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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堂先生逸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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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堂先生逸集
卷之一
作者:李黿
1939年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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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感興。二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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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生混沌竅。萬物自陶鎔。誰知有形物。生此無形中。日月互相代。往來無臭聲。猗歟伏羲心。信合天地情。

與金季雲,崔子眞。秋集丹丘酌酒。三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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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蒹葭響。秋雨菊殘時。浮世身難料。淸淚對君悲。

萬事秋風落。君山晩眺時。皇天豈無悔。乘酒暫逃悲。

秋晩仙送雨。丹楓夕陽時。客間逢勝日。呼酒不須悲。

登浮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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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陰老樹蔭蒼苔。日晩江山翠靄開。數點輕鷗橫島去。一天疏雨渡江來。暖沙水濺潮初落。古寺扉關僧未回。來往只憑千載塔。行藏付與謫仙杯。

百祥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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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簾疏雨冷侵樓。瘴海腥煙午未收。萬古湖山來醉眼。百年天地入搔頭。江城秋晩霜敲葉。野渡潮生浪打舟。一抹斜陽歸棹遠。好風吹送白蘋洲。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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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燈初暗。孤臣淚未乾。囱虛多受月。衣薄不辭寒。酒盡愁猶苦。更長夢欲殘。懷人人不見。回首望雲山。

犬峴。光廟巡狩關東。降香楡岾時去輦乘馬處也。此下十七首。出於金剛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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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眞主採民風。玉節金戈照海東。輦前文武皆周召。不識何人斷靷忠。

自盧偆井登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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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山森似畫。碧溪璆𤨿鳴。淸風杖頭起。白雲脚底生。靈籟爽我懷。幽鳥弄陰晴。依然駕黃鶴。半嶺聞吹笙。

楡岾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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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危似劍頭炊。泉石膏肓鬢欲絲。衰老此生惟筆硯。爲憐山水渡橋遲。

山映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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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抱幽石。嵐氣濕人衣。寒泉出石竇。十里跳珠璣。落日下波心。山翠映漣漪。東岡海月窺。淸輝生兩涯。

見興仁殿宏壯奢麗。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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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載經營費萬緡。孰云財力不吾民。燈前點檢招魂錄。半是當年轉死人。

將遊內山。僧竺潛,戒悅送余於溪頭。請余求詩。賦一律以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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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無事處。勝事足堪誇。水碓風舂韻。茶鐺月散華。淸霄聞鶴唳。白日見天花。一別淸溪路。明朝兩可嗟。

右贈竺潛

慇懃相送渡橋西。萬壑雲山路自迷。箇中一笑無人識。隔水淸川是虎溪。

右贈戒悅

普德窟。伏次先祖益齋先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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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漲川谷。靑山生晩綠。飛泉落萬澗。細路穿衆木。

附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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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生巖谷。溪水澄本集作深更綠。倚杖望層巓。飛簷駕雲木。

百川洞口長句一篇。書于隱者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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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裏眞人顏如童。乘雲御風迢鴻濛。朝隨靑鳥宴瑤池。黃昏醉臥煙霞中。平明下山採黃精。日暮耕雲種白璧。歸來坐石弄玉篴。明月一聲山更綠。

長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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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筇藉草石橋邊。千尺危巖入紫煙。雲礙四山天自暮。一竿松月照前川。

四仙亭。次洪先生貴達韻。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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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下蘋汀。爽氣滿幽亭。冷風起微波。翠雲低石屛。俯視群魚動。仰看天宇淸。巖邊留仙跡。雲際認舊楹。鷗鳴一何哀。素琴有餘聲。長風捲細霧。海月樽中明。壺眠罇欲恥。候火羅沙汀。但願醒復醉。何必尋蓬瀛。

昔聞三日浦。今上四仙亭。水泊白銀盤。山圍靑玉屛。天晴彩雲立。石老秋光淸。仙人去已遠。古亭今無楹。當時遊戲地。雲外笙簫聲。千載復吾人。六字看猶明。風高永郞湖。月上安祥汀。孤樽泊舟處。此固云蓬瀛。

又作近體一律。以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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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載金丹鍊未銷。更尋仙跡聽寒潮。一邊白雨天垂野。疋馬靑山人渡橋。滄海月明鼇背闊。碧空雲盡玉簫遙。此身若得刀圭許。定待雙鳧訪子喬。

