲披甲先登,士卒無敢後者,羌遂大敗。

  蜀將孟達降魏,魏以達領新城太守。達復連吳固蜀,潛圖中原。謀洩,時司馬懿秉政,恐達速發,為書給以安之,達猶豫不決。懿潜軍進討,諸將皆言達與二賊交結,宜審察而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討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將以救達,懿分諸將拒之。初,達與諸葛亮書曰:「菀去洛八百里,去吾二千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懿造城下,八面攻之。旬有六日,達甥(劉)〔鄧〕賢〔十一〕、將李輔開門出降,遂斬達。

  唐武德初,劉武周據太原,使其將宋金剛屯河東,太宗往征。金剛遁走,太宗追擊,大破之。乘勝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里,戰數十合,士卒疲獘。至高壁嶺,總管劉弘基執馬諫曰:「糇糧已竭,士卒疲頓,願且停營,待兵糧咸集而後戰。」太宗曰:「功者難成而易敗,機者難得而易失。金剛走到汾州,眾心已沮。我及其未定,乘其勢而擊之,此破竹之勢也。如更遲留,賊必生計,此失機之道也。」遂策馬去,諸軍乃進,莫敢以饑乏為辭。夜宿於雀鼠谷,一日八戰,皆克之,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敬德與尋相舉介州及永安降。劉武周聞金剛敗,棄并州,與金剛百餘騎走突厥,并州悉平。

  唐李靖陳圖蕭銑十策,有詔拜行軍總管,軍政一委焉。靖閱兵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汛漲,三峽路危,謂靖必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靖率師而進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令)〔今〕兵始集〔十二〕,銑尚未知。乘水漲之勢,(修)〔倏〕忽至城下〔十三〕,所謂疾雷不及掩耳。縱使知我,倉卒無以應敵,此必成禽也。」進至夷陵,勒兵圍城,銑遂降。

  唐主引兵屯朝城,康延孝來奔,問以梁事。對曰:「聞欲數道出兵,决以十月大舉。臣觀梁兵,聚則不少,分則不多。願帥精騎五千,自鄆州直抵大梁,禽其偽主,旬月之間,天下定矣。」又獨召郭崇韜問之。對曰:「陛下不櫛沐,不解甲十五餘年,欲雪國家讐恥。今已正尊號,始得鄆州尺寸之地。臣嘗細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成敗之機,取决在今歲。梁今悉以精兵授(叚)〔段〕凝〔十四〕,决河自固,恃此不復為備。凝非將材,不足畏。降者皆言大梁無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楊劉(地名),自以精兵與鄆州合勢,長驅入汴,偽主授首,則諸將自降矣。」唐主曰:「此正合朕意,丈夫得則為主,失則為虜,吾行决矣!」司天奏天道不利,不聽。及濟河至鄆州,中夜進軍,以李嗣源為先鋒,一戰大捷。王彥章走,馬躓被擒。康延孝固請亟取大梁。嗣源曰:「兵貴神速,今彥章就擒,叚凝亦未之知。就使有人告之,疑信之間,尚須三日。設若知吾所向,即發救兵,直路則阻决河,須自白馬南渡,舟楫亦難卒辦。此去大梁至近無險,方陳兼程,信宿可至。(叚)〔段〕凝未離河上,友貞已就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請陛下以大軍徐進,臣願千騎先驅。」唐主從之,嗣源是夕遂行。明日,唐主發中都。越二日,至曹州,梁守將降。置(傅)〔傳〕國寶臥內〔十五〕,忽失之,已為左右窃之迎唐軍矣,梁亡。

  唐莊宗命將征蜀,以康延孝為先鋒。破鳳州,克興州,取蜀三招討兵於三泉,所俘皆諭而釋之,自是晝夜兼行。王衍自利〔州〕奔歸成都〔十六〕,斷(枯)〔吉〕柏津以絕進軍〔十七〕,延孝復造浮梁以渡,進收綿州,王衍復斷綿州浮橋而去。水泛,無舟楫可渡,延孝謂招(討)〔撫〕使李嚴曰〔十八〕:「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乘王衍破膽之時,人心離沮,但得百騎過鹿頭關,彼即迎降不暇。如俟修繕津梁,便留數日,若王衍堅壁近關,折吾兵勢,儻浹延旬,則勝負莫可知也,宜促騎渡江。」因與李嚴乘馬浮江,於時得濟者僅千人,步軍溺死者千餘人。延孝既濟,長驅過鹿頭關,進據漢州,遂平蜀。

  宋李筠反謀已决,樞密使吳(延)〔廷〕祚白太祖曰〔十九〕:「潞城巖險,且有太行之阻,若賊保之,未可以歲月破。筠素輕銳,若速舉兵擊之,彼必出關,但離巢穴,即成禽矣。」上從其言,遂親征。次榮陽,西京留守向拱勸上濟河踰太行,乘其未集謀之。趙普亦曰:「兵尚拙速,不貴巧遲。倍道兼行,掩其未備,可一戰而克也。若使堅壁固守,老師匱財,勝負難决矣。」上納之。至澤州,召控鶴指揮使馬全義問計。全義請并力急攻,且曰:「緩之恐生變。」上命諸軍奮擊,親帥衛兵繼之,克共城。


  校勘記


  〔十〕「叚熲」為「段熲」之訛,據《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正。   〔十一〕《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云:「宣王誘達將李輔及達甥鄧賢,賢等開門納軍。」,則孟達甥為鄧賢,今據正。   〔十二〕「令」,《舊唐書.李靖傳》作「今」,據正。   〔十三〕「修」,《舊唐書.李靖傳》作「倏」,據正。   〔十四〕「叚凝」,《舊五代史.唐書.段凝傳》作「段凝」,據正,下同。   〔十五〕此句《新五代史.梁書.末帝紀》作「帝置傳國寶於臥內」,為存原書本貌,僅正「傅」為「傳」。若按文意,則當補主語「梁帝」或「梁主」矣。   〔十六〕《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利」下有「州」字,今據補。   〔十七〕「枯柏津」,《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作「吉柏津」,據正。   〔十八〕「招討使」,《舊五代史.唐書.康延孝傳》作「招撫使」,據正。   〔十九〕「吳延祚」為「吳廷祚」之訛,據《宋史.吳廷祚傳》改正。

  〈羸〉七則

  鷙鳥之擊也,必匿其爪;猛獸之搏也,必潛其形。兩軍對壘,不宜誇矜,見其所長。當匿其壯士肥馬,而示以贏胔老弱,見短伏奇,以爭一擊之利。昔冒頓圍高帝於白登,當是時也,漢兵蓋三十餘萬,軍非不眾也;使者覘匈奴以十輩,偵非不詳也。而七日之耻,千古難雪,微曲逆,幾斷送乃公矣。故羸為制敵之一奇也。考得

  韓魏相攻,齊相田忌率兵伐魏,魏將龐涓聞之,釋韓而歸。齊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皆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趨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趨利者,軍半至。』(乃)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二十〕,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三萬竈。」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過半矣。」乃棄其步兵,與輕銳倍日併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於是令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曰〕〔二十一〕:「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夜至斫樹下,見白書,乃舉火燭之。讀未畢,萬弩俱發,軍大亂,龐涓自刎。

  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馬武為茂、建所敗,犇過王霸營,大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弩)〔努〕力而已[二十二]。」乃閉營堅壁。軍士皆爭之。霸曰:「茂兵精眾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持,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眾疲勞,吾乘其蔽,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敗走。

  孫策攻陳登於匡琦城。策初到,旌甲覆水,羣下咸欲引軍避之。登乃閉門自守,示弱不戰,將士銜枚,寂若無人。登〔乘〕城觀形勢〔二十三〕,知其可擊。乃申命士眾宿整兵器,昧爽,開南門,引軍指賊營,步騎捗其後。策周章,方結陣,不得還船,登縱兵乘之,遂大敗。

  陳霸先討杜龕,以侯安都〔留臺〕居守〔二十四〕。徐嗣、任約等引齊寇,乘虛入據石頭,遊騎至關下。安都閉門偃旗幟,示之以弱,且令城中曰:「有登陴看賊者斬。」及夕,賊收軍還石頭,安都令士卒密營禦敵之具。將旦,賊騎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開東西掖門與戰,大敗之,賊乃退,不敢逼臺城。及武帝至,以安都為水軍,於中流斷賊糧運。又襲秦郡,破嗣柵,收其家口。得嗣所彈琵琶及所養鷹,遣信餉之曰:「昨至弟住處得此,今以相還。」嗣等見之,大懼。

  唐李愬至唐州,知士卒憚戰,謂之曰:「天子知愬柔懦,故使拊循爾曹。若戰勝攻取,非吾事也。」眾信而安之。愬不事威嚴,或以軍政不肅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前者袁尚書專以恩惠懷賊,賊易之;聞吾至,必增備。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以吾為懦而懈惰,然後可圖也。」淮西人果輕愬,不為備,愬遂謀襲蔡州。

  後唐伐蜀班師,副招討使任圜至利州,會康延孝叛,據莫州。掌書記張礪獻策於圜,請伏精兵於後,先以羸師誘之,圜深以為然。延孝,驍將也;任圜,儒生也,延孝覩其羸師,殊不介意。及戰酣,圜發精兵擊之,遂擒延孝。

  宋至道中,折御卿授府州節度使,而兵不滿數千人。太宗戒之曰:「北虜嘗以西戎為小蕃,必輕敵而深入。或引眾入境,爾可先令近下蕃族,以羸師誘之,伏精兵以擊之,必在吾掌中矣。」御卿果捷。

  校勘記

  〔二十〕此句《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中無「乃」字,據刪。   〔二十一〕「日」,《史記.孫子吳起列傳》作「曰」,據正。   〔二十二〕「弩」,《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努」,據正。   〔二十三〕《三國志.魏書.陳登傳》「登」下有「乘」字,今據補。   〔二十四〕《陳書.侯安都傳》「居守」上有「留臺」二字,今據補。

  〈佯〉十一則

  兩軍相值,未諳敵情,必伺敵先動,俟其有變,乃用計以應之。蓋兵刃甫接,勝負攸分,未可造次以嘗試也。急則血氣用事,將逞于一擊,而太剛者折;緩則神氣不張,將局于守株,而太柔者弛。若夫表緩急,劑剛柔,偽為不勝以求勝,其法在佯。佯者,暫然而不必然,似敗而實不敗也。其追北也,佯為不及;其見利也,佯為不知。吳起曰:「務于北,不務於得。」知言哉!精於佯者乎?

  北戎侵鄭,鄭伯禦之。公子突曰:「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鄭將祝(日冉)〔聃〕〔二十五〕逐之,衷戎師,盡殪。

  楚大饑,庸人叛楚。或曰:「庸師眾,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戰矣。」遂不設備。楚師分為二隊以伐庸,滅之。

  趙李牧嘗居代鴈門,備匈奴。市租皆輸幕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為約曰:「匈奴入盜,則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居數歲,無所亡失。匈奴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使人讓之,牧如故。王怒,使人代之。屢出戰不利,邊不得田畜。王復彊起牧,牧曰:「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牧至邊,如約,匈奴終以為怯。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乃選車騎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眾入。牧乃多為奇陣,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檐檻,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十餘年不敢近趙邊。

  秦師伐趙,趙奢之子括代廉頗將,拒秦於長平。秦陰使白起為上將軍。趙括出兵攻秦軍,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不得入〔二十六〕,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秦王聞趙食道絕,自之河內,發卒遮絕救兵。趙卒食絕,陰相殺。括與銳卒自摶戰,秦軍射殺之,趙軍大敗。

  楚使龍且將兵二〔十〕萬救齊〔二十七〕,進與漢軍夾濰水而陣。信夜令人囊沙,壅水上流。旦,渡擊且,佯敗還走。且喜曰:「吾固知信怯也。」遂追之。信使〔人〕決壅囊〔二十八〕,水大至。且軍大半不得渡,信急擊殺且,虜齊王廣,盡定齊地。

  班超發于寘諸國共二萬人擊莎車,龜茲王發溫宿等兵,合五萬人救之。超佯曰:「今兵少不敵,可各散去,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茲王聞之,自以萬騎于西界遮超,溫宿將八萬騎于東界邀于寘。超知二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雞鳴馳赴莎車。胡大驚亂犇走,莎車遂降,龜茲等各退散,自是威振西域。

  劉先主北侵至鄴,曹操遣李典、夏侯惇拒之。先主一旦燒屯走,惇率諸軍追擊之。典曰:「備無故退走,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茂,不可追也。」惇不聽,與于禁追之,典留守。惇等果入伏中,屢戰不利,典往救之,先主軍始退。

  隋末賊帥孟讓,眾十餘萬屯盱眙,煬帝遣王世充拒之。世充保都梁山,久不與戰,乃宣言士卒亡叛,使賊中聞之。讓果大笑曰:「王世充文法吏,何能為將?吾當生縳之。」於是進攻其柵,世充與戰,佯不勝。讓益輕之,乃分兵虜掠。世充知其可擊,令軍中夷竈撤幕,設方陣,四而出戰,大破之。

  唐郭子儀討安慶緒,渡河,圍衛州,慶緒與其驍將安雄俊、崔乾祐、薛嵩、田承嗣悉其眾來援,分為三軍。子儀陣以待之,預選善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侯)〔俟〕吾小却〔二十九〕,賊必爭進,則登城鼓譟,弓弩齊發以逼之。」既戰,子儀偽退,賊果乘之,及壘門,遽聞鼓譟,俄而弓弩齊發,(失)〔矢〕注如雨〔三十〕,賊徒震駭。因整眾追之,賊眾大敗。

  五代周世宗伐江南,大將張永德請効命。師至壽春,劉仁贍堅壁不下。永德出疲兵居前餌之,伏精兵於後地,每戰,佯北不利。追走三十里,伏兵悉起,前後夾攻,大敗之,仁贍僅免。

  金人大舉圍棗陽,塹其外,繞以土城。趙方計彼空巢而來,若擣其虛,則棗陽之圍自解。乃命扈再興及許國等引兵三萬餘,分二道出攻唐、鄧二州以救之。復申飭諸侯,當遏於境上,不可縱之入,而復拒之于城下。金人來自圖山,勢如風雨,再興、宗政等分三陣,設伏以待。既至,再興佯却,金人逐之。宗政與陳祥為兩翼掩擊之,金人三面受敵,遂大敗。

  校勘記

  〔二十五〕「〔日冉〕」字,《左傳》隱公九年作「聃」,據正。   〔二十六〕此句《史記.白起王翦列傳》重「壁」字,今據補。   〔二十七〕「二萬」,《史記.淮陰侯列傳》作「二十萬」,今據補。   〔二十八〕《史記.淮陰侯列傳》「使」下有「人」字,今據補。   〔二十九〕「侯」,《舊唐書.郭子儀傳》作「俟」,據正。   〔三十〕「失」,《舊唐書.郭子儀傳》作「矢」,據正。

  〔《兵壘》卷一終〕

  ●兵壘卷二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乘〉十二則

  夫必勝之術,合變之形,妙在於乘。乘者,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焉耳。猛虎失勢,童子曳戟而逐之,乘其憊也;猩猩被酒,山樵扼其頏而刺其血,乘其醉也。制敵亦然,驕可乘,勞可乘,懈可乘,饑可乘,渴可乘,亂可乘,疑可乘,怖可乘,困可乘,險可乘。可乘者,敵也。揣其可乘而乘之,善制敵者也。攷得

  王(奔)〔莽〕〔一〕遣其司徒王尋、司空王邑,發兵平定山東,共四十二萬人出穎川。諸將見兵盛,皆走入昆陽,惶怖欲歸諸城。兵至,圍數十重,列營百數。尋、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為意。劉秀至郾陵,悉發諸營兵,自將步騎千餘為前鋒,尋、邑亦遣兵數千合戰。秀奔之,斬首數千級。諸將喜曰:「劉將軍平生見小敵怯,今見大敵勇,甚可怪也,請助之!」秀復進,尋、邑兵却,諸部共乘之,斬首數千級,諸將膽氣益壯。秀乃與敢死士三千人,從城西(本)〔水〕〔二〕上衝其中堅。尋、邑自將萬餘人,與漢兵戰,不利。尋、邑陣亂,漢兵乘銳奔之,遂殺尋。城中亦鼓譟出,莽兵大潰。

  光武詔馮異軍栒邑。未及至,隗囂乘勝使其將王元、行巡將二萬餘人下隴,因分遣巡取栒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皆曰:「虜兵盛而新乘勝,不可與爭。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壓境,狃於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輔動搖,是吾憂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也。」潜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奔走,追擊,大破之。

  曹操以袁紹新破,欲以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既新敗,其眾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遠師渡江漢,若紹收其餘燼,乘虛而出公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揚軍河上,擊紹倉亭軍,破之。

  晉杜預襲吳樂鄉,虜都督孫歡,州郡望風歸命,奉送印綬。時眾軍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方起,宜候來冬,更為大舉。」預曰:「昔燕樂毅藉(齊)〔濟〕西一戰〔三〕,以併強齊。今王師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迎刃而解也。」遂指授郡帥,直指秣陵。所過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吳。

  凉沮渠蒙遜率兵伐南凉禿髮(亻辱)〔?〕檀〔四〕,至顯美,徙數千戶而還。(亻辱)〔?〕檀追及蒙遜于窮泉,蒙遜將擊之。諸將皆曰:「賊已安營,不可犯也。」蒙遜曰:「(亻辱)〔?〕檀謂吾遠來疲敝,必輕而無備。及其壘壁未成,可一鼓而滅。」進擊之,果敗,乘勝至于姑臧,夷夏降者萬數。(亻辱)〔?〕檀懼,請和而歸。

  突厥寇蘭州,大將賀樓子幹率眾拒之,至(河洛)〔可洛峐〕山〔五〕,與賊相遇。賊眾甚盛,子幹阻川為營,賊軍不得飲數日,人馬饑敝,縱擊,大破之。

  李密攻宇文化及還,勁兵良馬多死。隋將王世充守東都,欲乘敝擊之。簡練精銳,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至偃師,於通濟渠南。是時密新得志於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世充夜遣二百餘騎潜入北山,伏谿谷中。命軍士秣馬蓐食,遲明而薄密。密兵陣未成列,兩軍合戰,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而下馳,壓之,密營遂亂。既入,縱火,軍大驚潰。

  武德中,突厥入原州,太宗拒之。值雨連月,太宗召諸將曰:「虜控弦鳴嘀,弓馬是憑。今久雨,弧矢俱蔽,突厥人眾,如鳥鎩羽;我屋宿火食,槍槊騷犀利。料我之逸,揣敵之勞,若以勁兵亂其陣,突騎躡其後,縱不盡擒,必獲十八九。」因潜師夜出,乘雨而進。醜徒驚駭,請和而去。

  蘇定方復征賀魯,發兵進至曳咥河。賀魯十姓兵十萬拒戰,輕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定方令步卒據高〔原〕〔六〕,攢稍外向,引勁騎陣北原。賊三突步陣不能入,定方乘其亂擊之,鏖戰三十里,斬首數萬級,賊大奔。

  安祿山反,郭子儀、李光弼帥師援常山。賊將史思明踵其後,疲乃退,我軍乘之,〔又〕敗于沙河〔七〕。祿山益以精兵。我軍至恒陽,賊亦至。子儀堅壁自固,賊來則守,賊去則追,晝揚其兵,夜襲其幕,賊不及息數日。光弼曰:「賊怠矣,可以出戰。」戰于嘉山,馘首數百級。

  李克用與梁軍相持,至晡時,梁軍引却。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晉兵大噪爭進,梁兵驚佈,大潰。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子、兄弟餉軍者勿殺!」於是戰士悉解甲投兵,囂聲動天地,斬首二萬級。

  岳飛趣襄陽,李成迎戰。在臨襄江,飛笑曰:「步兵利陰阻,騎兵利平壙。成左列騎江岸,右列步平地,雖眾十萬,何能為!」舉鞭指王貴曰:「爾以長槍步卒,擊其騎兵。」指牛皐曰:「爾以騎兵,擊其步卒。」及合戰,馬應槍而斃,後騎皆擁入江,步卒死者無數。

  校勘記

  〔一〕「王奔」為「王莽」之訛,據《後漢書.光武帝紀》正。   〔二〕「本」,《後漢書.光武帝紀》作「水」,據正。   〔三〕「齊西」,《晉書.杜預傳》作「濟西」,據正。   〔四〕「禿髮(亻辱)檀」為「禿髮?檀」之訛,據《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正。   〔五〕「河洛」,《隋書.賀婁子幹傳》作「可洛峐」,據正。   〔六〕《舊唐書.蘇定方傳》「高」下有「原」字,今據補。   〔七〕《舊唐書.郭子儀傳》「敗」上有「又」字,今據補。

  〈靜〉十則

  兵,武事也,而以靜為主。靜則無形,動則有形。動而有形,必為之擒。虎豹不動,不入陷阱;麋鹿不動,不罹罝罘;飛鳥不動,不絓網羅;魚鱉不動,不擐脣喙,物未有不以動而制者也。是故聖人貴靜,靜則不躁,而後能應躁。俟彼有死形,因而制之。《尉繚子》曰:「兵以靜勝。」甚哉!兵之不可輕動也,況妄動乎?攷得

  漢王與項羽臨廣武之間而語。漢王數羽十罪,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胸〔八〕,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臥〕〔九〕,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漢王出行軍。

  漢太尉周亞夫伐吳,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守之。吳攻梁急,梁使使請太尉,太尉不肯往。景常敕使救梁,亦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絕吳、楚兵後食道。吳兵乏糧,數欲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至於太尉帳下。太尉終臥不起,頃之,復定。

  建武初,鄧禹入河東,圍安邑,數月未能下。更始遣王匡、成丹等合軍十餘萬,共擊禹。禹軍不利,諸將皆勸禹夜去,禹不聽。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眾。明日,匡悉軍出攻,禹令軍中無得妄動。既至下營,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之。

  大司馬吳漢率大將軍耿弇、將軍王常等擊富平。獲、索二賊於平原賊率五萬餘人,夜攻漢營,軍中驚亂。漢堅臥不動,有頃,乃定。即夜發精兵,出營突擊,大破其眾。

  魏司馬懿討公孫淵,淵保襄平,懿進軍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欲移營。懿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士乃定。

  晉穆帝時,鄭攀、杜曾等拒王廙,廙使豫章太守周訪擊之。訪有眾八千,進至沌陽,使將軍李恒督左甄,許朝督右甄,自領中軍。曾先攻左、右甄,訪於陣後射雉,以安眾心。令曰:「一甄敗,鳴三鼓;兩甄敗,鳴六鼓。」自旦至申,兩甄皆敗。訪選精銳八百人,自行酒飲之,敕不得妄動,聞鼓音乃進。曾兵未至三十步,訪親鳴鼓,將士皆踴躍奔赴,曾遂大敗。

  唐李晟以朱泚之叛,軍于渭橋。時熒惑守歲,久之方退。賓介或勸曰:「今熒惑已退,皇家之利,可速用兵。」晟曰:「天子外次,人臣但當死節,垂象高遠,吾安知天道耶!」及賊平,晟謂參佐曰:「前者士大夫勸晟出軍,非敢拒也。軍可用之,不可使知之。五星盈縮無準,懼(後)〔復〕來守歲〔十〕,則我軍不戰而自潰。」參佐皆嘆服。

  曹瑋為將,用兵多奇不測。為將四十年,未嘗失利。契丹〔使〕過天雄〔十一〕,部騎兵無敢馳驅者。初守邊時,山東名士賈同,嘗造瑋,客外舍。瑋欲按邊,邀同與俱,同問:「從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騎,見甲士三千環列,初不聞人馬之聲。

