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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春秋/卷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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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祖,性儉約。暨卒,遺令縠葛爲衣,桐瓦爲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

吴太祖入廣陵,張守一爲諸將合大還丹,未就,時發運使院胥伍諷、發運使康知柔贓罪二十餘事,諷及知柔俱繫於獄,守一爲知柔請於太祖,曰:“願入財以贖罪。”太祖以三人罪狀皆不可原,殺之。

吴太祖時,孫儒攻宣州,有黑雲如山漸下,墜儒營上,狀如破屋。占曰:“此營頭星也。”

吴太祖常在楚州見王茂章營第,曰:“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寢鬱然,渠肯爲我忘身邪!”茂章遽毁之。

吴崔太初多疑好察,每通街交會之所,牆必置耳,謂人曰:“還聞牆有耳否?非牆耳,乃吾耳。”

燕人何福進以玉枕賣之淮南以鬻茶,其家僮告福進以枕遺吴主,福進棄市。

吴石幢在郡城北,徐知誥時,郡守陳師錫移置府第。鄉人夜過河,近者多見鬼物,乃相與請於州,復置舊處,其怪遂絶。

僞吴漣水軍使秦進崇修城,發一古塚,棺槨皆腐,得古錢破銅鏡數枚,復得一瓶,中更有一瓶,黄質黑文,成隸字,云:“一雙青鳥子,飛來五兩頭,借問船輕重,寄信到揚州。”明年周師伐吴,進崇死之。

李宗爲舒州刺史,重造開元寺。工徒始集,將浚一廢井,主者忽夢一人前致詞曰:“我昔遭亂,旅寓兹寺,僧輩利我行資,殺我投此井中,骸骨具在。爲我白李公,幸葬我,無見棄也。”主者以告。翌日發之,果得骸骨,設祭葬之。葬日,伍伯仆地,作鬼語曰:“爲我謝李公,幽魂處此三十年,藉公之惠,今九州社令已補我爲土地神,配食於此矣。”

虔化縣令王瞻罷任,歸建業,泊舟秦淮,病甚,夢朱衣吏執牒至,曰:“君命已盡,今奉召。”瞻曰:“命不敢辭,但舟中狹隘,欲假之使得登岸卜居,無所憚也。”吏許諾,以五日爲期,至日平明,且當來也。既寤,便能下牀,自出僦舍營辦凶具,教其子哭踊之節,召六親爲别。至期登榻安卧,向曙乃卒。

僞吴春坊吏郭仁表,居冶城北。甲寅歲,因得疾沉痼,忽夢道士衣金花紫帔,從一小童自門入,坐其堂上。仁表初不甚敬,因問疾何時可愈,道士色厲曰:“甚則有之!”既寤,疾甚。數夜,復夢前道士至,因叩頭遜謝,久之,道士色解,索紙筆,仁表以爲疏方,卽跪奉之。道士書而授之,其辭曰:“飄風暴雨可思維,鶴望巢門斂翅飛。吾道之宗正可依,萬物之先數在兹,不能行此欲何爲?”夢中不曉其義,將問之,童子摇手曰:“不可。”拜謝,道士自西北而去,因爾疾愈。

僞吴鄂帥王璵,少爲小將,從軍圍潁州,夜夢道士告之曰:“旦有流星墮地,能避之,當至將相。”明日,衆軍攻城,城中矢石如雨,璵仗劍倚栅木而督戰。俄有大石正中其栅木及璵鎧甲之半,皆糜碎,而璵無傷,因歎曰:“流星正爾邪!”由是自負,卒至大官。

吴周本,少倜儻。有猛虎爲暴,本與二兄往視之,遇於篁竹之間,奮躍前搤虎,二兄同擊之,虎死於穴,由是知名。

徐温子知訓,在廣陵作紅漆柄骨朶,選牙隊百餘人執以前導,謂之“朱蒜”。天祐末,廣陵人競服短袴,謂之“不及秋”。後三年六月,知訓爲朱瑾所殺,朱蒜不及秋之應也。

天復甲子歲,豫章居人近市者夜恆聞街中若數十人語聲,向市而去,就視則無人。如是累夜,人皆惴恐,夜不能寐。頃之,詔盡誅閹官,豫章所殺凡五十餘人,驅之向市,驟語喧噪,如先所聞。

建康吏黄廷讓嘗飲酒於親戚家,迨夜而散,不甚醉,恍然而身浮,飄飄而行,不能自制。行可數十里,至大宅,寂然無人,堂前有小房,房中布牀,廷讓困甚,因寢牀上。及寤,乃在蔣山前草間,逾重城複塹矣。恍惚得疾,歲餘乃愈。

李漢雄嘗爲欽州刺史,罷郡居池州。善風角推步之奇術,自言當以兵死。天祐丙子,遊浙西,始入府,歎曰:“府中氣候甚惡,當有兵亂,期不遠矣,吾必速回。”既見府公,厚待之,留旬日不得去。一日晚出逆旅,四顧而歎曰:“禍在明日,吾不可留。”翌日晨,入府辭,坐客位中良久,曰:“禍卽今至,速出猶或可出。”至府門遇害。

僞吴玉山主簿朱拯赴選,至揚州,夢入官署,堂上一紫衣正坐,旁一緑衣。紫衣起揖曰:“君當以十千錢見與。”拯拜,許諾,遂寤。補安福令,既至,謁城隍神,廟宇神像皆如夢中,其神座後屋漏棟壞,拯歎曰:“十千錢豈非此邪?”卽以私財葺之,費如數。

庚寅歲,江西節度使徐知諫以錢百萬施廬山使者廟,潯陽令遣一吏典其事。此吏嘗入城召一畫工俱往,畫工負荷丹彩雜物從之。始出城,吏昏然若醉,自解腰帶投帶,畫工以爲醉而隨之。須臾,復脱衣棄帽,比至山中,殆至裸身。近廟澗水中有一卒,青衣白韋蔽膝,吏至,乃執之。畫工救之曰:“此醉人也。”卒怒曰:“交交加加,誰能得會!”竟擒之,坐於水中。工知其非人也,走往廟中告人,競往視之,卒已不見,其吏猶坐水中,已死矣。乃閲其出給之籍,則乾没已過半。進士謝岳親見之。

天祐中,陶雅爲歙州刺史,既克婺源,令朱某考亭之先。將兵三千人戍連同,是爲制置茶院。事載朱子茶院世譜,連同在婺源城北三里,南唐時婺源城徙建蚺城。

吉州龍漁觀有巨鐘,上有文曰:“晉元康年鑄。”鐘頂有一竅,故老相傳則天時聲震長安,詔鑿之,其竅是也。天祐年間,忽一夜失鐘所在,至旦如故,見蒲牢有血痕并蕬草。蕬草者,江南水草也,葉如薤,隨水深淺而生。觀前大江,數夜居人聞江水風浪之聲,至旦有漁者見江心有一紅旗,水上流下。漁者棹小舟往接取之,至則見金麟光耀,波濤洶湧,漁者急回,始知蒲牢鬭傷江龍也。

