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蕺山集 (四庫全書本)/卷09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八 劉蕺山集 巻九 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劉蕺山集巻九
  明 劉宗周 撰
  序上
  馮少墟先生敎言序
  少墟馮先生今之大儒也倡道關西有横渠子之風而學術醇正似之其教人多本於人倫五性惓惓於正人心息邪説析人禽凡聖之分為海内學者所尊信比官京師㑹羽書告急先生慨然曰嗟乎此學術不明之禍也於是率同志為講㑹限日集城隍廟之齋房一時人心謐如若不知兵禍者予嘗側席講下見先生論説大都使人思而自得而誠意懇惻油然盎然士之向徃先生者日益衆簪履雲集至不能容則創首善書院以居之未幾僉人目為迂濶異議籍籍而先生拂衣去矣其講學教言為友人王堇父輯録凡若干巻予授而卒業焉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孟子闢楊墨明先王之道以救世而識者以為功不在禹下方今之禍過於洪水當事者定亂之議茫無借箸而先生僅以緒説𣺌論激發天下當十萬師使天下曉然知有君臣父子之道三綱之道明而樽俎之容威於折衝則先生學之所及者於是乎逺且大矣今者宵小盈廷比黨合謀以害正人而撓國事其害果甚於異端第令先生之道明於日星彼邪説者終不能肆魍魎以憑人而首善之地且當與清廟明堂永垂不朽雖謂先生今日之功不在孟子下可也維時吉水鄒先生道同心同而出處同其敎言相發明者别有傳兹不復贅云予辱二先生之敎最深一時聚散出處之故感慨係之姑綴此數語以告同志非敢謂智足以知先生也
  尹和靖先生文集序
  孔孟旣沒傳聖人之道者濓洛諸君子也而程氏之門獨得其傳者為和靖尹先生夫先生何以傳聖人之道聖人之道即聖人之心堯舜之兢業禹之祗承湯之日躋文武之緝熙執競皆聖人之心法也是心也仲尼傳之子思子以作中庸則曰君子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而約之曰愼獨遂為萬世傳心之要道之不明也小人之中庸小人而無忌憚異端曲學充塞仁義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其流𡚁有不可勝言者後千餘年河南程氏兩夫子繼濂溪氏作直遡孔門心法以一敬為入德之方使聖道復明於世及其門者首稱四先生晩年更得先生與張思叔云今試論之兩程子道大而詣高門弟子各以質之所近為學上蔡定夫中立皆高才敏悟出入師説而或雜於禪中立晩年一出終遺後世之疑思叔蚤世亦未見所至惟先生獨以一敬為本自動静語黙推之出處去就生死之際無不粹然一出於正而程叔子亦遂稱之曰我死而不失其正者尹氏子也其後乾道淳熙間言程氏之學者多推本先生而中立不與焉則先生之度越諸子得綂於程門信矣遺文若干巻手著者壁帖數百條為門人所記者曰師説而其上朝廷劄子以明出處之槩者合之皆一敬字耳先生所至闢三畏齋以居壁帖卽其齋中物居恒誦言之曰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此之謂傳聖人之心以傳聖人之道也學者幸無以著述求之先生汴人隨宋南渡告老終於越世祀郡城之古小學舊集刻於前太守洪西淙公逾百年浸失其傳㑹今督撫葱嶽王公行部至越首訪先生俎豆所寄令有司新之且重刻其遺文以惠多士予不敏竊嘗向往先生之學因搜得舊本稍加詮次付之梓人以副王公之志而僭引其端如此嗚呼王公之刻是編也葢亦有感於後之學者
  方遜志先生正學録序
  天下之生衆矣有欲而不能自遂有性而不能自通與禽獸無以異也苟非聖賢者出而任君師之責以道濟天下且埀之萬世而無竆則倫類之滅也乆矣故天生聖賢以為天下萬世也而聖賢生其時亦善承天心以天下萬世為己任不敢有幾㣲自私自利之心若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伊周之為相孔孟之為師一而已矣且夫堯舜之有天下也而讓諸賢禹受禪也而傳於子湯武臣也而放弑其君以有天下伊尹周公相也而放太甲攝冲人之阼孔孟布衣也而歴聘春秋戰國之時主終不遇則發明堯舜禹湯文武伊周之道以敎萬世此數聖人者創局甚竒處心甚苦總之以天下萬世為己任不敢有幾㣲自私自利之心也則亦何疑於後之君子乎忠臣之事君也服勤至死已耳甚者殉以妻子若乃死而殉以十族者千古以來自本朝方遜志先生始説者謂靖難之役非易姓比在三楊固可以不死卽死矣王元采周是修諸君子非乎而先生必以十族也則亦未知天所以篤生先生之意矣天之生斯民也至元季而亂極矣天降我明聖人再造亦僅足以闢洪荒之運而滔天之禍猶未艾也天其能無意於先生乎先生當是時生不得堯舜其君唐虞其治則亦已矣將一死以救天下之亂計非以十族殉君不可惟先生以十族為一身而後能以一身易天下使天下盡化而為忠臣孝子庶㡬克承天意云耳其任大故其心獨苦其心苦故其事特竒堯舜之揖讓湯武之征誅伊周之放攝孔孟之轍環而先生之禍十族其趨一也一者何也葢天之心而堯舜以來相傳之道也又何疑乎先生生有異質蚤師宋潜溪氏接考亭之正傳學者尊稱之曰正學先生舊刻遜志齋集二十四巻行於世子反覆卒業無一言不合於道而猶慮學者不免以詞章目之因節其粹者分為三巻而題之曰正學録葢憂天憫人之旨具是矣予不敏少知學問輙向慕先生私心謂國朝理學之傳必以先生為稱首倘得及時闡揚特舉從祀之典以興來禩則是編實尚論之地姑以一言弁之簡端且就正於海内同志云