  劉錡赴官東京,至渦口,聞金人已?東京,舍舟陸行,急趨至順昌。詢知府陳規,知城中有米萬斛,乃議歛兵入城,為守禦計。於是築羊馬垣,穴垣為門,蔽垣為陣。用破敵弓、神臂弩自城上射敵,敵稍却,即以步兵邀擊。又募壯士,乘雨電,夜斫其營,金人終夜自戰,積尸盈野。又遣人毒穎水上流及草中,敵人馬飲食水草者輙病。方晨氣清凉,錡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氣已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敵大敗去。錡兵不滿二萬,出戰僅五千人。金兵鼓聲震動山谷,營中終夜〔言宣〕譁;錡城中肅然,不聞雞犬之聲。

  宋岳飛伐金,兵至新鄉,金兵大至。飛領王貴等血戰,破之,獲其馬匹兵器甚多。至晚下寨,二更後,金兵忽來劫營,眾軍皆驚。飛堅臥不動,營中漸定,金兵乃退。常言:撼泰山易,撼岳家軍難。

  校勘記

  〔八〕《史記.高祖本紀》重「漢王」二字,今據補。   〔九〕《史記.高祖本紀》「創」下有「臥」字,今據補。   〔十〕「後」,《舊唐書.李晟傳》作「復」,據正。   〔十一〕《宋史.曹瑋傳》「契丹」下有「使」字,今據補。

  〈集〉六則

  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集之眾白也。人莫不有長,莫不有短。善為將者,假人之長以補其短。集眾人之明,無畏乎離婁矣;集眾人之勇,無畏乎孟賁矣;集眾人之力,無畏乎烏獲矣。攷得

  齊桓公設庭燎,為士之欲造見者,朞年而士不至。於是東郭鄙人有以九九之術見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見乎?」鄙人對曰:「臣非以九九為足以見也。臣聞主君設庭燎以待士,朞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賢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為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猶禮之,況賢於九九乎!夫泰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小流,所以成大也。《詩》曰:『先民有言,詢于芻蕘』言博謀也。」桓公曰:「善。」乃因禮之。朞月,四方之士,相?而竝至。

  楚將子發,好求技道之士。楚有善為偷者,往見曰:「聞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願以技齎一卒(齎備卒足也)。」子發衣不給帶,冠不暇正,出見而禮之。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為禮之。」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與!」居無何,齊伐楚,子發禦之。兵三却,楚賢良大夫皆盡其計,齊師愈強。於是市偷者進,請曰:「臣有薄技,願為君行之。」子發曰:「諾。」不問而遣之。偷則夜解齊將軍之幬帳而獻之。子發因使人歸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將軍之帷,使歸之於執事。」明日,又復往取其枕,子發又使人歸之。明又復往取其簪,子發又使人歸之。齊師大駭。將軍與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頭!」乃還師。

  魏公子無忌者,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者皆禮交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至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圍邯鄲。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餘萬眾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壁鄴,名為救趙,實持両端以觀望。平原君夫人,魏公子無忌姊也,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公子。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遊說萬端,王終不聽。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乘,欲赴秦軍,與趙俱死。過見其客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嘉)〔喜〕士〔十二〕,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公子再拜問計。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兵符,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且公子嘗為報其父讐,如姬欲為公子死,無所辭。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軍趙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晉鄙疑而不受公子,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至鄴,晉鄙合符,果疑之,舉手視公子曰:「吾擁十萬之眾,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勒兵下令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者,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

  唐李光弼募軍中有少技,皆錄之,人皆盡其用。有賤工三者,善穿地道。史思明寇太原,光弼遣人詐為約降,而穿地道周賊營中,搘之以木。至期,遣裨將將數千人出,如降賊狀,眾皆屬目。俄而營中忽地?,死者千餘人,賊眾驚亂。官軍鼓譟乘之,俘斬萬計。

  五代時,淮南兵圍蘇州。蘇州有水進城中,淮南軍張網綴囗懸水中,魚鱉皆知之。錢鏐嘗遊府園,見園卒陸仁章樹藝有智,而志之。至是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報而還。吳越兵內外合擊淮南兵,大破之。

  宋理宗時,東西川無復統律,監司、戎帥各專號令,擅辟守宰。余玠為四川宣論使,至則大更敝政,自許當掌挈全蜀,以還朝廷。於是築招賢館於府之左,供帳一如帥府。下令曰:「集眾思,廣忠益,諸葛武侯所以用蜀也。欲有謀於我者,近則逕詣公府,遠則自言于囗〔十三〕,所在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時播州冉璡、冉璞兄弟隱居蠻中,前後閫帥辟召,皆不至,至是自詣府。玠素聞其名,剌入即出,與之分廷抗禮。居數月,無所言。玠為設宴,親主之酒。酒酣,坐客紛紛競言所長,璡兄弟嘿然。玠曰:「是觀我待士之禮何如耳。」明日,更闢館以處之。使人窺之,但見兄弟終日對踞,以堊畫地為山川地,起則鏝去。如是又旬日,乃請見,屏人言曰:「某兄弟辱明公禮遇,今日思有以少報,其在徙州合城乎!」玠不覺躍起,執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如釣魚山。請徙諸砦,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賢于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密以謀請於朝,請不次官之。卒如法築十餘城,碁布星分,屯兵聚糧,為必守計。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矣。

  校勘記

  〔十二〕「嘉」,《史記.信陵君列傳》作「喜」,據正。   〔十三〕影本「于」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因〉十則

  夫兵,貴其因也。因也者,因敵之險以為固,因敵之勝以為尅,因敵之亂以為暇,因敵之來以為往,因敵之謀以為事。故曰:能審因而加勝,則不可窮也。三代所寶,莫如因。舜因民之心,禹因水之力,湯武因人之欲。凡因則無敵。攷得

  晉侯圍曹,門焉(攻曹城門。),多死(晉兵多厄。)。曹人尸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舍于墓(令舍于曹人之墓,若將發墓塚者。)。」師遷焉(晉侯移師,舍于墓所。)。曹人兇懼,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棺領其所得晉人之尸而出之外,欲加禮以既發塚之禍。)。因其兇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

  秦遣兵拒嶢關,沛公欲擊之。張良曰:「不可。願益張旗幟為疑兵,而使酈生、陸賈往說秦將,啗以利。」秦將果欲速和,沛公欲許之。張良又曰:「不如因其怠而擊之。」沛公遂引兵擊秦軍,大破之。

  孔明南征孟獲,時當五月,命三軍依山傍林陰涼之地下寨。蔣琬曰:「今所造寨柵,正犯先帝敗於東吳地。」孔明曰:「非爾所知也。」擒捉孟獲,使觀營陣。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陣,若祇如此,即易勝耳。」亮笑而縱之。獲使弟孟優詐降,期夜以火攻劫營,令優內應。孔明因散設伏兵。獲夜入營,舉火無所得。伏兵四起,仍擒獲。

  孔明伐魏,糧餉將盡。魏將孫禮謂曹真曰:「蜀兵無糧。若虛裝糧車,內藏薪草,彼必來搶。伏兵應之,可勝。」孔明聞魏兵隴西糧運將到,笑曰:「魏人知吾無糧,故以此計誘我燒之。吾可將計就計。」因令馬岱先燒其糧,馬忠、張翼各引兵策應,內外夾攻,大破魏兵。

  秦主苻堅帥兵八十萬,攻晉壽陽,逼淝水而陣,謝玄拒之,軍不得渡。使謂苻融曰:「君置陣逼水,是不欲速戰,乃持久之計。若移陣小却,使將士得周旋,僕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堅麾兵使却,秦兵遂亂,不可復止。玄因其亂,以精銳八千渡水擊之。堅中流矢,臨陣斬融,秦兵大潰。

  河間王顒遣將張方,討長沙王(義)〔乂〕〔十四〕。方率兵入洛陽,又奉惠帝討之。方軍遙見乘輿引退,遂敗。方退,壁於十二里橋,人情挫衂,無復固志。或勸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鈍無常,貴因敗以為功。我更前作壘,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乃夜潛進逼洛陽城七里。(又)〔乂〕新捷不以為意〔十五〕,忽聞方壘成,(義)〔乂〕師出戰〔十六〕,遂大敗。

  侯景反,高州刺史李遷仕據境圖逆,召高涼太守馮寶。寶欲往,其妻洗氏止之,曰:「刺史無故召太守,此詐君欲反耳,往必見留。願遣使傳意,并送土物以省之,彼必無防,取之如反掌耳。」寶從之。於是洗氏自將千人,皆藏短兵,步擔雜物,先書報曰:「太守馮寶疾篤,令妻洗氏傳啟,并奉土貢,以資軍費。」遷仕大悅,迎洗氏。因釋擔出刃,大破之。遷仕脫身遁,洗氏入據其城。

  李密叛,欲攻桃林縣,紿縣官曰:「奉詔暫還京師,家人請寄縣舍。」因簡驍勇數十人,着婦人衣,戴羃囗〔十七〕,藏刀裙下,詐為妻妾,自率之入縣舍。須臾,變服突出,因拔縣城。

  蘇定方擊西突厥賀魯,魯兵舒左右翼包之。定方步卒據高〔原〕〔十八〕,攢(矛肖)向外,親引勁騎陣北原。賊三突步陣不能入,定方因其亂擊之,賊大敗。

  李元平為汝州刺史,募工徒繕理郛郭。時李希烈反,因使勇士應募,執役版築,凡入數百人,元平不覺。希烈因遣偽將李克誠以數百人突至其城,先應募者應于內,縛元平去。

  校勘記

  〔十四〕「義」,《晉書.張方傳》作「乂」,據正。   〔十五〕「又」,《晉書.張方傳》作「乂」,據正。   〔十六〕同「十四」。又此條乃西晉時事,當與上條互乙。   〔十七〕「羃」下一字從「罒」上「歷」下,所用字集無之,故缺。   〔十八〕《舊唐書.蘇定方傳》「高」下有「原」字,今據補。

  〈突〉九則

  徐而操戈矛,則勇士爭交刃矣;徐而談詩書,則文士爭鼓舌矣。若乃勃然而起,忽然而至,如豕之奔,蠆之螫,貍之摶,兔之脫,誰能禦之!今夫壯夫之力百倍嬰孺,藉令嬰兒抱其踵而直前撞之,則壯夫立仆。何也?猝而不及持也。故曰:力貴突。考得

  晉桓玄篡逆,劉裕等進討,桓(屯)謙等〔屯〕兵以拒裕〔十九〕。裕與劉毅等軍食畢,委棄餘糧,數道並前。裕與毅身先士卒,進突其陣。將士皆殊死戰,因風縱火,謙等大潰,玄走。裕入建康,帥百官奉迎乘輿,誅玄宗族在建康者。

  西魏將王羆為華州刺史,脩城未畢,梯在城外。時高歡遣將韓軌從河東宵濟襲羆,羆不之覺。比曉,軌眾已乘梯入城。羆尚臥未起,聞閣外洶洶有聲,羆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梃,大呼而出。敵見之驚(退)〔二十〕,逐至東門,左右稍集,合戰破之。軌眾遂退。

  魏將于謹嘗帥輕騎出塞覘(候)〔賊〕〔二十一〕,屬鐵勒數千騎奄至。謹以眾寡不敵,退必不免,乃散眾騎,使匿叢薄間。又遣人升山指麾,若部分軍眾者。鐵勒望見,雖疑有伏兵,既恃其眾,不以為慮,乃進逼謹。謹嘗乘駿馬為紫駒〔二十二〕,賊先所識,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賊以為謹也,皆爭逐之。謹乃率餘軍擊追。賊遂奔走,因得入塞。

  (後)〔北〕周河橋之戰〔二十三〕,諸將退走。竇熾時獨從兩騎為敵人追,至邙山,熾乃下馬背山抗之。俄而敵眾漸多,(失)〔矢〕下如雨〔二十四〕。熾騎士所執弓,并為敵人所射破。熾乃收其箭以射之,人馬應弦而(到)〔倒〕〔二十五〕。敵乃相謂曰:「得此三人,未足為功。」乃稍引退。熾伺其怠,突圍而出。

  薛仁貴、契苾何力等征遼東,與高麗大將溫沙門戰于橫山。仁貴匹馬先入,莫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射者,於石城下射死十餘人。仁貴單騎突往衝之,其賊弓矢俱失,手不能舉,便生禽之。

  天寶之亂,賊將史朝義(義)領鐵騎十萬〔二十六〕,陣於昭覺寺,賊皆殊死戰,短兵既接,相殺甚眾。官軍驟擊之,賊陣不動。魚朝恩令射生五百人下馬,弓弩亂發,多中賊而死,陣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拔旗而進,單騎奔擊,奪賊両牌,突入萬眾之中,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朝義大敗,斬首一萬六千級,生擒四千六百人,降三萬二千人。

  賊將尹子奇圍雎陽,張巡於城中夜鳴鼓嚴隊,若將出擊者。賊聞之,達旦儆備。既明,巡乃寢兵囗鼓〔二十七〕。賊以飛樓瞰城中,無所見,遂解甲休息。巡與南霽雲、雷萬春等十餘將,各將五十騎,開門突出,直衝賊營,至子奇麾下。營中大亂,斬賊士卒五千餘人。

  狄青為將,党項犯塞時,新募萬勝軍未習戰陣,遇寇多北。青為將,一日盡取萬勝旗,付虎翼軍,使之出戰。虜望其旗易之,全軍徑趨,為虎翼所破,殆無遺類。累功至招討副使。青在涇原,常以寡當眾,度必以奇勝。預戒軍中盡捨弓弩,皆執短兵;密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鉦聲,則嚴陣而却。鉦聲止,則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敵未接戰,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却。虜人大笑,相謂曰:「孰謂天使勇。」虜人謂青為天使也。鉦聲止,忽前突之。虜兵大亂,相蹂踐,死者不可勝紀。

  韓世忠與賊將苗翊、馬柔吉遇,舍舟立戰,張俊、劉光世繼之。軍少却,世忠復舍馬操戈而前,令將士曰:「今日當以死報國,面不被數矢者,斬。」於是士卒皆用命。賊列神臂弩持滿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賊辟易,矢不及發,遂敗。

  校勘記

  〔十九〕「桓屯謙等兵」五字不可解。按《晉書》劉毅傳、桓玄傳有桓謙,此五字當作「桓謙等屯兵」,今據正。   〔二十〕此句《周書.王羆傳》無「退」字,據刪。   〔二十一〕「候」,《北史.于謹傳》作「賊」,據正。   〔二十二〕此句《北史.于謹傳》作「謹以常乘駿馬一紫一騧」,與引文稍異。   〔二十三〕按《周書》有竇熾傳。據此可知其為北周時人,非五代後周也。今正「後」為「北」。   〔二十四〕「失」,《周書.竇熾傳》作「矢」,據正。   〔二十五〕「到」,《周書.竇熾傳》作「倒」,據正。   〔二十六〕「史朝義」下衍「義」字,據《舊唐書.僕固懷恩傳》刪。   〔二十七〕影本「鼓」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捭〉(音擺)十一則

  敵各有情而吾逆料之,其法曰捭。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內之。察陰陽之理,類萬物之情,觀眾生之先,見變化之朕,而守司其門戶。佹柔、佹剛、佹弛、佹張,審定虛實,與其牝牡。忤合,貴得其窾。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攷得

  荊人伐陳,吳救之,軍間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謂大將子期曰:「雨十日,甲輯而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陣。吳人至,見其陣而反。左史曰:「(反吳)〔吳反〕復六十里〔二十八〕,其君子必休,其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襲之,必克。」從之,遂破吳軍。

  英布反,高祖召楚令尹薛公問之。令尹曰:「若布東取吳,西取楚,併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地,此上計也;東取吳,西取楚,併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口,此中計也;東取吳,西取下蔡,歸重于越,身歸長沙,此下計也。布必出下計。」布果東擊荊,又擊楚三軍,遂引兵西。帝破於蘄,布亡走江南,長沙人誘而殺之。

  南陽黃巾賊帥韓忠,復據宛拒朱儁。儁鳴鼓攻其西南,賊悉眾赴之。儁自將精卒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卜)〔小〕城〔二十九〕,乞降,諸將欲聽之。儁曰:「兵固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惟黃巾造逆,納降無以勸善,而更(聞)〔開〕逆意〔三十〕,縱敵長寇,非計也。」因急攻,不克。登土山望之,謂司馬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不如撤圍,并兵入城。忠見圍解,勢必自出,自出則(竟)〔意〕散〔三十一〕,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儁因擊,大破之,斬忠。

  曹操征荊州,劉琮降,得其水軍及步兵。遺書孫權云:「今治水軍八十萬,當與將軍會獵於吳。」將士聞之〔皆〕恐〔三十二〕。權延見羣下,問計。咸曰:「曹操豺虎也。今挾天子以征四方,拒之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軍蒙衝、鬥艦,水陸俱下,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又不可論。不如迎之。」魯肅獨不言。時周瑜在番陽,肅勸權召瑜還。瑜曰:「操雖漢相,其實漢賊。〔將軍〕以神武雄材〔三十三〕,兼仗父兄(遺)〔之〕烈〔三十四〕,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尚〕當橫行天下〔三十五〕,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捨鞍馬,仗舟楫,與吳越爭衡,本非中國所長。又今盛寒,馬無藁草,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事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瑜請得精兵三萬人,進駐夏口,保為將軍破之。」權曰:「子言當擊,與孤甚合。」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遂與周瑜、程普、魯肅合謀逆操。果有赤壁之捷。

  魏遣司馬懿討遼東。謂曰:「公孫淵將何計以待君?」對曰:「棄城豫走,上計也;據遼(東)〔水〕以拒大軍〔三十六〕,其次也;坐守襄平,下也。」曰:「往還幾日?」對曰:「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懿至遼東,淵使卑衍等屯遼隧,懿擊破之。遂圍襄平,擊斬之。

  北魏議擊蠕蠕。太史張深曰〔三十七〕:「今年己巳,三陰之歲。(星歲)〔歲星〕襲月〔三十八〕,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崔浩曰:「陽為德,陰為刑,故日食修德,月(修食)〔食修〕刑〔三十九〕。戰伐,用刑之大者也。三陰用兵,蓋得其類。歲星襲月,年饑人流〔四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象也。」遂行。軍入其境,分搜東西、南北,各數千里,虜獲數百萬。高車殺蠕蠕種類,歸落者三十餘萬落。

  齊建武中,北魏將攻(同)〔司〕州〔四十一〕,明帝遣王廣之赴救,蕭衍為偏師。有風自西北起,陣雲從之,來當魏營。尋而風回雲轉,還向西北。衍曰:「此謂歸氣,魏師遁矣。」令軍中揚麾鼓噪,敢死之士,執短兵先登,長戟翼之。城中見援兵,出軍攻魏柵,魏軍大敗。

  唐李光弼進圍懷州,史思明來救,光弼再逐北。思明聲言渡河絕餉路,光弼軍於野水渡以備之。既夕還軍,留牙將雍希顥守其柵,曰:「賊將高(廷)暉〔四十二〕、李日越,萬人敵也,賊必使劫我。爾留此,賊至勿與戰,若降,與偕來。」左右竊怪之。是日,思明果召日越,曰:「光弼野次,爾以鐵騎五百夜取之,不然,無歸!」日越至壘,使人問曰:「太尉在乎?」曰:「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為誰?」曰:「雍希顥。」越謂其下曰:「我受命云何,今顧獲希顥,歸不免死。」遂請降。希顥〔與俱〕至〔四十三〕,光弼厚待之,表授右金吾大將軍。(廷)暉聞之,亦降。或問:「公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再敗,恨不得野戰,聞我野次,彼固易之,命將來襲,必許以死。希顥無名,不足以為功,日越懼死,不降何時?(廷)暉才出日越之右,降者見厚,貳者得不思奮乎?」

  宋曹翰從征幽州,率所部攻城東南隅,卒掘土得蟹以獻。翰謂諸將曰:「蟹水物而陸居,失所也。且多足,彼援將至,不可進拔之象。況蟹者,解也,其班師乎?」已而果(然)〔驗〕〔四十四〕。

  宋韓世忠移軍鎮江,以待兀朮。金師至江上,世忠先以八千人屯焦山寺。兀朮欲濟江,乃遣使通問,約戰期,世忠許之。因謂諸將曰:「是間形勢,無如金山(龍王)廟者〔四十五〕,賊必登之,覘我虛實。」乃遣強壯百人伏廟中,百人伏廟下岸側,戒之曰:「聞江中鼓聲,則岸兵先入,廟兵繼出,以合擊之。」及敵至,果有五騎趍廟,廟兵先鼓而出,獲兩騎。其三騎振策以馳,內一人紅袍玉帶,既墜,復跳而免。詰諸獲者,兀朮也。

  宋劉(騎)〔錡〕為東京副留守〔四十六〕,敗金葛王、烏祿等於順昌。兀朮在汴聞之,即索鞍上馬,帥十萬眾來援。錡諭曹成等二人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殺汝。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伎。朝廷以兩個講和,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兀朮問之,對如前。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鵝車、砲具〔不用〕〔四十七〕,果不殺成等,而械之還錡。

  校勘記

  〔二十八〕「反」、「吳」二字互倒,據《韓非子.說林下》正。   〔二十九〕「卜」,《後漢書.朱儁傳》作「小」,據正。   〔三十〕「聞」,《後漢書.朱儁傳》作「開」,據正。   〔三十一〕「竟」,《後漢書.朱儁傳》作「意」,據正。   〔三十二〕《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之」下有「皆」字,今據補。   〔三十三〕《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以」上有「將軍」二字,今據補。   〔三十四〕「遺」,《三國志.吳書.周瑜傳》作「之」,據正。   〔三十五〕《三國志.吳書.周瑜傳》「當」上有「尚」字,今據補。   〔三十六〕「東」,《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晉紀》作「水」,據正。   〔三十七〕「張深」,《北史.崔浩傳》同,惟《魏書》作「張淵」。蓋避唐高祖諱也。   〔三十八〕「星」、「歲」二字互倒,據《魏書.崔浩傳》正。   〔三十九〕「修」、「食」二字互倒,據《魏書.崔浩傳》正。   〔四十〕「人」,《北史.崔浩傳》同,《魏書.崔浩傳》作「民」。蓋避唐太宗諱也。   〔四十一〕「同」,《南史.梁本紀.武帝上》作「司」,據正。   〔四十二〕「高廷暉」,《新唐書.李光弼傳》作「高暉」,據正,下同。   〔四十三〕《新唐書.李光弼傳》「至」上有「與俱」二字,今據補。   〔四十四〕「然」,《宋史.曹翰傳》作「驗」,據正。   〔四十五〕考《宋史.韓世忠傳》云:「世忠謂敵至必登金山廟」,無「龍王」二字,據刪。   〔四十六〕「劉騎」為「劉琦」之訛,據《宋史.劉錡傳》正。   〔四十七〕《宋史.劉錡傳》「砲具」下有「不用」二字,今據補。

  〔《兵壘》卷二終〕

  ●兵壘卷三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誑〉十二則

  莊子之文,汪洋變幻,無一語蹠實,聖于用虛者乎!而後世至尊之以為經,曰:以其虛虛,天下之實也。兵法有虛有實,實而示之以虛,虛而示之以實。故有餘示之不足,不足示之有餘,若環之無端,若水之無痕,若鬼之無跡。攷得

  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賊,大破之,降者數萬。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黨與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志。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逃,乃宣言兵少未可追,須諸部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喜皆出,尚乃密使人焚其營。獵者還,大泣。尚人人慰勞,深自責咎,因曰:「陽等財寶足富萬世,諸卿但不并力耳。所(云)〔亡〕少少〔一〕,何足介意。」眾咸憤踴。尚敕云:「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遂破平之。

  孫策攻秣陵,張英暗箭射中左股,策落馬,眾救還營。策曰:「可詐吾中箭死,軍中舉哀。拔寨,必當來追,暗伏奇兵,必擒薛禮。」眾然其計,詐稱策死,拔寨而退。禮聞之,盡起城內之兵追之。甫入寨,伏兵湧出,孫策大叫:「孫郎在此!」諸軍心膽驚裂,拜於地上。

