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廬雜識/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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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走[编辑]

詩:「予曰有奔奏。」傳、箋之義各不相合,正義乃強合之,既以「奏」為「宣布」之義,又以「奔走」之義屬之,其說難通。傳以為「喻德宣義」,於「奏」之義則當矣,而「奔」字難通。惟箋以「歸趨」為義,其說最協,蓋奏、走古本相通也。

名字沿誤[编辑]

漢司徒玊況,或誤作「玉」,當作玊,音宿。王巾字𥳑栖,作頭陀寺碑,巾當作屮。唐倪若冰,或誤作「水」,當作冰。宋米元章名芾,或誤書「」,从亠巾,當作芾,从一巾,說文作「巿」,古韍字。雁湖居士李壁,宋史誤从「玉」,當从土,作壁。趙與,宋史誤作「裕」,當作。元康里獿獿,元史誤作「」,讀若夔,當作獿,讀若猱。又鮑照不當作昭,謝朓不當作眺,此類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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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在處皆有,而蜀地尤美。王子淵僮約凡四言「芋」,曰「養芋」,曰「發芋」,曰「臛芋」,曰「窖芋」。蓋物土所宜,言之不厭其詳也。僮約世所傳者不盡同,蘭陵孫氏所刊古文苑本舛誤尚多,養芋作「養羊」,發芋作「發等」,窖芋闕。

三墳五典[编辑]

三皇五帝之書,春秋時尚存,三墳、五典是也。秦以後無傳,傳者乃偽耳。嬴政之燄酷矣哉!

晁具茨詩[编辑]

五言詩於第一字第三字讀斷,七言詩於第一字第三字第五字讀斷,晁具茨沖之集中恆用此體,如「四海皆行路,吾何必此途」,乃第一字讀斷也。「五十年昇平一迷,都驅萬騎出關西」、「金躞蹀微鳴躡影,錦連錢不動追風」、「老去幽棲誰比數,傳君詩一邑人驚」,乃第三字讀斷也。「出郭借人乘豈肯,自誇騎入大明宮」、「借有三千兩鍾石,定無八百石胡椒」,乃第五字讀斷也。

文終文質[编辑]

諡以文稱者至多,而諡文終者惟漢蕭何,諡文質者惟宋羅從彥。宋錢惟演初諡合「敏而好學」、「貪以敗官」二法,諡曰文墨,二字亦史冊罕見。

古今人表[编辑]

漢書古今人表,後人多以疎舛訾之,惟錢氏大昕謂其:「列孔子於上聖,顏、閔、子思、孟、荀於大賢。孔氏弟子列上等者三十餘人,而老、墨、莊、列諸家降居中等。孔氏譜系具列表中,儼然以統緒屬之。其敍次九等,祖述仲尼之言,論語二十篇中人物悉著於表。而他書則有去取,後儒尊信論語其端實啟於此。」梁氏玉繩復為之考,且謂:「別於九品,確當為難。毫釐之差,誠所不免。而屢經傳寫,紊脫尤多,非盡班氏之咎。」按:人表自三皇迄秦,聖智賢愚凡二千百十三人,後世藉以考鑒得失,可為法戒之資。唐韓佑仿之作續古今人表十卷,惜不傳。顧氏棟高作春秋人物表,分賢聖、純臣、忠臣、功臣、獨行、文學、辭令、佞臣、讒臣、賊臣、亂臣、俠勇、方技十三等。又列女表分節行、明哲、縱恣、不度三等,品核較精,然採列未備,視人表體例有殊。修史者誠能循班氏之軌,辨析九等,代繫以表,俾一朝淑慝之分犁然顯著,不有裨於勸懲之道歟!

藥詩[编辑]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云:「陳亞之喜賦藥名詩。藥詩者始於唐人張籍,有『江臯歲暮相逢地,黃葉霜前半下枝』之詩。人謂起於亞之,實不然也。」余按:梁簡文帝集中有藥名詩,如「燭映合歡被,帷飄蘇合香」、「石墨聊書賦,鉛華試作粧」等句,是藥詩亦不始於張籍矣。

二母知人[编辑]

王珪隱居時,與房玄齡、杜如晦善,母李嘗曰:「而必貴,然未知所與游何如人。」會玄齡等過其家,李窺大驚,敕具酒食,歡盡日,喜曰:「二客公輔才,汝貴不疑。」潘孟陽母,劉晏之女。初孟陽為戶部侍郎,劉憂曰:「以爾人材而在丞郎之位,吾懼禍之必至也,試會爾列吾觀之。」因徧招深熟者。客至,劉視之喜曰:「皆爾儔也,不足憂矣。向末座慘綠少年何人也?」曰:「補闕杜黃裳。」劉曰:「此人全別,必是有名卿相。」二母知人,一信之於未達之前,一察之於既顯之後,其識鑒皆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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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生肖中兔、蛇、猴皆不入卦象,凡言虎之卦三,履、頤、革。而說卦不及焉;言馬者八卦,坤、屯、賁、大畜、晉、暌、渙、中孚。而說卦取象,且有三卦,乾、震、坎。知馬之為用廣矣。

李德裕張孚敬[编辑]

李德裕以蔭入官,乃抑進士科;張孚敬登第,在部觀政,迨議大禮,擢學士,諸翰林不與並列,後乃盡黜翰林官。視古大臣忘私進賢,蓋迥殊矣。

擬旨[编辑]

明仁宗時,夏忠靖公原吉擬旨多云:「某部知道。」或以問公,公曰:「予奪之柄,非臣下所敢專,故付之六部定其可否,而復取上裁,則事有所分而權不下移。」旨哉,言乎!宜至今因之不改也。

荀崧女[编辑]

荀崧為襄城太守,為杜曾所圍,力弱食盡,崧小女灌年十三,率勇士數十人踰城突圍,夜出詣平南將軍石覽乞師,又為崧書與南中郎將周訪請援。訪遣子撫率三千兵會石覽,俱救崧,賊聞兵至散走,灌之力也。奇節如此,紀載罕有,惜晉書僅誌此一事,而不詳述其生平。

𦐝[编辑]

丹鉛總錄謂:「後周皇后服制:受繭則服鷩衣,聽女教則服鵫衣,歸寧則服𦐝衣。鵫、𦐝字惟見此,蓋蘇綽所制也。」余考:「𦐝」字字書不載,而「鵫」字則見於爾雅釋鳥,云:「雗雉,鵫雉。」註:「今白鵫也。江東呼白雗,亦名白雉。」宜云𦐝字惟見此,乃合。

鳩槃茶[编辑]

太平廣記夫為婦吹火詩:「吹火青脣歛,添薪墨腕斜。遙看烟裏面,恰似鳩槃茶。」「鳩槃茶」乃佛經語,或作「拘辨茶」、「究槃茶」、「恭畔茶」、「弓槃茶」,皆一也。言甕形似冬瓜也,以是為喻,狀其容之醜也。前乎此者,莊子有之,云:「甕㼜大癭。」

獨寢不慙於魂[编辑]

劉勰新論「獨立不慙影,獨寢不愧衾」,蓋本晏子春秋「獨立不慙於影,獨寢不慙於魂」。「魂」字實勝「衾」字。

四字異體[编辑]

四字異體而音義皆同者,惟麤、粗、觕、麄。麤,古麄,俗粗、觕通用。

楊修劉顯[编辑]

魏武題「活」字於門,楊修知其嫌門闊;又題「合」字於酪杯蓋頭,楊修知為「人一口」;梁武署沙門訟田者曰「貞」,而劉顯知為「與上人」。二子之才雋矣,然卒為所忌,聰明何可恃乎!

烏程三相國[编辑]

明季烏程有三相國,所居相距不過九里,時有「九里三閣老」之謠。朱文肅公國楨倡「均徭」之議,東南大水,又請改折,德澤及人,鄉邦推重。沈㴶結納客、魏,溫體仁奸私誤國,閭里羞稱之。三人皆載明史,而府縣志列傳獨詳文肅事實,沈、溫則諱而不書。肆志一時,隕名千載。嗚呼!此亦足以為鑒戒也。

孔子弟子考[编辑]

朱竹垞太史孔子弟子考謂「歐陽子有言:『受業者為弟子,受業於弟子者為門人。』試稽之:論語所云『門人』,皆受業於弟子者也。『顏淵死,門人厚葬之』,此顏子之弟子也:『子出,門人問』,此曾子之弟子也;『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又『門人不敬子路』,此子路之弟子也;『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此子夏之弟子也,孟子曰:『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此子貢之弟子也」云云。然余觀論語,「童子見,門人惑」,此當為孔子之弟子,不得謂是孔子弟子之弟子也;「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此當為子夏之弟子,不得謂是子夏弟子之弟子也;「孟子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此當是孟子之弟子,不得謂是孟子弟子之弟子也。以此證之,朱之說豈其然乎?

久任[编辑]

牧民官必使久於其任,而後與民相習,得以盡撫綏之略。明興百餘年間,澄敍官方,勤求上理。居職最久者,如趙登知湖州府,自宣德至正統十七年;劉綱知寧州,由建文二年進士,官府谷知縣遷擢,在寧州三十四年;吴祥知嵩縣,自永樂至宣德三十二年。中葉以後,此風漸渺,吏治亦不如前矣。

名號諡[编辑]

堯、舜、禹稱名,湯稱號,文王、武王稱諡,由質而文,即此亦可覘世運。

田田錢錢[编辑]

女子雙名最多,獨辛稼軒妾田田、錢錢,因其姓而名之,與其他雙名者異。

謄錄[编辑]

浙人鄉試,每以金貽謄錄手之善書者,潛遞關節,屬其謄卷硃色鮮明,字畫光整,易動閱者之目。亦有已獲科名者,貪得厚利,冒應是役,甚至私擕墨筆,點竄試文,中雋則可得重酬。此風始自紹興人,沿及諸郡。道光丙午秋試,士子一萬一千餘人,其不購謄錄者祇三千餘卷,僅得售三人。蓋以字迹潦草,校文者以辨識為苦,輒屏棄不觀也。猶憶壬辰榜後,謁見房師樂平齊星舟先生雙進,嘉慶丙子舉人,官終石門縣知縣。先生謂:「汝文佳而字體模糊,耗我半夜心力始能辨晰。尤賴主司愛才,取墨卷校對,方得入彀。」爾時購謄錄者未多,而弊已若此,幸遇樂平、山陽、天津三先生,不致擯棄,知己之感,畢世勿諼也。

作者七人矣[编辑]

「作者七人矣」,王氏謂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包氏謂荷蕢、荷蓧、儀封人、晨門、楚狂接輿、長沮、桀溺;程伊川又謂「作者」之謂聖,羲、農、黃帝、堯、舜、禹、湯是也;袁俊翁四書疑節則謂專指當時而言,宜主包氏之說,特封人本以得時行道為心,初不與彼六人同行,當以微生畝易之。此說創而實確。

揚無咎[编辑]

楊姓皆從木,惟宋清江揚無咎祖漢子雲,從扌不從木,二千年來典籍中不多見也。

鄉會試題[编辑]

鄉、會試題,首題論語,則次題為中庸,首題大學,則次題為論語,三題孟子,此定例也。道光庚子科,山西首題「德潤身,心廣體胖」,次題「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以無論語題,主試皆獲譴。吾浙鄉試出大學題,闈中必有火災,故老相傳康熙初三次皆然。康熙癸卯首題「生財有大道」一節,壬子首題「如切如磋」六句,庚午首題「無所不用其極」。自是以後,浙闈不復出大學題,蓋沿以為例矣。

奇名[编辑]

明番禺羅賓王官南昌府同知,罷歸,築哭斯堂於里門,此堂名之最奇者。吾邑馮學博嗣京取「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之意,築別業曰大悲菴,此菴名之最奇者。朱竹君學士視閩學時,令士子人采一石,築亭署中供之,各鐫姓氏於上,顏曰「三百三十三士亭」,此亭名之最奇者。洪洞范鄗鼎所著雜文名草草草,此書名之最奇者。

宋觕山詩[编辑]