僞吴楊氏,初定廣陵,居人稀少。有康氏僦一舍於太平坊空宅中。康晨出未返,妻生子方席藳,忽有一人赤面朱衣冠,據門而坐,驚叱之,乃走如舍西,踣然有聲。康適歸,將至家,路左有錢五千、羊半胛,尊酒在焉,伺之,久無行人,因持歸。妻告以所見,卽往舍西尋之,乃一金人卧草間。自是日以富贍,奉爲家寶。江都令李潯訪之,父老爲言如此。

高審思爲壽春節度使,時汝陰人崔景唐市得玉鞍,欲獻之。先是有道士姓梅者,客於崔所,崔辭梅詣壽春,梅曰:“吾壽春人也,將此訪親戚,比將還矣,君其先往也。久居於此,思有以奉報。君家有水銀乎?”曰:“有。”卽以十兩奉之。梅置鼎中煉之,少久成白銀,與崔曰:“以此爲路糧。君至壽春,可於城東訪吾家也。”卽與景唐分路而去。景唐至壽春,訪數日不得,村人皆曰:“此中無梅姓,亦無爲道士者,惟南嶽廟有梅真君像,得非此邪?”崔如其言訪之,其像果梅真君也。

徐知誥會客,賦薔薇詩,先成者賜以錦袍,陳濬先得之。杜荀鶴嘗吟詩云:“舊衣灰絮絮,新酒竹篘篘。”或話於韋莊,莊曰:“我道‘印將金鏁鏁,簾用玉鈎鈎。’”莊仕蜀爲相。

鐵笛聖者,吴太祖時人。好吹笛,能役鬼神龍蛇。寓池州乾明寺,及去,以笛留付主事僧,似銅鐵而非,色緑而瑩潤如玉。見陸游入蜀記。

何敬洙帥武昌時,司倉彭湘傑習知膳味,就中脯膳尤殊,敬洙檄掌公厨,郡中號爲“脯掾”。

張崇帥廬,遇生日,設延生大齋,僧道獻功德疏,祈祝之詞,往往上比彭李。有草衣叟聞之,笑曰:“分身夢宅,會歸變滅,革囊汙穢,煩惱所生,何足多戀!”或言於崇,崇以壽日免决,押領出。崇又酷於聚歛,從者數千人,出遇雨雪,皆頂蓮花帽、琥珀衫,所費油絹不知紀極,市人號曰“雨仙”。又崇刺廬州不法,有伶人假爲人死有譴,當作水族者,陰府判焦湖百里,一任作獺。作獺,今吴中方言有之,蓋獺食魚皆半棄其殘者,作獺之義本此。

張翊者,世本長安,因亂南來,吴先主擢置上列。翊好學多思致,嘗戲造花經,以九品、九命升降次第之,時服其允當:

蘭,牡丹,蠟梅,酴醿,紫風流。以上一品九命。瓊花,蕙,巖桂,茉莉,含笑。以上二品八命。芍藥,蓮,薝蔔,丁香,碧桃,垂絲海棠,千葉。以上三品七命。菊,杏,辛夷,荳蔻,後庭,忘憂,櫻桃,林禽,梅。以上四品六命。楊花,月紅,梨花,千葉李,桃花,石榴。以上五品五命。聚八仙,金沙,寳相,紫薇,凌霄,海棠。以上六品四命。散水,真珠,粉團,郁李,薔薇,米囊,木瓜,山茶,迎春,玫瑰,金燈,木筆,金鳳,夜合,躑躅,金錢,錦帶,石蟬。以上七品三命。杜鵑,大清,滴露,刺桐,木蘭,雞冠,錦被堆。以上八品二命。芙蓉,牽牛,木槿,葵,胡葵,鼓子,石竹,金蓮。以上九品一命。《清異錄》併載羅虬《花九錫》之號,其花五宜之說,仍列南唐。

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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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李昪曰:“民各生父母,安用争城廣地,使之膏血塗於野草乎!”自握王權至禪位,凡數十年,止一拒越師,蓋不得已而爲之。

南唐元宗幼年,馮權常給事左右,上深親倖,每曰:“我富貴,當爲爾置銀鞾。”保大初,語及前事,上卽賜銀三十斤以代銀鞾,權命工鍛爲鞾着之。時權已官侍中。

江南中主時,有北苑使董源善畫,尤工秋嵐遠景,多寫江南真山,不爲奇峭之筆。後建業僧巨然祖述源法,皆臻妙理。大體源及巨然畫筆,皆宜遠觀。其用筆甚草草,近視幾不類物象,遠觀則景物粲然,幽情遠思,如覩異境。如源畫落照圖,近視無󲳴,遠觀村落杳然深遠,悉是晚景,遠峯之頂,宛有返照之色。

烈祖一日黄昏急須燭,唤小黄門:“掇過我金奴來。”左右竊相謂曰:“烏舅、金奴,正好作對。”

李璟時,朝中大臣多蔬食,月爲十齋,至明日大官具晚膳,始復常珍,謂之“半堂食”。其後周師至淮,取濠、泗、揚、楚、泰五州,而璟又割獻滁、和、廬、舒、蘄、黄六州,果去唐國疆土之半,則“半堂食”之應也。

廬山鶴鳴峯下,居山之絶勝處,中主爲世子時,以萬金買其地爲書堂,既卽僞位,改建僧舍,名曰開先。本朝康熙年間,御書秀峯寺,易舊額。

婺源城北隅,保大年間建棲真觀,至宋改名紫虚。

南唐時,紫陽書院内瑞雲樓之西,移植羅漢古栢一株,歷代枯而復榮者屢,其樹今尚存。

南唐銀青光禄大夫朱寬,嘗讀書於城東南方山,有白鹿菴,其地名朱相公尖,至今墨池猶存。

李後主喜作行書,落筆瘦硬,而風神溢出。宣和御府所藏行書二十有四,有論道帖、招賢詩帖、樂章羅帖。後主命徐鉉以所藏古人之法帖入石,名昇元法帖,在淳化之前,當爲法帖之初。

南唐後主留意筆札,所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龍尾硯三物,爲天下之冠。硯,歙大溪産也,李氏患溪不可入,斷其流,使由他道。李氏亡,居民苦其溪之回遠,導之如昔,石乃絶。廷珪居歙,其地多美松。時江南又有朱君德、柴詢、柴成務、李父遠、張遇、陳贇著名當時,其制有劍脊圓餅拙墨、進貢墨、供堂墨,其面多作蛟龍,其幕有“宣府”字,或云止“宣”,或著姓氏,或别州府,然傳者絶少。宋嘉祐中,宴近臣於内廷,賜墨,其文曰“新安香墨”。其後翰林諸君承賜者,皆廷珪雙脊龍樣,尤爲佳品。江南主尤重紅絲硯。又一靈壁石硯,亦甚珍焉。

李後主於清微樓上,歌“春寒水四面”,學士刁衍起奏云:“陛下未覩其大者遠者爾!”人疑其有規諷,訊之,云:“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又作紅羅亭子,四面栽紅梅花,作艷曲歌之,韓熙載和云:“不須誇爛熳,已輸了春風一半!”時已割淮南與周矣。

南唐宫中賜“洗兒果”,近臣謝表有云:“猥蒙寵數,深愧無功。”李主曰:“此事卿安得有功!”