  袁尚將審配守鄴,曹操攻鄴城,尚求入城以計事,主簿李孚請行。乃自選溫信者(二)〔三〕人〔二〕,不示其謀,各給駿馬,釋戎器。孚自着平上幘,投暮直抵鄴下。自稱曹公都督,歷北圍而東,呵責守圍將士,隨輕重行罰,遂歷曹營前。至南圍,責怒守者,收縛之。因開圍,馳入城下,配以縋引,得入城,城中懽呼。操聞之笑曰:「非徒得入也,方且復出。」孚(計)事訖欲還〔三〕,知圍不可復冒,謂配曰:「城中穀少,宜出老弱以省餉。」配乃夜簡千人,皆持白幡,秉脂燭,從三門出降。孚將所乘騎,隨降人出。守圍吏聞城中悉降,火光照耀,但共觀火,不復觀圍。孚乃歸。

  桓玄篡晉,劉裕起義師討之。玄敗,泝流奔荊州,留其將何澹之守湓口。劉裕將何無忌等次桑落洲,澹之等率軍求戰。澹之常所乘舫,旌旗甚盛。無忌謂諸將曰:「賊帥必不居此,欲詐我耳,宜亟攻之。」眾曰:「澹之不在其中,縱得無益。」無忌曰:「今眾寡不敵,戰無全勝,澹之雖不居此舫,取之則獲。因縱兵,可囗鼓而敗也〔四〕。」遂進攻,獲舫。因傳呼曰:「得何澹之矣!」賊中驚擾,無忌之眾亦謂然。乘勝繼進,無忌鼓譟赴之,澹之遂潰。

  侯景叛高澄歸梁,梁主命侍中羊侃與蕭淵明,堰泗水於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進軍與侯景犄角。東魏遣大都督高岳救之,以慕容紹宗為東南道行臺偕行。景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高王定未死耶!」紹宗至,諸將皆不敢出,兗州刺史胡貴孫獨帥麾下與戰,東魏兵敗走。初,景初戒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恐其眾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誑之曰:「我當佯退,誘吳兒使前,爾擊其背。」至是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東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為信,爭掩擊之,梁人大敗,淵明、貴孫皆為所擄。

  東魏兵圍西魏,承相宇文泰與侯景戰,馬驚逸墜地,東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李穆以策抶泰,罵之,追者不疑。穆因以馬授泰,與俱逸,兵復振。

  隋楊玄感反,攻東都,刑部尚書衛玄與玄感戰。兵始會,玄感詐令大呼曰:「官軍已得楊玄感矣!」官軍稍怠,玄感(以)〔與〕數千騎乘之〔五〕,玄兵於是大潰。

  宋都督檀道濟,與魏軍三十餘戰,多捷。軍至歷城,以資運竭,乃還。卒有降魏者,俱說糧罄,於是士卒憂懼,莫有固志。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餘少米(覆)〔散〕其上〔六〕。及旦,魏軍知資糧有餘,故不復追,斬降者。時道濟兵寡弱,軍中大懼,道濟乃命軍士悉去甲,身(著)白服乘輿〔七〕,徐出圍外。魏軍疑有伏,不敢逼,〔乃歸〕〔八〕。

  唐楊行密下田頵及安仁義、朱延壽等,皆與行密起微賤。延壽者,行密夫人之弟也。田頵及安仁義之〔將〕叛也〔九〕,行密疑之,乃陽為目疾,每接延壽使者,必錯亂其所見以示〔之〕〔十〕。(常)〔嘗〕行〔十一〕,故觸柱而仆,朱夫人扶之,良久乃蘇,泣曰:「吾業成而喪其目,是天廢我也!吾兒子皆不足任事,得延壽付之,吾無恨矣。」夫人喜,急召延壽。延壽至,行密迎之寢門,刺殺之,出朱夫人〔以〕嫁之〔十二〕。

  吳越攻吳常州,徐溫帥諸將拒之,戰于無錫。會溫病熱,不能治軍。吳越攻 中軍,陳彥謙遷中軍旗鼓于左,取貌類溫者擐甲,號令軍事,敗吳越兵。

  五代劉鄩守兗州,梁葛從周圍之,外援不至。王彥溫踰城而奔,守陴者多逸。鄩乃遣人陽語彥溫(之)副使〔十三〕:「勿多以人出,非吾素遣者,皆勿以行。」又令城中曰:「吾遣從副使者得出,否者皆族。」城中皆惑,奔者皆止。梁人聞之,果疑彥溫非真降者,斬之城下。

  宋狄青征儂智高,時兵出桂林之南,道傍有一大廟,其神甚靈。青駐節而禱之,因自持百錢,與神約曰:「果大捷,則投百錢盡面也。」左右諫阻,不聽。萬眾方聳視,揮手一擲,則百錢盡面矣。舉軍歡呼,青亦大喜,顧左右取百釘來,即隨錢疎密布地,而釘帖之,加以青紗籠覆,手自封之曰:「俟凱旋,謝神取錢。」其後破崑崙關,敗智高,平邕管。師還取錢,與幕府士大夫共視之,乃兩面錢也。

  校勘記

  〔一〕「云」,《後漢書.張法滕馮度楊列傳》作「亡」,據正。   〔二〕「二」,《三國志.魏書.賈逵傳》裴注引《魏略》作「三」,據正。   〔三〕《三國志.魏書.賈逵傳》裴注引《魏略》無「計」字,據刪。   〔四〕原文「可」下空一字,今闕疑。   〔五〕「以」,《隋書.楊玄感傳》作「與」,據正。   〔六〕「覆」,《南史.檀道濟傳》作「散」,據正。   〔七〕《南史.檀道濟傳》「身」下無「著」字,據刪。   〔八〕《南史.檀道濟傳》「不敢逼」下有「乃歸」二字,今據補。   〔九〕《新五代史.吳世家》「叛」上有「將」字,今據補。   〔十〕《新五代史.吳世家》「示」下有「之」字,今據補。   〔十一〕「常」,《新五代史.吳世家》作「嘗」,據正。   〔十二〕《新五代史.吳世家》「嫁」上有「以」字,今據補。   〔十三〕「之」字衍,據《新五代史.劉鄩傳》刪。

  〈肄〉(猶勞也)八則

  兵法有千章萬語,不出乎「多方以誤之」一句而已。精于誤者,能誤人而不誤于人。有誤者存。攷得

  吳子闔廬問于伍員曰:「吾欲伐楚,何如?」對曰:「楚執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吳遂入郢。

  夏主勃勃破鮮卑薛于等三部,降其眾數萬。進攻秦三城以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其根本。高平險固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吾大業草刱,姚興亦一時之雄,〔關中〕未可圖也〔十四〕。今專固一城,彼必并力於我,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闇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

  魏鎮將陸俟,恩威著于關中,魏主以為內都大官。會(定安)〔安定〕盧水(胡)劉超復反〔十五〕,魏主復遣俟鎮長安。俟單馬之鎮,超等聞之,大喜,以俟為無能〔為〕也〔十六〕。俟至,諭以成敗,誘納其女以招之,超無降意。俟乃帥帳下往見之,超設備甚嚴,俟縱酒盡醉而還。頃之,復選敢死士五百人出獵,因詣超營,約曰:「〔今會〕發機〔十七〕,當以醉為限。」既飲,俟佯醉,上馬大呼,手斬超首。士卒應聲縱擊,殺傷千數,遂平之,魏主復徵俟為外都大官。

  東魏高歡破爾朱兆,兆奔秀(客)〔容〕〔十八〕,分兵守險,出入抄掠。歡每揚聲云欲討兆,將出復止,如此者數四。兆意怠,歡揣兆歲首必當宴會,使將竇泰率精騎先驅,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兆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莫不奪氣。歡以大軍繼至,兆兵驚走,追破之。

  隋高熲獻取陳之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熱,水田早熟。量彼收獲之際,微(集)〔徵〕士馬〔十九〕,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二十〕,〔足得〕廢其農時〔二十一〕。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賊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登陸而戰,兵氣益倍。(燒之不出數年財力俱盡矣隋主)〔又〕江南土薄〔二十二〕,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當密遣人,因風縱火,待彼修立,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財才俱盡矣〕。」〔隋主〕(更)〔用〕其策〔二十三〕,陳人始困。

  隋賀若弼鎮淮南,請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歷陽。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大兵至,悉發國中士馬。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其後,弼以大軍濟江,陳人弗之覺,遂滅陳。

  唐武德初,姜寶誼囗右武衛將軍〔二十四〕,時劉武周將黃子英往來雀鼠谷,高祖令寶誼擊之。子英以輕兵挑戰,寶誼纔接,子英輒遁。如此者再三,寶誼悉兵逐之,伏發軍敗,寶誼被擒。

  金木虎高琪見宋兵伏不得前〔二十五〕,退整陣,宋兵益堅,不可得志。乃分騎為二,出者戰則止者俟,止者出則戰者還,還者復出以更。久之,遣將潛引兵上山,自山馳下合擊,大破宋兵。

  校勘記

  〔十四〕《晉書.赫連勃勃載記》「未」上有「關中」二字,今據補。   〔十五〕「定安」乃「安定」之訛,據《魏書.陸俟傳》正。又「胡」字衍,據刪。   〔十六〕《魏書.陸俟傳》「能」下有「為」字,今據補。   〔十七〕《魏書.陸俟傳》「發機」上有「今會」二字,今據補。   〔十八〕「秀客」乃「秀容」之訛,據《北齊書.神武帝紀》正。   〔十九〕「集」,《隋書.高熲傳》作「徵」,據正。   〔二十〕《隋書.高熲傳》「必」上有「彼」字,今據補。   〔二十一〕《隋書.高熲傳》「廢」上有「足得」二字,今據補。   〔二十二〕據《隋書.高熲傳》,可知自「燒之」以下十三字為錯文,當移置於後,據刪。又「江南」上有「又」字,今據補。   〔二十三〕據《隋書.高熲傳》,上文「燒之」以下十三字當接「復更」二字後,今移置於此。又「更」作「用」,據正。   〔二十四〕影本「誼」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二十五〕「木虎高琪」,《金史》本傳作「〔桶去木從示〕虎高琪」。

  〈信〉九則

  天地之大,四時之化,猶不能以不信成物,而況兵乎!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隣。善為國者,不期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是故君子以信為大寶也。若夫賊臣必欺其君,逆子必欺其父,傲弟必欺其兄,格虜必欺其主。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于敗。所利不足以藥其所傷,所獲不足以償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不背曹沫之盟,晉文不渝伐原之信,魏文不愆虞人之期,秦孝不吝徒木之賞,千古韙之。夫可與為始,可與為終,可與尊通,可與卑窮者,其惟信乎!信而又信,重襲于身,乃通於天。以此治兵,則無敵矣。攷得

  武王入殷,聞殷有長者。武王往見之,而問殷之所亡。長者對曰:「王欲知之,則請以日中為期。」武王與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則弗得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義)〔取〕不(非)〔能〕其主〔二十六〕,有以其惡告王,不忍為也。若夫期而不當,言而不信,殷之所以亡也,以此告王矣。」

  魏吳起為西河守,秦有小亭臨境,起欲攻之,而未卜人之心遵承否。於是倚一車轅于北門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門外者,賜之田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還,賜之如令。明日,且攻亭,令曰:「有能先登者,賜之(土)〔上〕田(土)〔上〕宅〔二十七〕。」人爭趨之。於是攻亭,一朝拔之。

  諸葛武侯將兵拒魏,有戰士萬二千,更番歸者八千〔二十八〕。時魏軍臨陣,參佐咸請權留下兵,以併聲勢。亮曰:「吾聞(用)〔統〕武行師〔二十九〕,以大信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企踵)〔鶴望〕而計日,〔雖臨征難,義所不廢〕〔三十〕。」乃勅速遣。於是去者感悅,願留一戰,(往)〔住〕者奮踊〔三十一〕,咸思致命。臨陣之日,莫不拔(刀)〔刃〕爭先〔三十二〕,以一當十,殺張郃,却司馬懿,一戰大克之。

  晉羊祜與吳人開布大信,每與交兵,尅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詐之(計)策者〔三十三〕,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

  唐太宗許頡利和,刑白馬而盟之。薛延陀、回紇諸部皆叛,使突厥討之,不勝。議者責其敗,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不為信,況天子乎!我既與之盟,豈利其災,邀險以取之耶?」〔三十四〕

  蘇定方為安撫大使,襲攻胡都曼,大敗之。都曼計窮,遂降,獻俘于朝。有司請論如法。定方請曰:「臣向諭陛下意,許以不死,願丐其命。」帝曰:「朕為卿全信。」乃宥之。

  唐馬燧討田悅,悅悉軍戰,燧自以銳士當之,凡百餘返,士皆決死,悅(士)〔大〕敗〔三十五〕。初,將戰,燧誓軍中曰:「戰勝則以家貲行賞。」至是,盡出其私財,以頒將士。曰:「吾已誓之,不可食也。」上嘉之,詔度支出錢五千萬(貫)償其家財〔三十六〕。

  宋种世衡知環州,有牛家族奴訛素倔強,未嘗出謁郡守,聞世衡至,遽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往〕勞部落〔三十七〕。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皆曰:「地險不可往。」世衡曰:「吾方(以信)結諸羌〔以信〕〔三十八〕,不可失期。」遂冒雪緣險赴之。奴訛方臥帳中,世衡蹵而起。奴訛大驚曰:「吾世居此山,未有漢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帥其部落羅拜,皆感激心服。由是沿邊諸城,獨環不煩增兵益糧,而武力自振。

  校勘記

  〔二十六〕「義不非其主」,《呂氏春秋.貴因》作「取不能其主」,據正。   〔二十七〕「土田土宅」,《韓非子.內儲說上》作「上田上宅」,據正。    〔二十八〕《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云:「亮時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險要,十二更下,在者八萬。」,可知「有戰士萬二千,更番者八千」之數,皆不確也。   〔二十九〕「用」,《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統」,據正。   〔三十〕「企踵」,《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鶴望」,據正。又「計日」下原有「雖臨征難,義所不廢」八字,今據補。   〔三十一〕「往」,《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住」,據正。   〔三十二〕「刀」,《三國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作「刃」,據正。   〔三十三〕《晉書.羊祜傳》「策」上無「計」字,據刪。   〔三十四〕此則當引自《新唐書.突厥傳》,惟所述與史實頗有出入。茲錄原文於下,以備參詳:「貞觀元年,薛延陀、回紇、拔野古諸部皆叛,使突利討之,不勝,輕騎走,頡利怒,囚之,突利由是怨望。是歲大雪,羊馬多凍死,人飢,懼王師乘其敝,即引兵入朔州地,聲言會獵。議者請責其敗約,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為不信,況國乎?我既與之盟,豈利其災,邀險以取之耶?須其無禮於我,乃伐之。』」   〔三十五〕「士」,《新唐書.馬燧傳》作「大」,據正。   〔三十六〕「五千萬貫」,《新唐書.馬燧傳》作「五千萬」,《舊唐書.馬燧傳》作「五萬貫」。此則內容多引自《新唐書》,故依《新唐書》刪「貫」字。   〔三十七〕《宋史.种世衡傳》「勞」上有「往」字,今據補。   〔三十八〕「吾方以信結諸羌」,《宋史.种世衡傳》作「吾方結諸羌以信」,據乙。

  〈必〉七則

  待人者不至,望人者不來。凡在己者可必,在人者則不可必也。良將必其在己者,不必其在人者。故執不可勝之術,以遇不勝之敵。則攻其愛,敵必從;擣其虛,敵必隨;多其方,敵必分;疑其事,敵必備。非必之彼也,必之我而已。攷得

  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名大震。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救距鹿。戰少利,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絕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間自燒殺。及楚兵擊秦,呼聲動天,遂破秦軍。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

  魏將軍郝昭守陳倉城,諸葛亮引兵數萬圍之,不克,乃使昭鄉人勒詳說之。昭荅曰:「魏家科法,卿所練也;我之為人,卿所知也。我(愛)〔受〕國恩多而門戶重〔三十九〕,但有必死耳。卿還謝諸葛,便可攻也。」詳以告亮,亮又使詳重說昭,曰:「今兵不敵,無為空自破滅。」昭曰:「前言已定矣。」詳乃去。亮自以有眾數萬,昭兵纔千餘,又度東救未能便到,進兵攻之,起雲梯、衝車以臨城。昭以(大)〔火〕箭射燒其雲梯〔四十〕,梯上人皆燒死。又以繩連石磨(厭)〔壓〕其衝車〔四十一〕,衝車折。亮乃更為井(蘭)〔闌〕百尺〔四十二〕,以射城中,以土(瓦)〔丸〕填塹〔四十三〕,欲直攀城,昭又於內築重牆。亮為地突,欲踵出於城裏,昭又於城內穿城橫截之。晝夜相攻距二十餘日,救至,引還。

  隋杜伏威聚徒數萬,屯六合,煬帝遣將軍陳稜討之。伏威逆拒,自出陣前挑戰,稜部將射中其額,伏威怒,指之曰:「不殺汝,我終不拔箭。」遂馳之。稜〔部將〕奔其陣〔四十四〕,伏威因入稜陣,大呼衝突,所向披靡。竟獲射者,使其拔箭,然後斬之。?其首復入,稜軍大潰。

  唐代宗時,土蕃與諸雜羌戎寂陷西山柘、靜等州,詔嚴武收復。武遣崔(旴)〔旰〕〔四十五〕統兵西山,(旴)〔旰〕善撫士卒,皆願致死命。始次賊城,周圍皆石礫,攻具無所設。唯東南隅環丈之地,壤土可穴,諜知之以告。(旴)〔旰〕晝夜穿地道以攻之,再宿而拔其城。因拓地數百里,下城寨數四。蕃眾相語曰:「崔(旴)〔旰〕,神兵也。」將更前進,以糧盡還。武大悅,裝七寶(轝)〔輿〕迎(旴)〔旰〕入成都〔四十六〕,以跨士眾。

  宋种世衡為鄜州從事,夏戎來犯。世衡建言,廷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寬州,請因廢壘(壘)而興之〔四十七〕,以當寇衝。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四十八〕,北可圖銀、夏之舊。朝廷從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屢(來)〔出〕爭〔四十九〕,世衡且戰且城〔之〕〔五十〕。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有〔百〕五十尺〔五十一〕,至石不及泉,工辭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償百錢,工復致其力。過石數重,泉果沛發,萬人歡呼。曰:「神乎!雖虜兵重圍,吾無憂矣。」

  河北宣撫使李彌大,有大校李復鼓眾大亂,淄、青附之。彌大檄韓世忠將兵追擊。世忠兵不滿千人,千人分為四隊,布鐵蒺藜,自塞歸路。令曰:「進則勝,退則死,走者命後隊勦殺。」於是莫敢返顧,皆死戰,大破之,斬李復。

  岳飛拒賊於江西固石洞,賊彭友悉眾至雩都迎戰,躍馬馳突,飛麾兵即馬上擒之,餘酋退保固石洞。洞高峻環水,止一徑可入。飛列騎山下,令皆持滿。黎明,遣死士疾馳登山,賊眾亂,棄山而下,騎圍之。賊呼丐命,飛令勿殺,受其降。

  校勘記

  〔三十九〕「愛」,《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受」,據正。   〔四十〕「大」,《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火」,據正。   〔四十一〕「厭」,《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壓」,據正。   〔四十二〕「蘭」,《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闌」,據正。   〔四十三〕「瓦」,《三國志.魏書.明帝紀》裴注引《魏略》作「丸」,據正。   〔四十四〕《舊唐書.杜伏威傳》「稜」下有「部將」二字,今據補。   〔四十五〕「崔旴」乃「崔旰」之訛,據《舊唐書.崔寧傳》正,下同。   〔四十六〕「轝」,《舊唐書.崔寧傳》作「輿」,據正。   〔四十七〕「壘」字衍,據《宋史.种世衡傳》刪。   〔四十八〕「左可致河東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勢」,《宋史.种世衡傳》互乙。   〔四十九〕「來」,《宋史.种世衡傳》作「出」,據正。   〔五十〕《宋史.种世衡傳》「城」下有「之」字,今據補。   〔五十一〕《宋史.种世衡傳》「五」上有「百」字,今據補。

  〈鎮〉十二則

  兵如飛鳥,莫有寧心。易囂,易悸,易渙,易訛。囂,難敉也;悸,難持也;渙,難馭也;訛,難解也。其法莫如鎮,鎮則定。有矯情而鎮之者,有晰理而鎮之者,有審勢而鎮之者,有量力而鎮之者,有迎機而鎮之者,有無可奈何而鎮之者。攷得

  蘇茂、周建復聚兵挑戰,王霸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儌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五十二〕。」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

  桓帝時,北匈奴、烏桓燒軍門,屯赤坑,烟火相望,兵眾大恐。中郎將張英安坐帷中,講誦自若。潛誘烏桓,使斬匈奴,屠各渠帥。襲破其眾,諸胡悉降。

  魏征西將軍夏侯玄,曹爽姑子也。長史李勝及鄧颺欲爽立威名于天下,勸使伐蜀。爽至長安,發卒十餘萬,與玄自駱谷入漢中。漢中守兵不滿三萬,諸將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至。帝遣費禕救之。將行,光祿大夫來敏詣禕別,來共圍碁。時羽檄交至,人馬擐甲,嚴駕已訖,禕與對戲,了無倦色。敏曰:「向聊觀試君耳!君信可人,(不難)〔必能〕辦賊也〔五十三〕。」

  吳主權入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陸遜、諸葛瑾入江夏、沔口,向襄陽;孫韶、張承入淮,向廣陵、淮陰。魏滿寵欲救新城,又欲拔新城守,致賊壽春。魏主叡不聽,乃使秦朗督步騎二萬,助司馬懿拒漢,御龍舟而東。滿寵募士焚吳攻具,吳吏士聞之,遂退。陸遜遣人奉表於權,為魏邏者所得。諸葛瑾甚懼,與遜書速其去。遜未答,方催人種葑豆,與諸將奕朞射戲如常。瑾來見遜,遜曰:「今兵將意動,且當自定以安之,施設變術,然後出耳。今若便退,賊謂吾佈而來相蹙,必敗之勢也。」乃密立計,以向襄陽。遜徐整部(位)〔伍〕〔五十四〕,張(招)〔拓〕聲勢〔五十五〕,步赴瑾船,魏人不敢逼。

  嶺南賊盧循寇建業,劉裕擊破,走至彭蠡湖,乃悉力〔柵斷〕左里〔五十六〕。大軍至左里,將戰,裕所執麾竿折,幡沉水,眾並懼。裕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者,〔凡〕萬餘人〔五十七〕。又遣輕軍追之,循收散卒數千人,還廣州。

  後趙石勒使〔王擢、麻秋、孫伏都等侵寇不輟〕〔五十八〕,張重華將謝艾帥兵往擊之。夜有二梟(嗚)〔鳴〕于牙中〔五十九〕。艾曰:「梟,邀也,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牙中,尅敵之兆。」于是進戰,大破之。

  梁蕭衍舉兵詣建康,至新林。楊公則自越城移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嘗登樓望(賊)〔戰〕〔六十〕,城中遙見麾蓋,縱神鋒弩射之,矢貫胡牀,左右皆失色。公則曰:「虜幾中吾足。」笑談如初。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柵,中軍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軍乃退。

  唐初,輔公(祐)〔祏〕據江東反〔六十一〕,趙郡王孝恭為元帥討之。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諭之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自顧無負于物,諸公何見憂之深!公祐積惡禍盈,今承廟算以致討,盌中之血,乃公(祐)〔祏〕授首之兆。」遂盡飲而罷,時人服其識度而安眾。遂平公(祐)〔祏〕。

  虜復寇北庭,詔以張守珪為瓜州刺史,使督餘眾完故城。版築方立,虜奄至,眾失色。守珪曰:「創痍之餘,詎可矢石相角?須權以勝之。」遂置酒城上,會諸將作樂。虜疑有備,不敢攻,引去。守珪縱兵擊敗之。