宋觕山大令,乾隆戊申孝廉,中歲宰扶風,七載即挂冠歸,著有紅杏軒詩鈔。其宰扶風時,案牘之暇不廢吟詠,所賦小遊仙詩有云:「本是瑤池會上仙,浣紗小謫玉河邊。自言愛女佳期近,又索黃姑助嫁錢。」「暫插朝天白玉簪,歸來依舊擣雙砧。七襄任汝纖纖手,爭奈銀河負債深。」「甫報瑤池桂樹秋,武皇又作絳河游。上清畢竟論門第,怪道登仙總姓劉。」「漠漠春陰淡淡烟,揚州未到早腰纏。早知駕鶴飛昇易,悔讀黃庭五十年。」蓋皆有為而作。斷句如陳思王墓云:「姦人有後天難問,才子封王福未慳。」虎丘云:「廡下千秋高士少,水邊三月麗人多。」亦研錘入妙。

李鶴杉[编辑]

李鶴杉學博博聞強識,才藻富有。小試以長鬣呼餘皇賦受知於學使李芝齡師,入邑庠第一人,稱為李長鬣。道光甲午闈作,為副主試歙縣徐廉峯太史寶善所賞,而正主試以次藝犯下,黜之。「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題文用「血氣」二字。旋於乙未獲售入都。太史招之往,使在弟子之列。李獻詩有「名傾元叔登朝日,恩感昌黎薦士年」之句。寓都門,得詩盈篋,編為北行草。其贈端木鶴田舍人一律最佳,詩云:「歲星游戲住人間,車馬盈門自閉關。一架藤花留散吏,舍人寓寄園紫藤精舍。十年薇省話清班。海隅應詔恩原渥,日下讎書老未閒。料得韋編三絕後,舍人著易指已刊。等身事業付名山。」

遷居詩[编辑]

舒鐵雲孝廉寓居吾里鄉思橋,偶與友人書云:「比張融之居建業,彼尚多此一舟;若相如之返成都,我并無其四壁。」沈青齋觀察見之,即以南花橋老屋借居,且寓書曰:「但住無妨,且行弗顧,所望泥金之捷先賁蓬門耳。」舒因賦詩以謝,有云:「南花橋頭秋水綠,扁舟願寫移居圖。移居之圖尚可寫,羌此高義今則無。」時乾隆甲寅歲也。

父子能詩[编辑]

宋浦城詹應之慥、詹元善體仁父子能詩,厲樊榭宋詩紀事皆遺之。應之寄胡籍溪詩云:「雨過溪頭鳥篆沙,溪山深處野人家。門前桃李都飛盡,又見春光到楝花。」春懷示鄰里句云:「斷牆著雨蝸成字,老屋無聲燕作家。」元善幽居詩云:「投老安閒世味疏,深深水竹葺幽居。牀頭昨夜風吹落,多是經年未報書。」風致俱妙。

彡石公詩話[编辑]

先伯父彡石公詩話謂:「吴穀人祭酒深於友誼,少與沈臞葊交最篤。臞葊病劇,適自嚴江歸,急往視之,但及一執手而已。因哭之以詩云:『我作孤游君獨愁,獨愁春去又成秋。半年愴我方歸棹,一病聞君已臥樓。舊事可憐如夢過,輕帆幸不被風留。只爭片刻猶相見,得見能教不淚流?』清空一氣,讀之悽惋。今觀全集中所刊,已皆改易,云:『無限凄涼對素琴,曾於賤子託知音。友朋實有家人意,風雨寧渝生死心。獨立無端斜照冷,此情千古大江深。但逢峯歗泉吟處,認爾魂歸楓樹林。』氣格雖較莊重,然轉遜前作之真摯,並錄之,以質精於斯道者。」

徐鶴舟[编辑]

同里徐鶴舟布衣石麟,籍隸烏程,少孤而貧,訓蒙自給。程筠軒茂才倡梅魂詩,索和於人,徐作為所賞,以女字之。未娶得痿疾,乃更刻苦為詩。病三十載忽起,程方將送女畢姻,而徐竟以傷暑暴卒。其從姪春粼為刻遺稿以行世。其梅魂詩云:「仙姿縹緲總無形,歸去羅浮與洞庭。玉笛吹殘空自怨,瑤琴撫罷遣誰聽?雪寒孤月村邊白,烟冷數峯江上青。欲覓芳蹤何處所?滿林香霧夜冥冥。」斷句如:「淡烟三畝竹,斜日一村鴉」,「山雲秋帶雨,海月夜生潮」。「桃花山路分諸澗,楊柳人家聚一村」。俱佳。

王曉菴[编辑]

震澤王曉菴處士錫闡,學究天人,尤以濂、洛、關、閩為己任。崇禎甲申之變,欲死者再,父母強持之乃止,遂閉戶不出,窮約終身。嘗賦絕糧詩云:「盡道寒灰不更然,閉關豈復望人憐。平時空慕榮公樂,此後方知漂母賢。何必殘形仍苟活,但傷絕學已無傳。存亡不用占天意,矢志安貧久更堅。」與吴江潘次耕太史耒交甚篤,嘗遺潘書論史學云:「世稱良史三家:司馬氏、陳氏、歐陽氏。龍門進呂雉於本紀,而孝惠、兩少帝不序,子宏尚著其名,前少帝且逸之。陳壽帝魏退蜀名吴,寇忠武而賊壯繆。永叔於亂臣賊子,一切帝制予之名號,稍正者,悉被貶黜,千古謂之良史,良史矣!紫陽綱目,俗尚薄之,下至季漢書、宋史新編,誰復罹齒!故知良不良在乎幸不幸,不在義之正不正、事之核不核也。」持論精覈,最為潘所服膺云。

一綫天題辭[编辑]

西湖飛來峯下一綫天,巖洞幽深,為避暑勝境。關雲巖侍郎題辭刊石云:「龍洞𥦖窱,鷲峯嶙峋。岩松偃蓋,澗草敷茵。六月無暑,四時有春。聽泉品石,養性怡神。」字作八分體,秀潤可愛。

道情[编辑]

徐靈胎徵君穎悟絕人,游庠後厭薄時藝,歲試,題詩卷後:「徐郎不是池中物,肯共凡鱗逐隊游。」因是見黜,以布衣終其身。於學無所不通,尤精醫術,名重一時。好作道情,一切詩文,皆以是代之。自謂搆此頗不易,必情、境、音、詞處處動人,方有道氣。著有洄溪道情行世,錄二首於左。勸孝歌云:「五倫中,孝最先。兩箇爹娘,又是殘年。便百順千依,也容易周旋,為甚不好好的隨他願!譬如你詐人的財物,到來生也要做猪變犬。你想身從何來?即使捐生報答,也只當欠債還錢,那裏有動不動將他變面!你道他作事糊塗,說話欹偏,要曉得老年人的性情,倒像了箇嬰年,定然是顛顛倒倒、倒倒顛顛。想當初你也將哭作笑,將笑作哭,做爹娘的為甚不把你輕拋輕賤?也只為愛極生憐,到今朝換你箇千埋百怨。想到其間,便鐵石肝腸,怕你不心回意轉!」丘園樂云:「做閒人,身最安,無辱無榮,無惱無煩。朝來不怕晨雞喚,直睡到紅日三竿。起來時籬邊草要芟,花邊土要翻,香蔬鮮果尋常饌。只聽得流水潺潺,鳥語關關,頑兒癡女跟隨慣,綠蓑青笠隨時扮。也有幾箇好相知,常來看看。掛一幅輕帆,直到我堂灣,帶幾句沒要緊的閒談細細扳。買碎魚一碗,挑野菜幾般,煖出三壺白酒,喫到夜靜更闌。」

場屋中忌諱字[编辑]

場屋中用忌諱字,往往被黜。嘉慶丁丑,孔梧鄉學博卷已入額,旋因詩中「聖化」二字見擯,以死亦言化也。嘉善陸孝廉浚,工制藝。道光癸巳春闈,首藝識者决其必售,陸亦自謂文可奪命矣。榜發,竟被放。比閱落卷,則主司已填中式名次,復塗去,以次藝用「騫崩」二字也。捧卷大哭,目盡腫,尋得病,卒於都中。丙申殿試,何子貞太史卷已列進呈十卷之首,旋以「大行」二字為閱卷大臣某公指出,改置二甲第八名。應制詩賦尤宜莊重,袁簡齋太史己未會試,詩題「因風想玉珂」,以「聲疑來禁苑,人似隔天河」一聯,幾被斥,賴尹文端公力爭始獲雋。家鯤溟姪辛巳秋試,三藝俱為主司所賞,以詩有「嫦娥如許近」句見擯。又汪龍莊大令,乾隆乙未科會試,中式第三,大總裁嵇文恭公以「鐙石觀書」詩中用「重瞳」字,史記不專指舜,不便進呈,移改四十六名。可見衡鑒者抉擇精嚴,即應用字面,亦當審慎也。

土物[编辑]

杭州省會,百貨所聚。其餘各郡邑所出,則湖之絲,嘉之絹,紹之茶、酒,寧之海錯,處之甆,嚴之漆,衢之橘,溫之漆器,金之酒,皆以地得名。惟吾台少所出,然近海,海物尚多錯聚,乃不能以一最佳者擅名,此明王恒叔士性廣志繹之言也。自今觀之,如杭之茶、藕粉、紡綢、紙扇、翦刀,湖之筆、縐紗,嘉之銅爐,金之火腿,台之金橘、鮝魚,亦皆擅土宜之勝,而為四方之所珍者。

兩世秋元[编辑]

道光丙午科,浙江解元嘉興張慶榮,乃嘉慶戊午解元張廷濟之子,猶及身親見之。六十七名歸安鄭訓成,曾舉丁酉、己亥、甲辰三次副車,年甫二十五。時人為之語曰:「四科鄉薦咸推鄭,兩世秋元豔說張。」

竹夫人[编辑]

「保抱擕持,朕不忘五夜之寵;輾轉反側,爾尚形四方之風」,宋李公甫所作竹夫人封詞也,工妙鮮匹。朱瓣香同年又仿毛穎、革華之例,作倚玉山房夫人鮑𤫩瓏傳,有云:「夫人撰有抱青集,子夜歌云:『感郎綢繆意,許儂情久長。郎意雖云熱,儂心祇自涼。』『肯以雨露濃,而忘抱冰雪。郎自竭郎歡,儂自盡儂節。』『蘭蕙有幽馨,桃李多豔姿。阿儂無他好,虛心足郎師。』」寓意深婉,得風人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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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史補曰:「黃帝登仙,其臣左徹者削木象黃帝,帥諸侯以朝之。」後世祀鬼神用像,蓋昉於此。

西征日記[编辑]

吾里孔雅六茂才憲采,績學能文,尤敦品誼。嘗游秦中,歷主古莘、文昌、岷陽書院講席。訓迪諄諄,士心悅服,以文就質者甚衆,坐是得眩症,遂歸。撰西征日記,備載游蹟,有云:「蘭州西門外橋名鎮遠,以船為之。橫排二十四隻,自南岸達北岸,每船相離尋丈。船填土石,頭尾用大鐵索,囊磚石沈河底,復用大鐵鍊連貫之。鍊環大如盤,余兩手不能舉一環,不知幾何重也。兩岸均有鐵柱插沙土中,大合抱,出地約丈餘,相傳為明初所鑄。船面鋪大木板數層,以草土填平,沿河聯以紅欄。凡往來甘、涼口外者,悉由此橋,車馬日以千計,諺所謂『天下黃河一道橋』是也。冬河冰合,制府率僚屬祭河神,始拆船橋,車馬皆行冰上。正二月間冰泮,仍駕以橋。冰橋之最可危者,在將泮未泮時,兩岸冰已有罅漏,車馬仍往來如織,旁觀為之寒心,習慣者自若也。」雅六有渡冰橋不果詩云:「腳踏黃河冰,魂飛白塔山。黃河對岸山。山峭險而峻,冰薄危乎艱。往來車馬馳間關,已溺猶將凋朱顏。如何以身臨深淵,父母髮膚同一斑。不如仍上望河樓頭去,崑崙星宿影落杯酒間。」望河樓在南岸,今為皇華館。

恩科[编辑]

本朝待士極優,凡有覃恩,必有鄉、會恩科。萬壽恩科則始於康熙五十二年,歲在癸巳。時士子以上六十萬壽請開恩科,事下禮部,咸以舊例所無難之。大學士王公掞時為尚書,獨曰:「以萬年之聖主,當六旬之大慶,此豈有成例可援?若以靡費為嫌,則民間家長生日,子孫僮僕尚不惜出所有招集賓客,矧富有四海,而區區計及於此?」遂如所請以上,立命舉行。自後乾隆、嘉慶、道光,皆踵行盛典,皇太后萬壽亦皆有恩科。而道光三十年間,正科十,恩科五,共計十有五科。恩澤之渥,文治之隆,亙古未有也。