  同心䇿序
  同心䇿者吾友中表沈中一有志於學而求盟於予以為乆要地者也中一端凝温厚有載道之質居恒恂恂自好旣有聞於朋儕間而未卜其有志也去年自南雍落第還會子亦罷官家居因數過從予講論慨然曰今天下亂矣士不務為有用之學何以救世學而有用卽不遇於時未嘗無用也奈何以科舉自錮予始聽其言而異之一日以一編見投求所以訂盟於同心者而曰學不可以無盟也惟吾子蒞之且重以辭子因躍然而起曰甚矣子之有志於學也何以盟為昔者周室旣衰天下不復知有天子之尊而日相尋於簒弑時則有五霸者迭起而倡尊王之義以連與國於是乎有盟葵丘之㑹束牲載書而不㰱血五禁森嚴猶有先王之敎焉而周室卒賴以不墜故聖人亟稱之大其事於春秋方今世道交䘮人人不知有孔孟之學中一不得已而大聲疾呼求天下之同心者而盟焉則亦春秋之意也孔孟既沒二千餘年間董相一盟於淄川文中子再盟於河汾有宋諸儒特盟于濓洛關閩之間而閩學最著本朝薛胡陳王各以其學盟而文成於吾越最著大扺皆霸討也中一其殆聞諸儒之風而興起者乎雖然春秋之義貴王而賤霸霸之盛王之衰也盟誓之繁忠信之薄也色取而心違言堯而行跖口血未乾操戈相向皆霸之餘習也善乎中一子之論取友也曰忠信本也行誼次之文藝次之講説又次之不勝其有敗盟之慮焉得是説也學而進之以紹明聖統撥亂世反之正意在斯乎吾乃今知所以盟中一矣敬書之以告天下之同盟者
  張愼甫易觧序
  子讀友人張愼甫氏所著易觧至隂陽消長之際不覺廢書而嘆也傳不云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故云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无咎而約之於三陳九卦夫聖人以神明之德生衰季而遇暗主猶不勝其憂且患而思所以處之之道况中才而渉亂世之末流乎嗟乎憂患之故難言之矣洪荒旣闢結繩之敎衰民生日以多故凡相攻相取相感之途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聖人有憂之故以隂陽分淑慝以消長推人事而深致其存陽之意其言皆重為君子謀也小人之乘君子也君子實有易心焉在乾謂之亢在壯謂之罔在夬謂之頄持此以處廢興鮮有不為世道病者而其身之不免於憂患不足言矣夫君子非僅能處憂患也化天下之憂患而已矣以憂拯憂憂愈生以患遣患患愈至君子曰安得返天下於結繩之初而與民恬焉無復憂患乎愼甫氏之談易也獨有取於乾之元為六十四卦綂宗因有取於初之潜為三百八十四爻根柢合之全經皆從此發明至于隂陽消長之際往往不欲過為别白而一以長養為主深自晦匿務畱餘地於小人以為潜消黙化之術予始讀而訝之君子卽不敢為亢為罔為頄亦何至貶損如是將履不以素乎謙而鳴乎復不必中行乎恒德而乘之羞乎三人不言損而凶事不言益乎困不必致命遂志井不改邑而㢲下牀乎則九卦之德何以稱焉已乃三復而得之愼甫葢善言憂患者也夫元天德也其道生生不窮為萬有託命人得之為元善亦生生不窮為萬有託性而潜則元之停毓地也故虚而不詘動而愈出三才之所以萬古不朽也世道有升降而人心之元善萬古一日同在元善生生一氣之中亦萬古一日何有君子小人於其間哉世道之降也若江河之流而不可止也與其力遏於滔天不若早塞於涓涓之為得也則與其以君子勝小人也不若以君子還君子也而與其為九德之君子又不若乾元之達於本也世愈降而憂患愈深易道亦愈興姬孔而後一興於涪再興於考亭憂患之情後先一轍迄於後世隂慘揫歛之氣日甚一日愼甫於此不勝穆然嗟咨焉而囘以陽春之氣讀其書殆將轉殺機為生機視結繩猶旦暮焉夫人人而遊羲皇又何憂患之與有此包羲氏之本旨也嗚呼如愼甫者斯可與學易也已愼甫積學不試孜孜著述通五經而尤邃於易書成予為序其大旨如此世有用愼甫者執此以往可也
  張愼甫四書觧序