  韋叡進討合淝,堰淝水,使軍主王懷靜築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其城,乘勝王叡堤下,其勢甚盛。監軍潘靈祐勸叡退還巢湖,諸將又請走保三(義)〔叉〕〔六十二〕。叡怒曰:「寧有此耶!將軍死綏,有前無却。」因令取(繳)〔繖〕扇麾幢〔六十三〕,植之堤下,示無動志。叡素羸,每戰未嘗騎馬,以板輿自載,督勵眾軍。賊却城潰,合淝自平。高祖詔班師,叡懼為賊所躡,悉遣輜重在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其威名,不敢逼,全軍而還。

  晉將李嗣昭守璐州,汴將李思安將軍十萬來攻,築夾城,深溝高壘,內外重複,飛走路絕。嗣昭撫循士眾,登城拒守。嘗饗士張樂,流矢中足,密拔之,坐客不之覺,酣飲如故。梁祖馳書說誘百端,嗣昭焚其書,斬其使者。固守經年,晉王率周德威等來攻梁軍,梁兵大潰,嗣昭方開門。

  劍州初平,馮(讚)〔瓚〕知梓州〔六十四〕。視事纔數日,偽軍校上官進嘯聚士卒三千餘眾,劫村民數萬人,夜攻州城。(讚)〔瓚〕曰:「賊乘夜奄至,此烏合之眾,以箠梃相撻,必無固志。可持重以鎮之,(待且)〔旦〕自潰矣〔六十五〕。」躬自率眾巡城,密令促其更籌,未夜分擊五鼓,賊悉遁去。因縱兵急追,禽進,斬于市。

  校勘記

  〔五十二〕「不戰而屈人兵者也」,《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蓋引《孫子》也,據正。   〔五十三〕「不難」,《三國志.蜀書.費禕傳》作「必能」,據正。   〔五十四〕「位」,《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作「伍」,據正。   〔五十五〕「招」,《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作「拓」,據正。   〔五十六〕《宋書.武帝紀》「悉力」下有「刪斷」二字,今據補。   〔五十七〕《宋書.武帝紀》「萬」上有「凡」字,今據補。   〔五十八〕據《晉書》,張重華為晉將,非後趙將也。「後趙石勒使」下疑有闕文,《晉書.張重華傳》作「使王擢、麻秋、孫伏都等侵寇不輟」,今據補。又此則為晉時事,當與上則互乙。   〔五十九〕「嗚」,《晉書.張重華傳》作「鳴」,據正。   〔六十〕「賊」,《梁書.楊公則傳》作「戰」,據正。   〔六十一〕「輔公祐」乃「輔公祏」之訛,據《舊唐書.河間王孝恭列傳》正,下同。   〔六十二〕「三義」,《梁書.韋叡傳》作「三叉」,據正。又此則為梁時事,當移置「梁蕭衍舉兵詣建康」則後。   〔六十三〕「繳」,《梁書.韋叡傳》作「繖」,據正。   〔六十四〕「馮讚」乃「馮瓚」之訛,據《宋史.馮瓚傳》正,下同。   〔六十五〕《宋史.馮瓚傳》無「待」字。又「且」作「旦」,據正。

  〈異〉十則

  人情每安其所常見,而詫其所不常見。漁人執蟺,婦女把蠶,絕未有一毫恇懼者,安之以為常故也。設若牛鬼蛇神突爾相值,其不驚心駴目,頹然而反走者,罕矣。

  晉楚相持,城濮之戰,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楚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止)〔上〕將右〔六十六〕,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狐毛將上軍,設二旗而退,使若大軍稍却。),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欒枝將下軍,使眾曳柴揚塵,詐為眾走。),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

  燕師伐齊,已下七十餘城,圍即墨,未下。齊將田單收城中得牛千餘,為絳(繪)〔繒〕衣〔六十七〕,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其尾。鑿城數十穴,夜縱牛,燒葦端,壯士五千人隨之。牛尾熱,怒而奔,燕軍大驚。牛尾炬火光炫耀,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銜枚擊之,城中鼓躁,老弱皆擊銅器,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收齊七十餘城。

  諸葛武侯復出祁山,以木牛運。後悉大眾由斜谷出,以流馬運,據武功五丈原,與司馬懿對於渭南。亮每患糧不繼,使己志不伸,是以分兵屯田,為久住之基。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百姓安堵,軍無私焉。

  朱滔帥幽州,成德軍李寶臣死,其子惟岳謀襲父位。滔與張孝忠征之,大破惟岳於(東)〔束〕鹿〔六十八〕,進圍深州。惟岳統萬餘眾及田悅援兵至束鹿。惟岳將王武俊以騎三千方陣橫進。滔繪帛為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譟奮馳,賊馬驚亂。隨擊,大破之,惟岳焚營而遁。

  殷浩北伐姚襄,請江逌為諮議參軍。姚襄結營以逼浩,浩令逌擊之。逌進軍至襄營,謂將校曰:「今兵非不精,而眾少於羌,且塹柵甚固,難與較力,吾當以計破之。」乃取鷄數百,以長繩連之,(擊)〔繫〕火於足〔六十九〕。群鷄駭散,飛集襄營。〔襄營〕火發〔七十〕,因其亂而擊之,襄遂(大)〔小〕敗〔七十一〕。

  宋文帝元嘉時伐林邑,除宗慤為安西參軍蕭景憲軍副,隨交州刺史檀和之圍區粟城。林邑遣將范毗沙達來救區粟。和之遣偏軍拒之,為賊所敗。又遣慤,慤乃分軍為數道,偃旗前進,討破之,仍攻拔區粟,入象浦。林邑王傾國來逆,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囗將憚之〔七十二〕。慤曰:「吾聞外國有獅子,威服百獸。」乃製其形與象相禦。象果驚奔,眾因此潰亂,遂尅林邑。

  唐高祖時,吐谷渾寇洮、岷二州,詔霍國公柴紹救之,為其所圍。虜據高射之,矢下如雨。紹乃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怪之,駐弓矢而相與聚觀。紹見虜陣不整,密潛遣〔精〕騎自陣後擊之〔七十三〕,虜眾大潰。

  吳越王鏐遣其副大使傅瓘擊吳,吳遣將彭彥章、陳汾拒之,戰于狼山。吳船乘風而進,傅瓘引舟避之。既過,自後隨之。吳回船與戰,瓘使順風揚灰,吳人不能開目。及船{舟亥}相接,傅瓘使散沙於己船,而散豆於吳船。豆為戰血所漬,踐之皆僵仆。因縱火焚吳船,吳兵大敗。

  宴州夷酋卜漏等因瀘帥賈宗諒以歛竹木騷擾,又誣致其罪,夷人感怨,遂相結因上元張燈,襲破梅嶺砦。詔以梓州轉運使趙遹為招討使。漏據險壘石樹柵以守,遹軍不能進。巡檢种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習山險,而山多猱,遹遣土丁伐去林箐,緣崖挽藤而上,捕得猱數十頭,束麻作炬,灌以膏蠟,縛于猱背。暮夜,復遣土丁負繩梯登崖巔,乃垂梯引下,人人銜枚,挈猱蟻附而上。比鷄鳴,友直等悉力擁刀斧穿箐〔入〕〔七十四〕。及(入)賊柵,出火燃炬,猱熱狂跳,賊廬舍皆茅竹,猱竄其上,火輙發。賊號呼奔撲,猱益驚,火益熾。官軍鼓譟破柵,賊擾亂,不復能抗,赴火墜崖死者,不可勝計。俘斬數千人,生擒卜漏,(宴)〔晏〕州平〔七十五〕。

  金人圍順昌,劉錡遣騎將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髮者輒殲之,金兵退(五十)〔十五〕里〔七十六〕。錡復募百人以往,或請銜枚,錡笑曰:「無以枚也。」命折竹為(器)〔嘂〕〔七十七〕,如市井兒以戲者,人持一以為號,直犯金營。電所燭則皆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眾大亂。百人者聞吹(器)聲即聚〔七十八〕,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

  校勘記

  〔六十六〕「子止」乃「子上」之訛,據《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正。   〔六十七〕「繪」,《史記.田單列傳》作「繒」,據正。   〔六十八〕「東鹿」乃「束鹿」之訛,據《舊唐書.朱滔傳》正。又此則為唐德宗時事,當置「唐高祖時」則後。   〔六十九〕「擊」,《晉書.江逌傳》作「繫」,據正。   〔七十〕《晉書.江逌傳》重「襄營」二字,今據補。   〔七十一〕「大」,《晉書.江逌傳》作「小」,據正。   〔七十二〕影本「將」上模糊難悉,姑闕疑。   〔七十三〕影本「騎」上原空一字,《舊唐書.柴紹傳》作「精」,今據補。   〔七十四〕「及」、「入」二字互倒,據《宋史.趙遹傳》乙。   〔七十五〕「宴州」乃「晏州」之訛,據《宋史.趙遹傳》正。   〔七十六〕「五」、「十」二字互倒,據《宋史.劉錡傳》乙。   〔七十七〕「器」,《宋史.劉錡傳》作「嘂」,據正。   〔七十八〕《宋史.劉錡傳》「吹」下無「器」字,據刪。

  〈持〉七則

  兩軍相見,兵刃將接,我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妙在托為錞以處後,其法曰「持」。持者,見可而進,觀釁而動,迫而後起,不得已而後應,若弓之注矢,持滿而不即發也。攷得

  趙充國征先零羌,至金城。既渡河,虜數十百騎,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也」令軍勿擊。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壘,尤為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

  漢先主率大眾東下擊吳,孫權命陸遜為大都督,督朱然、潘璋等五萬人拒之。先主從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立數十屯,先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彼銳氣方盛,乘高守險,難以卒攻。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況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敵耳。」先主知其計不可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上疏曰:「臣初嫌彼水陸俱進,今反舍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布置,必無他變。」諸將曰:「攻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以固守,擊之不利。」遜曰:「備是猾虜,更(事嘗)〔嘗事〕多〔八十〕,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犄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勅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遂破其四十餘營,先主夜遁。

  蜀諸葛武侯悉大眾十萬由斜谷出始平,據武功五丈原。魏將司馬懿帥師拒之,與武侯對于渭南,懿固壘不戰。亮分兵屯田,為久住之計,屢使交書及致巾幗以怒懿。懿亦屢表請戰,魏使衛尉(幸)〔辛〕毗持節而到〔八十一〕。諸將皆曰:「賊不復出矣。」武侯曰:「彼本無戰心,所以固請者,示武于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荀)〔苟〕能制吾〔八十二〕,豈千里而請戰耶!」懿與武侯相持百餘日。及武侯薨,軍退,懿乃行營,嘆曰:「天下奇才也!」

  永和時,慕容雋僭即燕王位。初,段蘭之子龕因(再閟)〔冉閔〕之亂〔八十三〕,擁眾東屯廣固,自號齊王,稱藩于建鄴,遣書非雋位。雋遣慕容恪、慕容塵討之,龕率眾三萬來距恪。恪遇龕於濟水之南,與戰,大敗之,遂斬其弟欽,盡俘其眾。恪進圍廣固,諸將勸急攻之。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尅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且有彊援,慮腹背之患者,須急攻之。如我強彼弱,外無寇援,力足制之者,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也。龕恩結賊黨,眾未離心,今憑固天險,上下同心。若其促攻,數旬必克,但恐傷吾士眾。自有事以來,卒不獲寧,吾每思之,不覺忘寢,亦何宜輕殘人命乎!當持久以取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乃築室反耕,嚴固圍壘。段龕被圍,急遣使詣建鄴請救。穆帝遣荀羨赴之,懼虜強,遷延不敢進。恪遂克廣固,振旅而還。

  唐太宗征薛仁杲,攻折{土庶}城。賊有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咸請戰。太宗曰:「我士卒新經挫衂,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鬥,我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奮擊,可一戰而破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者久之。賊糧盡,軍中頗?貳,其將翟長孫等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杲腹心內離,令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將宗羅{日侯}自持驍悍,求戰不得,氣憤甚,盡銳攻梁實。梁實固險不出,以挫其鋒,羅{日侯}攻之愈急。太宗度賊氣已衰,復申令諸軍遲明合戰,令將軍龐玉陣於淺水原南以餌之。羅{日侯}并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御大軍,自原北出其不意,羅{日侯}回師相拒,我軍表裏齊奮呼,聲動天地。羅{日侯}氣奮,遂大潰。

  後梁呂光遣二子紹、纂伐叚業〔八十四〕,南涼禿髮烏狐遣其將楊軌救業。紹以業等軍盛,欲從三門關挾山而東。纂曰:「挾山示弱,取敗之道。不如結陣衝之,彼必憚我而不戰也。」紹乃引軍而南。業將擊之,(其祖)沮渠蒙遜諫曰〔八十五〕:「楊軌恃虜騎之強,有窺伺之心。紹、纂兵在死地,必決戰求生。不戰則有太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曰:「卿言是也。」乃按甲兵不戰。紹仍難之,各引兵歸。

  宋紹興時,桑仲敗還襄陽,鳩集散亡陷鄧州,兇焰復熾。南攻德安,西據均陽,分眾三道:一攻(注)〔住〕口關〔八十六〕,一出馬(即)〔郎〕嶺〔八十七〕,一擣洵陽,前軍去金州不三十里。王彥曰:「仲以我寡彼眾,故分三道以離吾勢。法當先破其堅,則脆者自走。」遣副將焦文通禦(注)〔住〕口,自以親兵營馬(即)〔郎〕。相持一月,大戰六日,賊大敗。

  校勘記

  〔八十〕「事」、「嘗」二字互倒,據《三國志.吳書.陸遜傳》乙。   〔八十一〕「幸毗」乃「辛毗」之訛,據《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正。   〔八十二〕「荀」,《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作「苟」,據正。   〔八十三〕「再閟」,《晉書.慕容雋載記》作「冉閔」,據正。   〔八十四〕「叚業」乃「段業」之訛,據《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正。   〔八十五〕《晉書.沮渠蒙遜載記》「沮」上無「其祖」二字,據刪。   〔八十六〕「注口關」,中華書局新校本《宋史.王彥傳》校勘記據《建炎以來繫年要錄》、《三朝北盟會編》正為「住口關」,今從之,下同。   〔八十七〕「馬即嶺」,《宋史.王彥傳》作「馬郎嶺」,據正,下同。

  〔《兵壘》卷三終〕

  ●兵壘卷四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誅〉十八則

  嚴家必有怒笞,而後無格虜;強國必有重典,而後無奸民。矧兵,殺人之人也;戰,又殺人之事也。聚殺人之人,而習夫殺人之事,其必獷悍猛鷙,桀鷔而不可人置一喙矣。古之名將伏鉞臨眾,必誅殺以示威武。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殺一人而萬人喜者,殺之。當殺,雖甚貴幸而有可聽之援,勿赦;當殺,雖甚親暱而有可戀之情,勿赦;當殺,雖甚勇敢而有可憐之才,勿赦。攷得

  晉侯之弟楊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僕。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必殺魏絳,無失也。」魏絳至,授僕人書,曰:「請歸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對,軍禮也。無重寡人之過。」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親軍。

  衛有胥靡亡之魏,嗣君以五十金買之不得,乃以左氏(地名。)易之。左右曰:「以一都買一胥靡,可乎?」嗣君曰:「治無小,亂無大。法不立,誅不必,雖有十左氏無益也。法立誅必,雖失十左氏無害也。」

  景公時,燕、晉伐齊,齊師敗績。晏嬰薦穰苴為將軍,穰苴曰:「臣素卑賤,人微權輕,顧得君之寵臣以監軍。」景公使莊賈往。穰苴與賈約曰:「旦日之中會于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夕時,賈始至。穰苴曰:「何後期?」賈曰:「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抱)〔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一〕,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云何?」對曰:「當斬。」賈始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返,遂斬以徇三軍。久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對曰:「當斬。」穰苴曰:「君之使者不可斬。」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

  吳起與秦戰,未合,一夫不勝其勇,前獲雙首而還,吳起立斬之。軍吏諫曰:「此材士也,不可斬。」起曰:「材士則是(也)〔矣〕〔二〕,非吾令也。」斬之。

  東漢祭遵從光武征河北,為軍(東)〔市〕令〔三〕。舍中兒犯法,遵格殺之。光武怒,命收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眾軍整齊,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貰之,以為刺姦將軍。謂諸將曰:「當避祭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卿也。」

  光武進軍至高平第一(高平有第一城。),隗囂將高峻擁兵據其地。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歲不拔。帝自將征之,進幸汧,遣寇恂往降之。恂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斬之,使人謂峻曰:「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諸將皆賀,因曰:「(取)〔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四〕,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

  初越巂太守馬謖才術過人,諸葛亮深加器異。照烈臨終謂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未以為然,引謖參軍事,每與談論,自晝達夜。及出軍祁山,謖違亮節度,舉措煩擾,舍水上山,不下據城。張郃絕其汲道,擊之,大敗。亮乃收謖殺之,而臨祭流涕,撫其遺孤。蔣琬謂亮曰:「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計之士,豈不惜乎!」亮流涕曰:「孫武所以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耶!」

  孫堅舉兵數萬人誅董卓,至南陽,檄南陽太守張咨軍辦糧。咨曰:「堅隣二千石耳,與我等。」不應調發,竟不與。堅欲見之,又不肯。堅曰:「我方舉兵而遂見沮,何以威後!」遂詐稱急疾,舉軍震惶。迎呼醫巫禱祝山川,而遣所親人說咨,言欲以兵付之。咨心利其兵,即將步騎五百人,持牛酒詣堅營。堅臥見,無何起,設酒飲咨。酒酣,長沙主簿入曰:「前移南陽,道路不治,軍資不具,請收咨。」咨大懼欲去,兵陣四(固)〔周〕不得出〔五〕。有頃,主簿入曰:「南陽太守稽停義兵,使賊不時討,請收〔出〕按軍法從事〔六〕。」遂縛于軍門,斬之。一郡震悚,無求不獲。所過郡縣,皆陳糗糧以待堅軍。

  楊素攻陳,使軍士三百人守營,軍士憚北軍之強,多願守營。素聞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斬之。更令簡留,無願留者。每將臨戰,必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至百餘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或不能陷陣而還者,悉斬之。更令二、三百人復進,還亦如之。將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戰無不克,稱為「名將」。

  隋樊子蓋〔為〕東都留守〔七〕,屬楊玄感作逆逼城,子蓋遣裴弘榮擊之,為玄感所敗。子蓋遂收弘榮斬之,以徇軍眾。國子祭酒楊汪小不恭,又將斬之。汪拜謝,頓首流血,久乃釋免。三軍莫不戰慄。

  唐馬璘為節度使,以(叚)〔段〕秀實為都虞侯〔八〕。卒有能引弩二百四十斤者,犯盜當死,璘欲生之。秀實曰:「將有愛憎而法不一,雖韓、(彭)〔白〕不能為理〔九〕。」璘善其議,竟殺之。

  唐郗士美討王承宗,士美遣兵馬使王獻領勁兵一萬為前鋒。獻凶惡恃亂,逗撓不進,士美遽令召至,數其罪斬之。下令曰:「敢後出者斬!」士美親鼓之。兵既合戰,賊軍大敗。上悅曰:「吾故知士美能辦吾事。」

  唐高仙芝每出征討,令封常清知留後事。常清有才學,果決。時有仙芝乳母子鄭德詮為郎將,常清出回,諸將皆引前,德詮自後走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廳,凡經數重門,德詮既過,隨後閉之。常清叱曰:「常清起自細微,中丞過聽,以為留後,郎將何無禮!今日須暫死以肅軍容。」因令勒迴仗六十,面仆地,拽出。仙芝妻及乳母於門外號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狀上〔仙芝〕〔十〕。仙芝覽之,驚曰:「已死矣!」及見常清,遂無一言,常清亦不謝。於是軍中股慄。

  周世宗初立,北漢主劉崇入寇,世宗親禦之。至高平南,與崇軍遇。合戰未幾,樊愛能、何徽引騎兵先遁,右軍潰,步卒千餘人降於北漢。周主見兵勢危,自引兵親犯矢石督戰。宋太祖謂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屬何得不致死!」遂馳犯其鋒,士卒死戰,無不一以當百,北漢兵大敗。愛能等聞勝,稍稍復還。周主欲誅之,即收愛能、徽等七十餘人,責之曰:「汝輩皆累朝宿將,今望風而逃,止欲以朕為奇貨賣與劉崇耳〔十一〕!」悉斬之。

  後周時,宋太祖奉命領兵二千援韓令坤。所領多天武禁兵,有臨陣逗撓不用命者,帝必奮劍斫其笠,陽為趣戰,其實識之。明日,盡索皮笠,視有劍迹者,得數十人,斬以殉。

  李守貞反,郭威討之。守貞欲攻河西柵,先遣人出酤酒于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潛行入寨。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毋得私飲。愛將李審晨少飲酒,威怒曰:「汝為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眾!」立斬以殉。

  宋狄青征儂智高,時戒諸將毋妄與賊鬥。廣西鈐轄陳違青節制,輙以步卒八千犯賊,潰于崑崙關,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會諸將堂上,揖陳起,并召用等三十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

  宋利州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恃功驕恣,所至劫掠。余玠至嘉定,夔帥所部兵迎謁,班聲動雷,江水為沸。舟中皆戰掉失色,而玠自若,徐命吏班賞。夔退語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十二〕!」玠久欲誅夔,患夔握兵居外,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夔兵精勢張,視侍郎為文臣,必不甘心從命。今縱弗誅,養成其勢,後一舉足,西蜀危矣。」玠意遂決。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眾,夔纔離營,而新將已單騎入矣。將士皆愕然相顧,不知所為,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拜賀。夔至,玠斬之。

  校勘記

  〔一〕「抱」,《史記.司馬穰苴列傳》作「枹」,據正。   〔二〕「也」,《尉繚子.武議》作「矣」,據正。   〔三〕「東」,《後漢書.銚期王霸祭遵列傳》作「市」,據正。   〔四〕「取」,《後漢書.鄧寇列傳》作「敢」,據正。   〔五〕「固」,《三國志.吳書.孫堅傳》作「周」,據正。   〔六〕《三國志.吳書.孫堅傳》「收」下有「出」字,今據補。   〔七〕《隋書.樊子蓋傳》「蓋」下有「為」字,今據補。   〔八〕「叚秀實」乃「段秀實」之訛,據《舊唐書.段秀實傳》正。   〔九〕「彭」,《舊唐書.段秀實傳》作「白」,據正。   〔十〕《舊唐書.封常清傳》重「仙芝」二字,今據補。   〔十一 〕「止」,《五代史平話》作「正」。   〔十二〕《宋史.余玠傳》「者」下有「中」字,今據補。

  〈制〉十一則

  未有使人無智者,有使人不能用其智于我者也;未有使人無力者,有使人不能施其力于我者也,其法曰「制」。玄龜咽蟒,黃要伏虎,螂蛆噉龍,稂{犭凡}齧鶴,豈非以小制大乎!苦酒泥玉,烏芋碎銅,駝脂屑金,鵲髓化石,豈非以柔制剛乎!古之用兵者,勝於樽俎之間,不於疆場之內;勝於帷幄之中,不於矢石之際。人皆知敵之為吾之所制,而畢竟不知吾之所以制。攷得

  吳、楚反,太尉周亞夫東擊吳、楚。自請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絕其糧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深壁而守。梁愬於上,使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使輕騎絕吳、楚兵後糧道。吳兵乏糧,饑,數挑戰,終不出。及吳兵餓甚,引去,乃追逐,大破之。

  馬超、韓遂寇關中,曹操西征。議者多言:「關西兵習長矛,非精選前鋒,不可當也。」操曰:「戰在我,不在賊。賊雖習長矛,將使彼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既至潼關,堅壁不戰。超等數挑戰,終不出。超、遂竟自隙,敗走。

  吳遣將軍賀齊討山賊,賊中有善禁者,每當交戰,官軍刀劍不得拔,弓弩射矢皆還自向,輒到不利。賀將軍深長思曰:「吾聞金之有刃者可禁,蠱之有毒者可禁,其無刃之物,無毒之蠱,則不可禁也。彼必是能禁吾兵者耳,必不能禁無刃物矣。」乃多作勁木白棓(即棒也。),選有力精卒五千人為先登,盡捉棓。彼山賊恃己善禁,了不嚴備。於是官軍以白棓擊之,彼禁者果不復行,所擊殺以萬計。