袁隨園[编辑]

袁隨園詩名重一時,近則訾為佻薄者多,且詆其晚年放蕩之失。平心而論,其為宰時,清勤明决,無愧循吏。嘗言:「為守令者,當嚴束家奴吏役,使官民無壅隔,則百弊自除。」其為政,終日坐堂皇,任吏民白事。有小訟獄,立判遣,無稽留者。多設耳目方略,集鄉保詢盜賊及諸惡少姓名,出所簿記相質證,使不能隱,則榜其姓名,許三年無犯,湔雪之,奸民皆斂迹。又其生平事母孝,友於姊弟,篤於故舊。嘗為亡友沈凡民司祭掃,三十年如一日。程編修晉芳死,負五千金,往弔,焚其券,且撫立其孤。喜汲引後進,成就者衆。蓋其經濟行誼,皆可師法,惜為才名所掩也。

志學箴[编辑]

楊至堂河督與林文忠公同官有年,文忠以「學有經法,通知時務;行無瑕尤,直到古人」書贈楹帖,河督因作志學箴,以發明其意。云:「士希賢,曰尚志。惇五典,敬五事。先植基,經與史。漢、唐、宋,漢學精於訓詁,唐學詳於疏證,宋學深於義理。學無異。非漢、唐,則典章制度無存,故注疏為尚;非程、朱,則風俗人心莫挽,故踐履為先;其於學之實事求是,一也。凡七略,原其始。若九能,餘技耳。思濟人,務求己。依於仁,壽命久。」久,古讀若己。詩旄邱「久」與「以」韻,六月「久」與「喜」韻,蓼莪「久」與「耻」韻。○漢鏡銘「長保二親利孫子,作吏高官壽命久」。吾友高伯平之子行信以說文字作篆刊之,附跋謂論學大公,息羣儒之聚訟,良然。

麗辭[编辑]

趙清獻詩有「春窗惱春思,一枕杜鵑啼」之句,司馬溫公詞有「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之句,范文正詞有「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之句,韓魏公詞有「愁無際,武陵凝睇,人遠波空翠」之句,林和靖詞有「羅帶同心結未成」之句,後學每以之藉口,競作麗辭。不知惟立品如數公,乃可偶一為之;若後生小子,沾沾焉於此求工,鮮不為心術之累。

高文端公[编辑]

滿洲高文端公晉由監生授泗水令,洊歷府道,至兩江總督,晉文華殿大學士,仍留兩江總督之任,未嘗一日立於朝。特恩殊遇,近世罕有其比。

婦人悼亡詩[编辑]

悼亡詩多名作,而婦人悼亡詩絕少。吾邑孔瑤圃女史沈青齋觀察之母。詩云:「甘回蔗境亦何曾,卅八年光感廢興。七品頭銜添白髮,一編手澤共青燈。醫從隔歲來無益,命入殘冬續未能。風雨南窗思往事,偷生此際獨沾膺。」語獨沈摯。又嘉興戴蘭英女史詩云:「一曲離鸞唱夕暉,輕塵短夢萬緣非。可憐稚子情癡甚,猶著麻衣待父歸。」亦悽婉動人。

油汙衣方[编辑]

油汙衣,麵塗法最佳。用生麥粉入冷水調勻,厚塗患處,越宿乾透,以百沸熱湯和皂角洗之,油化無迹。

朱相國[编辑]

高安朱相國軾,九歲時,父擕至巨室某氏,某見其文秀,問讀書否,對曰:「五經甫讀畢,學作破題。」時方築室,因以「鋸木」為題,公應聲曰:「送往迎來,其所厚者薄矣。」某大奇之,擕之登樓,以「小子登樓」令對。公應聲曰:「大人入閣。」某知為偉器,令在家塾肄業,以女妻之。

勞孝廉[编辑]

勞孝廉文元,杭州人,工制藝,有聲。嘉慶己巳會試,首題「君子喻於義」一節,文有云:「小人之喻,足以盡天下之利;天下之利,不足以盡小人之喻。」識者謂得「喻」字之髓。榜發不售,旋以病卒,士論惜之。

岳忠武于忠肅[编辑]

文人立論,往往好逞偏見,如魏叔子謂岳忠武不當班師,侯朝宗謂于忠肅不諫易儲,非社稷臣,皆拂乎理之正。仁和應潛齋徵君撝謙云:「恢復者,一時之功也;受命班師,萬世君臣之正也。武穆之全者大矣!終宋之世,將無一人跋扈者,誰之力也?坤六三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武穆之無成,乃所以有終也。」此論出,而忠武之心白矣。袁隨園云:「大臣者,以安社稷為容悅者也。彼正統者,得罪於社稷人民,譬如吏棄城,將棄軍,遺敵之擒而僥倖返國,幸矣。復欲償其官、蔭其子孫,此何理也?夫忠肅,固社稷臣也。但願其君有治世之大功,不願其君有謙讓之小節。就使博一諫名,未必遽干主怒而不出此者,其所見者大而用心純故也。」此論出,而忠肅之心白矣。

眉生姪詩[编辑]

眉生姪秉樞,幼穎悟,八歲學為文,落筆雋敏,異於常兒。道光癸巳游庠,年甫十三,旋於丁未入詞林,乙巳春闈後,留寓京邸。嘗賦都門愁思詩,為諸名宿所稱,茲摘錄其二首。云:「人海茫茫自溯洄,遣愁聊復一樽開。孤吟欲與秋聲敵,百感都隨月影來。未了名心休作達,慣經離恨轉生才。頻年書劍飄零極,不信黃金舊有臺。」「麝煤燒盡雁書沈,迴首鄉園思不禁。雲裏關山孤客夢,月中砧杵萬家心。生偏耐冷憐秋菊,倦即知還愧暮禽。檢點寒衣更惆悵,緇塵痕比去年深」。又高唐州詩云:「滿院琵琶閙夜分,離人到曉不曾聞。夢魂先要尋家去,那有閒情管雨雲。」語亦清俊。

給燭[编辑]

殿試不給燭,歲試、科試亦然。制科雜錄云:「康熙己未,試博學鴻詞,晚出者十餘人,皆給燭竣事,洵為破格掄才。」道光間,濱州杜石樵侍郎堮督學浙江,士子亦得給燭。吾郡某生,能文章而搆思甚遲,作字又拙,歷試以不完卷被黜,年四十餘,猶困童子試。比公按試,某日晚僅錄首藝,公命給燭完卷,俾游於庠,逾年遂登賢書。公之待士寬仁類如此,宜其躬膺多福,後起熾昌也。

徐觀察[编辑]

婁縣徐玉厓觀察長發,備兵蜀中建昌,接僚屬之暇,輒與諸生講學,民安之,忘其為長吏達官。年七十乞歸,賦詩留別,有句云:「風雨將闌防失足,溪山大好要回頭。」語意深切,可為戀棧者指引迷津。

錦囊集[编辑]

武康徐雪廬孝廉熊飛,采輯當代雜流詩為錦囊集二卷,頗多佳句,節錄以廣其傳。秀水錢梅,號玉崖,賣肉韭溪橋下,以好詩貧其家,乃肩二竹筐置彘首、羊胃、雞跖、鴨䐹于中,售諸市以自給。筐下詩幅鱗次,遇小異流俗者輒出以贈之。登凌秋閣云:「江涵斜日千砧急,人倚西風一劍寒。」金陵懷古云:「天際楸梧留二寢,雲間宮殿失千官。」嘉興郁心哉,字秋堂,寓乍浦以沽菽乳為生業,自稱粗糲腐儒。和王墨莊移居詩云:「占斷清陰數畝賒,水村茅屋作烟霞。先生不種門前柳,漁父空尋渡口花。春暖聞鶯初囀藥,月中放鶴自煎茶。世人那得知名姓,此是方壺隱士家。」海鹽張炎,字淡玉,嘗賣餅平湖之清溪。日肩爐釜,行吟村落間,得句就村夫子索筆硯書之,餅為兒童攘竊一空,弗顧也。咏白菊句云:「老圃月三徑,曉霜秋一籬。」為時所稱。南匯張宏,字野樓。少工詩,以嗜酒致貧,困頓不能自給,辱身為門隸,循牆覓句,終日不休。春日吴門道中云:「渡江三日雨,寒食一村花。」登閘港橋云:「風濶片帆來極浦,天空一雁度斜陽。」華亭朱鐸,字愚谷,獄卒之子。嘗於鄰館見綱目殘本,讀而悅之,因蓄錢購書,苦不能多,見人輒問:「家有書乎?」乞借讀。後得高青丘詩,大悅之,朝夕諷誦,下筆輒似青丘。後以父老更役,為獄卒閱十年。院司讞獄,偕衆獄卒至蘇州,及期當歸,謂衆曰:「我為獄卒,以養父也。今父死,我何獄卒為?然不可以是辭於官,因循至今。公等自去,我不歸矣。」遂赴水死,聞者莫不悲之。怨歌云:「昨夜春風來,庭前弄顏色。不用下珠簾,是儂舊相識。」焚香云:「焚香小閣前,幽緒忽悽然。親老愁更役,詩多那換錢!風花判落溷,山豆莫成田。坐憶當年事,生涯亦可憐。」甘泉湯振宗,字繡谷。負才不遇,嘗依人紀綱鹽筴,往來豫章、荊、楚間,苦吟不輟。答唐淡村云:「風雨空庭花落後,江湖秋水雁來初。」即事云:「華髮無情催客老,青山不語看人忙。」平湖陳文藻,字愚泉,以薙髮為業。年未及冠,即工五七言,後為童子師,專意吟詠,所詣益進。游僧院云:「看花香引路,坐石蘚侵衣。」郊行云:「漁艇迎涼依柳泊,村雞報午隔花啼。」秋日同人村店小飲云:「負山茅屋松成徑,臨水漁莊竹擁門。」錢塘阮松,字秋山,業薙髮。所居與余慈柏學博為鄰。學博擅墨梅,阮得其指授,間作小詩,亦清妙有神韻。雨夜懷友云:「聽到更殘倍寂寥,西風送雨轉蕭蕭。空山一夜泉流急,人隔前村舊板橋。」

難經經釋[编辑]

徐靈胎難經經釋,辨正誤謬,有功醫學。其釋分寸為尺,分尺為寸,云:「關上分去一寸,則餘者為尺;關下分去一尺,則餘者為寸。」詮解明晰,可謂要言不煩。

董枯匏[编辑]

秀水董枯匏茂才燿,禀其父石農山人家法,書畫皆秀逸,詩品沖淡似韋蘇州。句如:「浮雲拂澄宇,白日下危檐。雲淨淡溪色,松高落翠陰。」又詠閩蘭不開花云:「孤芳不媚世,空谷甘寂寞。移種庭階前,幽懷欣有託。真意不在花,勿厭得氣薄。不見木槿花,朝開暮還落。浮榮亦何為,吾將藏吾樸。」寄託高曠,即此可見。

任子不齊[编辑]

秀水盛秦川大令百二,任城書院學海樓釋奠先賢任子記謂:「任氏譜載任子少孔子六歲。楚以上卿禮聘不就。有詩傳、禮緯考及逸語三篇,其弟子有東門子高、蒯伯儀。皆他書所無,當表出之。」

晉唐文章[编辑]

歐陽公云:「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辭。」坡公云:「唐無文章,惟昌黎送李愿歸盤谷序。」蓋取其意識高卓、合於樂天知命之旨耳。若論文章,此豈足以盡之?至於宋之文章,苟持此意衡之,其惟坡公之赤壁賦乎?

聰訓齋語[编辑]

桐城張文端公英聰訓齋語有云:「讀書者不賤,守田者不饑,積德者不傾,擇交者不敗。」四語可括諸家訓辭千萬言。

陶弘景[编辑]

陶弘景受知於齊帝,迨梁武兵至新林,遣弟子戴猛之假道奉表。及聞議禪代,又援引圖讖數處,皆成「梁」字,令弟子進之。夫既自號隱居,何乃與人家國事?且忘齊帝知遇之隆,而干寵新朝,洊膺恩禮,以是遠擬巢、由,得無有餘怍耶!