  嵗戊辰愼甫先生辱予家塾授經豚子間出其平日所著四書觧示子子為之擊節不置又時時向予商訂所未到旣别去數年其書始出其門人徐上生軰相與梓之與其舊所著易觧並行於世云先生易觧一編予嘗僭為之序至是先生復問序於予則益謝不敏罷去一日先生慨然謂子曰昔人有好財與好屐者雖所好不同而用心於外物則一予之顓顓守一編迄於老也無乃妤屐者流乎予曰唯唯否否先生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昔者夫子以天縱之聖為萬世師而獨發憤於六經至三絶韋編故其自道也一則曰好古再則曰好古所好者道也而古人其階梯云後儒之言曰古人往矣六經註我耳吾將反而求之吾心夫吾之心未始非聖人之心也而未嘗學問之心容有不合於聖人之心者將遂以之自信曰道在是不已過乎夫求心之過未有不流為猖狂而賊道者也先生博雅端介造次言動不詭儒者其平生絶無他嗜好而惟用心於五經四書如布帛菽粟之不離昕夕沉酣藴藉需之以數十年之乆而後乃恍然有見始一一筆之於書以授學者獨四書晩出宜其所得尤深讀所謂觧義奥而不元該而有體字櫛句比鮮不合古人之意旨此豈猶托之辭章訓詁以自見者哉好古人之好心古人之心因此而遂至於古人亦復何疑乃先生於此猶欿然若不敢自信者何耶君子之於道也博取而約守之非徒能言之實允蹈之允蹈之不已而後得之於心不知吾之非古人與古人之非吾也斯其至已矣夫學自以為未至日遑遑焉若將終身者其日至者也甚矣先生之善學也若遂以語言文字為支離欲别求一觧以神明乎其間則向者信心之故智固不足為先生道先生聞而首肯者乆之因命其門人書之以冠於篇端
  曽氏家乘序
  吾越有曾謙父者盛有才藻以編摩著述自娯尤工繪染為逺近所珍予未之識也一日手輯曽氏家乗成造予請序予喜而諾之且知其為宗聖後也則更喜聖賢之生也數千載于今而一日得見其後裔慨然追慕豈不益厪向徃之思乎予嘗過闕里瞻孔顔孟廟貌接其子孫濟濟舄奕及訪宗聖祠宇子孫皆無有既而知其㪚徙四方惟居南豐者最著則肅皇帝所訪求而爵之者也詎知吾越之曽實為南豐之嫡而世其傳者乎浙之衢有至聖裔相傳為孔氏大宗盖宋南渡時其宗子抱祭器隨駕因而襲封而留曲阜守孔林者其支庶子也越之有曽考其世系不啻衢之孔矣是何浙以東一水相望而聖賢苗裔若魯鄒然事殆有不偶然者鳴呼聖賢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吾謙父而喜可知也按曽氏自宗聖十六傳而據徙豫章又二十五傳而延鐸始分居南豐又四傳而文定公鞏以文章學行鳴天下為宋名儒文定公再傳怘通判温州次越州合門死金人之難少子崈獨免遂家於越是為㑹稽曽氏祖又十傳而至謙父上距文定一嫡相傳信宗聖之宗孫乎古人作譜致譏逺胄恐傳疑亂宗且忘祖也由宗聖至文定其遷徙淵源傳之故老不無恍惚而文定之後自南豐而㑹稽則歴落如指掌世近而事有徵豈亦有傳疑於其間者乎羅文毅序文定公集求公後於南豐無存者豈意盤根奕葉竟植之㑹稽衍之謙父則謙父此舉可謂光復舊物無忝爾祖矣雖然世稱吾夫子之道惟曽子獨得其傳故系以宗聖正如宗法然小不得干大似不得亂真故足貴也今觀曽氏之後一變而為文章再變而為氣節至謙父三變而為才藝不亦愈逺而愈失其真乎所貴乎後曽氏者非徒後其宗已也必且後其宗傳後其宗則是編足以譜之矣後其宗傳則請逓遡才藝氣節文章而反求諸身謙父能一一以微言譜之乎允若是則曽氏之文孫也宗周雖不敏請從事焉
  禪宗定案序
  吾友張愼甫以經術名家孳孳聖賢之學見世之學者多雜禪因取佛氏書嘗一一摘其紕謬處為定案又附以關中馮先生語録及瞿布衣所述各數條合為一帙示予予讀之灑然有當也他不具論馮先生今之大儒也其學醇乎醇其言剴切正大能令當之者不寒而慄居今之世有以六經為㫁案討二氏之罪必先生為正宜愼甫有取爾也予嘗謂佛氏之敎遺世獨立空其性而歸之覺與吾儒迥不相及如南北之殊方人物之異族使貶吾道而從之固其所不受卽張吾道而攻之亦其所不入也而學者厭常喜異往往借其言以脱畧世敎漸且强相附曽混而為一為吾儒者安得不辭而闢之夫闢之則亦類族辨方明吾所是而已明吾所是而非者與似是而非者胥不能竄而入之定案之意庶其在此猶懼其不勝也請無以辭闢之以身闢之昔者孟夫子承三聖而楊墨之迹熄韓子道濟天下而佛氏之敎為之少衰今世之服膺馮先生不置者非徒其言是其人誠是也其人誠是故其言立嗟乎先生往矣有能言先生之言慨然以世道人心為己任卽先生之徒也而况其孳孳焉身之也哉吾於愼甫有厚望焉
  陶庸齋慥慥集序
  𢎞正間吾鄉理學之儒蔚起婺有章楓山先生赤城有陳克庵先生二先生學術相似而楓山最著平生一意躬行不事著述嘗曰儒先之言至矣刪其繁蕪可也又曰程朱後學術又太壞必有眞聖賢起而救之葢亦有感於箋註之繁學者或漸離其本而是時越有陽明先生者起而乘之遂以朱子為支離一反其居敬窮理之説而約之致良知此豈楓山所謂眞聖賢其徒與乃一時尤不乏異同之見為朱者或詆以為禪如吾越則有陶庸齋先生先生固學宗紫陽者也獨服膺楓山不置曰九原如可作也舍先生其誰與歸因不滿於良知之説特著正學衍説以自附於孟子能言距楊墨之意其用心可謂勤矣其後良知之説大昌而先生此書竟罷為一家言夫先生服膺楓山以及紫陽其於後人支離繁蕪之習必有所不安於心乆矣乃復無取於良知之説何也箋註之𡚁還當以躬行救之今曰良知聞其説者猶然箋註也而其旨甚峻耳食者求其説而不得將使人轉増眩騖或幻而入於禪反不若儒先繁蕪之説猶為斤斤也是故以箋註救箋註而不得也先生救以躬行而得之他日别有論著曰慥慥齋集其喻意葢如此云先生起官師儒恥為詞章之學所著詩文自講學明道外凡以紀其平日行履而辭旨平淡簡樸時時見有餘不盡之意洵乎其為慥慥也予乃卒業而嘆曰先生其不愧孔氏之徒與何言之近也夫學至孔氏止矣其家法不出慥慥君子而顧猶以為未能則後之學聖人者㫁可識矣先生之後有文簡公及君奭伯仲間並以理學師模當世大抵篤信文成之説而直逹之非復弓冶之遺矣然二君子終不愧先生聞孫無乃反躬不言之地有適得吾良知者與夫使世之為良知之學者而皆如二君子之以躬至焉雖正學一編不作於先生可也嗚呼吾是以知學術之終歸於一也紫陽之後有文成可也文成之後有先生可也請以質之楓山予不敏嘗後先辱交二君子而於仲氏切劘尤深一日以先生之集問序於予敬為之述其淵源如此