清涼寺法堂前有德慶堂,牓額乃南唐後主所書。

李後主下屬州,責蚌醬供宗廟,恐滋味䤔作冉切而琰切。味薄也。其下惶懼不敢寧。

違命侯李後主於苑中鑿地,廣一頃,池心疊石像三神山,號“小蓬萊”。

李後主嘗於七月十五燃燈長干塔,建盂蘭道場,名曰“聖燈”。

木鵝洲,在安慶府桐城縣大江北。其税賦屬池州。相傳唐與周世宗劃江爲界,先以木鵝浮江中,隨其所之,以定南北,而木鵝乃循洲入小硤而下,故此洲不隸江南。

婺源硯,唐開元中,獵人葉氏逐獸至長城里,見疊石瑩淨可愛,因擕以歸,刊成硯,温潤過端溪,由是山下始傳。至南唐後主,精意翰墨,歙守獻硯,并薦硯工李少微,後主嘉之,擢爲硯官。

李後主得青石硯,墨池中有黄石如彈丸,水常滿,終日用之不耗。陶穀見而異之,硯大不可持,乃取石彈丸去。後主索之良苦,陶曰:“要當碎之。”石破,中有小魚跳地上卽死,自是硯無復潤澤。

南唐有寶石硯山,徑長纔逾咫尺,前聳二十六峯,皆如大手指,不假雕琢,有華蓋峯、月巖、方壇、玉筍、翠巒,上洞下洞,三折相通。有龍池,遇天雨則津潤,滴水少許,池内經旬不竭。後主又置墨務官。

江南李後主獵於青龍山,一牝狙墮網,見主,雨泪,屢指其腹,若有所告。主大怪,戒虞人守而勿殺,是夜果生二狙。還幸大理寺,録囚有大辟婦,以孕在獄,未幾誕二子。後主感狙事,罪止於流。

李後主自作祈雨文,曰“尚垂龍潤之祥”。

江南國主鍾愛其女,常從容謂大臣曰:“我止有一女,姿儀、智識,特異於人,不可不爲擇佳婿。須得少年美豐儀、廣才學而門閥高者。”或曰:“洪州劉生爲郡參謀,年方弱冠,豐骨秀美,又大門第,嘗任貳師,博學有文,足以充選。”主命召至,一見大悦。尋尚主,拜駙馬都尉,鳴珂鏘玉,豪華富貴,冠於一時。未周歲,公主忽告殂,國主不勝其哀,怒曰:“吾不欲復見劉生!”一切官物不與,遣歸洪州。生恍疑夢覺,觸目如故。

李後主手題金樓子,曰:梁孝元謂王仲宣昔在荆州,著書數十篇。荆州壞,盡焚其書,今在者一篇,知名之士咸重之,見虎一毛,不知其斑。後西魏破江陵,帝亦盡焚其書,曰:“文武之題,盡今夜矣!”何荆州壞、焚書二語,先後一轍也。詩以慨之曰:“牙籤萬軸裹紅綃,王粲書同付火燒,不是祖龍留面目,遺篇那得到今朝?”書卷皆薛濤紙所抄,“今朝”字誤作“金朝”。徽廟忌之,以筆抹去,後書竟如讖入金也。按後主慨焚書而作詩,後建康不守,澄心堂藏書亦命焚之,不又前後一轍邪?

後主每聞宋出師克捷及喜慶之事,必遣使犒師修貢。南唐後主名煜,故“鸜鵒”改稱爲“八哥”。

昭惠后善音律,能爲小詞,其所用筆曰“點青螺”,宣城諸葛氏所造。

昭惠后“燒槽琵琶”,至宣和間猶存,徽廟極所珍惜,後金兵入汴,失之。南唐樂工所居院曰“仙音”。

昭惠后嘗幸長慶寺,施五色繒百疋爲幡,名“寶勝幢”。

江南李建勳嘗畜一玉磬尺餘,以沉香節按柄叩之,磬極清越。客有談及穢俗之語者,則急起擊玉磬數聲,曰“聊代清耳”,名之曰“泗濱友”。

李建勳出鎮豫章,一日遊西山,田間有老叟教數村童。公觴於其廬,連食數梨。賓僚有曰:“梨號五臟斧,不宜多食。”叟歎曰:“鶡冠子五臟斧乃别離之離,非謂梨也。蓋别離則殘賊胷懷,有若刀斧。”因就架取鶡冠子呈之,公大歎服。

江南神武軍使孫漢威,廐中有馬,夜輒尾上放光,狀若散火,羣馬皆嘶鳴。漢威以爲妖,仗劍斬之。數月,除廬州刺史。

江南軍使王建封,驕恣奢僭,築大第於淮南。暇日臨街坐,見一老嫗擕少女過,衣服襤縷,而姿色絶世。建封呼問之,云孤貧無依,乞食至此。建封曰:“吾納爾女,而給養爾終身,可乎?”嫗欣然。建封卽召入,命取新衣二襲以衣之。嫗及女始脱故衣,皆爲凝血聚於地。旬日,建封被誅。

張易在洛陽,遇處士劉者,有奇術,易恆與之遊。劉嘗賣銀,市人欠其直,劉從易往索之,市人既不酬直,且大詈劉。劉歸謂易曰:“彼愚人不識理,當小懲之,不爾必爲土地神靈所譴也。”夜就寢,劉熾炭燒藥,易寐未熟,見一人就爐吹火,火光中識其面,乃向之市人也,後其人患唇腫,旬日乃愈。劉曾爲梁太祖掘坎致魚,梁祖杖之,遂去,不知所終。

江南刑部郎中張易,少居菑川,病熱困惙甚,恍惚見一神人,長可數寸,立於枕前,持藥三丸,曰:“吞此可愈。”易受而亟吞之,二丸嗛之,一丸落席有聲,因自起求之,不得;家人驚問何爲,具述所見,病因卽愈。