除夜詩[编辑]

文衡山甫田集除夕詩至多,其甲寅除夕雜書絕句情味最勝:「千門萬戶易桃符,東舍西鄰送曆書。二十五年如水去,人生消得幾番除。」「多事關心偶不眠,隨人也當守殘年。不須更說新春事,來歲今宵在目前。」「人家除夕正忙時,我自挑燈揀舊詩。莫笑書生太迂濶,一年功課是文詞。」「小童篝火潔門閭,為說新年忌掃除。卻有窮愁與多病,無因歲晚一般驅。」「遙夜遲遲燭有花,家人歡笑說年華。人生勿苦求身外,常得團圓有幾家!」

五律句用仄聲[编辑]

五律無一句全用平聲者。一句全用仄聲,如孟浩然送友東歸起云:「士有不得志,栖栖吴楚間。」杜少陵蕃劍起云:「致此自僻遠,又非珠玉裝。」齊己早梅起云:「萬木凍欲折,孤根煖獨回。」皆是,此類尚多。

王微之[编辑]

困學紀聞王微之云:「觀書每得一義,如得一真珠船。」見陸農師詩注。陳耀文正楊以為王徽之,胡爌拾遺錄以為元微之。按:陸農師佃和孫勉教授詩:「仲舒玉杯足瑕纇,中散珠船不光彩。」自注云:「中散謂王微之。」則陳、胡之說皆誤。

黃綰[编辑]

明史黃綰為紹興知府,以寬大為治。因覈陳洸獄,為張璁、桂蕚等所誣,被徵,士民哭震野,爭致贐,綰止取二錢。漢劉太守寵後,此可媲美。

桑水部詩[编辑]

桑弢甫水部詠古詩,時出新義。王文成公祠云:「千載武宗輝廟號,多緣新建大功成。」于忠肅公墓云:「黃屋何緣重入塞,可憐只論奪門功。」皆可作史評。

張浚[编辑]

楊誠齋謂張魏公有社稷大功五:建復辟之勳,一也;發儲嗣之議,二也;誅范瓊以正朝綱,三也;用吴玠以保全蜀,四也;卻劉麟以定江左,五也。然其功固大,其過亦甚多,前人訾之者衆矣。青浦王蘭泉司寇昶論尤明暢,大旨謂:「宋南渡之時,天下形勢尚可為,高宗以軍國重事付浚,而乃剛愎自用,致四十萬人坐喪於婁宿之手,四方震動,兵氣沮喪,宋之不亡,不獨諸將力戰之功,亦天幸耳。且浚而以恢復中原為己任,則曷為劾李綱擠趙鼎?宋室中衰,小人盤互,僅僅一二賢臣,而復出死力以傾軋之,專權固位,桀驁自雄,其心尤有不可問者。他如:王庶,小將也,信之而殺曲端;酈瓊,劇盜也,任之而拒岳飛;邵宏淵,驕卒也,護之而敗李顯忠。好惡拂人,故三督師而敗衂。良臣絕迹於內,良將離心於外,士卒糜爛於疆埸,宋之天下有可為而卒至於不可為,皆浚有以致之。愚以為其材甚庸,其識甚闇,其量甚狹,其自用也甚專。宋儒以南軒故交相推重,不敢作一指摘語。最可異者,至以諸葛武侯比之,或嘉其不主和議,彼韓侂胄曷嘗不伐金也!」司寇之言如此。余又考諸宋史,如:張守與浚力爭不當罷劉光世兵柄、呂祉不可令撫淮西,浚不從;仇悆說浚以精兵自壽陽、漢上徑趨舊京,浚不能用;汪伯彥既貶,浚與秦檜援郊祀恩,起伯彥知宣州;浚嘗薦秦檜可任大事;富平之役,楊晟、吴玠力言勿輕進,郭浩言當分守其地,犄角相援,俟釁而動,浚皆不聽;又以督府乏用,議加征於民;又不救陳東、歐陽澈死,且奏胡珵筆削東書,欲使布衣挾進退大臣之權,幾至召亂,將珵追勒編置。蓋其生平瑕纇,未可縷數矣。

[编辑]

仞字解,包咸七尺,趙歧八尺,王肅四尺,應劭五尺六寸,朱子注論語從包,注孟子從趙。程氏瑤田謂度廣以尋,為八尺;度深曰仞,必七尺。是則包說為長矣。

[编辑]

市,南方曰市,北方曰集,蜀中曰疾,粵中曰墟,滇中曰街子,黔中曰場。

丘大理[编辑]

淮安山陽丘侍講象升,官大理寺左寺副時,吴三桂倡亂,軍民為所惑。逃人五十,率衆悔悟來歸,刑部以叛逆論,事下三法司。丘引律文「逃叛自首,及能還歸,減罪二等」爭之曰:「百姓脅從者不少,若絕其歸命之誠,祇益堅其為賊耳。」衆韙其言,遂駁正,上報可。旗人有與父異居而後母與鄰人私者,父憤不能制,語子曰:「兒為我殺之!」子夜殺後母及鄰人於室,自歸有司,有司論極刑,部院覈擬如所論。丘持不可,曰:「春秋書『夫人孫於齊,不稱姜氏,絕不為親,禮也』。夫絕不為親,即凡人耳。彼承父治命,手刃父讐,而以大逆論,無乃非春秋之義乎?」乃以兩議上,詔特從末減。其平反大獄類如此。

詠菊[编辑]

先君子最愛種菊,每至秋日繁花滿庭時,招同人宴賞。嘗賦詩以寄興云:「叢叢秋色映煙蘿,老圃霜飛未改柯。氣可凌寒無礙瘦,品能耐久不嫌多。一庭清影超塵垢,三徑幽香伴嘯歌。好約前溪素心侶,東籬晨夕試相過。」

鄭中丞詩[编辑]

鄭夢白中丞小谷口詩鈔,調秀詞雅,卓然可傳。行間感興云:「半杯入手共誰論,寸管從教掌北門。東海羽書馳赤緊,西興鐘鼓斷黃昏。驚沙雁影寒雲渡,小隊鴉兵細柳屯。悽絕曹娥江上思,九旬慈母九重恩。」津門新樂府云:堆鹽坨:警侈靡也。「船頭擊鼓聲琅琅,大包捆載來蘆場,萬夫連臂如雁行。一堆兩堆作山立,千堆萬堆苦未息,赤足踏沙白於雪。海門落日寒無衣,得錢且免全家饑,東門換米西門歸。道逢主翁不相識,豪奴夜擁飛輿出,紅燈高宴梨園客。」十字圍:思水利也。「忠毅疏,潞客談,冀北何地無江南!吚吚啞啞水車動,綠楊委地春鬖鬖。長官一片心,農夫千日力。碁盤畫出十重圍,白沙化作黃金色。斥鹵可耕渠可通,古今農事將毋同。吁嗟乎!落落海濱地,茫茫古人意。居民懶畚鍤,競逐魚鹽利。豐碑下馬拜賢王,苔痕綠上斜陽字。」斷句如長城驛云:「畫本夕陽人影淡,碁盤亂石馬蹄斜。」新綠云:「含笑眉痕初嫁女,稱心袍影乍官身。」歌風臺云:「貧賤人情丘嫂釜,艱危世味太公羹。」青山鎮云:「分水入江湖尾大,背山成屋市腰長。」皆刻意新警,不落恆蹊。

韓文公闢佛[编辑]

韓文公闢佛,而詩集中多贈僧之作,後人疑之。余觀其送惠師云:「吾非西方教,憐子狂且醇。吾嫉惰游者,憐子愚且諄。去矣各異趣,何為浪霑巾?」送僧澄觀云:「浮屠西來何施為?擾擾四海爭奔馳。構樓架閣切星漢,誇雄鬬麗止者誰?」送靈師云:「佛法入中國,爾來六百年。齊民巡賦役,高士著幽禪。官吏不知制,紛紜聽其然。」皆語含規諷,與闢佛之旨未嘗相悖。至與大顛三書,則為後人譌託,可無疑也。

嵇叔夜[编辑]

「竹林七賢」,惟嵇叔夜不得其死。余按:晉書稱康恬靜寡慾,含垢匿瑕,寬簡有大量。而竟橫罹酷刑,則以不禮鍾會,遂為所譖。嗟乎!士君子處世,何可以貧賤驕人,而不恪循禮節哉!

芭蕉樹[编辑]

王漁洋居易錄云:邊司徒華泉詩「自聞秋雨聲,不種芭蕉樹」。或議之,謂芭蕉不得稱樹。因引花間詞「笑指芭蕉林裏住」,以為既可稱林,顧不得稱樹耶?余按:芭蕉樹見於維摩詰經,又謝臯羽逃暑崇法寺詩云:「棋局雨生苔蘚文,袈裟晴掛芭蕉樹。」固已先言之矣。

泉甘而酒冽[编辑]

泊宅編謂歐陽公作醉翁亭記,後四十五年,東坡大書重刻,改「泉冽而酒甘」作「泉甘而酒冽」。王漁洋以為實勝原句。今按:集中作「泉香而酒冽」,「香」字不如「甘」字為佳。

陳士奇[编辑]

陳士奇駐兵重慶,為張獻忠所執,大駡而死,可謂死得其所。當士奇督學政時,好與諸生談兵,及秉節鉞,反以文墨為事,軍政廢弛。石砫女將秦良玉圖全蜀形勢,請益兵分守十三隘,扼賊奔突,置不問,蜀以是擾。然則蜀之罹禍,士奇不得辭其責,幸以死報國,不至蒙詬於後世耳。

酇侯[编辑]

漢蕭何封酇侯,後漢鄧禹、臧宮亦封酇侯,皆屬南陽郡,音作管切。禹更封梁侯,定封高密侯。宮初封成安侯,更封期思侯,又更封酇侯,定封朗陵侯。獨何未嘗更封,且世承酇封,至王莽敗始絕。高后時,何子祿薨無嗣,迺封何夫人同為酇侯。婦人封侯,前此罕見。

作文增益[编辑]

作文固無取冗長,然用字有以增益而愈佳者,如歐陽公作晝錦堂記云:「仕宦至將相,富貴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今昔之所同也。」後增二字,作「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乃覺更勝。又作史炤峴山亭記云:「元凱銘功於二石,一置茲山,一投漢水。」章子厚謂宜改作「一置茲山之上,一投漢水之淵」,方為中節,公喜而用之。黃山谷題仁宗飛白書跋,末云:「譽天地之高厚,贊日月之光華,臣知其不能也。」集中作「臣自知其不能也」,增「自」字語意乃足。於此知作文之法,不得概以𥳑削為高。

殉葬[编辑]

秦穆公殉葬百七十七人,三良之賢而亦與焉。康公陷父於不義,乃知魏顆、陳尊己其賢洵不可及。後世殉葬之俗猶未盡革,至明英宗遺詔,始命不得以宮妃殉葬,此真能恤人命而袪敝習者。

朱侍郎詩[编辑]

海鹽朱虹舫侍郎方增,愛才若命,寒畯之士,尤加意拂拭,士論翕然歸之。道光甲申八月,考試翰、詹,詩題「昨夜庭前葉有聲」,上特賞其詩二三四六聯,硃筆加圈,拔置一等第一,遂由翰林院侍讀學士陞內閣學士。詩云:「西風昨夜吹庭館,忽聽窗前颯颯音。落葉滿階驚曉夢,涼聲一徑動秋心。夕陽古渡仍紅樹,斜月疎簾尚綠陰。此日籬邊聞語蟀,舊時枝上憶棲禽。幽懷偶觸高樓笛,清韻還添小院碪。瘦碧半叢餘弱草,濃青十里減平林。回思烟柳縈遙浦,又見霜楓染遠岑。獨有蒼松留勁節,曾霑雨露九重深。」

採芳集[编辑]