叢石亭。與金太守潤身共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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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仙峯下憶仙遊。鼇背靑山點點浮。沽酒晩來天更遠。白鷗聲裏坐生愁。

金訓導大用,僧行淡追送於歙谷縣。余嘉其情義之篤。遂留詩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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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狂嗜酒老斯文。性癖江湖愛水雲。數日靑山同杖屨。他年何處更逢君。

右贈金大用

蕭疏微雨下江天。宛轉淸溪接海壖。靑山一別空樽酒。明月相思正可憐。

右贈行淡

再吟普德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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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德淸寒我友師。一生行業在書詩。如何賣擧浮圖說。反使人倫化入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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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主得賢臣賦逸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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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韻牧隱先生觀魚臺賦逸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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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志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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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余命之不淑。胡獨遇此艱難。豈時世之莫可。良所行之非端。昔余志于初學。誓不由乎他岐。仰孔孟以爲師。指聖門而爲期。懼中途之自畫。綿日月而不衰。天何高而不求。淵何深而可已。勉升降而上下。究一貫之微志。知得反乎吾初。謂前修之可企。不虞質之菲薄。遂遊心於登仕。非漆雕之自明。安敢見乎大義。纔添名於末班。不旋踵而禍至。傷余趾於屨校。勞余身於梏桎。喧囂敲朴。縱橫鐵鑕。紛火焰而孔熾。孰爲玉而爲石。幸皇恩之如天。乃免身於鼎钁。朝受玦於虎闕。夕余至乎碧蹄。無朋友之來弔。有父兄之聚啼。呱呱稚子。哀哀弱妻。華山隱映而漸遠。君門邈以深邃。知不可以速返。顧京師而涕淚。落日晻晻而將頹。怪鳥飛鳴於林間。望關西其幾里。路漫漫其二千。凌浿江而渡薩水。抵陵漢之翠黛。涉東瀨而南望。有孤城之如塊。壓南海之瘴煙。通北戎之毳廬。多秦雍之勁氣。小鄒魯之詩書。借隙地而葺茅。冀一膝之可容。嗟罹禍之孔大。孰肯哀余之窮也。衡門寂兮雀羅。石砌荒兮苔封。火寒宿灰。月滿孤床。蛛絲瓮口。苔綠鼎腸。塊獨處而無地。渙余涕之盈眶。若乃春深極浦。日暮殘城。汀草怒發。江雨乍晴。雲沈沈兮水府。綠萋萋兮蘋渚。思美人兮不見。結幽蘭而延佇。且如風鳴蕉葉。雨滴寒囱。雁叫長空。燈暗殘缸。歎我生之不辰。念父母之劬勞。悲鶺鴒之在原。泣蓼莪之伊蒿。恒輾轉而不寐。心燥熱而煎熬。已矣乎。天之賦物。有萬不一。窮者自窮。達者自達。小者自小。大者自大。達則伊商呂周。窮則孟齊孔蔡。大而鵬翼垂天。小而蟭螟集蚊。萬歲之椿。朝夕之菌。周公之富。原憲之貧。物之不齋。有命存焉。下不尤人。上不怨天。樂天知命。固夫子之彖辭。依前聖之節中。安所遇而若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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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畢齋金先生議諡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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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士習之不明。由於道學之不行。道學之不行。源於斯道之不傳。宗直始倡正心之學。誘掖後進。以正心爲本。身任斯道。以興起斯文爲己責。其功反有賢於功名事業之卓然者矣。諡法。有博文多見曰文。博聞多能曰文。道德博聞曰文。若以多見多能名之。則宗直正心爲本。身任斯道之功。泯滅於後。故以道德博聞議諡。