  辛復元先生集序
  嵗丙子處京師獲交河東辛子一日出示予所繪古今聖賢圖像各系以論贊凡若干幅題之曰生生集辛子亦旣自識其所以生生之義矣宗周受而卒業焉肅然如有臨又藹乎若將就之迫欲叩之一堂之上也夫古之聖賢往矣而精神有曠百世而相感者何也語云心之精神謂之聖惟心不朽故聖人之精神與之俱不朽君焉而聖者此心也相焉而聖者此心也師焉而聖者此心也為儒為諸子文章氣節勲業之不一其途而同歸於道者此心也在虞廷謂之中在周頌謂之敬在孔門謂之仁在後儒謂之極謂之天理謂之良知皆此心之精神所謂生生不朽者也乃子輿氏則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夫聖人不過盡其所為幾希者以異於禽獸云耳非有以異於人也今曰中曰敬曰仁則視心不逾逺乎聖人恐人之逓傳逓逺而逓失其心也故為之親切指㸃之若曰存者存此去者去此也夫人驟而語之以聖人之心未有不錯愕自廢以為絶德今曰卽此而在能不憬然思浡然奮乎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夫學不識心而欲求聖人之道者未之有聞不自識其心而欲求聖人之心者尤未之有聞也辛子之學本之先河東薛氏庶幾能從事於心者其所論贊往往肖其神骨語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辛子之謂也宗周自反猶是禽獸不逺之心耳一旦披之以聖賢之像敎而肅然如有臨復藹乎若將就之迫欲叩之一堂之上者是誠何心哉請以質之生生氏
  李懋明西䑓疏草序
  予抱疴田間吉水李懋明先生緘其舊疏草一帙示予皆神廟時官西臺封事也先生在西臺正色敢言稱眞御史然未嘗毛舉細事以塞責而獨言其大者若宗社大計則有藩封一疏若治亂大機則有分别邪正一二疏若職掌大利弊則有厰庫諸疏所謂西臺封事僅如此而先生竟以言去國乆之向之從邪而樹讐先生者次第敗人乃思先生之言爭推轂先生浸浸大用又罷去又起又去先生三起三見斥皆以西臺封事為左劵而所指邪流竟與先生始終相為消長云予葢乃深有感於先生言治亂之故也世道之所以常存而不毁者繫之君子而小人每足以敗之故聖人於否泰之際特别言君子之道與小人之道至於剥盡而坤相疑而戰猶為之稱龍稱血分元黄之位若曰身雖敗也而道自存也則君子之所以常勝於小人而卒寓來復之機者即此在也我國家至神廟之際重熙累洽號稱治平不幸而有國本一事君子與小人逓爭而逓相勝負君子曰國本小人亦曰國本而君子之道始見陵於小人至錮之以朋黨之名而禍中於人國雖經兩朝鼎革啟維新之運而一燈相續愈出愈竒質以先生屢進屢退之身何以始終若合符節乎此一邪一正之説先生所以醒一世之夢者至今猶朗朗也倘先生之言不終廢於世則君子之道常勝於小人矣今天下無問識與不識無不知有李先生者時事至此即二三小人亦且撫膺自嘆䑕竄無地而獨難於用先生即一旦有用先生者先生其執此徃乎抑審幾觀變别有説也夫道神明變化而無方故君子稱龍焉是刻也先生固曰已矣敝帚今無所用之矣予乃為引其端而歸之
  重刻傳習録序
  良知之教如日中天昔人謂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然使三千年而後不復生先生亦誰與賡復旦乎盖人皆有是心也天之所以與我者本如是其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而不能不蔽於物欲之私學則所以去蔽而已故大學首以明明德為復性之本而其功要之知止又曰致知在格物致知之知不離本明格物之至止是知止即本體即工夫故孟子遂言良知云孔孟既沒心學不傳浸淫為佛老荀楊之説雖經程朱諸大儒講明救正不遺餘力而其後束於訓詁轉入支離往往析心與理而二之求道愈難去道愈逺於是先生特本程朱之説而求之以直接孔孟之傳曰致良知自此人皆知吾之心即聖人之心吾心之知即聖人之無不知而作聖之功初非有加於此也先生其得孟子之心者與傳習録一書出於門人之所覩記學者亦既家傳而户誦之迄於今百有餘年家風漸替宗周妄不自揣竊嘗掇拾緒言與鄉之學先生之道者羣居而講求之亦既有年所矣裔孫士美鋭志繩武爰取舊本稍為訂正而以親經先生裁定者四巻為正録先生沒後錢洪甫増入者一巻為附録重梓之以惠吾黨且以請於予曰良知之説以救宋人之訓詁亦因病立方耳