  劉裕謀伐蜀,以朱石齡有武幹,以為益州刺史。裕與石齡密謀曰:「往年劉敬宣出黃虎,無功而還。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往,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十三〕,必以重兵〔守〕(倍)〔涪〕城〔十四〕,以備內道。若向黃虎,正墜其計。今以大眾從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水,此制敵之奇也。」而慮此聲先馳,賊審虛實,別有函書封付齡石,函邊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而莫知所由。及至白帝,發函書曰:「眾軍悉從外水攻成都;臧熹從中水取廣漢;老弱乘高艦,從內水向黃虎。」譙縱果使譙道福以重兵守涪城,備內水。齡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縱遣侯暉夾崖築城以拒之。齡石見賊嚴兵固險,難以猝拔,欲養銳以伺其隙。劉鍾曰:「前聲言大眾向內水,道福不敢捨涪城。今重兵猝至,侯暉已破膽矣,所以阻兵守險,是懼而不敢戰也,攻之必克。若緩兵相守,涪兵忽來,并力拒我,求戰不獲,軍食無資,二萬餘人悉為譙子虜矣。」齡石從之,攻其北城,克之,斬侯暉,南城亦潰。於是舍舟步進,遂入(城)〔成〕都〔十五〕。

  齊神武傾山東之眾伐魏,至玉壁,圍而攻之。連營數十里,至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兩高樓,韋孝寬更縛木接之,極其高峻,多積戰具以禦之。齊神武又鑿地為十道,孝寬復掘長塹要之,仍飭戰士〔守〕塹〔十六〕。城外每穿至塹,即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伏地道內者,便下柴投火,以皮韝吹之,咸即灼爛。又造攻車撞城,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向懸空張之,車不能壞。城外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欲以燒布焚樓。孝寬復作長鉄鈎,利其鋒刃,〔火竿來〕〔十七〕,遙割之,松麻俱落。外又於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中施梁柱,放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隨崩處堅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咸拒破之,神武無如之何,乃遣祖珽說之降。孝寬報云「攻者自勞,守者常逸。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珽乃射募格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大)〔太〕尉〔十八〕,封開國郡公。」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斬高歡者,准此。」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士卒感動,有必死之心。神武苦攻六旬,士卒死者七萬人,智力俱困,因而發疾,乃解去。

  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士民,莫見兵甲。侯景反,公私駭震。時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城外,城中唯羊侃及柳津、韋黯而已。津年老且疾,黯懦而無謀,軍旅指撝, 央於侃。侃膽力俱壯,簡文深仗之。及賊逼城,眾皆凶懼,侃偽稱得外射書,云「邵陵〔王〕、西昌侯已至近路」〔十九〕,眾乃少安。賊攻東掖門,縱火甚城,侃以水沃〔火〕〔二十〕,(滅火)〔火滅〕〔二十一〕,射殺數人,賊乃退。賊又為尖頭木驢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鐵鏃,灌之以油,擲驢上焚之,俄盡。賊又東、西起二土山以臨城,城中大駭,侃命潛為地道,引其土,山不能立。賊又作登城樓,高十餘丈,欲臨城射中。侃曰:「車高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及車動,果倒,眾皆服焉。

  魏武自廣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守將臧質求酒,質封溲便與之。魏武怒甚,築長圍,一夜便合。又作鐵牀,於其上施鐵鑱,曰:「破城得質,當坐之此上。」質乃與魏眾書,并寫賞格云:「斬佛狸首,封萬戶侯,賜布娟各萬疋。」魏以鈎車鈎〔垣樓〕〔二十二〕,城內繫以彄絚,數百人叫呼引之,車不能退。既夜,以木桶盛人,(縣)〔懸〕出城外〔二十三〕,截其鈎。明日,又以衝車攻城,土堅密,每頹落下,不過數升。魏軍乃肉薄登城,墜而復升,莫有退者,殺傷萬計,尸與城平。如此三旬,不能拔,解圍而去。

  東魏御史中尉高仲密以虎牢降魏,魏宇文泰率諸軍應仲密,圍河橋南城。高歡將兵十萬至河北,泰退軍上瀍,縱火船于上流,以燒河橋。斛律金使張亮以小艇百餘,載長鎖伺火船。將至,以釘釘之,引鎖向岸,橋得無恙。

  魏梁囗王嘉率步騎二十萬攻齊壽(陽)〔春〕〔二十四〕,齊豫州刺史垣崇祖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眾皆曰:「昔佛狸入寇,城中士卒數倍,猶以郭大難守,退保內城。且自有肥水,未嘗堰也,恐勞而無益。」(祟)〔崇〕祖曰〔二十五〕:「若棄外城,虜必拔之,外修樓櫓,內築長圍,則坐成擒矣。守郭築堰,是吾不(謀)〔諫〕之策也〔二十六〕。」乃於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築小城,周為深塹,使數千人守之。曰:「虜見吾城小,以為一舉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謀破堰。吾縱水衝之,皆為流屍矣。」魏人果攻小城。崇祖肩輿上城,決堰下水,魏人馬溺死者千計,遂退。

  突厥阿史德溫傅反,單于(營)〔管〕二十四州叛應之〔二十七〕,詔裴行儉率太僕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討之,合西軍程務(挻)〔挺〕〔二十八〕、東軍李文暕等總三十餘萬,旗幟亙千里,行儉咸節制之。先是,都(獲)〔護〕蕭嗣業饋糧〔二十九〕,數為虜鈔,軍餒死。行儉曰:「以謀制敵可也。」因詐為糧車三百乘,車伏壯士五輩,齎陌刀、勁弩,以羸兵挽進,又伏精兵踵其後。虜果掠車,羸兵走險。賊驅就水草,解鞍牧馬。方取糧車中,而壯士突出,伏兵至,殺獲幾盡。自是糧車無敢近者。

  校勘記

  〔十三〕《南史.朱齡石傳》「出」下有「其」字,今據補。   〔十四〕《南史.朱齡石傳》「兵」下有「守」字,今據補。又「倍」作「涪」,據正。   〔十五〕「城」,《宋書.譙縱傳》作「成」,據正。   〔十六〕《周書.韋孝寬傳》「士」下有「守」,今據補。   〔十七〕《周書.韋孝寬傳》「刃」下有「火竿來」三字,今據補。   〔十八〕「大」,《周書.韋孝寬傳》作「太」,據正。   〔十九〕《梁書.羊侃傳》「陵」下有「王」字,今據補。   〔二十〕《梁書.羊侃傳》「沃」下有「火」字,今據補。   〔二十一〕「滅」、「火」二字互倒,據《梁書.羊侃傳》正。   〔二十二〕《宋書.臧質傳》「鈎」下有「垣樓」二字,今據補。   〔二十三〕「縣」,《宋書.臧質傳》作「懸」,據正。   〔二十四〕影本「王」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又「壽陽」,《南齊書.桓崇祖傳》作「壽春」,據正。   〔二十五〕「祟祖」乃「崇祖」之訛,據《南齊書.桓崇祖傳》正。   〔二十六〕「謀」,《南齊書.桓崇祖傳》作「諫」,據正。   〔二十七〕「營」,《新唐書.裴行儉傳》作「管」,據正。   〔二十八〕「程務挻」乃「程務挺」之訛,據《新唐書.裴行儉傳》正。   〔二十九〕據《舊唐書.裴行儉傳》,蕭嗣業時任單于都護,「獲」乃「護」之訛,據正。

  〈變〉十則

  良將用兵,若良醫療病。病萬變,藥亦萬變,病變而藥不變,厥疾弗能瘳也。孫子曰:「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善為將者,殺機在心,活局在臆。每自運方略,其法皆不同,非務相反也,時異勢殊耳。故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捷于矢不襲其鏃,銛于劍不刻其舟。若趙括讀父書而不知其變,其覆軍擒將,為天下萬世笑,非不幸也。攷得

  漢安帝時,太后聞虞詡有將帥之畧,以為武都太守。羌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車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羌聞之,分抄旁縣。(言)〔詡〕因其兵散〔三十〕,日夜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竈,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問:「孫臏減竈,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三十里,而今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竈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子見弱,吾今示強,勢不同故也。」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而潛發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併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殺傷。明日悉陳其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變易衣服,迴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

  曹操征張繡於穰,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追必敗。」繡不從,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敗,奈何復追?」詡曰:「兵勢有變,亟往必利。」繡從之,果以勝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雖新退,必自斷後,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退,必國內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大服。

  曹操用賈詡計破韓遂、馬超,追至安定而還。諸將問曰:「初,賊守潼關,渭北道缺,不從河東擊馮翊,而反守潼關,引日而後北渡,何也?」操曰:「若吾入河東,賊必引〔守〕諸津〔三十一〕,則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關,使賊悉眾南守,而西河之備虛,故徐晃等得西河,然後引兵北渡。賊不與吾爭,連車樹柵,為甬道而南,既為不可勝,且以示弱。渡渭且堅壘,虜至不出,所以驕之也,故賊不為營壘而求割地。吾順言許之,使不為備,因士卒之力,一旦擊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兵之變化,固非一道也。」

  後漢以趙暉為鳳翔節度,屬王景崇叛據岐山,不受代,朝廷命暉統兵討之。時李守(正)〔貞〕叛於蒲〔三十二〕,趙思綰據于雍,與景崇迭相為援,(乃)〔又〕引蜀軍出大散關〔三十三〕,勢不可遏。暉數戰而勝,塹而圍之,屢使人挑戰,賊終不出。暉乃潛使千餘人於城南一舍之外,擐甲執兵,偽為蜀兵旗幟,循南山而下,詐令諸軍聲言川軍至矣。景崇令數千人潰圍而出,以為應援,暉設伏而待,一鼓盡殪之。

  後燕慕容盛據遼東,遼西太守李(殷)〔朗〕陰引後魏軍〔三十四〕,上表請發兵以拒寇。盛曰:「此必詐也。」召其使而詰之,果驗,(近)〔盡〕滅其族〔三十五〕,遣將李旱率騎討之。師次建安,召旱旋師。(殷)〔朗〕聞其家被誅,擁(二)〔三〕千餘戶以自固〔三十六〕。及聞旱中路而還,謂有內變,不復為備,留其子養守令支,迎魏師于北平。旱候知之,襲克令支,遣裨將追殷,及于無終,斬之。盛謂羣臣曰:「前以追旱還者,(殷)〔朗〕新為叛逆,必忌官威,一則鳩合同類,劫害良善;二則亡竄山澤,未可卒平。故非意而還,以盈怠其志,卒然掩之,必克之理也。」羣臣皆曰:「非所及也。」

  宋文帝時,魏攻濟南,太守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魏眾大集,承之使偃旗開門。眾曰:「賊眾我寡,奈何輕之?」承之曰:「今懸守窮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惟當見強以待之爾。」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唐李愬攻蔡州吳房,軍吏曰:「今日往亡,請避之。」愬曰:「賊以往亡,謂吾不來,正可擊也。」又戰,遂捷而歸。

  後晉時契丹入寇,杜重威領大兵至白(圍)〔團〕衛村下營〔三十七〕,賊騎環繞之,奇兵出寨後斷糧道。是夜東北風大起,至旦尤甚,營中掘井輙壞,人馬俱渴。契丹主令其眾曰:「晉軍止此耳,當盡擒之。」命鐵鷂四面下馬,拔鹿角而入,奮短兵以擊晉軍,又順風縱火揚塵,以助軍勢。諸將咸請戰,重威曰:「俟風稍緩,徐觀可否。」李守真曰:「此風助我也。彼眾我寡,風沙之內,莫測多少,奮命格鬥,彊者必勝。如俟風止,我無瞧類矣。」即呼曰:「諸軍齊力擊賊!」張彥澤召諸將問計,藥元福曰:「軍中饑渴已甚,若俟風反出戰,吾屬為虜矣。虜謂我不能逆風以戰,宜出其不意以擊之,此亦兵家詭道也。」符彥卿與元福等引精騎出西門擊賊,諸將繼之,契丹却每百步。彥卿欲且曳隊往來,守真曰:「事勢如此,安可回鞚?即宜長驅取勝。」彥卿等躍馬而去,直前奮擊。風勢益甚,昏晦如夜,乃擁萬餘騎橫擊契丹,呼聲動天地,契丹大敗而走。

  宋張齊賢知代州,虜騎自胡谷入寇,薄城下。神尉都校馬正以所部列南門外,眾寡不敵,副都署盧漢(斌)〔贇〕畏懦〔三十八〕,保壁自固。張齊賢選廂軍三千,出正之右,誓眾感慨,一以當百,虜遂却走,循胡盧河南而西。先是,約都部署潘美以并師來會戰〔三十九〕,間使為虜所得。齊賢以師期既漏,且虞美之眾為虜所乘。俄而美有使至,云師出并州,行至柏井,忽得密詔,止勿戰,已還州矣。于時虜騎塞川,齊賢曰:「虜知美之來,而未知美之退。」乃閉其使密室,中夜發兵二萬,人持一幟,負一束芻,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幟燃芻。虜遙見火光中有旗幟,〔意〕謂并師至矣〔四十〕,駭而北走。齊賢先伏步卒二千於土(墱)〔磴〕砦〔四十一〕,掩擊大敗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帳前舍利一人,斬數百級。

  宋曹瑋在邊,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出郊,而兵馬次序,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其隊發。比至水飯,則捷報至矣。

  校勘記

  〔三十〕「言」,《後漢書.虞詡傳》作「詡」,據正。   〔三十一〕《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引」下有「守」字,今據補。又曹操所答與傳文頗有出入。   〔三十二〕「李守正」,《舊五代史.趙暉傳》作「李守貞」,據正。又此則乃五代時事,當移置「宋張齊賢知代州」則前。   〔三十三〕「乃」,《舊五代史.趙暉傳》作「又」,據正。   〔三十四〕「李殷」,《晉書.慕容盛載記》作「李朗」,據正,下同。   〔三十五〕「近」,《晉書.慕容盛載記》作「盡」,據正。   〔三十六〕「二千」,《晉書.慕容盛載記》作「三千」,據正。   〔三十七〕「圍」,《舊五代史.晉書.少帝紀》作「團」,據正。   〔三十八〕「盧漢斌」,《宋史.張齊賢傳》作「盧漢贇」,據正。   〔三十九〕「并」,《宋史.張齊賢傳》均作「青」,下同。   〔四十〕《宋史.張齊賢傳》「謂」上有「意」字,今據補。   〔四十一〕「墱」,《宋史.張齊賢傳》作「磴」,據正。

  〔《兵壘》卷四終〕

  ●兵壘卷五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襲〉十則

  堂堂之陣,弗可擊也;正正之旗,弗可邀也。法當用詭道勝之:敵備其牡,吾擊其牝;敵警其孤,吾抶其虛;敵偵其首,吾箠其足;敵防其凸,吾叩其凹;敵遏其夷,吾{扌危}其險。況攻堅則瑕者亦堅,攻瑕則堅者亦暇,莫若由不虞之道,而攻於所不戒也。攷得

  劉先主屯新野,樊城守將曹仁使呂曠、呂翔征之,二人敗回。曹仁大怒,盡起本都之兵,來取新野,李典諫不聽。時徐庶為先主謀士,謂先主曰:「仁全師來,樊城必虛,可遣關羽引精兵五百乘虛襲之。」仁至新野,與趙雲戰,不勝。李典曰:「吾等在此甚憂。」不知已為羽所取,比回,不得入,遂奔回許昌。

  曹操征烏桓,諸將士多懼。郭嘉曰:「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操行至易水,嘉又曰:「兵貴神速。今千里襲人,輜重多,難以趨利。不如輕兵異道以出,掩其不意。」於是密出盧龍〔塞〕〔一〕,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餘里,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將數百騎逆軍。操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縱兵擊之,虜眾大潰,斬蹋頓。

  廬江太守劉勳理皖城,恃兵強士勇,橫於江、淮之間。孫策惡〔之〕〔二〕,時已有江左,自領會稽太守,使人卑辭厚幣而說之,曰:「上繚宗人,數欺下國,患之有年矣。擊之路實不便,幸因將軍神武而臨之〔三〕。且上繚國富廩實,吳娃越姬,充於後庭;明珠火具,被於帑藏,取之可以資軍。策願躬率士卒,以為外援。」勳允之,劉曄諫曰:「上繚雖小,而城堅池深,守之則易,攻之則難,不可旬日拔也。且兵見疲於外,而國虛於內,孫策多謀而善用兵,乘虛襲我,將何禦之?」勳不聽,遂大興師伐上繚。策果襲盧江,破之。勳窮蹙,遂奔曹操。

  孫策以賀齊為永寧長,領都尉事〔四〕,率兵討丹陽黟、歙。時歙帥金奇萬戶屯安勒山,黟帥陳僕、祖山等二萬戶屯林歷山。林歷山四面壁立,高數十丈,徑路危狹,賊臨高下石,不可得攻,將吏患之。齊身出周行,覲視形便,陰募輕捷士作為鐵(戈)〔弋〕〔五〕,密於隱險賊所不備處,以(戈招斬山)〔弋拓塹〕為緣道〔六〕。夜令潛上,乃多懸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數人,四面流布,俱鳴鼓角,齊勒兵待之。賊夜聞鼓聲四合,謂大軍悉已得上,驚懼惑亂,不知所為,守路備險者,皆走還依眾。大軍因是得上,大破僕等。

  魏將鍾會、鄧艾伐蜀,蜀將姜維列營守險,鍾會攻之未能克。艾上言:「請從陰平由斜徑出劍閣,西入成都,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軍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如不還,則應涪之兵寡。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遂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守將馬邈降。諸葛瞻拒艾,至涪不進,退往綿竹,列陣以待。艾大破之,斬瞻等,長驅至成都,蜀亡。

  東晉石勒偽推奉晉幽州刺史王浚,浚不疑,勒於是輕騎襲幽州,以火宵行。至易水,浚督護馳遣白浚,將(左)〔佐〕咸請出擊勒〔七〕。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耳。敢言擊者斬!」設饗以待之。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猶疑有伏兵,先驅牛羊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浚乃懼,或坐或起。勒入城,升其廳事,命甲士執浚於前,數其罪惡而誅之,遂取幽州。

  晉將李矩守(榮)〔滎〕陽城〔八〕,前趙劉聰將劉暢步騎三萬討矩,屯于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時暢卒至,矩未暇為備,遣使奉牛酒,詐降于暢,潛匿精勇,見其老弱。暢不以為虞,大饜師,人皆醉飽。矩謀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後魏幽州刺史孫定兒據州城不下,眾數萬,宇文泰令劉亮襲之。定兒以義兵猶遠,未為備。亮乃將(三)〔二〕十騎〔九〕,先置一纛於近城高嶺,即馳入城。定兒方高會,卒見亮至,眾皆駭愕。亮乃麾兵斬定兒,縣首州門,號令賊黨。仍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追大軍。」賊黨忷懼,降服。

  隋雋州烏蠻反,遣周法尚討之。軍將至,賊棄州城走,散山谷間,法尚〔捕〕不能得〔十〕。於是遣使慰諭,假以官號,偽班師,(自)〔日〕行二十里〔十一〕。軍再(合)〔舍〕〔十二〕,遣人覘之,知其首領盡歸,聚飲相歡,法尚遣步兵數千人,襲擊破之。

  唐契(必)〔苾〕何力從征吐谷渾〔十三〕,時吐谷渾主在突(倫)〔淪〕川〔十四〕,何力復欲襲之。薛萬鈞懲其前敗,回言不可。何力曰:「賊非有城郭,逐水草以為生,若不襲其不虞,便恐鳥驚魚散。一失機會,安可傾其巢穴耶!」乃自選驍兵千餘騎,直入突(倫)〔淪〕川。襲破吐谷渾牙帳,斬首數千級,獲駝馬牛羊二十餘萬頭,吐谷渾主脫身而免。

  劉鄩幼有大志,好兵略,涉獵史傳,事青州王師範。唐昭宗幸鳳翔,太祖率師奉迎於岐下,師範遣腹心乘虛襲取太祖管內州郡。鄩以偏(裨)〔師〕陷兗州〔十五〕,遂據其城。初,鄩遣細〔人〕入詐為鬻油者〔十六〕,覘城內虛實及出〔入之所〕〔十七〕,視羅城下一水竇可以引眾而入,遂誌之。鄩乃告師範,請步兵五百,宵自水竇銜枚而入,一夕而定。

  校勘記

  〔一〕《三國志.魏書.武帝紀》重「塞」字,今據補。   〔二〕影本惡下一字模糊漫漶,《三國志,魏書.劉曄傳》作「之」,據補。   〔三〕此句《三國志,魏書.劉曄傳》作「願因大國伐之」。   〔四〕據《三國志.吳書.賀齊傳》,賀齊時任威武中郎將,非以永寧長領都尉事。   〔五〕「戈」,《三國志.吳書.賀齊傳》作「弋」,據正,下同。   〔六〕「招斬山」,《三國志.吳書.賀齊傳》作「拓塹」,據正。   〔七〕「左」,《晉書.石勒載記》作「佐」,據正。   〔八〕「榮陽」,《晉書.邵續傳》作「滎陽」,據正。   〔九〕「三十」,《周書.劉亮傳》作「二十」,據正。   〔十〕《隋書.周法尚傳》「不」上有「捕」字,今據補。   〔十一〕「自」,《隋書.周法尚傳》作「日」,據正。   〔十二〕「合」,《隋書.周法尚傳》作「舍」,據正。   〔十三〕「契必何力」,《舊唐書.契苾何力傳》作「契苾何力」,據正。   〔十四〕「突倫川」,《舊唐書.契苾何力傳》作「突淪川」,據正。   〔十五〕「裨」,《舊五代史.劉鄩傳》作「師」,據正。   〔十六〕《舊五代史.劉鄩傳》「細」下有「人」字,今據補。   〔十七〕《舊五代史.劉鄩傳》「出」下有「入之所」三字,今據補。

  〈合〉七則

  虎豹至趫徤也,熊羆至多力也。然而人食其肉而席其革者,不能合其勢,而一其力也。故曰:五指之更彈,不如控拳之一挃。甚哉乎!兵之貴合也,合則勢張,合則力強,合則氣旺,合則心堅。攷得

  吳漢與劉尚別營,相去二十餘里。公孫述使謝豐、袁吉將眾十萬,分為二十餘營,并力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十八〕,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激勵諸將曰:「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深入敵地。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并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大功可立,不然,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立旛旗,使烟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軍合,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江〕北〔十九〕,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

  晉桓溫伐漢,至青衣,漢大發兵,趣合水以拒之。義者欲分為兩軍,異道俱進。袁喬曰:「今懸軍深入,當合勢力,以取一戰之捷。萬一偏敗,大事去矣。不如全軍而進,棄釜甑,持三日糧,以示無還心,勝可必也。」溫從之,直指成都。遂敗漢兵于笮橋,縱火燒其城門。漢人惶懼,無復鬥志,漢主請降。

  魏主在鍾離,梁州刺史拓跋英請以州兵會擊漢中。齊梁州刺史蕭懿遣部將(聿)〔尹〕紹祖等將兵據險〔二十〕,立五柵以拒之。英曰:「彼帥莫相統一,我選精卒,并攻一營,彼必不相救。若克一營,四營皆走矣。」乃急攻一營,拔之。四營俱潰,乘勝長驅,進逼南鄭。

  宋仁宗時,契丹入寇,詔趙延進與崔翰、李繼隆將兵八萬禦之,詔賜陣圖,分為八(隊)〔陣〕〔二十一〕。師〔次〕滿城〔二十二〕,虜騎至,延進乘高望之,東西亙野。翰等按圖布陣,陣相去百步。延進曰:「主上委吾以邊事,期于克敵。今虜眾若此,不如合而擊之,可以決勝。」於是改為二陣,前後相副。士眾皆喜,三戰咸捷。