江南吴興沈彬,少好道,及致仕歸高安,以朝服修餌爲事。嘗遊郁木洞觀,忽聞空中樂聲,仰視雲際,見女仙數十冉冉而下,逕之觀中,編至像前,焚香良久乃去。彬匿室中不敢出,既去,入殿視之,几案上皆有遺香,彬悉取置爐中,已而自悔曰:“吾生平好道,今日見神仙而不能禮謁,得仙香而不能食之,是其無分歟!”初,彬恆誡其子云:“吾所居堂中,正是吉地,卽葬之。”及卒,如其言,掘地得自然甎壙,製作甚精,塼上皆作吴興字。彬年八十餘,卒。後豫章有漁人投生米於潭中捕魚,不覺行遠,忽入一石門,朗然明焕,行數百步,見一白髯翁,諦視頗類彬,謂漁人曰:“此非爾所宜來,速出猶可。”漁父遽出,登岸,云已入水三日矣。

韓熙載形貌晳而美髯,世所謂韓文公畫像者,實熙載也。

韓熙載奉使中原,或問:“江南何不食剥皮羊?”對曰:“江南地産羅紈,故爾。”時皆不喻,迨熙載去,乃悟。

王克正仕江南,歷貴官,歸宋,直舍人院。及死無子,遺一女十餘歲,太祖甚憐念之,詔陳晉公室焉,封國夫人。先是,女縗絰跪爐於像前,會陳摶入弔,出語人曰:“王氏女,吾雖不見其面,但觀其捧爐手相甚貴,嫁卽爲國夫人。”果如其言。

陶穀云,徐鉉兄弟工染翰,崇飾書具,嘗出一月團墨,曰此價值三萬。

徐鉉爲中朝士大夫所重,李尚書穆嘗謂人曰:“江表冠蓋,若中立有道之士,惟徐公近之。”平居自奉寡儉,食無重肉。或問其故,對曰:“亡國大夫,已多矣。”時王師已圍建業,後主欲命使於交兵之間,左右咸有難色,鉉乃徒行。後主撫之泣下,曰:“時危見臣節,汝有之矣。”後太宗詔鉉撰江南録,末云“天命歸於有宋,非人謀之所及”。太宗頗不悦。鉉嘗著稽神録,時方輯太平廣記,鉉以示纂修官宋白,遂悉採録。先是鉉在江南,與弟鍇及韓熙載齊名,江南稱“韓徐”。

江南徐氏兄弟雅善游藝,各有撰述,鍇著射書十五卷,鉉著金谷園九局譜一卷。

徐鉉題南昌陳省躬四眼石硯爲“方相石”。

徐鉉云,幼年得李超墨一挺,長不過尺,細方如筋,與弟鍇共用之,日書不下五千字,凡十年乃盡,磨處邊際如刃,可以裁紙。自後用李氏墨,無及此者。

徐鉉遇月夜,露坐中庭,焚佳香一炷,所親私號“伴月香”。

南唐徐鉉善小篆,映日視之,畫之中心有一鏤濃墨正當其中,至屈折處亦當中,無有偏側處,乃筆鋒直下不倒側,故鋒常在畫中,此用筆法也。鉉嘗自謂晚年得竵匾法,凡小篆喜瘦而長。竵匾之法,非老手不能也。

江南徐鉉嘗得一鏡,照面只見一眼。

宋元公嘗問蘇魏公:“徐鍇與鉉學問該洽畧相同,而世獨稱鉉,何也?”魏公言鍇仕江南,早死,鉉得歸本朝,士大夫從其學者衆,故得大其名爾。元兄弟好論小學,得鍇所作説文繫傳而愛之,每欲爲發明,得蘇論,喜曰:“二徐未易分優劣,要以是别之,異時修史者不可易也。”余頃從蘇借繫傳,蘇語及此,亦自志於繫傳之末。

洪州處士陳陶者有逸才,歌詩中似負神仙之術,或瞻王霸之説,雖文章之士亦未足憑,而以詩見志,乃宣父之遺訓也。其詩句云:“江湖水深淺,不足掉鯨尾。”又云:“飲冰狼子瘦,思日鷓鴣飛。”又云:“一鼎雄雌金液水,十年寒暑鹿霓衣。寄與東溪任班鬢,向隅終守鐵梭飛。”諸如此例,不可殫紀。著癖書十卷。或云書乃陳岳所著。

陳陶隱居洪州西,種柑橘,令山童賣之自給。妻子亦知讀書。僧貫書西人陳陶處士隱居詩云:“有叟傲堯日,髮白肌膚紅。妻子亦讀書,種蘭清溪東。白雪有奇色,紫桂含天風。卽應迎鶴書,肯羡於洞洪。”又云:“高步前山前,高歌北山北。數載賣柑橙,山資近又足。”

南唐僞德昌宫使劉承勳嗜蟹,但取圓殼而已。親友中有言蟹重二螯,承勳曰:“十萬白八敵一箇黄大不得。”謂蟹有八足,故云。

盧絳從弟盧純以蟹肉爲一品膏,嘗云四方之味,當許“含黄伯”第一。後因食二螯,夾傷其舌,血流盈襟,絳自是戲以蟹爲“夾舌蟲”。

南唐張佖知貢舉,試天雞弄和風賦。佖但以文選中選句爲題,未嘗詳究也。有進士白試官云:“爾雅螒天雞、鶾天雞,天雞有二,未知孰是?”佖大驚,不能對,亟取爾雅檢釋蟲有螒天雞,小蟲黑身赤頭,一名莎雞,一名樗雞;釋鳥有鶾天雞,赤羽。逸周書曰:“文鶾若彩雞。成王時蜀人獻之。”江南人士深於學問如此。

舒雅以戲狎得韓熙載之懽,一日得海螺甚奇,宜用滑紙,以獻於熙載,云:“海中有無心班道人,往詣門下,書材糙澁,逆意可使道人馴之,卽證發光地菩薩。”蓋凡紙之昏不染墨,用雨點螺左右三千許,其病亦去矣。

黄山谷言李廷珪墨能削󲳴,墜谷中經月不壞。東坡集,石昌言畜廷珪墨,不許人磨,或戲之曰:“子不磨墨,墨將磨子。”黄山谷於几間取小錦囊,有墨半丸,以示賣墨者潘谷,谷隔囊手之,卽置几上,曰:“天下之寶也。”出之,乃廷珪墨。

江南一節使召相者,或云卽查文徽。命内子立羣婢中,令辨之。相者曰:“夫人額上自有黄氣。”羣婢皆竊視之,然後告云:“某是。”柁工火兒雜立,使辨何者是柁人,云:“面上有水波紋是。”亦用前術。

江南徐熙、蜀黄筌兄弟,並以畫花竹得名,送圖畫院。其格諸黄妙在賦色,用筆極新細,殆不見墨迹,但以輕色染成,謂之寫生;熙以墨筆畫之,殊草草,畧施丹粉而已,神氣逈出,别有生動之意。筌惡其軋己,言其粗惡不入格,罷之。熙子乃效諸黄格,更不用墨筆,直以粉色圖之,謂之“没骨圖”。工與諸黄不相下,然其氣韻皆不及筌。