及其弊也往往看良知太見成用良知太活變髙者元虚卑者誕妄其病反甚於訓詁附録一巻僭有刪削總之不執方而善用藥期於中病而止惟吾子有賜言予聞其説而韙之果若所云請即藥之以先生之敎葢先生所病於宋人者以其求理於心之外也故先生一則曰天理再則曰存天理而遏人欲而後之言良知者或指理為障幾欲求心於理之外則見成活變之𡚁亦將何所不至乎夫良知本見成而先生自謂從萬死中得來曷故亦本變動不居而先生云能戒愼恐懼者曷故先生葢曰吾學以存天理而遏人欲云爾故又曰良知即天理先生之言固孔孟之言程朱之言也而一時株守舊聞者驟詆之曰禪後人因其禪也而禪之轉借先生立幟分門别戸反成燕越而至於人禽之幾輙不容分疏以為良知中本無對待由其説將不率天下而淪於禽獸不已甚矣學者之不思也若士美可為善繼述者與斯編出而吾黨之學先生者當不難曉然自得其心以求進於聖人之道則道術亦終歸於一而先生之敎所謂亘萬古而常新者此也遂書之簡末以遺士美并以告之同志云
  錢緒山先生要語序
  予讀天泉證道記知王錢二先生並傳陽明子教法也子嘗有言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王先生推明之為四無之説而錢先生則謂是師門教人定本不可易遂舉以質陽明子曰汝中所言可接上根人德洪所言可接下根人世傳王門教法有此兩端予嘗謂一有一無語語執著不免王先生駁正固也故子亦不覺訝然自失至許為顔子明道所不敢言是果信以為然矣乎子所雅言良知而已矣又曰良知即天理為其有善而無惡故也知為有善無惡之知則物即有善無惡之物意即有善無惡之意而心之為有善無惡可知也古之言道者至性善一語發洩已盡即言及無字已成剰語云何得有上根法惟佛氏則曰不思善不思惡時見本來面目王先生四無之説意本諸此此眞顔子明道所不敢言而王先生獨敢言之甚矣其敢言之也王先生方以為與已筆之於書以艶來禩無乃與良知之㫖適相剌謬乎錢先生嘗有論學諸書kao大抵不離良知者近是予獨喜其言良知絶不作有無善惡註脚語墮學人以執見尤為善發師藴乃知當日定本之言殆亦一時權論而未可遽以槩先生也先生嘗謂王先生曰凡為愚夫愚婦立法者皆聖人之言也為聖人闡道妙發性真者皆賢人之言也此可謂天泉㫁案先生有裔孫集生能讀先生遺書因與友人王金如摘其尤粹者若干條為要語示予予曰何儉乎曰先生之學雖不盡於是而教法則已備是子不云乎錢某接下根殆為吾儕而設予曰有是哉其下也乃所以為上也故曰下學而上達夫不離愚夫愚婦而直證道真徹上下而言之者其惟良知乎此非直錢先生之言而子之言也學者欲求陽明子之教必自先生始而集生與金如獨能闡揚先生之言亦可為善學也已
  河漕綱目序
  崇禎壬午冬河決汴梁先是流㓂圍汴城中人拒濠而守者前後幾一載欲棄城無可為計稍引河流灌濠㓂乘之水大至諸守土官軍遂奉藩封眷屬攬舟濟河北而居民之淹者以萬計城遂陷當宁猶論城守功行賞於是天子大發金錢遣重臣治河而決口出汴左右且三費鉅萬萬計無奏績期幸漕事不廢國家暫免意外憂時予待罪歸田從吾倩王紫眉出天津達衛河而南因以其暇考求故牒紫眉為予言衛河即古黄河故道流東北自天津入海者也漢時首決瓠子勢南徙歴唐宋漸逼而南與淮合葢九河既湮阡陌廢溝洫之政冺使水不受地以至此而衛河失其故道僅遡源輝縣而止明興踵元之遺開㑹通渠轉漕南北輙有資於河益利河南徙然亦為漕患且為泗州祖陵虞故縣官嵗嵗治河治漕無虛日予因稍窺古今升降之運關於四瀆者甚大而河其最著云頃之紫眉歸越遂著河漕綱目言河又言漕志時務之要也遡自堯時九年之役迄於皇明世廟間有關河事者書有關漕事者亦書又集河事叢説專採國朝諸名公之所撰述以資叅考合之述海運者卓然成一家言間以示予予聞覩河洛而思禹功知後有作者之弗可及也漢賈讓疏治河三䇿卒未有行之者而河害至今不息嘉靖間勲卿黄公綰引僉事江良才言宜通河於衛有三便一復黄河故道完地軸之全氣以壯京師形勝二便漕一由㑹通一由淮達衛遡流而上兩利以備緩急三言溝洫略從井田制以開粒食之源而綰為申其説據堪輿家言兩山之中必有水兩水之中必有山所謂水由地中行者也治水者不順水之道而徒欲與澤流爭一旦之命以施疏鑿功雖神禹弗能其後周㳟肅公用言溝洫事尤詳予嘗往來南北咨諏所及北自臨清至分水髙可十餘丈南自徐沛至分水亦髙可十餘丈則汶濟之間正岱岳之春而南徙之河所必由之道水既逆行欲其不横流四潰亦胡可得故昔人謂張秋之决殆有天意惜前人智不及此若運道所資南旺諸湖以時蓄洩頗足任漕艘而必引河之為快此眞所謂引狼兵以治内㓂未有不中其禍者也前嵗長山之決可謂殷鑒今天下三大患並作大司農日持籌軍國之需亦既熟講水利屯田諸務見之施行矣將遂循本計量以九年期嵗移數十萬金錢有事河隂原武之間為萬世奏平成豈異人任而苟非聖天子行所無事追踪神禹之智亦何以蚤定廟謨則斯編其左騐已草莽臣當手額以俟
  禮經考次序
