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19

國之需賢，譬車之恃輪；猶舟之倚橶也。車摧輪，則無以行；舟無橶，則無以濟。國之乏賢，則無以理；國之多賢，如讬造父之乘，附越客之於舟，身不勞而千里可期，足不行而蓬萊可至。朝之乏賢，若鳳虧六翮，欲望背摩青天，臆沖絳煙，終莫由也。峻極之山，非一石所成；淩雲之榭，非一木所構；狐白之裘，非一腋之毳；宇宙為宅，非一賢所治。是以古之人君，必招賢聘隱；人臣，則獻士舉知。唐昇二八，流睦睦之美；周保十亂，播濟濟之詠。仲尼在衛，趙鞅折謀；幹木處魏，秦人罷兵；宮奇未亡，獻公不侵；子玉猶存，文公側坐。以此而言，則立政致治，折衝厭難者，舉賢之效也。夫連城之璧，痤影荊山；夜光之珠，潛輝鬱浦。玉無翼而飛，珠無脛而行，揚聲於章華之台，炫於綺羅之堂者，蓋人君之舉也；賢士有脛而不肯至者，蠹才於幽岫，腐智於紫蓽者，蓋人不能自薦，未有為之舉也。古人競舉所知，爭引其類，才苟適治，不問世胄；智苟能謀，奚妨粃亍。昔時人君，拔奇於囚虜，擢能於屠販。內薦不避子，外舉不避讎，身受進賢之賞，名有不朽之芳。昔子貢問於孔子曰：“誰為大賢？”子曰：“齊有鮑叔，鄭有子皮。”子貢曰：“齊無管仲，鄭無子產乎？”子曰：“吾聞進賢為賢，排賢為不肖。鮑叔薦管仲，子皮薦子產；未聞二子有所舉也。”進賢為美，逾身之賢。矧複抑賢者乎？故黔息碎首以明百里；北郭刎頸以申晏嬰。所以致命而不辭者，為國薦士，滅身無悔，忠之至也！德之難也！臧文仲不顯展禽，仲尼謂之竊位；公孫弘不引董生，汲黯將為妒賢；虞丘不薦叔敖，樊姬貶為不肖；東閭不達髦士，後行不正於路歸。為國入寶，不如能獻臣。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斯前識之良相，後代之明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