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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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被鞫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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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宗直同知成均。臣以生員居館。次韻牧隱觀魚臺賦。就宗直科次。宗直稱之。其文集臣未嘗見。所謂六君亦未知也。臣爲奉常參奉。議宗直諡云。宗直天資粹美。溫良慈愛。早學詩禮。身任斯道。據德依仁。忠信篤敬。誨人不倦。以興起斯文爲己責。其爲學也。貴王而賤霸。其莅事也。至簡而御煩。其敎人也。博文以約禮。事親克其孝。事君盡其誠。不掩人善。不揚人惡。淸而不隘。和而不流。文章道德。高出於世。眞三代遺才。其有功於斯文重矣。沿沫所撰行狀。極口稱美。故因此議之如此。其時臣以溢美坐罪。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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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金剛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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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山。江原一道之鎭山也。北接安邊。南抵江陵。東臨大海。西通春川之界。歙谷,通川,高城,杆城,淮陽,金城,楊口,狼川諸郡。納於內外之麓。延袤三百餘里。分東西之地。以嶺爲界。以定內外水站。以西爲之內山。以東爲之外山。仙翁釋子畢會之地。騷人墨客所往來遊賞者也。余遠祖高麗文忠公益齋先生。亦吟風縱筆於其間。而長韻短篇。往往著於亂藁。余思一登覽。以快吾志。將欲繼先人之踵者久矣。牽於官事。縻於斗米。未遂如志。今年春。備員太常。以文詞獲罪。私竊以爲喜。浩然有東行之志。卜日戒行。遵海而東。某月某日。行至高城郡。太守金侯智童。乃上洛文靖公礩之季子。其子𰨍。於余少時交也。待我甚勤。翌日。訓導金大用與𰨍。沿江而上。江之源出於山之水站。經楡岾寺。東流邐迤而南。又北轉百折。東注于海。日午。至山之洞口。江之西岸有一寺。樓觀峻整。倉庫豐隆。問之則乃楡岾寺稤庫也。我世祖所建。春秋斂散。以爲朝夕奉佛之資。自稤庫南向。漸轉西入。川流噴薄。草木蓊鬱。十里之間。小見天日。但覺淸涼逼骨。不知夏日之可畏也。道傍有積石爲塔。築石爲臺。平堧可坐處。問之則乃文殊坪也。洞之西南一嶺。偃蹇橫空。高可萬仞。名曰犬峴。懸崖巨石。若墜若立。飛流盪石。聲撼坤軸。又石逕斜倚嶺上。龍奔馬突。盤屈百轉。廣淮一匹布。少有差跌。則如轉石於九萬仞之上。身與水石俱糜矣。僧云。昔世廟巡狩關東。降香楡岾時去輦乘馬處也。余聞言驚怖。卒然悲感。遂題一絶句。詩見上未及嶺上五里許。有一臺。曰尼臺。削地平土。亦築石爲臺。凡往來僧俗遊息之所也。嶺上有一小井。曰盧偆井。但沮洳於松塵之下。纔可流沃四五人渴肺。遂登嶺上。拄筇少憩。三面皆山。一面通海。顧瞻左右。了無人迹。但溪水嗚咽。鳥鳴軋軋而已。有詩云云。詩見上日晩踰獐嶺。