  宋紹興初,楊存中從張俊討李成。諸將議欲分道進,存中曰:「賊勢如此,兵分則力弱。又諸將位均勢敵,非招討督之,必不相為用。」俊然之。整軍至豫章,存中率兵數千,首破賊於玉隆觀,追至筠州。賊驍將以眾十萬來援,夾河而營。存中謂俊曰:「彼眾我寡,擊之當用奇。願以騎見屬,公以步兵居前(後)〔二十三〕。」俊從之。存中夜銜枚渡筠河,出西山,馳下擊賊,俊以步兵八千夾攻,俘八千人。乘勝追至九江,成遂遁去。

  吳玠守蜀,元朮及劉夔率十萬騎入侵,自鐵山鑿崖開道,循嶺東下。玠以萬人當衝。弟璘率輕兵由七方關倍道而至,與金兵轉戰七晝夜,始得與玠合。敵首攻玠營,玠擊走之。又以雲梯攻壘壁,玠使人以撞竿碎其梯,以長矛刺之。璘拔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退者斬!」金分軍為二,兀朮陣於東,韓常陣於西。璘率銳卒介其間,左縈右繞,隨機而發。戰久,璘軍少憊,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璘以駐隊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層積,敵踐而登。撤離喝駐馬四視,命攻西北樓。姚仲登樓酣戰,樓傾,以帛為繩,挽之復正。金人用火攻樓,以酒缶撲滅之。玠急遣田晟率兵以長刀、大斧左右擊,明炬四(出)〔山〕〔二十四〕,震鼓動地。明日,大出兵,統領王喜、王武率銳士,分紫、白旗入金營。奮擊,射韓常,中左目,金人遂遁。

  金主完顏阿骨打聞遼主親征,仰天慟哭曰:「天祚親至,非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迎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從。」金主遂帥師迎敵。遼主自將至馳門,遼駙馬蕭特末等將步騎四十萬至幹隣,金主行次爻剌,深溝高壘以待之。會遼主以章奴反,西還己三日,諸將請乘怠擊之。金主曰:「誠欲追敵,約齎以往,無事餫餉。若破敵,何求不得?」眾皆踴躍,追及于護步答岡。是時女真兵二萬,金主曰:「彼眾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遼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戰,左翼合而攻之,遼兵大潰。女真兵馳之,橫出其中,遼師敗,死相枕藉百餘里,蕭特末焚營而遁。

  校勘記

  〔十八〕此句《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重「將」字,今據補。   〔十九〕「水」,《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江」,據正。   〔二十〕「聿紹祖」,《魏書.景穆十二王列傳》作「尹紹祖」,據正。   〔二十一〕「隊」,《宋史.趙延進傳》作「陣」,據正。   〔二十二〕《宋史.趙延進傳》「師」下有「次」字,今據補。   〔二十三〕此句《宋史.楊存中傳》無「後」字,據刪。   〔二十四〕「出」,《宋史.吳玠傳》作「山」,據正。

  〈待〉十則

  兵事主于虓闞,囗亦有時乎選{忄耎},則不敢為客而為主,不敢虛憍而恃氣,如處女然,如木雞然,其幾微矣。非至勇不敢待也,非至詧不可待也,非至縝不能待也。夫為將當有怯弱時,曹孟德之言也,豈欺我哉!攷得

  晉將欒書伐楚,將戰,楚晨壓晉軍而陣,軍吏患之。裨將范囗趨進曰〔二十五〕:「塞井夷竈,陣於軍中而疏行首。」書曰:「楚師輕佻,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終敗楚師。

  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殷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將伐我。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嚮之以兵。然則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乃與之邑。智伯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親敵之人,智氏之命不長矣。」

  晉太元初,魏武帝親征後燕慕容德於鄴城,前軍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言卓}進曰:「古人先勝而後戰,今魏不宜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德曰「何故?」{言卓}曰:「魏軍遠入,利在速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擊也;前軍既敗,後軍必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高壘,以佚待勞。彼千里餽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士卒多斃,師老釁生,起而圖之,可以捷也。」德從之。

  慕容農據列人起兵,號令整肅,士民喜說,長樂公丕使石越討之。農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軍而來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設備,可以計取。」眾請治城,農曰:「今起義兵,當以山河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越至列人西,農參軍趙謙請急救之。農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晝戰則士卒見其外貌而憚之,不如待暮擊之,可以必克。」(今)〔令〕戰士嚴備以待〔二十六〕,毋得妄動。向暮,鼓譟出,陣于城西,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二十七〕。農督大眾隨之,大敗秦兵,斬越。

  後周遣將率突厥之眾逼齊晉陽,齊將(叚)〔段〕韶禦之〔二十八〕。時大雪,後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下,去城二里。諸將咸請逆擊之。韶曰:「步人氣力有限,今積雪凝厚,逆戰非便,不如陣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既戰,大敗之,敵前鋒盡殪,遂遁。

  東魏高歡侵魏,侯騎以告宇文泰,泰召諸將問計。李弼曰:「彼眾我寡,不可與爭。此東十里有渭曲,可據以待之。」遂進至其地,背水為陣,李弼為(左)〔右〕拒〔二十九〕,趙貴為(右)〔左〕拒〔三十〕。命將士偃戈於葭蘆之中,約聞鼓聲而起。日晡,東魏兵至,望見魏兵少,爭進擊之,卒亂而不成列。兵將交,泰鳴鼓,士卒奮起合戰。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大破之。

  唐羅藝為幽州總管,竇建德率眾十萬來寇,藝將逆戰。薛萬(鈞)〔均〕曰〔三十一〕:「眾寡不敵,當以計取賊。若渡水交兵,請公精銳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而擊,必敗。」從之。建德果引兵渡水,萬(鈞)〔均〕邀擊,大破之。

  李靖從河間王孝恭討蕭銑,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兵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失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不可當也。宜且治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自率師與戰,果敗。

  宋太宗時,契丹與西賊相結窺邊,上密授成算於府州折御卿,使為之備。至是虜將韓德威萬餘眾,誘党項、勒浪等族自振武入寇,御卿大敗之於河义。勒浪等族乘虜之亂,詐為府州兵躡其後,虜眾死者十六七。奏至,上召其使問狀,因笑謂左右曰:「北虜小醜,輕進易退,常戒邊將勿與爭鋒。待其深入,即分奇兵,斷其歸路,從而擊之,必無遺類,果如我言!」左右呼萬歲。

  張柔第九子弘範從親王哈必赤討李{王亶}於濟南,柔戒之曰:「汝圍城勿避險地。汝無怠心,則兵必致死。主者慮其險,苟有來犯,必相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弘範營城西,{王亶}出軍突諸將營,獨不向弘範。弘範曰:「我營險地,{王亶}乃示弱於我,必以奇兵來襲,謂我弗悟也。」遂築長壘,內伏甲士,外為壕,開東門以待。夜令士卒(凌)〔浚〕壕益深廣〔三十二〕,{王亶}不知也。明日,果擁飛橋來攻,未及岸,軍陷壕中。得跨而上者,突入壘門,遇伏皆死,降兩賊將。柔聞之,曰:「真(君)〔吾〕子也〔三十三〕。」

  校勘記

  〔二十五〕「范」下一字外「勹」內「亡」,所用字集無之,故闕。   〔二十六〕「今」,《資治通鑑》卷一百五作「令」,據正。   〔二十七〕此則蓋節引至《資治通鑑》卷一百五,原文「牙門」與「農督大眾隨之」間尚有五十字,茲引於下:「(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農笑曰:『凡人見美食,誰不欲之,何得獨請!然汝猛銳可嘉,當以先鋒惠汝。』木乃帥壯士四百騰柵而入,秦兵披靡。(農督大眾隨之,大敗秦兵,斬越)」據此可知「牙門」乃劉木之職官也。為存原文本貌,今僅據補「劉木請先攻越柵」七字,以連結上下文意。   〔二十八〕「叚韶」乃「段韶」之訛,據《北齊書.段韶傳》正。   〔二十九〕「左」,《北史.周本紀》作「右」,據正。   〔三十〕「右」,《北史.周本紀》作「左」,據正。   〔三十一〕「薛萬鈞」,《新唐書》、《舊唐書》皆作「薛萬均」,據正。   〔三十二〕「凌」,《元史.張弘範傳》作「浚」,據正。   〔三十三〕「君」,《元史.張弘範傳》作「吾」,據正。

  〈獨〉九則

  獨非自負其勇,自用其智,自恃其眾也。真見勝之所在,而亟趨之,蓋有數解:嘿運方略,偏裨罔聞,是為獨見;發言盈庭,片語折衷,是為獨斷;躬冒矢石,屹然不移,是為獨立;單騎前進,盡屏騶從,是為獨往。獨見者,見人所不見;獨斷者,斷人所不斷;獨立者,立人所難立;獨往者,往人所難往。嗚呼!非老于兵、精于兵、神于兵者,其孰能與于斯!攷得

  漢元帝時,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發民作城,遣使責諸國歲遣。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奉詔。陳湯為人沈勇有謀,喜奇功,囗甘延壽曰〔三十四〕:「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三十五〕。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侵陵烏孫、大宛,若降(北)〔此〕二國〔三十六〕,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久畜之,必為西域患。如發屯田吏士囗烏孫眾兵〔三十七〕,直詣城下,彼亡無所之,守不自保,大功可成也。」延壽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事非凡所見,事必不從。」會延壽病,湯獨矯制發諸國兵及屯田吏士。延壽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劍叱曰:「大眾已集會,豎子欲沮眾耶!」延壽從之,部勒行陣,合四萬餘人,上疏自劾矯制,陳言兵狀。即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營。郅支問漢兵何以來,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厄,願入朝見。天子哀憫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護將軍來迎,恐左右驚動,故未至城下。」使數往來相答報。延壽、湯讓之曰:「我為單于遠來,而單于無名王大人見將軍受事者,何單于(勿)〔忽〕大計〔三十八〕,失主客之禮也!兵來道遠,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策。」明日,進薄城下,四面圍城,發薪木火城。吏士喜,大呼乘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引兵郤。漢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單于被創死,斬其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

  梁武帝北伐,沈田子與順陽太守傅弘之各領別軍,從武關入,屯據青泥。姚泓將自禦大軍,慮田子襲其後,欲先平之,然後傾國東出。乃率步騎數萬,奄至青泥。田子本為疑兵,所領裁數百,欲擊之。傅弘之曰:「彼眾我寡,難可與敵。」田子曰:「師貴用奇,不必在眾。且眾寡相傾,勢不能立,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心也。」便獨率所領,鼓譟而進。賊合圍數重,田子乃棄糧毀舍,躬勒士卒,前後奮擊。賊眾大潰散,殺萬餘人,長安遂平。

  耿豪從周太祖戰於邙山,豪謂所部曰:「大丈夫見賊,須右手拔刀,左手把(矛肖)〔韒〕〔三十九〕,直刺直斫,慎莫皺眉畏死。」遂大呼獨入。敵人(刀)〔刃〕鋒亂下〔四十〕,當時咸謂豪歿。俄然奮刀而還。戰數合,當豪前〔者〕〔四十一〕,死傷相繼。又謂左右曰:「吾豈樂殺人,但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四十二〕,又不為人所傷,何異逐坐人也。」

  王雅少而沈毅,木訥寡言,有膽勇,善騎射。太祖聞其名,召入軍,累有戰功。除都督,賜爵居庸縣子。東魏將竇泰入寇,雅從太祖擒之於潼關。沙苑之戰,雅謂所部曰:「彼軍殆有百萬,今我不滿萬人,以常理論之,實難與敵。但相公神武命世,股肱王室,以順討逆,豈計眾寡。丈夫若不此時破賊,何用生為!」乃擐甲步戰,所向披靡,太祖壯之。又從戰邙山,時大軍不利,諸將皆引退,雅獨迴騎拒之。敵人步騎競進,雅左右奮擊,頻斬九級,敵眾稍却,雅乃還軍。太祖歎曰:「王雅舉身悉是膽也!」

  唐太宗謂李靖曰:「卿平蕭銑,諸將皆欲籍偽臣家,以賞士卒,獨卿不從,以為蒯通不戮於漢,既而江漢歸順。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眾,武能威敵』,其卿之謂乎?」靖曰:「漢光武平赤眉,入賊營中按行,賊曰:『蕭王推赤心於人腹中。』此蓋先料人情,本非為惡,豈不預慮哉!臣請討突厥,總番漢之眾,出塞千里,未嘗戮一(楊)〔揚〕干〔四十三〕,斬一莊賈,亦推赤誠,存至公而已。階下過聽,擢臣以不次之位,若於文武,則何敢當?」

  薛仁貴從太宗征遼東,與高麗將戰於橫山,仁貴匹馬先入,莫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射者,於石城下射殺十餘人,仁貴單騎直往衝之。其賊弓矢俱失,手不能舉,便生擒之。

  僕固懷恩說吐蕃、回紇等三十萬入寇,京師大震。帝急召子儀屯涇陽,軍纔萬人,子儀嚴備不戰。時二虜聞懷恩死,已爭長不相睦,子儀使牙門將李光瓚說回紇,欲與共擊吐蕃。回紇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見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眾寡不敵,難以力勝。昔與回紇契約甚厚,不若挺身說之,可不戰而下也。」諸將請選鐵騎五百衛從,子儀曰:「此適足為害耳。」郭晞叩馬諫曰:「大人,國之元帥,奈何以身為虜餌?」子儀曰:「今戰則父子俱死而國家危,徒以至誠與之言,或幸而見從,則四海之福也。不然,則身死而家全。」以鞭擊其手曰:「去。」遂與數騎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回紇大驚,大帥藥葛羅執弓注矢,立于陣前。子儀免胄釋甲,投鎗而進,諸酋相顧曰:「是也。」皆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執藥葛羅手而讓之。因取酒與其酋長共飲,立誓定約而還。

  西川節度使韋皐卒,副使劉闢自為留後,表求節鉞,以闢為西川節度使。闢既得旌節,志益驕,(來)〔求〕〔四十四〕兼三川,上不許,闢遂陷梓州。上欲討闢而重於用兵,公卿亦以蜀險難取。杜黃裳獨曰:「闢狂戇書生,取之如拾芥爾。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監軍,闢必可擒。」上從之,命從文討闢,引兵移梓州,敗闢眾於鹿頭關。長驅直詣成都,所向崩潰,克成都。闢帥數千騎西奔突厥,崇文使高霞寓等追及,擒之,檻送京師。

  韓世忠勒陣向敵,遣人語之曰:「錦衣驄馬立陣前者,韓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敵。」敵果至,殺其導戰二人,遂引去。

  校勘記

  〔三十四〕影本「甘」上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三十五〕《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種」下有「其天性也」四字,今據補。   〔三十六〕「北」,《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作「此」,據正。   〔三十七〕影本「士」下一字模糊難悉,姑闕疑。   〔三十八〕「勿」,《漢書.傅常鄭甘陳段傳》作「忽」,據正。   〔三十九〕「(矛肖)」,《周書.耿豪傳》作「?」據正。   〔四十〕「刀」,《周書.耿豪傳》作「刃」,據正。   〔四十一〕《周書.耿豪傳》「前」下有「者」字,今據補。   〔四十二〕《周書.耿豪傳》「若」下有「不」字,今據補。   〔四十三〕「楊干」乃「揚干」之訛,據《唐太宗李衛公問對》正。   〔四十四〕「來」,《通鑑》卷二百三十七作「求」,據正。

  〈譎〉十二則

  忠信薄而後有禮,道德廢而後有刑,仁義衰而後有兵。兵以正出,而譎用之求勝而已。晉文公譎而不正,而裒然五霸之雄也。兄齊桓而弟秦穆,諸侯王稱最勝焉,何必正哉!攷得

  段熲為遼東屬國尉,時鮮卑犯塞,熲即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賫璽書召熲,〔熲〕於道偽退〔四十五〕,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遣人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

  孔明伐魏國,圍夏侯楙於南安。南安西連天水,北接安定,孔明使其腹心裴緒詐為魏將,至安定郡,謂太守崔諒曰:「南安圍急,特取安定救兵。」貼肉取出文書,(汙)〔汗〕皆濕透〔四十六〕,不可辯真偽。崔諒起兵,離城四、五十里,孔明伏兵前後截擊,崔諒領百十人從間道逃回。時魏延先期伏安定城側,已詐取安定城。

  賈逵除澠池令,時高幹之反,張琰將舉兵以應之。逵不知其謀,往見琰。聞變起,欲還,恐見執,乃為琰畫計,如與同謀者,琰信之。時縣寄治蠡城,城塹不固,逵從琰求兵脩城。諸欲為亂者,皆不隱其謀,故逵得盡誅之。遂修城拒琰,琰敗。

  曹操征關中,進軍渡渭。馬超、韓遂數請戰,不許,因請割地,求送任子。賈詡以為可偽許之。操復問計,詡曰:「離之而已。」操曰:「解。」韓遂請與操相見,操遂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師故舊,拊手歡笑。既罷,超等問遂:「曹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與遂書,多所點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自是超、遂搆隙。公乃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驍騎夾擊,大破之,遂、超等奔涼州。

  六朝(廋)〔庾〕域字司大〔四十七〕,少沈靜,有名鄉曲,為華陽太守。時魏軍攻圍南鄭,州中糧少,恐眾心潰亂,有空倉數十所,域手自封題,指示將士曰:「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眾心以安。

  馬隆為平虜護軍、西平太守,將所領精兵,又給牙門一軍,屯據西平。時南虜成奚每為邊患,隆至,帥軍討之。虜據險距守,隆令軍士皆負農器,若將田者。虜以隆無征討意,御眾稍怠,隆因進兵擊破之。

  趙麻秋攻 (抱)〔枹〕罕〔四十八〕,晉(昌)〔陽〕太守郎坦欲棄外城〔四十九〕,太守張(俊)〔悛〕曰〔五十〕:「棄外城則動眾心,大事去矣。」固守大城。秋率眾八萬,圍塹數重,雲梯地突,百道皆進。城中禦之,秋眾死傷數萬。張重華以謝艾為軍師將軍,率步騎三萬,進軍臨河,秋率眾距之。艾乘軺車,冠白幍,鳴鼓而行。秋望而怒曰:「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命黑{矛肖}龍驤三千人馳擊之。艾左右大擾。左戰帥李偉勸艾乘馬,艾不從,乃下車据胡床,指麾處分。賊懼,以為有伏兵,不敢進。張(琄)〔瑁〕自間道引兵截其後〔五十一〕,秋軍退。艾乘勝進擊,大破之。

  唐僖宗在蜀,有賊首孫喜聚徒數千,攻均州,刺史呂曄不知所為。都將馮行襲伏兵江南,乘小舟迎喜,謂曰:「郡人今得良牧,眾心歸矣。但公從卒太多,民懼剽掠。若駐軍江北,獨與腹心輕騎赴之,某請為前導,告諭州人,無不服者〔矣〕〔五十二〕。」喜從之。既渡江,軍吏迎謁,伏兵發,行襲手擊喜,斬之。其黨在江北者悉奔潰,詔以襲為刺史。

  後周將周法尚初自陳來歸,陳將樊猛濟江討之。法尚遣部曲督韓朗詐為背己奔于陳,偽告猛曰:「法尚(步)〔部〕兵〔五十三〕不願降北,若得君討之,必無鬥者,當于陣倒戈耳。」猛以為然,引師急進。法尚乃佯為畏懼,自保於江曲。猛陳兵挑戰,法尚先伏輕船於浦中,又伏精銳於古村之北,自張旗幟,逆流拒之。戰數合,偽退,登岸投古村。猛舍舟逐之,法尚又疾走,行數里,與村北軍合,復前擊猛。猛退走赴船,既而浦中伏發,入猛船,取陳旗幟,建周旗幟,猛大敗。

  唐莊宗時,李崧為鎮州參軍。魏王繼岌與郭崇韜伐蜀,以崧聰明能文章,使掌書記。既破蜀,劉皇后聽讒,陰遣人之蜀,教繼岌殺崇韜,人情不安,欲為變。崧入見繼岌曰:「王何為作此危事?今遠軍五千里,不見咫尺之詔而殺大臣,動搖人情,是召亂也。」繼岌曰:「吾亦悔之,奈何?」崧乃召書吏三四人,登樓去梯,以黃紙作詔書,倒用都統印。明(日)〔旦〕〔五十四〕,告諭諸軍,人心乃定。

  宋太宗在定州,一旦倉中給軍糧,軍士以所給米黑,喧嘩紛擾,監官懼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見王德用,德用曰:「汝從我,當自入倉。」乃往召專副,問曰:「昨日我不令汝,給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叱從者杖專副。又呼四卒,謂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給與汝曹,當棄之乎?汝何敢乃爾喧嘩,欲求決配乎!」百拜流汗,乃捨之,倉中肅然。

  金立劉豫為齊王,岳飛知劉豫結粘沒喝,而兀朮惡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朮諜者,飛陽責之曰:「汝非吾軍人張斌耶?吾先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即兀朮也。),汝往不復來。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因謂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股納書,戒勿泄。諜還,〔以〕〔五十五〕書示兀朮。兀朮大驚,馳白金主,於是廢豫之意益決。

  校勘記

  〔四十五〕《後漢書.皇甫張段列傳》重「熲」字,今據補。   〔四十六〕「汙」,《三國演義》作「汗」,據正。   〔四十七〕「廋域」乃〔庾域〕之訛,據《南史.庾域傳》正。又此則為梁時事,當與下則「馬隆為破虜護軍、西平太守」條互乙。   〔四十八〕「抱罕」乃「枹罕」之訛,據《晉書.張重華傳》正。   〔四十九〕「晉昌」,《晉書.張重華傳》作「晉陽」,據正。又此則為晉時事,當移置「曹操征關中」條後。   〔五十〕「張俊」乃「張浚」之訛,據《晉書.張重華傳》正。   〔五十一〕「張涓」,《晉書.張重華傳》作「張瑁」,據正。   〔五十二〕《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六「者」下有「矣」字,今據補。   〔五十三〕「步」,《隋書.周法尚傳》作「部」據正。又此則為隋時事,當與上則「唐僖宗在蜀」條互乙。   〔五十四〕「日」,《新五代史.李崧傳》作「旦」,據正。   〔五十五〕《宋史.岳飛傳》「書」上有「示」字,今據補。

  〈紆〉八則

  疾行無善步,疾歌無嫋音,疾書無勁畫,疾噉無餘甘。天下事固有急之而緩,緩之而急者,不可不察也。緩則其神必閒,神閒則其氣必定,氣定則其謀必密,謀密則其發必銳。此四者,全勝之道也。攷得

  秦始皇欲取荊,李信用二十萬人而敗,自馳如(頴)〔頻〕陽見王翦〔五十六〕。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唯將軍計。」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擊荊。荊聞王翦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浴,而善飲食撫循之。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荊軍數挑戰,而秦不出,荊軍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大敗。

  建武時,妖巫維(氾)〔汜〕弟子單臣、傅鎮等復妖言相聚〔五十七〕,入原武城行劫,自稱將軍,於是遣酇侯臧宮將北軍及(梨)〔黎〕陽營數千人圍之〔五十八〕。賊穀食多,數攻不下。帝召問方畧,東海王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矣。宜小(延)〔挺〕緩〔五十九〕,令得逃亡,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矣。」帝即勅臧宮撤圍緩賊,賊眾分散,遂斬臣、鎮等。

  曹操既克鄴,袁尚、袁熙逃奔遼東,有眾數千。時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操破鳥桓,或說操遂征之,尚、熙可擒。操曰:「吾方使康斬送其首,不煩兵矣。」操引兵還,康果斬尚、熙,傳送其首。諸將或問操:「還而斬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相(圍)〔圖〕〔六十〕,其勢然也。」