趙宋太祖天表神偉,紫𪓊而豐頤,見者不敢正視。江南主令人寫御容至,見之,憂懼不知所爲。

樂史,宜黄人也。母夢異人授五色珠而生史。力學有文,南唐舉進士第一。入宋,鏁廳試進士,合格,不放第,但陞幕職。史著述極多,在江南有江南登科記、唐孝悌録十五卷、孝悌録二十卷。入宋後,有宋朝登科記一卷、重定登科録十卷、重修登科記二十卷、太平寰宇志二百卷、總仙記一百三十卷、上清文苑四十卷、緑珠傳一卷、楊貴妃外傳二卷。

湯悦逢士人於驛舍,士人揖食,其中一物是爐餅,各五事,細味之,餡料不同,以問士人,歎曰:“此五福餅也。”悦卽殷崇義,入宋避諱改姓名。

薛九,江南富家子,得幸於後主,常侍宫中,善歌稽康。稽康,江南曲名也。學舞於鍾離氏。建業破,零落於江北。󲳴遇於洛陽福善坊趙春舍,飲酣,於是歌稽康,其詞卽後主所製焉。󲳴感激,坐人皆泣。春舉酒請舞,謝曰:“老矣,腰腕瘦硬,無復舊態。”乃强起小舞,終曲而罷。座有王生者,請予爲稽康小舞詞,曰:“薛九三十侍中郎,蘭香花態生春堂。龍盤王氣變秋霧,淮聲哭月浮秋霜。宜城酒煙羈󲳴腹,與君强舞當時曲。玉樹遺辭莫重聽,黄塵刷鬢無前緑。我聞襄陽白銅鞮,荒情古艷傳幽悲。淒涼不抵亡國恨,座中苦淚飛柔絲。洛陽公子擎銀觴,跪奴和曲生幺光。茂陵旅夢無春草,彤管含羞裁短章。”

江南師圍留安,監軍使鍾匡紹所將卒二人發城南一塚,得一椰實杯以獻匡紹,因曰:“某發此塚,開棺見緑衣人,面如生,懼不敢犯。墓中無他珍,惟得此桮耳。”既還營,而緑衣人已坐其房矣,一日數見,意甚惡之。無何,皆戰死。

軍將劉璠,性彊直勇敢,坐法徙海陵,郡守褚仁規嫌之,誣其謀叛,詔殺之。璠將死,謂監刑者曰:“爲我白諸兒,多置紙筆於棺中,吾必訟之。”後數年,仁規入朝,泊舟濟灘江口,夜半聞岸上連呼:“褚仁規,爾知當死否?”舟人盡驚,起視岸上無人。仁規謂左右曰:“爾識此聲否?劉璠也。”命酒食祭而謝之。仁規至郡,以殘虐下獄,獄吏夜夢一人,長大黯面,從二十餘人至獄,執仁規去。既寤,爲仁規所親説之,其人撫膺歎曰:“吾君必死,此人卽劉璠也。”其日中使至,縊於獄矣。

江南大理評事鍾遵,南平王傳之孫也。歷任貪濁。水部員外郎孫岳素知其事,密縱於權要,竟坐下獄,會赦除名。遵既以事在赦前,又其祖嘗賜鐵券,恕子孫二死,因復詣闕自理,事下所司,大理奏贓狀,明日遂棄市。臨刑或與之酒,遵不飲,曰:“吾當訟於地下,不可醉也。”遵死月餘,岳方與客坐,有小青蛇出於棟間,岳視之,驚起曰:“鍾評事,鍾評事!”變色而入,遂病,翌日死。

江南内臣張瑗,日暮過建康新橋,忽見一美人,袒衣猖獗而走。瑗甚訝,諦視之,婦人忽爾回頭,化爲旋風撲瑗,瑗馬倒傷面,月餘乃復。初,馬既起,乃提一足,跛行而歸。自是每過此橋,馬輒提一足而行,竟無他怪。

江南僞右藏庫官陳居讓,字德遇,直宿庫中。其妻在家,五更初忽夢二吏手把文書,自門而入,問:“此陳德遇家邪?”曰:“然。”“德遇何在?”曰:“在庫中。”吏將去,妻追呼之曰:“家夫字德遇耳。有主衣陳德遇者,家近在東曲。”二吏相視而嘻曰:“幾誤矣!”遂去。翼日,德遇晨起如廁,自云有疾,還卧,良久遂卒。二人並居冶城西。

江南太子校書周延翰,性好道,頗修服餌之事。嘗夢神人以一卷書授之,若道家之經,其文皆七字爲句,惟記其末句云“紫髯之畔有丹砂”。延翰寤而自喜,以爲必得丹砂之效。從事建業,卒,葬於吴大帝陵側。無妻子,惟一婢名丹砂。

江南司農少卿崔萬安,分務廣陵。常病苦脾泄,困甚,家人禱於后土祠。是夕,萬安夢一婦人,珠珥珠履,衣五重,皆編貝珠爲之,謂萬安曰:“此疾可治,今以一方相與,可取青木香、肉荳蔻等,分棗肉爲丸米,飲下二十丸。”又云:“此藥太熱,疾平卽止。”如其言,服之遂愈。

江南内臣朱廷禹言,其親故泛海遭風,舟將覆者數矣,海師云:“此海神有所求,可卽取舟中所載,棄之水中。”物將盡,有一黄衣婦人,容色絶世,乘舟而來,四青衣卒刺船,皆朱髮豕牙,貌甚可畏。婦人尋上船,問有好髮髢,可以見與。其人忙怖不復記,但云物已盡矣。婦云“在船後挂壁篋中”。如言而得之。船屋上有脯腊,婦取以食四卒,視其手,鳥爪也,持髢而去,舟乃達。廷禹又言其親自江西如廣陵,擕一十歲兒,行武烏當泊,登岸晚坐,及還船,失其兒,徧尋之,得於茂林中,已如癡矣。翌日乃能言,云:“爲人合去,有所教我。”乃吹指長嘯,有山禽數十百隻應聲而至,毛彩怪異,人莫能識。自爾東下,時時吹嘯,衆禽必至,至白河不敢復入。博訪醫工治之,久乃愈。