沿溪而下。南轉西入。乃楡岾洞口也。衆山競秀。萬壑爭流。危峯絶壁。傍溪匝立。瞻後顧前。遂失所入之路。如高人烈士斂衽而立。一動一靜。儀形言色。殆非人間之境也。有詩云云。詩見上溪北有一嶺。曰歡喜嶺。可步不可騎。日暮。至楡跕寺。未及寺門二十步許。有小閣。削石爲砌。截流橫渡。虛其中以通往來。仰視而千峯競入。俯臨而群魚可數。題其額曰山映樓。有詩云云。詩見上俄而僧竺潛,戒悅。迎我入門。重樓複閣。崢嶸翬飛。雕欄曲檻。映接雲霞。周回二千餘步。連絡四百餘間。中有一殿最尊。四面八囱。殿之央。刻木爲山。穿木爲窟。間以金銀珠翠。安五十三佛像。題其額曰興仁之殿。其宏壯奢麗。甲於東方。噫。夫生財有限。民力有盡。一轉石之勤。一楡木之勞。皆出於民力。而非神運鬼輸。則無惑乎東民之貧且困也。有詩云云。詩見上殿之東廊外。背北向南搆小閣。中有素像。帽冠皁衫。束帶搢笏。春秋朔望。香火不絶。題其主曰高城太守盧偆之位。余問僧曰。古者人臣有功德於民。則立祠治下。以答其功。今偆有何功德。而乃至於此乎。僧齎一冊來示余。乃山中事蹟也。其略曰。初鑄像五十三佛。乘金鍾。自西域泛海而來。至高城浦。曳鍾入此洞。太守偆。追不及。至文殊坪而見文殊。至犬嶺而見犬。至尼臺而見尼。至獐嶺而見獐。問佛之所歸。皆指其路。因所見之物而名其地。渴甚。以杖刺地。寒泉涌出。掬水而飮。至寺之前嶺。聞鍾聲而歡喜踴躍。故名其嶺曰歡喜。旣至則佛掛鍾於楡枝。列坐於樹上。偆因楡樹而建寺造塔。以安其佛。故名曰楡岾寺。嗚呼。金石之不能運。禽獸之性與人異。愚夫愚婦之所知。不可欺也。豈鑄佛之能步。而犬獐之能言乎。事涉怪誕。不可信也。旣而閱其卷端。則高麗斯文默軒閔漬所撰也。噫。漬學孔子者也。旣不能斥則亦已矣。又從而筆之於書。豈徒斯文之罪人。欺世之一老漢也。明日。將遊內山。僧竺潛,戒悅送余於溪頭。請余求詩。各成一律以贈。詩見上旣與二僧別。沿溪逆流而上十里許。溪之南有一洞。山川窈窕。巖石愈奇。問之則乃九龍洞也。初楡岾道場。乃九龍所居。爲五十三佛所奪。移入此洞。故九龍名其洞。亦默軒閔漬所撰也。日午至水站。站上寬緩平堧。四面爲樹所遮。雖無觀望。亦可遊息。自楡岾寺至此。凡三十里許。未及嶺上。路欲窮而勢不盡者三。名曰三水站。路雖艱澁。而心誠於採奇。目役於山水。不知體之倦也。日暮至摩訶衍。僧八九輩。面壁趺坐。橫尺木於頭顱。以驗其眠。木落則以白板警其惰。終日危坐。若有所思。余問之曰。所思何事。座首僧曰。思趙州之無字。余應之曰。釋之見性思無。猶吾道之性與天道也。性與天道。聖人所罕言。豈庸夫凡類之所與知乎。師何不敎之以易知可行之事。而勉人以高遠難知之事乎。無乃欲其入而閉門者乎。僧不答。旣而問於余曰。君之目。覩萬物乎。萬物入君之目乎。余答曰。目亦覩萬物。萬物亦入目。何也。觀物而窮理。窮理而物不遺。此吾道所謂格物致知。物格知至者也。僧亦不答。明日。將登正陽寺。欲觀山勢。寺在山之尊處而望通故也。中道絶糧。從者頗有慍色。余解之曰。窮達在天。飢飽在命。達則飽。窮則飢。今日之飢。豈非命也。日午。路經獅子巖。浴于火龍淵。風于萬瀑洞。淸川怒吼。翠巖嶙峋。雲影蘸水。谷鳥不鳴。眞山水之最奇也。遂作山中辭一章曰。有洞深深。有巖磷磷。靑山如屛。澗草成茵。露濕桂叢。風颺茶煙。花陰月樹。鶴唳啼鵑。白雲橫而不散。松風颯而有聲。目渺渺兮愁余。心搖搖而若驚。瞻高山而仰止。俯長流而舒情。洞之南有一菴。曰普德窟。掛於千仞之上。以銅爲柱爲瓦。憑虛而成。又以鐵鎖繫柱及棟宇。釘於巖石之上。少有側身。與樓遊移而轉。鏗然有聲。又鑿石成路。間置鐵鎖。以通往來。我益齋先生嘗有題詩。余步其韻。遂成一絶。詩見上遂與僧遡流而下。僧云。溪之陽有一峯。曰金剛臺。鶴一雙。巢於靑壁之間。呼其名而使之出則出。使之入則入。出入動止。在僧指揮。余初不以爲然。至而驗之則果如僧言。觀其羽毛。背上純靑。腹下白。長頸丹觜。