  秦火之餘六經半出灰燼而三禮之殘缺尤甚周禮儀禮古今異宜並置不講至二戴所傳諸記本不出自一人真贋混雜種種錯簡尤難位置後人以小戴文頗近古獨立學宫傳之至今然欲遂廢大戴而不録亦非通論也夏小正丹書蔚起彞鼎實三禮之冠冕曾子十篇所謂參也竟以魯得之端在于斯概而與諸篇同擲可惜也宋儒朱子慨然悼三禮之淪亡無以見先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乃始表章周禮為周公身致太平之具已而又葺儀禮欲以戴記為之傳而合之以通行于世顧猶苦于二書之時有異同其論莫歸于一至晩年始有儀禮經傳通解之編與原旨不無少異而讀者終不無牽合附㑹之疑于是元儒呉草廬氏復葺為三禮考註及禮記纂言等書二禮較朱子頗為完整惟戴記不無遺憾而纂言割裂尤甚無補朱子之萬一言禮家遂為千古疑案矣宗周蚤年發憤讀書嘗次第六經之業至戴記輙不能章句因而有慨于朱子之説妄事編摩旋亦罷廢間嘗表章曾子十篇及學記小學諸記合之大學為學校全書而所遺於戴記者已少矣顧欲遂進而傳儀禮弗可得也今年夏抱疴家園㑹門人餘杭鮑濵以讀禮之暇顧予問學偶出通觧考註等書以質異同而予乃恍然有㑹於心因取二戴與濵重加考訂往復數四已乃喟然而嘆曰禮在是矣儀禮者周公所以佐周禮致太平之書而禮記者孔子所以學周禮及夏殷之禮進退古今埀憲萬世之書也葢先王之禮至周大備猶必折衷於孔子而後定惜也㣲言大義薄蝕於記者之口既盡取孔子之言而私之又時時假托於孔子以附㑹其説而雅言之敎幾不傳於後世幸而有家語一書頗存源委以叅戴氏之説眞如珠玉之混泥沙而文繡之錯以麻枲敗絮也宗周因稍稍取而詮次之合大小戴錄為一十四巻巻若干篇每篇表章孔子之言錄為正經而其後乃附以記者之説各從其類先後次第頗存條貫又於其間錯者正之訛者衍之間有缺者以家語補之昔也戴氏一家言今盡取而還之孔子進而與易詩書春秋並埀不朽其在斯乎因尊之曰禮經而僭附其義曰考次云大都孔子之言禮也急於本而緩於末先其近者小者而後及乎逺者大者是故可以範圍二禮亦可以羽翼二禮中庸所稱考三王而不謬建天地而不悖質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非吾夫子其孰與於斯宗周愧於前人無能為役姑因卒業之後附陳一得之愚以俟後之君子云樂記别有錄兹不載cq=395
  史雁峯詩集序
  言非古人之所尚也至於不得已而有言往往發於嗟咨咏嘆以寄其情而止乎禮義之正如三百篇所陳至今讀其辭如見其人而時有有餘不盡之意寄之引物連類之中而終無尙口之病則學之不貴有言也審矣詩敎之亡也漢魏以降率務為俳優相説而不顧其心之所安至於誣善行私而莫知止也又奚暇問其雕櫛字句協比聲律之弊乎予性不觧説詩而間從人學因知詩固有不易言者家塾師史子復與予論學屢矣一日出其曽大父雁峯公所遺詩稿若干篇示予皆近體也而能不失古作者之意有温厚和平之風一再讀之轉見其質而不俚淡而有致慕古而不失之誇感懷而不傷於激眞能畱不盡之意於有言之中而時溢其無言之趣者因遂進而論公之世為名諌議而不必以諌顯為良二千石而不必以循良課雅志林壑而不必以肥遯名雖畱心經濟之學而亦不屑屑於功名之㑹眞能畱不盡之意於無言之中而時溢其有言之趣者而公乃一傳為州刺公再傳為觀察公三傳吾友子虛以學術鳴當世為士林祭酒其季即子復與之競爽公之不盡之意且愈傳愈逺愈大而公於是愈不可測嗚呼不盡之為道也天地萬物且然而况於人乎况於君子之言學乎子復因以遺稿請序予為率意書之愧不能盡知公轉無所容吾言矣
  明儒四先生語録序
  宗周東越鄙士也生於越長於越知有越人越人之言道者無如陽明先生良知之説家傳而户誦之雖宗周亦竊聞其概也一日括松嬰中毛子來司訓吾㑹稽出其所纂四先生語録示予由陽明先生而進之為白沙先生敬齋先生敬軒先生題曰明儒心訣云皇明啟運世敎休明士之知道者不止四先生而四先生首祀宫牆尤為一代斯文之的故海内皆盛稱之獨越人私陽明先生予乃今得讀四先生纂言而旨焉薛先生布帛菽粟不離日用踐履而直窺性天之妙胡先生推本其旨更加謹嚴歸之愼獨陳先生自然為宗頗循無欲作聖之説漸啟良知之宗而王先生遂暢言之發薛先生以來未發之藴洋洋乎一時羣言之統㑹乎雖謂四先生前無古人亦可學者由四先生而達于孔孟是入室而由户也葢嘗論之舜文上下千載又東西夷不相及而孟子㫁之曰先聖後聖其揆一也一者心也道之所以為道也薛先生謂之性與天胡先生謂之獨陳先生謂之自然王先生謂之良知一也善學者亦求之心而已矣求吾之心以求四先生之心即四先生之心以求四先生之言無往而不一也道之不明智者過之愚者不及學一先生之言而求所謂道髙之蕩於元虚卑之滯於形器皆過不及之見也善學者求之心而已矣雖然求心有道焉心一而已而攻取之途百出故濓溪亦曰學聖之道一為要必也以良知為端而進之持守進之踐履乃徐而幾自然斯可與言一也纂言之意其在是乎毛子以原稿付梓而問序於予乃為推本其意如此今而後誠自愧吾越人之沾沾矣
  古學經序