平湖錢孝廉步曾,刻其五世祖起隆制藝一卷,名採芳集。皆摘四書中艷麗字句,游戲成文,嘻笑怒駡,無所不有。如妁一字題文云:「宿瘤也,以為仙姬;姣僮也,以為嬌客。在媒或以衆見共聞,尚存廉耻,而妁乃備極其形容。優隸也,以為俊秀;貧寠也,以為豪華。在媒早以微言溫語,任意相欺,而妁乃更從而點綴。」又云:「本以婦人輕信之耳,妁復鼓彼如簧,遂使母氏專權,父雖欲禁之而不得。本以深閨獨處之嬌,妁竟誘諸覿面,遂使高堂未許,女先遙慕之而如迷。妁之巧者,意僅切於肥囊,妁之拙者,幻亦生於閱歷。倘以彼列諸冠蓋,即是蘇、張游說之儔。妁之老者,口舌既堪惑女;妁之少者,容貌并可悅男。故以彼略試逢迎,遂諧秦、晉婚姻之好。」描寫若輩情狀,如鑄鼎象形。又妻辟纑題云:「竊慨今天下之多不廉,大抵皆其妻為之也。」其母題云:「且天下容有不愛親之子,斷無不愛子之親。」一妾題云:「且三代以上多丈夫,三代以下多妾婦。上競諧媚而妾在朝,下盡逢迎而妾在野。」持論奇快,皆可作當頭棒喝。

三元[编辑]

趙雲松觀察贈三元錢湘舲閣學詩云:「累朝如君十一箇,事蹟半在青史留。」蓋指唐張又新、崔元翰,宋孫何、王曾、宋庠、楊寘、馮京、王巖叟,金孟宗獻,元王宗哲,明商輅也。張又新、孫何、王曾、宋庠、楊寘、馮京、王巖叟、商輅,史皆有傳,王曾、宋庠、商輅為名宰相,馮京為名執政。若張又新之諂附敗名,王宗哲之降賊偷生,適為科名之玷耳。按:遼史王棠傳:「鄉貢、禮部、廷試皆第一。」是亦三元也,趙詩不之及,何耶?本朝三元:長洲錢棨、乾隆己亥解元,辛丑會、狀,官至內閣學士。臨桂陳繼昌,嘉慶癸酉解元,庚辰會、狀,官至江蘇布政使。皆克敦行誼,無愧名臣。

蜜丁馬甲[编辑]

嘉慶丁卯科浙江鄉試,詩題「掛席拾海月」,紹興呂學博承恩詩云:「蜜丁曾共品,馬甲亦同名。」為主司賞識,取中三十四名。按,蜜丁,見海物異名記云:「蜜丁,魁蛤之子也。」李時珍本草綱目謂:「即瓦屋子,又名蚶馬甲。」見韓昌黎詩云:「章舉馬甲柱,鬬以怪自呈。」洪氏注云:「即今江瑤柱。」周必大亦有詩云:「珠剖蚌胎那畏鷸,柱呈馬甲更名珧。」呂詩未見佳,殆取其運典新僻耳。

七上黃鶴樓散人[编辑]

湖北黃鶴樓踞山面江,為登臨勝境。道光丙申冬,余宦游武昌,曾登七次,窮攬景物,作口號云:「半年家寄武昌郡,七度身登黃鶴樓。領取江天無盡景,平生奇絕是茲游。」迄今人事遷流,勝游難再,因作「七上黃鶴樓散人」圖章,以誌當時吟躅云。

良心官[编辑]

秀水朱梓廬休度,官山西廣靈知縣,慈惠誠信,人不忍欺。涖任七年,休養生息,民日遷善,百姓皆呼為「良心官」。

自鋤明月種梅花[编辑]

「自鋤明月種梅花」句,複見最多。宋劉翰種梅詩云:「惆悵後庭風味薄,自鋤明月種梅花。」趙復自遣詩云:「老去空山秋寂寞,自鋤明月種梅花。」元薩天錫詩云:「今日歸來如昨夢,自鋤明月種梅花。」明卓敬詩云:「雪冷江深無夢到,自鋤明月種梅花。」

朱文正公詩[编辑]

嘉慶初,和珅伏誅。御製詩頒示臣工,朱文正公和句有云:「寄語普天諸父老,共、驩曾亦事陶唐。」措語得體,為一時和章之冠。

兄弟同登科[编辑]

兄弟同登科,世所常有,而咸豐辛亥恩科,浙闈兄弟中式者獨多。秀水陳丙曾、陳誦曾,平湖方釗、方鈞,歸安張興義、張興詩,瑞安黃體立、黃體芳,皆同父也,秀水陳令儀、陳令瑜,則同祖也。而餘杭褚維塏中式二十五名。與其子成績中式二十六名。連名,其徒仁和金繩武亦同榜獲雋,褚是歲在金氏課讀。尤為科場佳話。

孔太恭人[编辑]

嘉興朱九山觀察其鎮之母孔太恭人昭蕙,幼嫺文翰,書法亦工。年十三,父笙陔明經廣南客游山左,中秋玩月,賦詩云:「今夜團欒月,清光萬里同。恐添慈母思,不敢說山東。」一時皆稱異之。觀察書法秀勁,負盛名於時,蓋得於母教者多。觀察授館職後,由京寄書,禀請迎養,作三絕句示之,有「瞻雲且緩思親念,好把文章答聖朝」,及「暇日鳳池須記取,舊汀鷗鷺莫相忘」之句。

譚滌生詩[编辑]

杭州譚滌生茂才廷獻,幼有「神童」之稱,詩不作唐以後語。所著化書堂初集,佳什綦多,節錄四首。寓言云:「顧兔豈長圓,滄桑幾更變。人生不稱意,坐覺微軀賤。山榛𨻋有苓,美人如可見。羲和鞭日車,欲去不得戀。盛年惜早衰,清鏡悲顏面。望遠生古心,涕淚如流霰。」行路難云:「讀書盡萬卷,頗識忠孝字。學道行十年,與君斟酌仁與義。人生百年不為少,追逐衣食非我事。行路難,聲莫悲。今日是,昨日非。擕手出門望白日,惟見浮雲東西南北飛。」遣興云:「江鄉聊寄跡,流水繞書堂。深竹有人語,野花隨徑香。相期與農圃,招手話耕桑。習靜空山裏,閒中日月長。」送袁藜谷歸新城云:「予已不得意,子今行路難。江湖尊酒別,風雨柁樓寒。士信無長策,貧尤戀故歡。蘼蕪山下是,欲采路漫漫。」

黃韻珊詞[编辑]

海鹽黃韻珊孝廉憲清,才調倜儻,著有茂陵絃、帝女花、凌波影等院本,為時所稱。小詞亦工,浪淘沙一闋尤饒情韻,云:「秋意入芭蕉,不雨瀟瀟,閒庭如此好涼宵。月自纏綿花自媚,人自無聊。別恨幾時銷?認取紅綃,鳳箏音苦雁書遙。醒著欲眠眠著醒,燈也心焦。」

垂訓樸語[编辑]

吾邑陳太華學博其德,明季有道之士,著垂訓樸語遺後,有云:「省閒言語以補誦習,則拙者敏;省閒心思以繹義理,則愚者通。獨立於萬物之上,乃為有志;能屈於萬物之下,乃為有養。人非聖人,不能無過,過而能改,仍是好人。故以過告我者,愛我之甚也,以過責我,則我之師也;若以過容我、諒我,則彼為君子,而我不適成為小人乎?吾人居心,常以好事望人,常以好意度人,縱使百受人欺,不失為忠厚君子。」又惜陰說云:「凡人,縱以百年為期,十歲以前,尚屬童蒙,五十以後,又屬衰耗,止有四十年可用精力,而夜復當其半,歲時、伏臘、冠婚、喪祭諸務,大略又費十年。以此思之,真所謂一刻千金。」語意警迫,學者皆當書之座隅。

卓倚兀[编辑]

卓子、倚子、兀子,皆無木字,司馬溫公書儀可證。今書作「桌」、「椅」、「杌」,流俗之誤也。

先生[编辑]

經書「先生」之稱,名義各別:論語「先生饌」,謂父兄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謂成人也。孟子「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謂師也;「先生將何之」,謂學士年長者也。儀禮「士相見禮,若先生異爵者」,謂致仕者也。今人稱師曰「先生」,而凡當尊稱之者亦曰「先生」,蓋其所由來遠矣。

來歙傳[编辑]

後漢書來歙傳「父仲,娶光武祖姑」,而隗囂將王遵,乃以歙為光武之外兄。且歙之孫稜,尚光武子顯宗女;稜之孫定,尚顯宗曾孫安帝妹。稽其世次,證以外兄之稱,則仲當是娶光武之姑耳,「祖」字疑衍文。

終篇用也字[编辑]

困學紀聞云:「歐陽公記醉翁亭,用『也』字,荊公誌葛源,亦終篇用『也』字,蓋本於易之雜卦。韓文公銘張徹亦然。」余謂終篇用「也」字,始於爾雅釋詁、釋言、釋訓三篇,凡用「也」字六百九。詩牆有茨、君子偕老篇亦然。荀子榮辱篇、孫武兵法行軍篇、論語、孟子亦有此體,公羊、穀梁二傳尤多。唐、宋以還,韓文公祭潮州大湖神文、柳仲塗李守節誌,蘇東坡酒經、陳止齋戒河豚賦、汪浮溪胡霖誌銘,皆仿其體,為後世所傳。元姚燧仰儀銘終篇用「也」字四十一,乃四言體又格之變者矣。

貪生倖福[编辑]

唐太宗、宣宗、武宗,皆以餌丹石殞身,憲宗、懿宗,皆迎佛骨後即殂。庸闇者無足怪,英哲者亦然,則害於貪生倖福之私也。

呂氏春秋[编辑]

呂氏春秋:「湯欲令伊尹往視曠夏,恐其不信,湯由親自射伊尹。」此以詭譎之術誣聖也。又謂:「孔子道彌子瑕見釐夫人。」此以比黨之說誣聖也。當日懸千金而人無能增損,高氏誘謂:「非不能也,蓋憚相國畏其勢耳!」良然。

王穀塍[编辑]

蕭山王穀塍大令宗炎,學問淹博,性尤恬退。家有中人產,僅足溫飽。既通籍,遂杜門不出,築十萬卷樓,以文史自娛。子端履入詞林,即貽之書曰:「我已知足,汝當知止,毋戀浮名而失真樂也。」因亦乞病歸。大令著有晚聞居士集,嘗謂:「宋藝祖以受禪開基,通鑑自不得以魏為篡;高宗以宗枝再造,綱目自不得以蜀為偽。」讀書論世,其說至精。又自題竹圃圖詩云:「百尺樓邊半畝園,梅花結子竹生孫。此中合與幽人住,香到芹泥綠到門。」「五十年來鬢已絲,天街塵染碧衫緇。頭銜寫入農書裏,不枉人稱老畫師。」可以想見其風趣。

陳樸堂詩[编辑]

嘉善陳樸堂上舍世鉁,幕游粵東,判牘之暇不廢吟詠。有感懷詩,句云:「家難識路何須夢?詩易窮人不敢工。」頗為時流所稱。

徐敬齋明經[编辑]

同里徐敬齋明經斐然,歸安籍。博通羣書,探研不倦,尤好為古文之學,自唐、宋以迄國朝,採輯諸家,辨其源流,擷其精粹,彙編成書。其論唐文云:「唐人無韻之文,率不可讀。昌黎突然起八代之衰,柳州起而與之敵,古文一道,蓽路藍縷之功,以二公為首。習之之精醇,可之之警拔,牧之之倜儻,表聖之安詳,襲美之縱恣,魯望之𥳑古,其嗣音也;顧宣公之沁人肺腑,衞公之絕塵而奔,於韓、柳雖非同調,亦斷不可泯,爰彙選而論定之。他若漫郎之僻濇異常,獨孤之菁華未備,張文昌流傳甚少,皇甫七客氣未除,以及劉賓客、白香山、李玉溪、羅昭諫諸人,各有所長,均非正軌,概從舍旃。」其論宋文云:「自韓、柳闢古文之一途,至北宋而極盛。蓋宋初尚沿唐季之習,柳開、鄭條、穆修、張景之徒挽之而不足,歐公得昌黎文於破簏中,登高而呼,學者響應,曾、王、三蘇輔而翼之,徂徠、涑水、河南、旴江、二劉、三孔潤色其間,秦、黃、晁、張、后山、方叔之流克承其緒,於是北宋之古文冠絕古今。嗚呼!觀止矣!南宋之文導源北宋,顧扶疎勁健則有之,而微傷於剽而不留;和平醇正則有之,而究病其直而少致。然粹然無疵文與理兼到者,朱子而外,實繁有徒,亦學者所當從事也。文鑑止於北宋。兩宋合選,寥寥罕覯,而宋人文集,搜採兩難,南宋集尤少,即藏書之家亦未數數見。數十年以來,北轍南轅,風檣篷底,有所見,即借鈔或錄草稿以歸。自辛酉迄壬辰,首尾三十有二年,得文一千七百六十七首,釐為十有六本,顏曰宋文偶見。極知不全不備,掛漏良多,然後之君子欲遴選兩宋文者,其或將有取於斯。」今其書皆散佚無存,惟所刊國朝二十四家文鈔及今文偶見行於世。