南唐昇元元年,城海陵,侵人冢墓。有市儈夏氏,其祖葬已百年矣,開棺惟有白骨,而衣服器物儼然如新,無有損污,有紅錦被文彩尤異,人以善價買之。

昇元七年二月,建康大火。先是,江寧縣廨後有沽酒王氏,以平直稱。火未作前數日,外户將閉,有朱衣數人,僕馬甚盛,奄至户前,叱曰:“開門!吾將暫憩於此。”店人奔走告其主,主出迎,已入座矣。主人設酒食,又犒諸從者。頃有僕夫執絪繩百千丈、橛杙數百枚前白,請布圍,紫衣可之。卽出以杙釘,繫繩其上,圍坊曲人家使遍。良久,白事訖,紫衣起至户外,從者曰:“此店亦在圍中。”紫衣相謂曰:“主人相待甚厚,免此一店可乎?”皆曰:“一家耳,何爲不可!”卽命移杙出店於圍外,顧主人曰:“以此相報。”遂去,倐忽不見,顧視繩杙,亦亡矣。俄而巡使歐陽進邏巡至店前,問何故深夜開門,又不滅燈燭。主人具告所見,進不信,執之下獄,將以妖言罪之。居二日,火作,自朱雀橋西至鳳臺山,居人焚燒殆盡,此店四鄰皆煨燼,巋然獨存。

江南軍使蘇建雄,有别墅在毘陵,恆使傔人李誠來往檢視。乙卯歲六月,誠自墅中回,至句容縣西。時盛暑赫日,持傘自覆,忽值大風,飛石拔木,捲其傘蓋而去,惟持傘柄。行數十步,雲雨大至,方憂濡濕,忽有風飄席至其所,因取覆之。俄而雷震地,道傍數家之中捲一家屋室向東北而去。頃之遂霽,其居蕩然無復遺者,老幼十餘人皆聚桑林中,一無所傷。舍前有足跡,長三尺。誠又西行數里,遇一人求買所覆蓆,卽與之。又里餘,復遇一人,求買所持傘柄,誠乃異之,曰:“此物無用,爾何爲者而買之?”其人但乞求甚切,終不言其故,隨行數百步,與之乃去。

江南通事舍人王慎辭,有别墅在廣陵城西,慎辭常與親友遊其上。一日,忽自愛其岡阜之勢,歎曰:“我死必葬於此。”是夜村中聞犬吠,或起視之,見慎辭獨騎徘徊於此,逼之,遂不見。自是夜夜恆至,月餘慎辭卒,竟葬其地。

江南戎帥韋建,自統軍除武昌節度使。將行,夢一朱衣人導從數十來謁韋曰:“聞公將鎮鄂渚,僕所居在焉,棟宇頽毁,風雨不蔽,非公不能爲僕修完也。”韋許諾。及至鎮,訪之,乃宋無忌廟。視其像,卽夢中所見,因新其祠,數有靈驗云。

盧延貴者,爲宣州安仁場官。赴職中途阻風,泊大江次數日。因登岸閒步,不覺行遠,遥望大樹下若有屋室,稍近,見室一物,若人若獸,見人卽行起而來。延貴懼却而走,此物連呼:“無懼!吾乃人也。”卽往就之,狀貌奇偉,裸袒而通身有毛,長數寸。自言商賈,頃歲泛舟,至此遇風,舉家没溺,而身獨得,就岸數日,食草根,飲澗水,因得不死,歲餘身乃生毛。自爾乃不飲不食,自傷孤獨,無復世念,結廬於此,已十餘年。因問:“獨居於此,得毋虎豹之害乎?”答曰:“吾以能騰空上下,虎豹無奈何也。恆患身不能速乾,得數尺布爲巾,乃佳也。又得小刀掘藥物益善,君能致之邪?”延貴延之至船,固不肯,乃送巾與刀而去。罷任,復尋之,遂迷失路。後無有遇之者。

江南大理司直邢陶,癸卯歲,夢人告云:“君當爲涇州刺史。”既而爲宣州涇縣令。考滿,復夢其人告云:“宣州諸縣官人來春皆替,而君官誥不到。”邢甚惡之。至明年春罷歸,有薦邢爲水部員外郎,牒下而所司失去,復請二十餘日,竟未拜而卒。

南唐國師何仙,名溥,字會通。嘗參禮昭禪師於松溪,言下未契,退改名慕真,入芙蓉山,結碧雲菴,一坐四十年,遂大悟。宋天禧間卒。

伊用昌,不知何許人也。其妻有殊色,音律女工,皆曲盡其妙。夫雖飢寒丐食,終無愧意。或豪富子弟調笑,常有不可犯之色。用昌狂逸善飲,人呼爲伊風子,多遊江左、廬陵、宜春等郡,愛作望江南詞,夫妻唱和。或宿於古寺廢廟間,遇物卽有所詠,其詞皆有旨。詠鼓詞云:“江南鼓,梭肚兩頭欒,釘著不知侵骨髓,打來只是没心肝,空腹被人漫。”江南有芒草,貧民採之織屨。伊至荼陵縣門,大題云:“荼陵一道好長街,兩畔栽柳不栽槐。夜復不聞更漏鼓,只聽鎚芒織草鞋。”衆人毆逐出界。天祐癸酉,夫妻至撫州南城縣,適村中斃一犢,夫妻丐得牛肉一二十斤,於鄉校内烹炙,一夕食盡。至明,夫妻爲牛肉所脹,俱死。鎮民以蘆席裹尸,於縣南路左百許步瘞之。鎮將丁者,江南廉使劉公親隨也。一旦於北市棚下見伊夫妻唱望江南詞乞錢,既相見,甚喜。便敍舊事,執丁手上酒樓,三人共飲數㪷,丁大醉而睡,伊遂索筆題酒樓壁云:“此生生在此生先,何事從󲇑不復󲇑。已在淮南雞犬後,而今便到玉皇前。”題畢,夫妻連臂高唱出城。遂渡江,至遊帷觀,題真君殿後,其銜云“定億萬兆恆沙軍國主南方赤龍神王伊用昌”。詞云:“日日祥雲瑞氣連,應儂家作大神仙。筆頭洒起風雷力,劍下驅馳造化權。更與戎夷添禮樂,永教敵騎絶烽煙。列仙功業只如此,直上三清第一天。”題罷,連臂入西山。時人皆見躡虚而行,自此更不復出。丁於酒樓上醉醒,懷内得紫金一十兩,其金並送在淮海南城縣。後人開所瘞處,惟見蘆蓆兩領,裹爛牛肉十餘斤,臭不可近,餘更無别物。熊皦補闕言,六七歲時,猶記識伊風子,或著道服,稱伊尊師。熊嘗於頂上患一癰癤,疼痛不可忍,伊尊師含三口水噀其癰,便潰,並不爲患,至今尚有痕在。十國春秋列之楚。

光州檢田官蔣舜卿,行山中,見一人方採林檎一二枚,與之食,因爾不飢。家人以爲得鬼食,不治將病,求醫甚切,而不能愈。後聞壽春有叟善醫,乃往訪之。始行一日,宿一所旅店,有老父問以所患,具告之,父曰:“吾能救之,無煩遠行也。”出藥方寸,匕服之,此二林檎如新,父收之去,舜卿之飲食如常。既歸,他日復訪之,店與老父俱不見矣。