  魏司馬懿征公孫淵,賊保襄平,懿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哇)〔珪〕〔六十一〕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達)〔遠〕來而更安緩〔六十二〕,愚竊惑焉。」懿曰:「孟達眾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今賊眾我寡,賊饑我飽,雨水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為。但恐賊糧盡而圍(絡)〔落〕未合〔六十三〕,掠其牛馬,抄其樵採,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賊憑眾恃雨,故雖饑困,安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矢石雨下,晝夜攻而拔之。

  吳將諸葛恪圍合淝新城,司馬師使鎮東將軍毋丘儉、楊州刺史文鴛等拒之。儉、欽請戰,師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必可拔。」遂令諸將高壘以(敝)〔弊〕〔六十四〕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大半。師乃令欽督銳卒趨合榆,斷其歸路,儉帥兵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

  前趙劉曜遣將討羌,大酋權渠率眾保險阻,曜將游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眾中曰:「往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自欲降乎!」遂率勁卒五萬人,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俟其無備,夜分誓眾,秣馬蓐食,晨具甲掃壘而出。遲明,設覆而戰,擒伊餘,盡俘其眾。

  晉穆帝時,(叚)〔段〕龕據廣固城〔六十五〕。燕諸將請急攻廣固。慕容恪曰:「用兵之勢,有緩有急。若彼我勢敵,外有強援,恐有腹背之患,則攻不可不急。若我強彼弱,無援于外,當羈縻守之,以待其斃。兵法十圍五攻,正謂此也。段龕兵尚眾,未有離心,今憑阻堅城,上下戮力,我盡銳攻之,計數旬可拔,然殺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暫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何輕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於是為高墻深塹以守之。龕樵采路絕,人相食,面縛出降。

  唐太宗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太宗登玉壁城觀賊,顧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羣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爭。令眾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眾,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見暗與我合。」軍果食盡夜遁,追及介(休)〔州〕〔六十六〕,一戰敗之。

  校勘記

  〔五十六〕「頴陽」,《史記.白起王翦列傳》作「頻陽」,據正。   〔五十七〕「維氾」,《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維汜」,據正。   〔五十八〕「梨陽」,《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黎陽」,據正。   〔五十九〕「延」,《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作「挺」,據正。   〔六十〕「圍」,《三國志.魏書.武帝紀》作「圖」,據正。   〔六十一〕「陳哇」,《晉書.宣帝紀》作「陳珪」,據正。   〔六十二〕「達」,《晉書.宣帝紀》作「遠」,據正。   〔六十三〕「絡」,《晉書.宣帝紀》作「落」,據正。   〔六十四〕「敝」,《晉書.景帝紀》作「弊」,據正。   〔六十五〕「叚龕」乃「段龕」之訛,據《晉書.慕容雋載記》正。   〔六十六〕「介休」,《舊唐書.宗室列傳》作「介州」,據正。

  〔《兵壘》卷五終〕

  ●兵壘卷六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果〉八則

  猛虎之猶豫,不如蠭蠆之必螫;孟賁之鼠首,不如婦孺之橫奔。故曰:需者,事之賊也。是以進兵貴果,果而勿矜,果而勿愎,果而勿懈,果而勿葸,果之為言斷也。斷而敢行,鬼神且避之,天下無堅敵矣。考得

  漢光武西征隗囂,至漆,諸將多言王師不宜遠入險阻,猶豫未決。會召馬援,夜至,帝大喜,具以羣議質之。援因說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勢,兵進有必破之狀。又於帝前聚米為谷,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高平第一(地名。),囂眾大潰,城邑皆降。

  晉劉裕至潼關,王鎮惡請帥水軍自河入渭,以趨長安,裕許之。鎮惡(沂)〔泝〕渭而上〔一〕,所乘蒙衝小艦,軍士皆在艦內,秦人但見艦進,驚以為神。至渭橋,鎮惡令軍士持仗登岸,後者斬。既登,即密使人改放舟艦,渭水汛急,倏忽不見。乃喻士卒曰:「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艦衣糧,皆已隨流。戰而利,則功名俱顯;不利,則骸骨不返矣。」乃身先士卒,眾騰躍爭進,大破秦軍。鎮惡入自平朔門,秦王泓出降。

  隋軍臨江,高熲問薛道衡曰:「今茲大軍,江東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江東分三百年,復與中國合。』今此數將周,一也;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淫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總為相,唯事詩酒,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西有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勢,事在不疑。」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

  蘇定方率兵討突厥賀魯,大雪平地二尺,軍中咸請停兵候晴。定方曰:「虜恃雪深,謂我不能前進,必當憩息,追可及。若緩以縱之,則漸遠難追。省日兼功,在此舉也。」於是勒兵凌雪,晝夜兼進。遂至雙河,去賀魯所居二百餘里,布陣長驅,征至金牙山賀魯牙帳所。時賀魯集眾欲獵,定方縱兵擊之,破其牙帳,生擒數萬人。賀魯脫走,(拔)〔趣〕石國〔二〕。定方令副將蕭嗣業往石國追賀魯,遂擒歸于京師。

  梁攻潞州,築夾寨,會晉王李克用死,梁主以為援兵不能來,不復設備。晉王存勗與諸將謀曰:「朱溫所憚者,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趨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乃大閱士卒,發(溽)〔晉〕陽軍于黃碾〔三〕,伏兵三垂岡。詰旦大霧,進兵直抵夾寨。梁軍無斥{土侯},不意晉兵之至,將士尚未起,軍中驚擾。晉兵燒寨,鼓譟而入,梁兵大潰,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

  周以梁士彥持節督晉、絳二州諸軍事,後齊主親統六軍圍之,獨守孤城,外無聲援。賊盡銳攻之,樓堞皆盡,城雉所存,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士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以一當百。齊師稍却,乃令妻妾軍民子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帝率師至,齊乃解圍。士彥見帝,捋帝鬚而泣曰:「臣幾不見陛下。」帝亦為之流涕。帝欲班師,士彥叩馬諫曰:「今齊師遁,眾心皆動。因其懼也而攻之,其勢必舉。」帝從之,大軍遂進。及齊平,封郕國公。

  宋高宗謂宰臣曰:「李寶以一介脫身還朝,陛對無一沮懾,必能事者。」乃授浙西路馬步〔軍〕副(營)〔總管〕〔四〕,令與守臣督海師捍禦。八月,次江陰,先遣其子公佐,謂曰:「汝為潛伺敵動靜虛實,毋誤。」公佐受命,即與將官邊士寧偕往。寶將啟行,軍士爭言西北風力尚勁,迎之非利。寶下令,敢沮大計者斬。遂發蘇州,大洋行三日,風甚惡,舟散不可收。寶{忄亢}慷顧左右曰:「天以是試李寶耶?寶心為鐵石,不變矣。」(酬)〔酹〕酒自誓〔五〕,風即止。明日,散舟復集。士寧自密州回,言公佐已(夾)〔挾〕魏勝得海州〔六〕。寶喜曰:「吾兒不負乃翁矣。」適大風復作,海濤如山,寶神色不動。風少殺,麾兵登岸,以劍畫地,令曰:「此非復吾境,力戰在汝等!」因握槊前行,遇敵奮擊,將士無不一以當十,敵亟引去。勝乃維舟犒士,遺辯者四出招納降附,聲振山東。勝發至膠西石臼島,敵舟已出海口,相距僅一山。時北風盛,寶禱於石臼神。俄有風自(施)〔柂〕樓中來〔七〕,如(鍾)〔鐘〕鐸聲〔八〕,眾咸奮,引舟握刃待戰。風駛舟疾,過山薄虜,鼓聲震疊,海波騰躍。敵大驚,掣舉帆,帆皆〔油〕纈〔九〕,彌亙數里,風浪捲聚一隅,窘束無復行次。寶亟命火箭環射,箭所中,烟焰旋起,延燒數百艘。火所不及者,猶欲前拒,寶叱壯士躍登其舟,短兵擊刺,殪之舟中。俘大漢軍三千餘人,禽(魏)〔倪〕詢〔十〕等,上于朝。上喜曰:「朕獨用李寶,果立功,為天下倡矣。」

  康王開大元帥府,檄兵會大名。宗澤履(水)〔冰〕渡河見王〔十一〕,謂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遂勸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遣書北道總管趙野等合兵入援,皆以澤為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度所將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驅云前有敵營,澤眾直前與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前後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皆死,不可不於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以當百,斬首數千級。金人大敗,退却數十里。自是憚澤,不敢復出兵。

  校勘記

  〔一〕「沂」,《南史.王鎮惡傳》作「泝」,據正。   〔二〕「拔」,《資治通鑑》卷二百作「趣」,據正。   〔三〕「溽陽」,《資治通鑑》卷二百六十六作「晉陽」,據正。   〔四〕據《宋史.李寶傳》,所授職官當為「浙西路馬步軍副總管」,據正。   〔五〕「酬」,《宋史.李寶傳》作「酹」,據正。   〔六〕「夾」,《宋史.李寶傳》作「挾」,據正。   〔七〕「施」,《宋史.李寶傳》作「柂」,據正。   〔八〕「鍾」,《宋史.李寶傳》作「鐘」,據正。   〔九〕《宋史.李寶傳》「纈」上有「油」字,據補。   〔十〕「魏詢」,《宋史.李寶傳》作「倪詢」,據正。   〔十一〕「水」,《宋史.宗澤傳》作「冰」,據正。又此條乃宋欽宗時事,當與上則互乙。

  〈分〉九則

  善戰者,使所常專,使敵常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則此眾彼寡,我所與戰者約矣。我之戰地,常使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矣。所備者多,則我所與戰者又寡矣。攷得

  越王勾踐伐吳,軍于江南,吳王軍于江北。越王中分其師為左、右軍,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明日將戰,及昏,乃令左軍銜枚沂江五里以須,又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夜中,乃令左軍、右軍鳴鼓中水以須,吳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我。」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潛涉,不鼓不譟以攻之,吳師大敗,遂圍吳。

  吳入伐州來(楚邑。),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之,吳人禦諸鍾離。吳公子光曰:「諸從于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君幼而狂,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熸(火滅為熸,軍無人氣勢也。),帥師多寵,政令不一。七國同役而不同心,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犯以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侯譁亂,楚必大敗。」吳子從之。戊辰,晦,戰於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擊)〔繫〕於後〔十二〕,中軍(先)〔從〕王〔十三〕,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許、蔡、頓,曰:「吾君死矣。」師譟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

  項籍圍漢王於(榮)〔滎〕陽〔十四〕,漢將紀信詐降,而漢王得出走,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榮)〔滎〕陽數歲,漢常屢困。願君王出武關,項羽必領兵南走,王深壁勿戰,令(榮)〔滎〕陽、成皋間且得休息。而韓信等亦得安輯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步(榮)〔滎〕陽未晚也。如此,則楚所備者多而力分,漢得休息。後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之,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戰,終以此敝楚。

  宋柳元景為隨郡太守,既至,而蠻反,斷驛道,欲攻郡。郡內兵少,糧仗(久)〔又〕乏〔十五〕,元景設方略,得六、七百人,乃分五百人屯驛道。或曰:「蠻將逼城,不宜分眾。」元景曰:「蠻聞郡遣重(戊)〔戌〕〔十六〕,豈悟城內兵少?且表裏合勢,於計為長。」會蠻垂至,乃使驛道兵潛出其後,戒曰:「火舉馳進。」前後俱發,蠻眾驚擾,投鄖水死者千餘人,斬獲數百,郡境肅然。

  梁將王僧辨討侯景,與陳霸先會白茅(溝)〔灣〕〔十七〕,進克姑熟,次蔡州。景登石頭城,望官軍盛,不悅。密謂左右曰:「彼軍上有如堤之氣,不可易也。」因率鐵騎萬人,聲鼓而進。霸先謂僧辯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應。賊今送死,欲為一戰,我眾彼寡,宜分其勢。」僧辯然之,乃以強兵勁弩攻其前,輕銳蹂其後,大兵衝其中。景遂夜潰,棄城而遁。

  隋契丹入寇營州,〔詔〕韋雲起(詔)護突厥兵往討之〔十八〕,啟民可汗發騎二萬,受其處分。雲起分為二十營,四道俱引。營相去各一里,不得交雜,聞鼓聲而行,聞角聲而止。自非公使,不能走馬,三令五申之後,擊鼓而發。軍中有犯約者,斬紇十一人,持首以徇〔十九〕。於是突厥將帥來入謁之,皆膝行股戰,莫敢仰視,終立功焉。

  唐築鹽州城,慮為吐蕃掩襲,詔劍南節度使韋皐發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勢。皐命將董、張芬出西山及南道,破峨和城,凡平堡柵五十餘所。城之,二旬而畢。其後贊普北寇靈朔,又令皐出兵深入。乃命將一出三奇路,一出龍溪石門路,一趨吐蕃維州城,一趨(雞棲)〔棲雞〕、老翁城〔二十〕,一趨故松州,一出(鴉)〔雅〕、邛、黎、巂路〔二十一〕,一過大渡河,入蕃界,一進攻昆明城。自八月出軍齊入,至十月,破蕃兵十六萬,生擒六千,斬首萬餘級。轉戰千里,藩軍連敗。

  唐憲宗討吳元濟,以李愬檢校左散騎常侍決死戰,射殺其將,賊乃走。或勸取吳房,愬曰:「不可。吳房拔,則賊力專,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晉安重榮反,以杜重威討之。與重榮遇,再擊之不動,懼欲退。指揮使王重胤曰:「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重胤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重威從之。鎮人稍却,官軍乘之,遂大潰。

  校勘記

  〔十二〕「擊」,《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作「繫」,據正。   〔十三〕「先」,《左傳》昭公二十三年作「從」,據正。   〔十四〕「榮陽」,《漢書.高帝紀》作「滎陽」,據正,下同。   〔十五〕「久」,《宋書.柳元景傳》作「又」,據正。   〔十六〕「戊」,《宋書.柳元景傳》作「戌」,據正。   〔十七〕「白茅溝」,《陳書.高祖本紀》作「白茅灣」,據正。   〔十八〕《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詔」字在「韋雲起」三字前,據乙。   〔十九〕以上三句《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作「有紇干犯約,斬之,持首以徇。」,「紇十一」疑為「紇干」之誤。   〔二十〕「雞」、「棲」二字互倒,據《舊唐書.韋皐傳》正。   〔二十一〕「鴉」,《舊唐書.韋?傳》作「雅」,據正。

  〈扼〉十則

  人之有吭,呼吸通焉,性命繫焉。或其吭則扼,五官不靈,安能掉運;四體不仁,安能展布,鮮有不僵者矣。吾與敵旗鼓相聞,審其何處為背,何處為吭,因拊而扼之,敝敵之善策也。攷得

  袁紹軍廣武,曹操出兵戰,不勝。眾少糧盡,百姓多叛,與荀彧書,欲還許以致紹師。彧報曰:「紹悉眾軍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為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眾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今穀雖少,未若楚漢在(榮)〔滎〕陽、成皋間也〔二十二〕。是時劉、項莫肯先退者,以為先退則是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眾,畫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操乃堅壁持之,擊燒其官渡運穀糧車數千乘。又以輕兵襲燔其烏巢屯輜重萬餘乘。紹遣騎救烏巢,操大破之,斬淳于瓊等,張郃、高覽皆降。紹軍大潰,紹及子譚奔還。

  宋雝州羣蠻反,以沈慶之為建威將軍,率柳元景等二萬餘人伐沔北諸山蠻,八道俱進。慶之取五渠,頓破隖以為眾軍節度。前後伐蠻,皆山下安營以迫之,故蠻得據山為阻,於矢石有用,以是屢無功。慶之乃會諸軍於茹丘山下,謂眾曰:「今若緣山列斾而攻之,則士馬必損,卒難禽剪。今令諸軍〔各率所領以營于山上,出其不意,諸蠻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戰而獲也。」於是諸軍〕並斬山開道〔二十三〕,不與蠻戰。鼓譟上山,衝其腹心,先據險要。諸蠻震擾,因而圍之,莫不奔潰。

  隋天和中,除達奚長儒渭南郡守。後與烏丸軌圍陳將吳明徹於呂梁,陳遣驍將劉景率勁勇七千來為聲援,軌令長儒逆拒之。長儒於是取車輪數百,繫以大石,沉之清水,連轂相次,以待景軍。景至,船艦礙輪不得進。長儒乃縱奇兵,水陸俱發,大破之。

  隋楊素之子玄感,與蒲山公李密深交。帝方事征伐,玄感自言世荷國恩,願為將領。帝喜,寵遇日隆,頗預朝政。至是,命玄感於黎陽督運,乃選運夫少壯者得五千餘人,篙(稍)〔梢〕者三千餘人〔二十四〕。刑三牲誓眾,乃勒兵部分。玄感陰遣召李密及弟玄挺。密至,玄感大喜,問計。密曰:「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去幽州猶隔千里。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扼其咽喉,高麗聞之,必躡其後。不過旬日,資糧皆盡,其眾不降則潰,可不戰而擒,此上計也。」玄感不能用。

  唐初,劉黑闥據洺州,秦王統兵進討,阻洺水列營以拒之,分遣奇兵,斷其糧道。黑闥數挑戰,王堅壁不應,以挫其鋒。黑闥城中糧盡,王度其必來決戰,預壅洺水上流,謂守隄吏曰:「我擊賊之日,候賊半渡而決水堰。」黑闥果率步騎二萬渡(水洺)〔洺水〕而陣〔二十五〕,與官軍大戰,賊眾大潰,水又大至,斬首萬餘級,溺死者稱是。

  秦王率師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從軍。王登入壁城觀賊,顧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何如?」對曰:「羣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以力爭。令眾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眾,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王曰:「汝意見暗與我合。」後賊果食盡夜遁,追及敗之。

  李光弼代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光弼以河東騎五百馳東都,謂賊方闚洛,當扼虎牢,東出河上,檄召兵馬〔二十六〕。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降賊,思明乘勝西嚮。光弼敦陣徐行,謂留守韋陟曰:「賊新勝,難與爭鋒,欲詘之以計。然洛無見糧,危疆難守,公計安出?」陟曰:「益陝兵,公保潼關,可以持久。」光弼曰:「兩軍相敵,尺寸地必爭。今委五百里而守關,賊得地,勢益張。不如移軍河陽,北阻澤、璐,勝則出,敗則守,表裏相應,賊不得西,此猨臂勢也。」遂悉軍趨河陽。與戰中潬西,破逆黨,斬千級。

  李懷光為晉、絳節度使,引眾城長武,據原首,臨涇水,以扼吐蕃空道,自是不敢南侵。

  後周韋孝寬率眾攻壽(春)〔陽〕〔二十七〕,並拔之。初,孝寬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誠款。然彼五門,猶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絕,孝寬遽令分兵據守之。陳州刺史吳文立果遣決堰,已無及。於是陳人退奔,江北悉平。

  周故臣李筠起兵,執監軍(李)〔周〕光遜〔二十八〕,殺澤州刺史張福,據其城。從事閭丘仲卿說筠曰:「公孤軍舉事,其勢甚危,雖倚河東之援,恐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銳,難與爭鋒。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懷、孟,〔塞〕虎牢〔二十九〕,據洛邑,東向而爭天下,計之上也。」筠不能用。帝遣石守信等分道擊之。勅曰:「勿縱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

  校勘記

  〔二十二〕「榮陽」,《資治通鑑》卷六十三作「滎陽」,據正。   〔二十三〕引文刪節過簡,致文意不通。今據《宋書.沈慶之傳》補回「今令諸軍」與「並斬山開道」間所缺三十一字,以貫串上下文。   〔二十四〕「稍」,《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二作「梢」,據正。   〔二十五〕「水」、「洺」二字互倒,據《舊唐書.劉黑闥傳》正。   〔二十六〕《新唐書.李光弼傳》自「檄召兵馬」與「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間尚有四十六字,茲錄於下,以備參詳:「〔檄召兵馬〕使張用濟,用濟憚光弼嚴,教諸將逗留其兵。用濟單騎入謁,光弼斬之,以辛京杲代。復追都將僕固懷恩,懷恩懼,先期至。〔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   〔二十七〕「壽春」,《周書.韋孝寬傳》作「壽陽」,據正。又此條乃北周時事,當移置「宋雝州羣蠻反」則後。   〔二十八〕「李光遜」,《宋史.李筠傳》作「周光遜」,據正。   〔二十九〕《宋史.李筠傳》「虎牢」上有「塞」字,今據補。

  〈寡〉十則

  兵貴精不貴多,此常言,實至言也。夫以隆準公之天授,而淮陰止許其將十萬,則馭眾之難,豈不然乎!曹孟德以八十萬敗于周郎,劉先主以七十萬敗于陸遜,苻堅以百萬敗于謝玄,眾不足恃,果然矣。寡則勢易聯也,寡則心易合也,寡則力易并也,寡則械易具也,寡則饟易庀也,寡則動易聚也,寡則歸易同也。班以三十六人定三十六國,斯善用寡者之神手也。考得

  漢(范廉)〔廉范〕為雲中〔太〕守〔三十〕,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逼)〔通〕〔三十一〕。吏以眾少,欲移書傍郡求救,范不聽,自率士卒拒之。日暮,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乃令中軍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自是不敢復向雲中。

  魏程昱守甄城,兵僅七百人。操聞袁紹往黎陽,將南渡,欲以兵(三)〔二〕千益之〔三十二〕。昱不肯,曰:「袁紹擁十萬眾,自以所向無前。今昱兵少,必不來攻。若益以兵,則必攻,攻則必克。」紹果以昱兵少,不屑攻。操謂賈詡曰:「程昱之膽,過于賁、育矣。」

  曹公出濡須,步騎號四十萬,臨江飲馬。孫權率眾七萬應之,使甘寧領三千人為前都督。權密勅寧,使夜入魏軍。乃選健兒百餘人,徑詣曹營,拔鹿角,踰壘而入,斬首數十級。北軍驚駭鼓譟,舉火如星,寧已還入營,作鼓吹,稱萬歲。權喜曰:「足以驚駭老子否?聊以觀卿膽耳。」月餘,北軍便退。

  魏六鎮擾亂,(叚)〔段〕永遂?老幼,避地中山〔三十三〕。後赴洛陽,拜殿中將軍。時有賊魁元伯生,率眾西自崤、潼,東至鞏、洛,所在為患。魏孝武遣大都督匹婁昭討之,昭請以五千人行。永進曰:「此賊既無城柵,唯以寇抄為資,安則蟻聚,窮則鳥散,取之在速,不在眾也。若星馳電發,出其不虞,精騎五百,自足平歾。若徵兵而後往,彼必遠竄,雖有大眾,無所用之。」帝然其計,命永代昭,以五百騎往。永覘所在,倍道兼進,破平之。

  竇建德率眾十萬救洛陽,秦王世民將驍騎五百,出武牢〔東二十餘里〕〔三十四〕,覘建德營。(東去二千餘里)緣道分留從騎設伏。比至賊營,纔餘四騎,與之偕進。謂尉遲敬德曰:「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隨,雖百萬眾若我何!」賊游兵遇,以為斥候也。秦王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斃其一將。賊以五、六千騎逐之,從者咸失色。秦王曰:「爾旦前行〔三十五〕,我自與敬德殿後。」於是按轡徐行,賊至,則引弓射之,輒斃一人。賊懼而止,止而復來,如此再三,每至必斃。秦王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殺十許人,追者不敢復逼。秦王誘入伏內,伏發合擊,破之。

  唐馬璘從李光弼攻賊于洛陽,賊將史朝義眾十萬陣北邙山,旗鎧照日,諸將疑未敢擊。璘率部士五百,薄賊屯,出入三反,眾披靡潰去。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眾,有雄捷如馬將軍者!」

  李晟為右(將軍)〔軍都將〕〔三十六〕,會吐蕃寇靈州,李抱玉授兵五千以擊之。晟辭曰:「以眾則不足,以謀則多。」乃請千人,繇大震(靈)〔關〕趨臨洮〔三十七〕,屠定秦堡,執其帥慕容谷鍾,虜乃解圍去。