  記曰古之敎者家有塾黨有庠州有序國有學自庠序而下皆謂之小學國學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宫即所謂大學也天子諸侯亦皆設小學以敎世子及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如庠序至入大學則凡民之論秀而升者齒焉保傅篇曰古者年八嵗出就外舍學小藝履小節焉束髪而就大學學大藝履大節焉内則曰十年學書計十三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既冠以後學禮舞大夏惇孝弟博學無方葢先王立敎之方如此其備也當是時上焉者以聖人之德作之君師嘉與天下士大夫化行俗美太和在成周者數世降及後裔浸以衰息於是孔子秉素王之權以師道自任日與門弟子修明其説時有出於先王之意表者其訓大學也自格致誠正推之治平獨所以訓小學無明文及觀曲禮少儀内則玉藻諸篇所載抑何獨切於門人小子乎惟是戴記一書雜出秦火之後不免篇章失次文義混淆宋儒朱子乃始表章大學中庸配論孟為四書而復著小學補遺經之缺分門别類引喻精㣲有老師宿儒所不能究者則亦朱子之小學而非古文小學也古文小學則曲禮少儀者是而朱子固有所未暇及至他日著儀禮經傳通解立有學禮一類先之以學制次之以弟子職次之以少儀及曲禮而終之以大學中庸頗得古人立敎之意矣宗周不敏間嘗反覆三禮之體知學禮不與諸經類因而推明朱子前後異同之説特立訓學一書首曲禮次少儀内則玉藻附以王制凡五篇為小學全書乃進之以大學而以文王世子合大戴保傅為學記上篇原記為學記下篇總名之曰古學經序十三經首尊其道也然則戴記可廢乎曰朱子固有儀禮經傳之説矣出之數篇而其為儀禮之傳益信學庸配論孟若外記然推之爾雅孝經則小學之翼也易詩書禮春秋則大學之翼也至是古人典籍皆有原委不至散而無統雜而無序道術庶歸於一乎昔孔門之論學也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又曰下學而上達夫博文即小學之敎約禮即大學之敎下學上達即大小一貫之説也故君子之學無時非小學亦無時非大學而特其與年俱進之候則必自下而上由小而大如堂室之有序而不可躐百物之有時而不可强此孔門之學所以絶異於後之異端曲説也後之學者語大則浸淫佛老既失之大而無綂語小則轉入支離復失之小而寡要至於施為之序斆學之方又失之凌躐扞格而終不可幾於成徳吾不知於古人立敎之意何如得是編而存之庶幾有瘳乎因於手抄之暇述其大意於簡首如此
  古小學集序
  國制皆社學也而行於吾鄉獨稱小學且進之曰古小學祀以和靖尹先生葢曰學古人之學云爾一日鼎新之役既竣學士稍集欲求所謂古人之學而不得也進而請事於予予乃取和靖子立敎之意而推廣之輯為集記以示學者凡九巻首學的示所本也次躬行示所重也次六藝示所習也終之以聖統望的而趨赴的而止也周禮大司徒之職以鄉三物敎萬民首六德曰智仁聖義中和次六行曰孝友睦婣任卹次六藝曰禮樂射御書數鄉物云者葢王國有虎門之敎鄉大夫取而布之鄉下行於黨庠州序為小學之法物仍令士子限年而升諸大學云其後孔門遂取以為敎法四科之設博約之旨率本諸此其不繫德行之科及身通六藝者不得稱儒術為髙弟子古人之學其大旨居可見矣夫聖人之道聖人之心為之也學得其心之為德聖其通明者也智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義所以强此也中和所以節文此也六經一徳也行之為徳行著之為藝文莫非心也是故君子之於學也本心以稽行而理無間於顯微即物以求心而功不失之徑躐此所以小學大學通為一貫而馴至於聖人之域當世收成才之用也學術之壞也士不知心而卑者溷之以聲利髙者蕩之以虚無居恒自飲食男女而外倀倀無所適從則僅相矜以記誦相傲以詞章相糾以訓詁以進託於大學之業自命為老師宿學而中實茫無所得適以就其聲利之習與異端曲學而止豈非失之於小學者素乎當是時而欲使退修洒掃進退之業寜不倒行而逆施乎雖然亡羊補牢未為晩也君子亦卜之心而已矣是編也寡陋之裁誠無當於古人萬一而於下學立心之説或庶幾焉葢吾不能言聖人之心而姑言小子之心小子之心得而聖人之心亦可次第而求也則尹子其階梯已聞者憮然曰吾乃知古人之學要而可循也遂書之簡首
  學的小序
  言學所以學為人學為聖人而其功自幼學始故易稱䝉以養正聖功也其曰童䝉求我貴誠也又曰初筮告筮以交於神明之道也敬之至也養以誠且敬之為養正敬則誠誠則聖故曰聖功古之言敬者莫詳於程門而髙弟子和靖先生其嫡系也祀之下庠允為萬世師學者誠欲自幼學為人學為聖人必自先生始譬之學射必先設侯以祈中操弓挾矢其後也先生其小學之正鵠與爰述語録若干條并其淵源所自以示訓
  躬行小序
  學以敬為入門立天下之大本本立而道生乃授之以行大者在五品之遜所謂五逹道是也其説昉於虞廷而通行於三代庠序學校之敎故曰皆所以明人倫也庠以養養此者也校以敎敎此者也序以射射此者也古之人繇小學而入大學故學以明倫必自庠序始而鄉先生之沒而祭於社者則其儀表也爰彷朱子嘉言善行之意㫁自鄉人之賢者若而人備録之以為景行資苟其猶存乎見少則天下之大古今之逺亦惟所取法焉可已夫行亦何窮要不離乃躬者近是故曰君子之道譬如行逺必自邇譬如登髙必自卑