顧媚柳是[编辑]

龔鼎孳娶顧媚,錢謙益娶柳是,皆名妓也。龔以兵科給事中降闖賊,授偽直指使。每謂人曰:「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小妾者,即顧媚也。見馮見龍紳志略。顧苓河東君傳謂:「乙酉五月之變,君勸錢死,錢謝不能。戊子五月,錢死後,君自經死。」然則,顧不及柳遠矣。

薌畇公撰聯[编辑]

蕭山繆磐谷上舍安邦,幕游臨海,有姊卒於家,而甥已遠出,七年不通音問,其友代作輓聯,不當意,質之先君子,乃為題云:「七載思兒,望斷雙魚空墮淚;三秋夢豎,影拋隻雁最傷心。」繆為歎絕。又仙居王某治痘有名,其戚撰聯贈之,屢改未就,先君子援筆書云:「身居仙境成丹易,手補天功保赤多。」一時咸歎為工切。

歷代甲子紀元表[编辑]

仁和董杏塍明經醇,博通羣籍,嘗以六十甲子為格,取史、鑑所載歷代正閏紀元年號,按格分注,以便考索,名曰歷代甲子紀元表。第一甲子為黃帝元年,第十一甲子為夏少康自有仍奔虞之年,第二十一甲子為商祖辛十祀,第三十一甲子為周孝王十三年,第四十一甲子為周赧王十八年,第五十一甲子為晉惠帝改元永安之年,第六十一甲子為唐昭宗改元天祐之年,第七十一甲子為明孝宗弘治十七年。明經生於第七十六甲子之年,正月書成,適當五十初度,乃咸豐三年癸丑也。

靜宜女史詩[编辑]

鯤溟姪之繼室靜宜女史陳葆貞,嘉善陳樸堂上舍世鉁之女,禀承家學,雅擅清才,著有綺餘書室詩稿。如秋夜對月有懷外子云:「孤月上林端,秋光滿畫欄。遙憐今夜客,不向故鄉看。虛幌誰同倚,征衫淚未乾。男兒四方志,所歎為饑寒。」「豈有封侯願,空教別故鄉。料應思骨肉,誰與話溫涼。懷滅三年刺,人添兩鬢霜。上堂親已老,何日理歸航?」聞粵中有警寄外云:「落拓江湖客,行藏不自由。那堪羈旅日,重抱亂離憂。處賤無奇策,依人豈善謀!歸期應早定,江上理扁舟。」「百越愁回首,高堂有老親。頻年無信息,此日又烽塵。長是傷離別,何由共苦辛?願隨飛雁去,重作嶺南人。」王昭君云:「紫塞長門一樣悲,何心終老向宮帷。不如絕域和親去,還得君王斬畫師。」楊太真云:「一死能教國難平,馬前值得早捐生。紅顏若向昇平老,未必君王不負盟。」保陽寓中作寄外云:「紛紛塵事擾居諸,誰識清閒福有餘。儂不鳴機君謝客,且來同讀古人書。」「品誼文章泣鬼神,世間如子合長貧。請看乘傳成都客,何似臯家廡下人?」石門方幼樗參軍廷璐稱為「洗盡鉛華得正聲」,非虛譽也。

甲癸議[编辑]

烏程嚴鐵橋學博可均,才高學富,睥睨羣流。某進士來見,叩以漢書事,未盡了了,則曰:「君僅知時文耳!吾失言矣。」其玩世傲物類如此。嘗搜輯唐以前文,為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七百四十六卷,手自繕寫,歷二十七年而後成,以無資,未得付梓。著有鐵橋漫稿十三卷,詩如「虛窗三面水,老樹半邊春」、「一路聽流水,前村多落花」、「峭帆追日去,驚浪蹴山回」、「潮生滄海白,日落大江黃」,皆得唐人三昧。 嚴為建德教諭時,義烏有高才生某,為忌者所誣,見棄於其父。事聞之官,大吏欲為超度,萬難措辭。嚴聞之,乃為甲癸議一篇,致其房師閩撫韓芸舫克均。督部見之,大稱賞,據其說入爰書,事賴以解。其辭備載稿中,大略謂:「甲在外二十八年,擁高資歸,而其妻先死,其子乙年二十六,既舉秀才,儀表出羣。丙與乙素有隙,丁睨甲貲,黨丙而擠乙,稱乙姦生子,甲耻之,逐乙。而事聞令長,令長以律無文不能決,上之大吏,大吏入奏,下百官博議。癸議曰:『竊謂乙事尋常耳,可以片言昭雪。人妊十月,九月而生者常也;妊七月而生,生而壽考者,世間多有。俗說妊八月而生難育,蓋不確,闞澤在母胞八月,叱聲震外,見會稽先賢傳。其不及七月者,黃牛羌種,妊六月生,見魏略。其逾十月者:苟氏孕十二月生苻堅,呼延氏十三月生劉淵,張夫人十五月生劉聰,見晉書載記;慶都孕十四月生堯,見帝王世紀;鈎弋夫人懷昭帝十四月乃生,見漢書;附寶孕二十月生黃帝,見搜神記;陽翟有婦人妊身三十月乃生子,見嵩高山記;太康溫磐母懷身三年然後生,見異苑;長人國妊六年乃生,生而白首,見外國圖;大人國其民孕三十六年而生,見括地國圖;老子託於李母胞中七十二年,見瀨鄉記;老子母懷之七十歲乃生,生而白首,見神仙傳。載籍極博,妊逾十月者,悉數難終。甲在外二十八年而歸,而乙年二十六,蓋其妊二年無足為異,宜片語昭雪,丙丁宜不論。』大吏曰:『癸議以謂妊二年,允哉!』據以覆奏,於是甲乙復為父子如常。」余按:元史黃溍傳云:「母童氏夢大星墜於懷,乃有妊,歷二十四月始生溍。」此尤近而可徵者。

孔宥函司馬[编辑]

曲阜孔宥函司馬同年繼鑅,詩才超俊,深以學力,氣韻直逼古人。詩稿盈尺,刊未及半,錄其最著者。高郵湖作:「洪湖抱天影,炯為智者憂。萬古波濤居,一線隄防留。大官日召令,買石窮山丘。以石抗蛟怒,築堰如長蚪。下堰楚州腳,上堰淮山陬。汩汩水衡錢,化為蜃與鰌。久客熟湖水,嗚咽胸中流。」寄山陽潘四農師用陶詩擬古韻:「澤國累年饉,大官無歲荒。小吏朝暮謁,上堂復下堂。戟門列風斾,鼓角吹蒼茫。絃酒客在閣,涕泗農在場。一隄障龍蛇,城郭參丘邙。度支竭租賦,水與金低昂。老兵抱鍬臥,腹飽防河方。久客傍淮甸,閉戶空嗟傷。」揚州雜詩:「廿載邗江路,行吟動值秋。客懷看月減,往夢與雲浮。野竹山光寺,清風文選樓。旅游復何事,飄泊問沙鷗。」「藏用兩無補,聰明百不能。宦情曉岸月,詩境雪山僧。零落川光改,羈棲夜氣增。又停江上棹,來對驛樓燈。」皆卓然可傳。宥函於咸豐四年秋來游武林,徧探西湖諸勝,屢過余齋,嘗即席賦詩相贈云:「東山游釣暮雲邊,經典傳家媿汝賢。莫歎無衣聊卒歲,共憐有母傍餘年。荒衙鮭菜新𨤍綠,上國鶯花舊管弦。廿載夢回江岸曉,鷗波萬里接烽烟。」所作楹聯亦挺拔可誦,題錢武肅王祠云:「吴、越之間,至今樂土;漢、唐以後,無此賢王。」輓涇縣包慎伯明府世臣云:「衰白際時艱,孤恨荒愁,蹈東海而死;文章憎命達,片言隻字,與北斗長垂。」

彡石公聯[编辑]

從姊純葆,伯父彡石公之長女,適同里歸安丁學博仁咸,賢明淑慎,三黨交稱。其歿也,年僅中壽。彡石公哭以聯云:「墮地而半齡失恃,提擕保抱,端賴重闈,想當年教養恩深,倘泉下相逢,應亦怪爾來太早;宜家而衆口稱賢,黽勉勤劬,克襄內政,悲此日死生路隔,縱命中有定,獨何如我老難堪。」

壽序[编辑]

壽文始見明陶學士安集,至歸震川而益多。方望溪作壽序有云:「以文為壽,明之人始有之。然其知體要者,尚能擇其人之可而不妄為,而壽其親者,亦必擇其人之可而後往求。今之人則不然,其所求必時之顯人,而其文則傭之村師幕賓無擇也,其所稱則男女之美行皆備,而不可缺一焉,而族姻子姓之瑣瑣者並著於篇。」其言可謂切中。然非特壽序若是,即祭文、墓誌等亦然。即此可見世俗之陋,鮮不慕勢利而喜誇大也。

犬門[编辑]

官府案牘,有更易一字而輕重懸殊者,吏胥每藉是以舞弊,惟通州胡大宗伯長齡之封翁嘗改一字救人之生,可以為法。封翁嘗為州吏,承行盜案,犯供糾衆自大門入,已定讞矣,翁知衆犯因貧苦偶作竊,非真巨盜,言於官曰:「此到案而即承認盜情,必非久慣為盜者,今首從皆斬,似失入矣。」官以上司催迫,不及更繕招冊為辭。翁請於大字添一點為「自犬門入」,且言某仰體公好生之心,並無私弊,官悟而從之。一舉筆間而拯十餘人之命,宜其食報於後。按:五代史張居翰改詔書「一行」為「一家」,免蜀降人千餘,其事亦有足稱。

家傳單方[编辑]

單方之神驗者,可為世寶。余家傳有數方,屢試屢效,濟人多矣。恐久而失傳,特誌之。刀傷:用苧葉末糝之。端午夏至日,各采等分,晒乾俟霜降日磨末。受溼氣爛腿:用松香不拘數,釜中用水,慢火煮,以焚一炷香為度,取出松香,取出松香入冷水中,方能凝結,否則膠滯。換水再煮。如此換八次水,煮八炷香時候,松香之毒始盡。研極細末入猪油,擣爛調勻,用隔紙膏攤之。其法,以長薄油紙摺成兩方塊,一面鑿滿鍼孔,一面攤藥,將兩面合攏,藥摺在裏面,以鑿鍼一面向患處貼上,線圍扎之,勿著水,有脂流出,自愈。隔紙膏式:■半紙鑿滿鍼孔,半紙攤藥。一切瘡:用檳榔、木鱉子、穿山甲血,餘雄黃、硃砂、黑砒、大風子肉,各二錢五分,研極細末,入土硫黃七兩五錢,煮烊為錠,菜油磨搽,日三次。牙縫出血,名牙紅:用元明粉,研細末糝之。一切無名腫毒:用鮮桑枝火爇,向患處薰之。小兒頭爛,名染頭:用銅青一錢,瀝青一錢,松香一錢,蓖麻子肉四錢,同搗爛,以布一方,如染頭大,攤藥包患處。跌打損傷:用冬瓜子炒研細末,溫酒沖服三錢,日二次。

江忠烈公[编辑]