  唐秦宗權數為朱全忠所敗,恥之,悉力攻汴州。其將張晊屯於北郊,秦賢屯於板橋,各有眾數萬,列三十六寨,連延二十餘里。全忠謂諸將曰:「賊蓄銳休兵,方來擊我,謂吾兵少長懼,止於堅守而已。今出其不意,先擊之。」乃親引兵攻秦賢砦。將士踴躍爭先,賊果不備,連拔四砦,斬首萬餘級。

  唐浙西裨將王郢作亂,石鑑鎮將董昌募鄉兵討賊,表錢鏐偏將,擊郢,破之。是時黃巢眾已數千,攻掠至臨安。鏐曰:「今鎮兵少而賊兵多,宜出奇兵邀之。」乃與勁卒二十人伏山谷中。巢先鋒度險皆單騎,鏐伏弩射殺其將,巢兵亂,鏐引勁卒蹂之,斬首數百級。鏐曰:「此可一用耳。若大眾至,何可敵耶?」乃引兵趨八百里。八百里,地名也。告道旁媼曰:「後有問者,告曰:『臨安兵屯八百里矣。』。」巢眾至,聞媼語,不知其地名,皆曰:「嚮十餘卒不可敵,況八百里乎!」遂急引兵過。

  岳飛善以少擊眾。賊黃善、曹成等合眾五十萬,薄南薰門。飛所部僅八百,眾懼不(敢)敵〔三十八〕。飛曰:「吾為諸君破之。」於是左挾弓,右運矛,橫衝其陣。賊亂,大破之。

  校勘記

  〔三十〕「范」、「廉」二字互倒,據《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正。又「守」上有「太」字,今據補。   〔三十一〕「逼」,《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作「通」,據正。   〔三十二〕「三千」,《三國志.魏書.程昱傳》作「二千」,據正。   〔三十三〕「叚永」乃「段永」之訛,據《周書.段永傳》正。   〔三十四〕《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九「出武牢」三字下有「東二十餘里〕五字,據補。下文「東去二千餘里」六字,疑即涉上文誤衍,今刪。   〔三十五〕「爾旦前行」,《資治通鑑》卷一百八十九作「汝弟前行」。   〔三十六〕據《新唐書.李晟傳》,李勗所任職官為「右軍都將」,據正。   〔三十七〕「靈」,《新唐書.李晟傳》作「關」,據正。   〔三十八〕《宋史.岳飛傳》「不」下無「敢」字,據刪。

  〈疑〉十四則

  疑事無名,疑行無功,天下未有疑而不敗者也。狐疑必化為狼疾,狼疾必化為鼠竄,鼠竄必化為魚爛,彼自化也。孰使之化?有府疑者也。疑之久而認以為真,疑之極而執以為然,雖欲不敗,不可得已。攷得

  漢景帝時,匈奴入雁門、上郡。李廣為上郡守,嘗從百騎出,卒遇匈奴數千騎。廣所從百騎皆大恐,欲馳還。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走,匈奴追射,我必盡。若我留,匈奴必以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令諸將曰:「前!」未到匈奴陣二里所,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示不走,用堅其意。」匈奴有白馬將出護其兵,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之,而還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引去。詰朝,廣乃歸其大軍〔三十九〕。

  後漢廉范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范自率士卒拒之。虜眾盛不散,會日暮,令士皆交縛兩炬,三頭燃火。虜遙見火多,謂漢救兵至,待朝將退。范令軍中蓐食,晨往擊之,斬首數百級,虜自此不敢向雲中。

  諸葛亮屯陽平,遣魏延并兵東下,惟留萬人守城。司馬懿率廿萬眾拒亮,與魏延軍相錯(徑至六十里所)〔道,徑至前,當亮六十里所〕〔四十〕。偵候白懿,說在城中兵力弱,將士失色。亮意氣自若,敕軍中偃旗仆鼓,開四門,掃地却灑。懿疑其有伏,引軍(此)〔北〕趣山〔四十一〕。亮謂參佐曰:「司馬懿謂吾有彊伏,循山走矣。」候邏還白,如亮所言。

  曹操爭漢中,運米北山下,黃忠以為可取,趙雲隨之。忠過期不還,雲將數十騎輕行出圍,迎視忠等。值操兵大出,雲為操前鋒所擊,且鬥且却。操軍敗,已復合,雲陷敵還。操軍追至,牙將張翼欲閉門拒守。雲大開營門,偃旗息鼓。操軍疑有伏,引去。雲雷鼓震天,以戎弩射之,操軍驚駭,自相蹂踐,墮漢水死者甚眾。先主明旦自至雲營圍視昨戰處,曰:「子龍一身都是膽也!」

  文聘歸曹操,操以為江夏太守,委以邊事,假節。與夏侯尚圍江陵,聘別屯石陽。孫權自將數萬眾卒至。時大雨,城柵崩壞,人民散在田野,未及補治。聘聞權到,思惟莫若潛默可以疑之。乃敕城中人使不得見,又自臥舍中不起。權果疑之,語其部黨曰:「北方以此人忠臣也,故委以此郡。今我至而不動,此不有密圖,必有外救。」遂去。

  吳孫堅少時與父共(戴)〔載〕船至錢塘〔四十二〕,會海賊掠取(賣)〔賈〕人財物〔四十三〕,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進。堅謂父曰:「此賊可擊,請討之。」父曰:「非爾所圖也。」堅行,操刀上岸,以手東西指麾,若分部人以邏遮賊狀。賊望見,以為官兵捕之,即委財物散走。堅追,斬得一級而還。

  魏文帝至廣陵,吳人大駭,乃臨江為疑城。自石頭至于江乘,(架)〔車〕以木(幹)〔楨〕〔四十四〕,衣以韋蓆,加采(石)〔飾〕焉〔四十五〕,一夕而成。魏軍自江西望見,甚憚之,遂退。

  翟遼死〔四十六〕,子釗代立,攻逼鄴城,慕容農擊(定)〔走〕之〔四十七〕。慕容垂引師伐釗于滑臺,次黎陽津,釗于南岸距守。諸將惡其兵精,咸諫不宜濟河。垂笑曰:「豎子何能為?吾今為卿等殺之。」遂徙營就西津,為牛皮船百餘艘,載疑兵列仗,溯流而上。釗先以大眾備黎陽,見垂向西津,乃棄營西距。垂潛遣慕容鎮、慕容國於黎陽津夜濟,壁於河南。釗聞,趨白鹿山。農追擊,盡擒其眾,釗單騎奔長子。

  魏攻濟南,太守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魏眾大集,承之使偃兵開門。眾曰:「賊眾我寡,奈何輕之?」承之曰:「今懸守穹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惟當見強以待之爾。」

  西魏宇文泰與東魏高歡戰于邙山,趙貴為左軍,若于惠為右軍。歡兵萃左軍,趙貴等戰不利。會日暮,歡進兵攻惠,惠擊之,皆披靡。至夜,惠引去,歡騎復來追之。惠徐下馬,顧命廚人營食。食訖,謂左右曰:「長安死,此中死,有以異乎!」乃建旗鳴角,收敗軍徐還。歡追騎疑有伏兵,不敢逼。

  唐永王璘拒命,肅宗使中官(啖延宗)〔啖廷瑤〕招討之〔四十八〕。判官李銑以廣陵步卒三千同出于瓜步洲,廣張旗幟,耀乎江津。璘登埤望之竟日,始有懼色。其夕,銑令多燒火,人執兩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為二。璘軍人以火應之。璘懼,遂宵遁。

  劉鄩拒晉,以晉兵盡在魏州,晉陽必虛,欲以奇計取之,乃潛引兵自黃澤西去。晉人怪鄩軍數日不出,遺騎覘之,無斥候者,城中亦無烟火,但見旗幟循堞往來。晉王曰:「我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計,必詐也。」更使覘之。乃縛旗於芻偶之上,使驢負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詰之,云軍已去二日矣。

  後周齊王憲大舉伐齊,憲為前鋒,守雀鼠谷。時陳王純屯千里徑,宇文椿屯鷄棲原,宇文盛守汾水關,并受憲節度。憲密謂椿曰:「兵者詭道,汝可伐(柏)〔〕為菴〔四十九〕,令兵去後,賊猶致疑。」時齊主分軍萬人向千里徑,又令其眾出汾水關,自率大兵與椿對。會有敕追(憲)〔椿〕還〔五十〕,率兵夜返。齊人果疑(柏)〔〕菴為帳幕,翌日始悟。

  宋開寶中伐金陵,王師自荊渚乘戰艦而下,以黃州刺史王明領戰艦,為江路巡檢。偽將朱令贇自湖口領兵十五萬沿流而下,將焚采石浮梁,直抵金陵為援。令贇朝夕且至,明乃密遣人於州浦間多立長木,若帆檣之狀。令贇望見,疑我襲其後,逗留不進。於是移檄請軍,生禽令贇。

  校勘記

  〔三十九〕此則蓋節引自《史記.李將軍列傳》,惟與原文略有出入。   〔四十〕「徑至六十里所」,《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作「道徑至前當亮六十里所」,原文節引過簡,今據補。   〔四十一〕「此」,《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作「北」,據正。   〔四十二〕「戴」,《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載」,據正。   〔四十三〕「賣」,《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賈」,據正。   〔四十四〕「架以木幹」,《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車以木楨」,據正。   〔四十五〕「石」,《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作「飾」,據正。   〔四十六〕「翟遼死」至「釗單騎奔長子」一段,原緊接上則「遂退」二字後而不提行。惟此段文字實自成一則,今據全書體例,另起新行以別之。   〔四十七〕「定」,《晉書.慕容垂載紀》作「走」,據正。   〔四十八〕「啖延宗」,《舊唐書.玄宗諸子列傳》作「啖廷瑤」,據正。又以廣陵步卒三千出瓜步洲者當為判官評事裴茂,非李銑也。   〔四十九〕「柏」,《周書.齊煬王憲列傳》作「」,據正,下同。又此條為北周時事,當移置「西魏宇文泰與東魏高歡戰于邙山」則後。   〔五十〕「憲」,《周書.齊煬王憲列傳》作「椿」,據正。

  〈託〉七則

  自玄女授書,黃帝師之以殄蚩尤,而神道設教,兵家遂尊用為奇計矣。奇則不泥常,而出于非常。非常者,常人之所駭而走也。小說載孔明五出祈山,令關興結束,扮天蓬神像,手執七星皂旛,步行軍前,典午氏詫其作怪。蓋赤壁鏖兵時,孔明嘗披髮跣足,祭風于南屏山上。自古英雄,慣作此伎倆矣。寧獨隆中龍哉!攷得

  齊田單守即墨,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中庭,飛鳥悉翔舞城中而下食。燕人怪之。單復宣言曰:「神來下教我。」又曰:「當有神人為我師者。」有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因返走〔五十一〕。田單起,引還,東向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單曰:「子勿復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眾心乃安,終擊破燕軍。

  陳勝、吳廣起兵,欲收人心,謀以其眾為天下倡,迺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勝、廣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眾耳。」迺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服中。卒買魚烹食,得書,已怪之矣。又令廣之次所旁叢祠中,夜篝火,作狐(嗚)〔鳴〕〔五十二〕,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朝日,卒中往往指目勝、廣,因而號令,眾遂從之。

  劉裕討慕容超,圍廣固城,數月不拔。或說裕曰:「昔石勒將石季龍攻曹嶷,瞻氣者以為澠水帶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龍口,城必自陷,季龍從之,而嶷降。慕容恪圍(叚)〔段〕龕〔五十三〕,亦如之,而龕降。降後無幾,又震開之。今舊跡猶在,可塞之。」裕從其言。於是城中男女患腳弱疾者大半。時有蒼鵝飛入帳,坐眾咸驚愕。其將胡蕃獨賀曰:「蒼者,胡色也;鵝者,我也。胡虜歸我之徵。」眾大悅。將攻城,諸將咸諫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裕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命悉登城,遂平廣固。

  晉將李矩守(榮)〔滎〕陽〔五十四〕,漢劉暢率兵攻之。矩奉牛酒詐降,暢不復設備。矩謀夜襲之,兵士皆疑懼。矩乃遣其將郭誦禱于子產祠,使巫揚言曰:「東里有教,當遣神兵相助。」眾皆踴躍爭進。乃使勇敢千人,夜掩擊暢營,斬首數千級,暢僅以身免。

  隋李密破宇文化及還,士卒皆疲倦。王世充恐乘其敝擊之,恐眾心不一,乃假託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祠於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故以感之〔五十五〕。眾皆請戰,遂破密。

  顏真卿以殿中侍御史,出為平原太守。安祿山逆狀牙孽,真卿度必反,陽託霖雨,增埤濬隍,料丁壯,儲廥廩。日與賓客泛舟飲酒,以紓祿山之疑。果以為書生,不虞也。祿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玄宗始聞亂,歎曰:「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臣耶?」及平至,帝大喜,謂左右曰:「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為乃若此!」

  唐議討蔡,詔李光顏以一軍當一面,光顏乃壁激水洄曲。初,賊晨壓其營,以陣眾不得出。光顏毀其柵,將數騎突入賊中。往反一再,眾識光顏,矢集其身如蝟。子攬馬鞅,諫無深入,光顏挺刃叱之。於士爭奮,賊乃潰。又敗賊於郾城,死者什三數。其甲凡三萬,悉畫雷公符、斗星,署曰:「破城北軍。」郾守將鄧懷金大恐,其令董昌齡因是勸懷金降請,〔且來請曰:「請〕公攻城,〔我〕舉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即)〔我〕以城下〔五十六〕。」(先)〔光〕顏許之〔五十七〕。賊已北,昌齡、懷金率諸將素服開門,待光顏入域〔五十八〕。

  校勘記

  〔五十一〕《史記.田單列傳》「因」字不重文,據刪。   〔五十二〕「嗚」,《史記.陳涉世家》作「鳴」,據正。   〔五十三〕「叚龕」乃「段龕」之訛,據《晉書.慕容超載記》正。   〔五十四〕「榮陽」,《晉書.邵續傳》作「滎陽」,據正。   〔五十五〕「感」疑當作「惑」。   〔五十六〕《新唐書.李光顏傳》「其令董昌齡因是勸懷金降請」與「光顏許之」間本作:「且來請曰:『城中兵父母妻子皆質賊,有如不戰而屈,且赤族。請公攻城,我舉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我以城下。』」今僅於「請公攻城」前補「且來請曰請」五字,「舉火為援」前補「我」字,校「即」為「我」,以順文意。   〔五十七〕「先顏」乃「光顏」之訛,據《新唐書.李光顏傳》正。   〔五十八〕「域」疑當作「城」。

  〔《兵壘》卷六終〕

  ●兵壘卷七

  郢中尹賓商毫翕著    後學黃安劉譽棻、方以南、吳樹芬、周樹藩校勘

  〈微〉十二則

  沛公鬥智,曲逆出奇。高出九天,深藏九地。陰計成功,羣策絀力。策莫密于間,莫妙于間。凡遣間,指縱必極幽隱,雖死弗得漏吾密,雖黠弗得測吾妙。是故轆轤箕斗,吐欱風雲,驅使神鬼,燖擘英雄。《易》曰:「精義入神,庸詎知神之所以不神乎!庸詎知不神之所以神乎!」嗟夫!水以載舟,亦以覆舟;藥能生人,亦能殺人。微哉微哉!非聖智不能用也。考得

  宮他亡西周,之東周,盡輸西周之情於東周。東周大喜,西周大怒。馮睢曰:「臣能殺之。」君與金三十斤。馮睢使人操金與書,間遺宮他,曰:「告宮他,事可成,勉成之;不可成,亟亡來。事久且泄,自令身使因死。」人告東周之候曰:「今夕有姦人當入者。」候得而獻東周,東周立殺宮他。

  漢陳平欲間霸王與范增,乃畫增像,懸於密室奉事之,并遺增金四百觔俱在。於是詐報霸王漢欲降,羽使虞子期入探消息。平引致密室,故使見像與金子。子期驚疑,回報霸王,遂不聽范增計。

  更始遣李軼、朱鮪將兵號三十萬,與武勃共守洛陽。光武拜寇恂為河內(大)〔太〕守〔一〕,馮異為孟津將軍,統二郡軍以拒朱鮪等。異乃遺李軼書,引天命存亡之符,商周廢興之事,欲其覺悟成敗,轉禍為福。軼報異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惟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人。」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故異因得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諸縣,斬武勃,軼又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奏聞。光武故宣露軼書,令朱鮪知之。鮪怒,遂使人刺殺軼。

  周瑜與曹操相持於赤壁,蔡瑁為水軍都督,瑜患之。適操遣蔣幹過江說瑜,瑜遂偽為瑁書,置書劄中。與幹痛飲佯醉,同臥帳幕中,瑜詐睡熟。幹寢不成寐,因起,間閱書劄,得瑁降書,默袖以歸。操見之,遂誅瑁。

  杜預鎮襄陽,簡精銳襲吳西陵督張政,大破之。政,吳之名將也,恥敗,不以實告吳主。預欲間之,乃表還其所獲。吳主果召政還。

  魏爾朱榮使大都督侯淵討韓樓,配卒甚少。淵廣張軍聲,多設攻具,帥數百騎深入。去薊百餘里,值賊,淵潛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五千人。皆還其馬,復縱使入城。左右皆諫,淵曰:「我兵少不可力戰,為奇計以間之,乃可克也。」度其已至,帥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樓果疑降卒為內應,遂走,追擒之。

  東魏將(叚)〔段〕琛等據宜陽〔二〕,遣刺史牛道(常)〔恆〕煽誘邊民〔三〕。南兗州太守韋孝寬患之,遣諜人訪獲道(常)〔恆〕手迹,令人偽作與孝寬書,論歸(疑)〔款〕之意〔四〕。又為落燼燒迹,若火其書(若)〔五〕,還令諜人送于琛營。琛得書,果疑道(常)〔恆〕,有所經略,皆不見用。孝寬乘其猜阻,出奇兵襲而擒之。

  隋長孫晟為奉車都尉,以突厥攝圖、玷厥、阿波、突利等各擁強兵,數姓和同,難以力任,或可離間,乃上書。高祖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使詣玷厥,賜以狼頭纛,謬為恭敬,禮甚優。玷厥使來,晟令引居攝圖使上。反間既行,果相猜貳。

  唐王童之因士眾不樂徙涇州,煽惑為亂。或以告(叚)〔段〕秀實〔六〕,且曰:「候嚴,警鼓為約矣。」秀實召鼓人,佯怒失節,曰:「每更籌盡,必來報。」於是每更輙延數刻。至四更畢而曉,亂不能作。告者又曰:「今夜將焚草場,期救火者同作亂矣。」秀實嚴警備。夜半火發,令曰:「軍中行者皆坐,坐者勿起。救火者斬。」童之居外營,請人救火,不許。明日,斬之。

  (卭)〔邛〕州牙將阡能叛〔七〕,詔以高仁厚為都招討使指揮使帥兵討之。仁厚至德陽,楊師立遣其將鄧君雄據鹿頭以拒之。仁厚列寨圍之。君雄夜出勁兵,掩擊城北寨,副使楊茂言不能禦,帥眾棄寨走,諸寨聞之皆走。越直薄中軍,仁厚大開寨門,設炬照之,自帥〔士卒〕為兩翼〔八〕,伏道左右。賊見門開,不敢入,還去,發伏擊之,大奔。仁厚念諸棄寨者,誅殺甚眾,乃密召孔目官張韶,曰:「爾(連)〔速〕遣數十人分道追走者〔九〕,自以爾意諭之,曰:『僕射幸不知,汝曹速歸,來旦牙參如常,勿憂也。』」韶素名長者,眾信之,至四鼓,皆還。惟茂言走至張把,追及之。仁厚聞諸寨漏鼓如初,喜曰:「悉歸矣!」詰旦,諸將牙集,以為仁厚誠不知也。坐良久,謂茂言曰:「昨夜聞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張把,有諸?」曰:「聞賊攻中軍,左右言僕射已去,遂策馬騎隨。既而審其虛,乃復還耳。」曰:「仁厚與副使俱受命天子,將兵討賊,若仁厚先走,副使當叱下馬,行軍法,代總軍事,然後奏聞。今副使既先走,又為欺罔,理當何如?」茂言拱手曰:「當死。」仁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斬之,諸將股栗。仁厚乃召昨夜所獲俘虜數十人,釋縛縱歸。君雄聞之懼,曰:「彼軍嚴整如是,又可犯乎!」自是兵不復出。其後君雄斬師立,出降。

  知環州軍事种世衡偵知野利王者、天都王者為元昊腹心之將,最所親信,欲間之,而難其人。清?(城名)有僧王光信,趫勇善騎射,習知番部山川道路。世衡察其堅朴可用,誘令冠帶,因出師以獲賊,功白于帥府。表授三班階職,改名嵩,充指揮使。又為力辦其家事,凡居室騎從之具無不備。嵩既感恩,世衡反以他事掠治之,械繫數十日,極其楚毒,嵩終不怨。居半年,世衡召嵩,語曰:「吾將使汝,戒汝勿言。其苦有甚於此者,汝能為我卒不言否?」嵩泣而允。世衡乃草野利書,膏蠟致衲衣間,密縫之。仍祝之曰:「此非濱死,不得泄。若當泄時,當言負恩,不能成將軍之事也。」又以畫龜一幅、棗一部遺野利。野利見棗龜,笑种曰:「使君年已長矣,何以戲為?」度必有書,索之。嵩自左右,又對無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嵩并野利,詰問遺書。嵩堅執無書,至箠楚極苦,終不說。又數日,私召至其宮,仍令人問之,曰:「不速言,死矣。」嵩終不說,乃令曳出斬之。乃大號而言曰:「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其人急追問之。嵩於是褫袖衣所書進。入移刻,命嵩就館,而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見,只令官屬日即館舍勞問。問及興州左右則詳近,野利所部多不悉。適擒生虜數人,世衡令於隙中密覘之。生虜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見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野利死報矣。

  世衡既殺野利,又欲并去天都。因設祭境上,書祭文:「於叛述二將,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祭文雜紙幣中,有虜至,急爇之以歸。叛字不可遽滅,虜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亦得罪。世衡又嘗以罪怒一番將,杖其背,僚屬為請,皆莫能得。其人仗已,即奔元昊,元昊甚親信之。歲餘,盡得其機密以歸。

  校勘記

  〔一〕「大」,《資治通鑑》卷三十九作「太」,據正。   〔二〕「叚琛」乃「段琛」之訛,據《周書.韋孝寬傳》正。   〔三〕「牛道常」,《周書.韋孝寬傳》作「牛道恆」,據正,下同。   〔四〕「疑」,《周書.韋孝寬傳》作「款」,據正。   〔五〕《周書.韋孝寬傳》「書」下無「若」字,據刪。   〔六〕「叚秀實」乃「段秀實」之訛,據《舊唐書.段秀實傳》正。   〔七〕「卭」《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作「邛」,據正。   〔八〕《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帥」下有「士卒」二字,今據補。   〔九〕「連」,《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五作「速」,據正。

  〔《兵壘》卷七終〕

  ●點校凡例

  底本為《中國兵書集成》影印清光緒三十三年鉛印本,亦即是書傳世之惟一版本。

  二.是書雖無別本對校,惟所引史事多採自諸經、史、子之文,本次點校即以是書內文與引書原文對勘為主。

  三.古人引書不甚嚴謹,或全引,或節引。校對以保留原貌為上,是書內文如屬全引,則作細校;如屬節引,則除明顯錯訛外,一般不作校補。若有節引過簡,致文意不明者,則酌情依引書原文增補。

  四.凡有所校補,則於句末標出校碼。內文錯字、衍字用小字括以( )號,校正、增補之文字括以〔 〕號。原書之雙行小字注文則括以( )號,字體大小改與正文相同。是書統以三十六字為綱,故校勘記附於每一字之史事引證之後,以便尋檢。

  五.古體字、異體字、俗體字一律徑改,不另出校記。

  六.影本模糊難悉處,均不妄補,仍守古人闕疑之例,以囗別之。

  七.卷末附提要、著錄,以備讀者參詳。

  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