  禮學小序
  子云不學禮無以立禮者躬行之地也周禮禮有五經一曰吉禮以事邦國之鬼神祗二曰凶禮以哀邦國三曰賔禮以親邦國四曰軍禮以同邦國五曰嘉禮以親萬民而其曲而殺者見於威儀言動之常出入起居之節又所以分紀五經為行禮之本有經緯之義焉故學禮者宜從曲禮而入即子所謂執禮者也但三千之文未能盡述今姑取其切於小子者約為一篇如下
  樂學小序
  禮樂非二事也凡禮之登降上下節文度數之間雖若出於至嚴而莫不有和樂之意以將之是即所謂樂也故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若推而大之自古王者昭德象功莫盛於六代之樂故典樂之職皆舉以敎胄子及學士而尤為小學之所不廢内則曰年十三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二十而冠舞大夏是也然古樂於今不復作矣並其聲容器數而亡之獨元聲之在人者萬古一日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學者姑務求志焉志立而學半學斯樂矣樂則生生則惡可已而所謂聲氣之元隱然在是舉而措之一身之近靡非九變九成之形容區區聲容器數有不足言者矣
  射學小序
  儀禮天子諸侯及卿大夫禮射有三一為大射天子諸侯將祭擇士之射二為賔射諸侯來朝天子入而與之射或諸侯相朝而與之射三為燕射為燕息之射士無大射而有賔射燕射庶人無賔射燕射特有主皮之射而已燕射即鄉射盖州長春秋以禮㑹民而射於州序之禮五州為鄉州者鄉屬也而仍謂之鄉射射之時鄉大夫或在焉不改其禮故也鄉射必於序故曰序者射也此小學之主教也儀禮具載其文頗近煩謹節畧如下
  御學小序
  周禮五御之法一曰鳴和鸞和在式鸞在衡升車則馬動而和鸞相應為疾徐之節二曰逐水曲謂車隨水勢屈曲為周旋之節三曰舞交衢謂車在髙道其旋應舞為折旋之節四曰過君表謂褐纒旃以為門裘纒質以為槸間容握驅而入擊則不得入君表即褐纒旃也為作止之節五曰逐禽左謂逐禽獸者使左當人君以射之為驅逐之節法如是其備也故學者童而習之少事長賤事貴必繇之然御法雖存而御學已不傳於後世習之者為辱人賤行又南北異宜舟車異用言御於南方之澤國是操章甫而適越也故士益罕言御士不言御而於民生日用所需引重致逺之具亦并置不講甚矣其疎於用也况五御而終之以逐禽左文事之中有武備焉易曰田有禽利執言長子帥師弟子輿師所謂逐禽左也是以黄帝不廢車戰之利中古頗矜騎射之能大抵皆御事也則君子之有志於當世之務者胡可不講求有素而於御學一加之意乎今略載禮家諸御説於前而附以近儒車制馬政之説使學者有所考焉
  書學小序
  内則十年學書計書則古之六書一象形二指事三㑹意四諧聲五轉注六假借是也六書為創立文字之祖學者誠不可不童而習之而離古人文字亦别無六書可考太學之敎曰春秋敎以禮樂冬夏敎以詩書學者既習六書豈有不先事詩書之理詩書而外可以類推矣愚謂讀書必先折衷於孔氏孔門之敎盡在四書而刪述大業乃在六經學者本之大學以求其端參之論孟以肆其説進之中庸以約其旨而後乃旁通曲暢於六經以要其至則窮理之法隨在裕如而心益可以不放矣又以暇及古今諸史惟綱目集其大成稱史中之經經世之道具焉此外諸子百家未必盡規於道語曰羣言淆亂衷諸聖又曰多歧亡羊學者審諸
  數學小序
  數學肇於黄帝之臣𨽻首與厯律一時並作佐書契以代結繩傳之後世遂有九章筭法為萬事萬化彰往察來之權輿周禮保氏立數學以敎國子是為六藝之一唐時猶設筭學博士督課試舉一如三館博士之法頗為近古後世徑置不講以為九九之技而卑之不知盈天地間一數也天地之大也而可以數盡况其他乎故洪濛既判首洩苞符河圖顯易洛書陳範皆倚數而立數即理也言理而不言數理亦不立理不立數不行乾坤或幾乎息而人事中廢雖聖人亦無以効範圍天地之用則學者當務之急豈徒握筭縱横云爾乎
  聖統小序
  學者從事於六藝之途優游而進之德日崇業日廣一日而為聖人不難夫聖人之道非有加於此心此理之外也亦曰敬而已矣小子此敬聖人亦此敬故曰敬者聖學始終之要若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周之為相孔門之為儒聖聖相傳若合符節載在詩書可考而知也降及後世斯道不絶如綫天啟有宋以及我明諸儒軰出學焉而不謬乎本心之説皆孔孟之的傳也昔人以私淑諸人為幸學者誠繇諸儒以求聖人之道遡流窮源逓而進之殆庶幾乎語有之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言學以漸達也後人喜言頓悟謂即心即聖不假修為更無階級然謂吾心即聖人之心則可謂吾已放之心即聖人存存之心則不可故與其頓也寧漸必言漸者亦小子之學云爾


  劉蕺山集巻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