脚高而赤。頂銳而紅。形如野鶴而差小。與林處士鶴譜。小同大異。似鶴而非鶴者。僧曰。果如其言。則是凡鳥也。何曉解人言若是也。余應之曰。鷄犬微物也。然呼來斥去。在人指揮。此鳥長生於此山。馴習於僧久矣。朝呼暮招。安知出入動止不如家之鷄犬乎。噫。僧不知鶴。而以此鳥爲鶴。鳥信其僧之呼。而不自知其身之非鶴。俱可笑也。日晩。至表訓寺。住持義煕聞余至。掃床出迎。先設茶果。以慰行李之勤。次問姓名。欲證後日之面。遂與義煕。登正陽寺。住持祖仁。亦我洛中面交僧也。二僧坐余於寺之南臺。于時山川開霽。風日明朗。草木增輝。巖石呈奇。千峯萬壑。歷歷於顧眄之間矣。雄深遒健。偃蹇而最尊者毗盧峯。其次觀音峯。望高臺其次。日月諸峯地藏達摩峯又其次也。四面鐵削。千峯玉立。如春入庾嶺。群梅爭發。漢高擧義。六軍皜素。又有諸峯隔溪而立。高者突者利者獅吼者虎噴者畜怒者揚臂者。項王自刎而憤氣未消。樊噲擁盾而怒啗彘肩。如符堅,謝玄之夾淝水而陣。千槍萬劍。束立左右。遊兵鐵騎。橫縱馳突。眞天下之壯觀。而造物之創智寓巧者也。日暮。還至表訓寺而宿。有一沙彌自楡岾而來。眉目淸秀。笑語鏗鏘。年可二八。稍解文字。可與共談笑者。且非庸賤之人也。問其名則行淡其僧。孝終其俗。問其族則河議政演之外孫。朴中樞去非。乃其皇父也。余嘉其聰慧。同床而臥。問其爲僧之故。俛而不答。明日。欲向長安寺。義煕聞余橐空。以斗米資之。行淡請余從行。願陪數日之杖。余從其請。遂遊於百川洞口。山水淸奇。草木老蒼。洞深水遠。大槩與萬瀑洞同。而幽深閒靜則過之。僧云。有一人入此洞六十餘年。花朝月夕。或有相逢者。顏色不改。鬢髮如漆。余知其爲隱者。且疑其爲仙。遂作長句。書于壁間。詩見上日暮。至長安寺。入于內殿。四面設榻。安一萬二千佛。表山之一萬二千峯也。樓閣榻廟之奇。與楡岾同。而川水巖石之趣優焉。有詩云云。詩見上明日。尋舊路。復至摩訶衍。行橐再空。行乞於僧。僧云。今年何絶糧之儒多也。余笑而問曰。吾等之外。亦有他人乎。答曰。昨日姓楊名彪者。自京而來。寄宿乞糧。今向鉢淵矣。僧言雖近於戲。亦吾道之一窮也。明日。追尋彪跡。至雁門嶺。嶺之北有一峯。贔屭崱屴。其勢摩空。視毗盧猶父。視望高猶兄弟。地藏,達摩猶子也。草木爲北風所侵。拳曲蒙密。南枝長而北枝短。日午。至大藏巖。由柏田至鉢淵。日已暮矣。自摩訶衍至此。八十餘里。其間往來。山水草木之奇。不可勝言。尋其所謂楊彪者。則乃余十年友楊浚也。厥明。遂與浚遊于寺之瀑布。長僅四十步。寺僧好爲水戲。自上至底。滑流而下。或頭先而足後。或足先而頭後。縱橫顚倒。及底而止。雖風檣陣馬。不足擬其速。然巖石寬緩。少有峻急。爲水石礱磨。膩滑如脂。故終日爲戲。人無傷折者。日暮。至高城而宿。明日。太守金公。具舟三日浦。邀余於四仙亭。浦在治之北五里許。周回八九里。三十六峯。屛列左右。朝煙暮雨。氣像千萬。眞仙境也。亭在浦之中。南有四仙峯。北望夢泉寺。東臨安祥汀,永郞湖。未及亭西南有一峯。亦在浦中。四面靑壁。高可十丈。枯松禿檜。爲風霧所病。擁腫矮短。其上有一碣。名曰埋香碣。其文曰。高城某洞。埋香百條。杆城某洞。埋香百條。江陵某洞。埋香百條。襄陽某洞。埋香百條。當來彌勒代掘香飯佛。其無稽不經甚矣。考其所立之人。則高城太守某而字缺。不識其名矣。疑盧偆輩所立。而閔漬所撰也。碑之西。有一巖如壁。壁間呀然成凹。中有丹書六字。曰述郞徒南石行。其下亦有伐石鐫詩文塡於巖隙。灰以四面。吾儒宗洪先生貴達所記也。日午。舟至四仙亭。四面亦靑壁。老松十餘條森列其上。因地勢而築臺。削其高峻。以補缺處。幽靜寬平。可坐十五人。張侯設酌。數巡而日已暮。遂吟洪先生詩。卽步其韻。詩見上酒酣。解纜放舟。信其所如。淸風乍起。素月東流。須臾。舟至安祥汀。如憑虛御風。身遊鴻濛之外。不知身之非仙也。明日。與太守別。楊浚向襄陽。金𰨍有採薪之憂。余與金大用,行淡。行至通川而宿。明日。