江忠烈公忠源,字岷樵,湖南寶慶人。由拔貢舉於鄉,為學官。道光二十八年,新寧逆匪寇寶慶,公與弟忠濬、忠濟、忠淑集族人團練鄉勇,屢挫寇鋒。事聞,擢知縣,賞戴藍翎,發浙江試用,權知秀水縣事。時浙西大水,公請帑十萬撫䘏,上官從其請。明年補麗水,以父憂歸。相國賽尚阿經略廣西,招之隸烏都統幕,旋以勞陞同知。募鄉人千餘,日訓練之。寶慶民善鬬,公又善撫之,故所至破賊,楚勇之名聞天下。賊竄長沙,屢追殲之。由知府擢道員,賞花翎,湖南效用。寇退而土賊四起,瀏陽徵義堂為百餘年盜藪,聚黨萬餘人,公整楚勇剿殺賊五千餘,獲大礮百餘,火藥無算。復剿湖北諸土賊,戮首至二萬餘人,升按察使。奉諭赴江南大營。會江西圍急,率楚勇赴之,與賊日夜鏖戰,賊用地雷破城,公自缺處出,奮擊,先後斬馘二千餘,城旋修固。賊復穿地道六,公率勇自城內迎掘破之。自五月十八日被圍,至八月二十三日賊始乘風遁去,城幾陷而獲安,公之力為多。詔賜二品頂帶,復臬司任。未幾,皖城告急,詔命巡撫安徽。時舊治已為賊據,改省治廬州,公至,居民大半逃散。方訓練撫輯,而賊率萬衆來攻,外援不至。十二月十六夜,賊乘大霧縋城,且發地雷,四更城破。公力戰受重傷,弁某強挽公下城,以轡進,公嚼其指乃釋手,公遂投水西門塘死,年四十有四。秀水莊芝階舍人仲芳紀公事甚詳,今節錄之如此。譚滌生茂才輓公詩有云:「悲涼許國身,奔走亦以疲。枝拄閱數旬,飲泣人登陴。雖緩雀鼠掘,誰為膏油遺?逍遙七千人,犄角空相持。軍門大星隕,山崩走熊羆。」皆紀實之辭也。

大錢[编辑]

咸豐甲寅年,以軍興費繁,始鑄咸豐重寶,當十大錢,重四錢四分,凡百錢,用通寶八十、重寶二。浙江於八月廿二日頒行,設大美官錢局主其事。考重寶錢文,始於唐乾元,嗣後南漢劉龑乾亨、閩王延政天德,宋仁宗慶曆、神宗熙寧、徽宗崇寧、理宗端平、嘉熙,遼穆宗應曆,金章宗泰和,皆有重寶錢。歷代錢制,有小錢而亦書重寶者,唐乾元、遼應曆是也。大錢而不書重寶者,如唐開元、天佑,宋大觀、嘉泰、嘉定、淳祐,明大中、洪武、天啟之類甚多。然重寶之義,似於大錢尤宜。至歷代之當十錢,如王莽之么泉一十祇重七分三銖,後周五行大布、永通萬國,唐乾元重寶、開元通寶,五代李璟永通泉寶、王延羲永隆通寶,宋慶曆重寶、熙寧重寶、崇寧重寶、崇寧通寶、大觀通寶,金泰和重寶,元大元通寶,明大中通寶、洪武通寶、天啟通寶,其製輕重不等,最重者莫若洪武通寶錢,當十者重一兩。錢制之便民而通行最久者,漢有五銖錢,唐有開元通寶錢,皆小錢也。其行大錢而不能久者,錢重則耗費繁,而無濟於國;錢輕則盜鑄多,而有害於民。今能酌輕重之宜,而與時變通,自可行之久遠也。

姚梅伯詞[编辑]

慈溪姚梅伯孝廉燮,生秉異資,於學無所不窺,尤精於倚聲。著有疎影樓詞,自題疎影調,云:「天門海嶠,倚綠梅,擫笛清響如嘯。夕隼雲盤,秋鶴風嘶,高寒或是同調。江淹、宋玉憑千古,總一樣,愁深歡眇。儘半生,鏽鋏蟫徽,託與美人香草。儂自狂歌自賞,當前任,贏得,流俗評笑。兩宋、三唐,換羽移宮,落寞詞仙多少!江篷荻雨花簾月,且暢寫,隨時懷抱。算拂牋,香北茶南,但欠紅兒嬌小。」此可想見其寄託矣。

笙鶴樓[编辑]

杭州吴山城隍廟後淳素房笙鶴樓,俯瞰西湖,境絕超曠。明胡宗憲禦倭時,曾於此籌議海防,樓額為董香光所題。落成之日,胡命酒讌賞海內文士,與會者十七人,各賦七言詩一章。後燬於火,志乘失載。馬秋藥太常履泰獨悉其事,因書額以復舊蹟。道光乙未昭文蔣寶齡繪為圖,一時詞人賦詩紀之。茲錄二首於左。「樓臺傳勝蹟,笙鶴想遺音。世事有興廢,青山無古今。尚餘秋藥叟,能話老梅林。舊地喜重築,迢迢異代心。」鄔鶴徵。「笙鶴逍遙賦遠游,太常蝶去更難留。神仙縹緲尋常事,我欲榜書籌海樓。」戴熙。

陳參議[编辑]

錢塘陳午橋參議鴻,官御史日,稽查戶部銀庫,屏絕苞苴,終日危坐,官人進茶湯皆謝絕之。越十年,庫吏侵蝕案發,刑部讞獄,咸供惟陳御史任內無染無弊,公論始出。嘗建言輪班日講,以為:「康熙、乾隆間,設官使日繕進經史講義,討論益精,義理愈出,辨別益確,施措愈明,兼可鑑別其才猷,考驗其學識。既備咨訪之具,即儲簡拔之才。」識者稱為千古名言。

周遇吉[编辑]

明史周遇吉傳載:其守寧武,「城陷巷戰,為賊執,大駡不屈。縣之高竿,叢射殺之。自成集衆計曰:『寧武雖破,吾將死傷多。自此達京師,歷大同、陽和、宣府、居庸,皆有重兵,倘盡如寧武,吾部下寧有孑遺哉?不如還秦休息,圖後舉。』刻期將遁,而大同總兵姜瓖降表至,宣府總兵王承廕表亦至,遂决策長驅。抵居庸,太監杜之秩、總兵唐通復開門延之,京師遂不守。賊每語人曰:『他鎮復有一周總兵,吾安得至此!』」是遇吉之守寧武,必不輕於一死,故為賊所憚如此。乃榆次人王珻所作節錄補聞謂:「李自成急攻城,語守陴以周遇吉獻,否且屠。遇吉聞之,使人縋己城下,見自成大駡,竟為賊磔殺。」胡天游石笥山房文轉信以為實,且斥正史陋妄,而詆遇吉之死為不合於義。果爾,則遇吉特棄城以畀賊,賊亦何必刻期謀遁哉?

赤水元珠[编辑]

孫文垣赤水元珠,闡發醫理,有裨後學。惟載製紅鉛之法,為白圭之玷。又推重石鍾乳,以本草有久服延年益壽之說,遂譏朱丹溪不可過服之言為非。不知本草稱延年之藥如蒲黃、石龍芻、雲母、空青、五石脂、菖蒲、澤瀉、冬葵子等味,未必皆可久服。本草又稱水銀久服,神仙不死,而服之者鮮不受其害,是豈可過泥其辭乎?善乎!繆氏仲淳之言曰:「自唐迄今,因服石乳而發病者不可勝紀,服之而獲效者,當今十無二三。」經曰:「石藥之性悍。」真良言也!尊生之士,無惑方士有長年益壽之說,而擅服之,自取其咎也。大抵服食之品,宜取中和,方免偏勝之害。

赤城雜詩[编辑]

余自四十歲後,不甚為詩,固由性懶,亦以此道難精,徒耗心神無益也。在台州時,詩興尚劇,嘗賦赤城雜詩,附錄八首,就正大雅:「祖德清芬守一氊,軒楹遺製尚依然。登堂重認梁間字,手澤存留六十年。」秋畦公司鐸臨海,乾隆庚子歲修葺學廨,梁間題字猶存。「師門自昔受恩偏,瞻拜空祠意愴然。沈鹿坪師司鐸台郡最久,台人士奉祀於祠。子舍遺書零落盡,不堪回首十年前。」「廿年舊雨溯依依,苜蓿休嫌壯志違。孔梧鄉司訓臨海,朝夕過從,藉破岑寂。杯酒深談故鄉事,便教沈醉亦忘歸。」「半畝空園護短牆,春來消息問羣芳。閉門漫道閒無事,排日栽花課正忙。」嚴親性嗜花,栽植滿庭。「古壇槐影鬱蒼蒼,金碧樓臺接上方,自問名心銷已盡,漫勞仙枕夢黃粱。」八仙巖祀純陽真人,香火絕盛。「踏春山徑路夭斜,勝侶招邀羽士家。西北高樓簾盡捲,夕陽影裏望桃花。」八仙巖在城西北隅,春日游人皆於此登樓觀桃花。「雙幘峯前路乍分,一聲樵唱隔林聞。秋陰夾徑鶴無語,中有幽人眠白雲。」「石徑巉巖步屧遲,碧雲深處去尋詩。夕陰欲合山光暝,猶為泉聲住少時。」

小琅玕山館詩[编辑]

嚴比玉太守詩,因未見全集,僅識數句於三卷中,今刊此書甫竣,適比玉長子伯牙大令鉷歸自滇,持其遺稿小琅玕山館詩十卷見示,云:「於甲寅歲在黔付梓,三十年前酬贈之作,皆在集中。」回憶一堂聚處,選韻聯吟,曾幾何時,而萬里招魂!中年永訣,亦可傷已。展誦既竟,補錄十首於此。相見坡云:「幽㵎越嶺聽,絕巘連雲度。深谷開要塗,峻坂障前路。峯轉迷西東,崖暗失晨暮。怪石猛虎鬥,細徑修蛇赴。接武漸盤旋,交臂各驚怖。陰壑籠晴氛,曲阿積寒霧。下礐懼高趾,沿壁阻闊步。亭亭戀夕陽,欣欣對嘉樹。念舊覿面艱,懷新賞心遇。相見幾時歡,出險猶睠顧。」散賑行云:「校場千人萬人立,但聞歡呼不聞泣。一人日給米一升,行者日少居日增。民兮免散亡,民兮脫溝壑。陳陳相因太倉粟,安得盡以濟焭獨?不言撫字言催科,羽檄紛紛民奈何!當官誰學監門鄭,圖獻流民補荒政。」寄懷定圃云:「並世此良友,斯文一作家。步趨皆學問,氣味近烟霞。閉戶揮青鏤,循陔補白華。相思不相見,明月幾回斜。」揚州贈三弟崑圃廷瑢云:「東風催客買歸舟,又向揚州作小留。鰕菜五湖尋舊夢,鶯花三月種新愁。但容人海時相見,何必家山定共游!為語看雲眠亦得,詩成還送屋西頭。」「尋芳湖上屢招邀,強與離前慰寂寥。徹夜笙歌聽北里,隔簾花雨話南朝。客中鄉淚隨春盡,身外閒愁借酒消。占得二分好明月,阿戎真比阿龍超。」到家日作云:「迴棹重尋水一灣,綠楊影裏叩柴關。兩年足履江湖險,萬里身從殿陛還。宦味略嘗雲共淡,行裝乍卸夢俱閒。只愁一紙官書促,容易歸山又出山。」九日同人翠屏山登高云:「年來我亦悵離家,插到茱萸感鬢華。萬里鄉心驚落日,一庭秋色在黃花。吟情未許催租減,帽影無妨帶醉斜。知是明年又何處,好留鴻爪印天涯。」雨霽云:「幾日濃陰匝遠村,寒波綠漲舊沙痕。春風吹過廉纖雨,一路落花紅到門。」杭州別竺雲云:「風月年年紀勝游,無端離思動殘秋。路迴日落人何處,獨上西湖舊酒樓。」板橋云:「曾向秦淮訪六朝,明漪瑟瑟柳條條。一官萬里行將盡,秋雨秋風又板橋。」