江南陳濬尚書,自言其諸父性疎簡,喜賓客。嘗有二道士,一黄衣、一白衣,詣其家求宿,舍之廳事前。夜間聞二客牀壞,訇然有聲,久之若無人者。秉燭視之,見白衣卧於壁下,乃銀人也,黄衣不復見矣。自是暴富。

宣州鹽鐵判官彭顒,常病數日,恍惚不樂。每出外廳,輒見俳優、樂工數十人,皆長數寸,合奏百戲,並作朱紫炫目。顒視之,或時懽笑,或時憤懣,無如之何,他人不見也。顒後病愈,亦不復見。

江南宫中有香,名“宜愛香”,因美人字宜愛也。黄山谷易其名曰“意可香”。

“唐國通寳”、“大唐通寳”,皆南唐錢,元宗卽位後所鑄,行之數年,百姓盗鑄,極爲輕小。今考南唐錢式,乃“大通唐寳”,其文右轉。

周世宗征江南,夜遣兵持炬,乘槖駝,絶淮濠;兵驚,以爲鬼乘龍也。後名其洲爲乘龍洲。

南唐茶品,初製研膏,後造蠟面。湯悦有森伯傳。森伯,茶也。

南唐楊文逸爲玉山令時,子大年在孕。有一道士詣門,刺稱玉山人,褐冠秀爽,俄失所在,而大年生。

韓熙載好蒔花,其花五宜之説,蓋謂對花焚香,風味相和也:木樨宜龍腦,酴醿宜沉水,蘭宜四絶,含笑宜麝薝,蔔宜檀。

南唐皇甫暉守清流關,周世宗攻之。趙太祖、太宗俱在行陣,常共棹小舟覘敵,俄而飛矢斃其掌鐐者,太祖、太宗殊不意,急棹而返。

藝祖時,嘗遣使至江南,宋齊丘送於郊次,酒行,語󲳴使者啓令,曰:“須啗二物,各取南北所尚,復以二物,仍互用南北俚語。”使者曰:“先喫鱣魚,又喫螃蠏,一似拈蛇弄蠍。”齊丘繼聲曰:“先喫乳酪,後喫喬團,一似噇膿灌血。”

江南李氏,凡人欲見,先畫像觀其妍媸,然後延入。廖克順面青,江南謂之廖黯子,由是惡之,不得入見。

南唐時,有持龍水圖求貨,或得之,將練以爲服,忽釜中霧蒸起,見二龍騰躍而去。

陳喬食蒸豚,曰:“此糟糠氏,面目殊乖,而風味不淺!”

杜荀鶴庭前椿樹生二芝,次年及第,因名之爲“科名草”。按荀鶴爲唐進士,又卒于梁,不知吴氏何以列於吴志。

淮南統軍陳璋,加平章事,命於朝。李昪時執政,謂璋曰:“吾將詣公賀,且求一女壻於公家,公其先歸,吾將至。”璋馳一赤馬去,中路馬躍而墜。頃之昪至,扶疾而出,昪至,少選卽去。璋召馬,數之曰:“我以今日拜官,又議親事,乃以是而墜我,畜生不忍殺,使牽去,勿與芻秣。”是夕,圉人竊具芻粟,馬視之而已,達旦不食。如是累日,圉人以告,復召,語之曰:“爾既知罪,吾赦爾。”馬跳躍去。璋後罷鎮而薨,馬亦悲鳴而死。

江南吉州刺史張曜卿,有健力。陶俊者,性謹直,嘗從軍,爲飛石所中,因有腰足之疾,恒扶杖行,張命守舟廣陵江口。至白沙市,避雨酒肆,有二書生過於前,顧俊言曰:“此人好心,宜爲療其疾。”與藥二丸,曰:“服此卽愈。”乃去。俊歸舟,吞之,良久覺腹中痛楚甚,頃之痛止,疾如失。

青甆器皆云出自李王,號秘色,又曰出錢王。今處之龍溪出者,色粉青,越乃艾色。唐陸龜蒙有進越器詩,云:“九秋風露越窰開,奪得千峯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鬭傳杯。”則知始於江南與錢鏐皆非也。出自李王者,卽今江西窰。清波雜志云:玉牒防禦使仲揖,居饒得數種,云比定州紅甆器尤鮮明。越上秘色器。錢氏有國日,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秘色。

吴俶入宋,上言請令諸轉運使每十年各畫圖,曰:“所冀天下險要,不窺牖而可知;九州輪廣,如指掌而斯在。”

李後主既降宋,太祖問湯悦、張洎等曰:“朕何如卿國主?”洎對曰:“陛下生而知之,國主學而知之;雖學知與生知不同,然其知一也。”

建康保寧寺鳳凰臺,有小碑在亭上,云五言三十韻詩一首,題“鳳凰臺山亭子陳獻司空,鄉貢進士宋齊丘上”:“嵯峨壓洪泉,岝峉撐碧落。宜哉秦始皇,不驅亦不鑿。上有布政臺,八顧皆城郭。山蹙龍虎健,水墨螭蜃作。白虹欲吞人,赤驥相摶㩧。畫棟泥金碧,石路盤嶢埆。倒挂哭月猿,危立思天鶴。鑿池養蛟龍,栽桐棲鷟鸑。梁間燕教雛,石罅蛇懸殼。養花如養賢,去草如去惡。日晚嚴城鼓,風來蕭寺鐸。掃地驅塵埃,剪蒿除鳥雀。金桃帶葉摘,緑李和皮嚼。貞竹無盛衰,媚柳先摇落。塵飛景陽井,草合臨春閣。芙蓉如佳人,回首似調謔。當軒有直道,無人肯駐脚。夜半鼠窸窣,天陰鬼敲椓。松枯不易立,石醜難安着。自憐啄木鳥,去蠹終不錯。晚風吹梧桐,樹頭鳴嚗嚗。峩峩江令石,青苔何淡薄。不聒興亡事,舉首思渺邈。吁哉未到此,褊劣同尺蠖。籠鶴羡鳧毛,猛虎愛蝸月。一日賢太守,與我觀橐籥。往往獨自語,天帝相唯諾。風雲偏不來,寰宇銷一略。我欲烹長鯨,四海爲鼎鑊。我欲取大鵬,天地爲矰繳。安得長羽翰,雄飛上寥廓。”後題云:“前朝天祐八年二月二十一日題,後唐昇元三年二月八日奉勑勒石。崇英殿副使、知院事、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上柱國王紹顔奉勑書,銀青光禄大夫、兼監察御史王仁壽鐫。大宋治平四年九月望日重摹上石。”後數月,一夕風雨,亭頽倒,石斷裂。據湘山野録載:宋齊丘相江南李先主璟,二世皆爲左僕射。璟愛其才,而知其不正。嘗獻鳳凰臺詩,中有“我欲烹長鯨,四海爲鼎鑊;我欲羅鳳凰,天地爲矰繳”之句,皆欲諷其跋扈也,而主終不聽。不得已,上表乞歸九華,其略云:“千秋載籍,願爲知己之人;九朶峯巒,永作乞骸之客。”主知其詐也,試考之。先主昪舊名知誥,爲徐温養子,以天祐九年遷昇州刺史,饒洞天薦宋齊丘於先主。齊丘困於逆旅,鄰娼魏氏女竊賂遺數緡,獲備管幅,遂克投贄。一見先主,賓之以國士。今觀題鳳凰臺山亭子詩陳獻司空,乃鄉貢進士時,豈當時所投贄之時乎?後題天祐八年,恐記事者差一年也。齊丘後爲相而幽死。