遂登叢石亭。蓋金剛山一支流入於海。若駭若奔。拳然成峯。號爲叢石亭。亭之北。有石人立水中。六面如削。高可十丈。相依附著。竝立如束。其數逾三之四。故謂之四仙峯。南有金蘭窟。東有卯島。登眺。勝景難可述。太守金斯文潤身繼踵而來。採鰒於水。獵雉于山。斗酒慰之。酒酣。主人請與賦詩。遂吟一絶。詩見上吟訖。遂與主人別。金大用,行淡。追送於歙谷之縣。余嘉其情義之篤。遂贈詩以別。詩見上與二人別。向安邊村莊。凡往來山水之間二十餘日。噫。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登高而知行遠自卑之意。觀水而思逝者如斯之旨。一以起半途自畫之懦。一以勉盈科後進之學。此豈探奇採勝。而務觀遊哉。體仁智窮事物之一助也。弘治六年癸丑五月旣望。鷄林李黿。書于再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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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竹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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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裏多病。久廢擧筆。一日。吾友朴侯而經。手簡抵余曰。吾先人弊廬。在靈巖治西二十里許。前對德津壯潮。後對月出奇峯。中有一溪。源出道岬。跳珠成灘。渟滀爲淵。盤旋百折。逶迤而西。又有月出北條。連絡凝聚。如拳如疣。聳於家之東隅。亭間於竹。竹間於松。仰觀而天機自動。俯臨而游魚可數。傳云。神僧道詵之舊址也。吾舅朴君彬。始卜築于玆。先君繼之仍家焉。翦荊斬竹。廣其舊址。以搆小亭。扁其名曰間竹。自號五恨居士。吟詠其間。有若將終身之意。晩捷科第。蹇躓利途。幅巾南還。隨意自適。未幾。先人去世。亭又隨而毀矣。嗚呼痛哉。余亦留心擧業。未暇修葺。盜名桂籍。患失利祿之間者有年矣。歲戊午。獲罪朝廷。流落關北。孤親在堂。隻影誰弔。幸蒙聖恩。得還田里。萱堂依舊。慈顏不改。顧瞻桑梓。先君之手澤尙存。則哀慕之心。可勝言哉。況是亭。先君之所親搆。而朝夕吟詠之處。則其於手澤之存。比之桑梓。不啻萬萬。余方謀新舊址。以壽其後。欲追先人之志。子盍爲我詳其顚末。以記余哀慕之情乎。余端坐披閱。讀之再三。不覺其涕之零也。嗟呼。窮達有命。富貴在天。人之遇不遇。時也。道之修不修。在己。是故。君子不求在彼之人爵。而求吾心之天爵。不求在天之富貴。而盡吾心之性命。不以窮達而易其心。不以富貴而貳其操。彼以其爵。我以吾仁。彼以其富。我以吾義。吾何慊於彼哉。盡吾心而已。浮雲富貴。泥塗軒冕。窮山水之樂。盡仁智之用。專動靜之機。達萬化之原。俯仰乾坤之內。逍遙一世之上。則可謂窮乎。可謂達乎。觀先生自詠云。東臥竹亭西泛舟。南溪濯足北園遊。平生浩蕩不羈志。南北東西任去留。其豪邁絶俗之氣。與浴沂者同。而其自然無我之心。直與天地萬物同機。非不物其物。自樂其樂者。能如是乎。眞可謂達人大觀者也。而經勉乎哉。昔李德裕聚花石於村莊。戒其子孫曰。一花一石。吾子孫不能守。則非繼吾志者。其戒子孫可謂勤矣。不一再傳。子孫不能守。花石散於人家。則其子孫能繼德裕之志乎。今觀而經謀新舊址。欲追先人之志。則而經之志。不亦悲乎。而經繼述之志。亦可謂至善至美矣。至於風月江山之勝。非可耳聽而臆說之也。他日幸邀于亭上。目覩而更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