◇續編◇

冷廬臆言 重次千字文彙編跋

●冷廬臆言

明以來重次千字文者多矣,各競妍巧,小道有可觀焉。丙辰五月課孫誦習,因續次成篇,韻不協於譜,字每更其義,語或失之俚。良由率爾寄興,致違繩準,亦以見才智疏淺,遠遜昔人,為可慙也。諸作皆不避字,蓋臨文不諱之義。茲亦用其例,授梓代錄,幸大雅君子正之:道光甲辰,後歷五年,甲辰九月,丁先府君薌畇公憂,自台州歸里。閱五年己酉二月,吏部選補杭州府教授,六月到任。時當夏暑,武林服官。學舍寥落,幸離俗緣。謹隨老母,宅於斯焉。仰止孔聖,德高極天。俶垂箴猷,日星並懸。萬世師表,法誡永傳。殿宇靜邈,傍侍諸賢。丁祭鉅典,引爵布筵。慎治禮樂,兩階位嚴。湯浴馨潔,施被衣冠。俯顙伏拜,神壹躬端。祿食空縻,稱職最難。恥貽誚譏,何可即安!往者少歲,弱賤寡能。受業習勞,束脩自行。巾箱寓賞,故稿必溫。糠火夕照,慮淡志真。疑義紛積,口問耳聽。頗亦領會,屬思淵沈。論宗嵇正,詠效阮精。力薄軻政,辨黜儀秦。乃陟海岱,壬辰鄉薦,是冬計偕北行。驅車移情。登嶽浮河,超崑陋涇。摩碣輶載,稽詩囊盈。遵路緜杳,因造帝京。近瞻輦轂,宮陛連雲。公孤卿尹,列任非輕。仕途取用,青紫同榮。矯首九霄,功績莫建。辭尊居卑,姑適我願。丙申釋褐,以知縣即用,分發湖北。丁酉夏,呈改教職,僚友謂封疆大吏由縣令起家者多矣,當以遠大自期。余以才短不願也。杜門恬退,困眠飢飯。月陰滿身,岫翠對面。學廨近紫陽山,峰巒延互,環映窗牖。牆碑審別,宋高宗石經今存八十六碑,在大成門外東西兩壁,理宗賜國子監諸生碑亦在東壁。又蘇文忠公表忠觀斷碣二,皆墨寶也。楹畫耽翫。李龍眠畫至聖、七十二賢像石碣在尊經閣下。染筆命銘,磨墨作讚。玄理抗晉,隸字效漢。涼飱傾觴,熱寐資扇。短牋畏答,異書默念。經史子集,廣助聞見。石渠珍藏,假讀罔厭。仁和陸掬珊光祺典守文瀾閣書,時從借錄。招致舊雨,餘姚吴蓉峰麟書、烏程鈕秬村福釐,近在咫尺,同僚而兼舊識,情好最洽。其餘二三素心,時復過從,談藝道古,藉破岑寂。嘯歌啟讌。都籃特設,垢累散遣。主陪賓讓,杯酒競勸。鹹薑甘筍,嘗新給膳。形骸并忘,釋帶去弁。交歡比漆,要約指劒。盤桓信宿,翦燭達旦。每恐辱罪,敢務馳逐。得閒猶仙,無譽是福。起步亭皋,絳赤悅目。露圓沛珠,沙素聚玉。枝葉環羅,曰為嘉木。凌寒松多,知閏梧獨。池西梧桐,辛亥年手植,今鬱然矣。枇飄丸妍,荷張蓋覆。李翳迴廊,蘭鬱虛谷。菜根冬肥,柰果秋熟。奉杷收黍,攝裳藝鞠。手伐園條,腸飫渭竹。歸禽房鳴,潛魚池育。市糟飽雞,場薪牧犢。西眺城垣,學廨距湧金門甚近,出城即西湖。駕言出游。伊誰云從,雅人意投。每逢佳客,偕游六橋三竺間,留連忘返。談禪入廟,坐釣臨流。巖阿尋洞,溪背據樓。郡縣遼曠,足蹟幾周。東南有美,岡遙水長。靈氣所鍾,華綵發煌。璣寶映射,律音宣章。龍鱗振舉,鵾鳳颻翔。名通魏闕,紙貴洛陽。更劭篤實,本基勿荒。盟心廉直,守體謙莊。量似巨川,操等澄霜。規矩不虧,祇承懼惶。庶乎獲祐,推重四方。相此烝黎,皆存物則。君父定分,大常攸立。夫也恭淑,婦矢貞節。昆弟棠茂,士友芥合。勉茲夙夜,踐履敦敕。若男終畝,植稼營穡。如女紡絲,寸抽尺絜。維彼庸愚,善訓弗率。姿性殊下,內亡外的。斡求金銀,矜恃聲色。富甚趙孟,侈過虢國。紈綺充床,璧璇竟席。驢駒騰驤,羔雁結納。戶壁深冥,帷帳俠接。晝聆優唱,晚奏煩瑟。麗妾調笙,寵御拱策。巧語令容,笑嚬動魄。戚好惠疏,嫡佐愛切。封靡而家,轉益賊刻。鳥飛獸駭,在田利執。捕騾斬羊,毛羽烹滅。悲慼驚號,顧之傷惻。竭欲疲殆,處泰逍逸。橫霸惡肆,顛毀禍逼。貌弊易丹,髮凋催白。曦朗豈再,晦煒其昃。邙土委化,餘威頓寂。殷鑒具邇,省己宜密。遐想皇初,實始生民。黃、農宙遠,墳、索孰明。奄及中古,簡牒詳陳。唐、虞景運,觀象察衡。器使百工,二八上陞。禹、稷庭堅,左右秉鈞。琴絃解阜,鼓吹和平。傅野呂巖,英乂嗣興。勒誅叛盜,清制兵刑。羣倫欣躍,謂藉陶成。克忠與孝,敬叔睦兄。兒蒙扶持,感賴慈仁。吉慶弔祀,曲盡隱誠。糧稅早貢,康豫綏寧。洪惟盛朝,丙曜增暉。漠戎悚謝,塞羌說來。州伯軍將,府事堂哉。纓組俊妙,韓桐王槐。草莽微臣,匡濟匪才。宰邑楚地,既徘且徊。息機改圖,養親良佳。丙申在都,早有改官之志,捧檄需次,知牧令洵不易為,任違其才,必將隕越,親意亦以改官為宜,歸志遂决。續次千文,以寫厥懷。

●重次千字文彙編跋

蕭子範,胡致堂皆有千字文,獨周興嗣本最著。重次其字者,明山陰徐文長渭、仁和卓人月珂並稱於世,惜未得見。迨餘姚呂裁之章成敍明一代之事,名曰野述,辭極詳贍。近世作者益衆,若彭文勤公、劉金門侍郎鳳誥、楊春圃學博世英作,尤為世所傳誦。余友新城羅鏡泉學博以智,搜集諸家,歷三十餘年,得二十一篇,錄成一編,將以付梓,余於丙辰夏五嘗次其字,作冷廬臆言。今讀諸作,彌愜宿好。復次成篇,以為斯編之跋。語愧未工,厠前賢後,恐不免貽誚續貂爾。 惟周興嗣,夙號多聞。奉武帝敕,次千字文。廣列倫物,富隸索墳。頓凋玄髮,藉達赤心。壹夕屬草,終古垂名。載筆續為,渭與人月。若呂章成,寓指益密。呂章成野述首云:「大明洪武,受命嗣天。」末云:「臣呂章成,拜手敬書。」邇時巨手,皆嘗陟歷。上卿持衡,庶官率職。黃甲充賓,丹陛傍宅。丙照光天,辰垣拱極。皇哉煒曜,重華宣績。化駕夏、商,言法禹、稷。俯顙拜貢,八音調律。康熙時,王百朋錫聖德頌千文首云:「奉天承運,皇帝有真。尊榮安富,文武聖神。」乾隆時,彭文勤公御製全韻詩恭跋有云:「丹筆露垂,墨床星映。平上去入,自初而竟。」高宗純皇帝深賞之。楊春圃太上皇帝紀元周甲授受禮成恭頌千文首云:「聖人御宇,甲子壹周。福洪萬祀,業駕千秋。」中云:「丙辰上日,嘉慶元年。嗣皇即位,帝命沛宣。初登大寶,祇受薪傳。基承夙夜,離照當天。」增歲緜息,履祐交推。嚴眺傅席,孝答親暉。九如欣慶,百福洪嘉。帳俠羔讌,餐佐爵杯。琴劍戚會,笙阮優徘。劉金門侍郎阿雲巖館師八袠千文有云:「雲巖相公,國之元老。龍飛首歲,登朝最早。再歷丙辰,嘉慶建號。綺甲周八,年高德劭。」末云:「竭微恭敬,詠雅音長。永增百祿,願奉千觴。」楊春圃有嚴慈八十雙壽徵詩啟千文。縣邑遼漠,地承星宿。市場據巖,溪水環岫。沙岡薪飄,田路黍覆。阜翳枇柰,莽育鳥獸。祀釋廊深,弔邙土舊。丸墨勒圖,豈譏寡陋。楊春圃武業縣志跋千文首云:「縣稱武義,蓋自李唐。近連金郡,南達永常。」末云:「嘉慶甲子,簡牒初成。誰陪執筆,邑人世英。」徊顧根本,宗訓貽昆。瞻祭廟貌,慼想儀刑。節守矢直,量等涇澄。慎辨嫡妾,謙睦弟兄。位連桓信,寵縻冠纓。四知謹始,松鬱桐榮。楊春圃楊氏譜跋千文末云:「綵牋詳也,巾箱寶諸。甲辰閏月,拜手敬書。」逍寂端居,首務勸學。潛磨巾箱,朗張盤燭。帷下寐忘,竹素理熟。每闕殆疑,動虞禍辱。遵五禮規,輕萬鍾祿。己非盡改,躬行最淑。處約飢疲,給糟止足。賤彼曲阿,悚惶身束。王研雲寶行勵學篇千文首云:「君臣既位,覆載永平。物號曰萬,人得其靈。致中作極,執壹惟誠。」末云:「顧筆懸箴,對紙勒策。道光四年,閏月五日。」少女必箴,靜貞曠遠。姑意莫抗,母猷實善。隱並孟高,容超虢淡。形體委垢,器宇恥滿。筵平坐莊,床晦登晚。裳領濟楚,分別投翦。取火傾湯,內助烹膳。尺寸罔虧,毀誚孰敢。魏古愚標有女訓千文。似茲佳藝,斬新設色。妍逼綺紈,寶過璣璧。池荷露浴,階鞠霜潔。遐方驚賞,碣碑競刻。彭文勤公作,往年曾見石刻。用稽往牒,厥體攸殊。果能立誠,寧慮其疏。空虛施鑒,圓妙藏珠。氣凌岱嶽,流沛川渠。毛羽矯轉,輶軻驤驅。抽紙摩象,不亦說乎。伏念孔子,德劭業建。俶脩羣經,煌映霄漢。戶聆瑟歌,庭誡牆面。同堂敬侍,實茂條散。性得所近,鈞克表見。漆園肆論,公羊定傳。正則傷悲,龍門史讚。策資治安,奏侈封禪。都京典引,靡弗愛玩。魏、晉受命,奄起俊英。操矜樂府,植感洛神。步兵詠懷,令伯陳情。陶耽尊酒,嵇解養生。飛觴歡唱,金谷蘭亭。真機既邈,弊染更移。目駭璇組,耳煩絃絲。絳紫累葉,青翠橫枝。黜浮制紛,恃韓退之。詩盛李唐,姿巧接跡。老杜精微,白也仙逸。畫仰王維,囊秉長吉。雞林譽騰,驢背思結。秦師何堅,趙樓誰即。東野孤寒,西崑工切。自是以來,閏運相尋。斡迴卑弱,永叔主盟。辭歸淵美,志造沈冥。斯道再振,語要常存。雲蒸曦旦,通書二銘。餘馨布扇,乃及於明。聖朝啟基,威靈蓋世。梧宮恭默,槐殿臨御。功并兩大,海宙仁被。左臯右伊,陞庸特貴。滅霸施政,伐惡踐義。洞寥盜捕,城清賊去。宰尹讓廉,黎兒綏乂。塞外雁臣,軍營魚麗。異木戎納,珍稼羌致。嘯聚落魄,州郡食惠。夫杷服農,婦紡獲利。猶惻困顛,舍糧薄稅。棠陰犢眠,菜畝禽飫。秋暑穡盈,冬涼薑具。笋鹹芥肥,丁男悅豫。士當此日,願適而康。河懸在口,楹讀飽腸。勞且對壁,游厭招房。釣謝磻石,飯稱籃糠。駒恐催景,鳳聽鳴陽。談故鱗比,颻綵鵾翔。仕途簡任,弁銀帶玉。騾躍輦馳,攝衣陪轂。匪曰熱中,匡扶忠篤。甘雨隨車,罪叛誅逐。民謂慈父,國舉良牧。鼓吹雅南,和聲易俗。笑我荒愚,泰恬晝昃。祇執短稿,發蒙溫習。因閒效顰,才力幾竭。甚慕諸家,的射矩絜。頗懼杳亡,將收入集。幸賴羅君,後事獨賢。早夜敦勉,問察積年。好友遙離,欲合無緣。遣使假求,初勿畏難。出牋寫竟,可云鉅觀。後有作者,宜詳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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