李後主嘗於黄羅扇上書,以賜宫人慶奴,云:“風情漸老見春羞,到處魂消感舊遊。多謝長條似相識,强垂煙態拂人頭。”想見其風流也。

李後主在汴宋,作浪淘沙懷舊詞,云:“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煖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凭欄,無限江山,别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又作虞美人感舊詞:“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顔改。問君却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此詞卽宋太宗聞之而怒者。

江南後主浣溪紗秋思詞:“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愁起緑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闌干。”

江南國主既入汴,太祖嘗因曲燕,問:“聞卿在國中好作詩。”因使舉其得意者一聯。煜沉吟久之,誦其咏扇詩云:“揖讓月在手,動摇風滿懷。”上曰:“滿懷之風却有多少!”他日復燕煜,顧近臣曰:“好一箇翰林學士!”

李後主重築建康城,高三丈,因江山爲險固,其受敵惟東北兩面,壕塹重複,皆可堅守。至紹興間已二百餘年,所有不及十之一。後主嘗作詩云:“鶯狂應有限,蝶舞已無多。”未幾失國,蓋詩讖也。

宋宣和間,蔡寶臣致君收南唐後主書數軸來京師以獻蔡絛,其一乃王師攻金陵城垂破時,倉皇中作一疏禱於釋氏,願兵退之後,許造佛像若干身、菩薩若干身、齋僧若干萬員、建殿宇若干所,其數皆甚多,字畫潦草,然皆遒勁可愛,蓋危窘急中所書也。又有看經發願文,自稱蓮峯居士李煜,又有長短句臨江仙云:“櫻桃結子春歸盡,蝶翻金粉雙飛。子規啼月小樓西。玉鈎羅幕,惆悵捲金泥。門巷寂寥人去,望殘煙草低迷。”而無尾句,劉延仲爲補云:“何時重聽玉驄嘶。撲簾飛絮,依約夢回時。

馮延巳有一詞賀後主誕節,後主手書之,其詞云:“銅壺漏滴初晝,高閣雞鳴半空。催啓五門金鎖,猶垂三殿珠櫳。階前御柳摇緑,仗下宫花散紅。鴛瓦數行曉日,鸞旗百尺春風。侍臣蹈舞重拜,聖壽南山永同。”

江南馮延巳謁金門春閨詞:“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閒引鴛鴦芳徑裏,手挼紅杏蘂。鬭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見,舉頭聞鵲喜。”此二詞是君臣舉以相狎者。

徐鉉撰後主挽詞,宋太宗極加歎賞,每對宰臣稱鉉之忠義。其詩曰:“倐忽千齡盡,冥茫萬事空。青松洛陽陌,芳草建康宫。道德遺文在,興衰自古同。受恩無補報,反袂泣途窮。”“土德承餘烈,江南廣舊恩。一朝人事變,千古信書存。衰挽周原道,銘旌鄭國門。此生雖未死,寂寞已消魂。”李主葬北邙,江南録乃鉉與湯悦奉詔撰,故有鄰國信書之句。

南唐僧文益看牡丹詩云:“擁毳對芳叢,由來趣不同。髮從今日白,花是去年紅。艷色隨朝露,馨香逐曉風。何須待零落,然後始知空。”

江南周則,少賤,以造雨傘爲業,其後戚連椒閫,後主戲問之,言:“臣急於米鹽,日造二傘貨之,惟霪雨連月,則道大亨。後生理微温,至於遭遇盛明,遂捨舊業。”後主曰:“非我用卿而富貴,乃高密侯提攜而起家也。”明年當封,特以爲高密侯實誚之耳。

韓熙載家過縱姬侍,第側建横窗,絡以絲繩,爲觀覘之地。初惟市物,後或調戲贈與,所欲如意,時人目爲“自在窗”。

韓熙載好鰻𩼽,庖人私語曰:“韓中書一命二鰻𩼽。”

舒雅作青紗連二枕,滿貯酴醾、木犀、瑞香、散蕋,甚溢鼻根。尚書郎秦南運見之,留詩曰:“陰香裝艷入青紗,還與歌眠好事家。夢裏却成三色雨,沉山不敢鬭清華。”

舒雅作鶴賦,有曰:“脊彼軒郎,治兹松府。”

江南中書廚宰相飲器,有燕羽觴,似常盃而狹長,兩邊作羽形,塗以佳漆,云昔有宰相病目,惡五色耗明,凡器用類改令黑。

僞唐褚仁規贓穢,有智民請吻儒爲二詩,皆隱語,凡寫數千幅,詣金陵粘貼,事乃上聞。其詩有“多求囊白昧蒼蒼,兼取人間第一黄”句。僞唐徐履掌建陽茶局,弟復治海陵鹽政,監檢烹煉之亭,牓曰“金鹵”。履聞之潔敞培舍,命曰“玉葺”。

保大中,村民於爛木上得菌幾一檐,狀如蓮花葉,而色赤黄,因呼“題頭菌”。

鍾謨嗜菠薐菜,文其名曰“雨花菜”。又以蔞蒿、萊菔、菠薐爲“三無比”。

陳喬、張佖之子,秋晚並游玄武湖,時羣鷗游泛,佖子曰:“一軸内本蒲湘。”喬子俄顧卒吏云:“此白色水禽可作脯否?”僉議云:“張佖子半莖鳳毛,陳喬男一堆牛屎。”喬子從是得“陳一堆”“白鷗脯”之名。玄武湖在江南,故附入。

前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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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蜀主爲禁軍都頭,與其儕於僧院擲骰六隻,次第相重,自么至六,人共駭之。他日霸蜀,因幸興元,訪當時僧院,其僧尚在,問以舊事,此僧具以骰子對。先主大悦,厚賜之。

蜀先主販鹺均、房間,兼小竊。僧處宏勉之曰:“子他日位極人臣,何不從戎,别圖功業,而夜遊晝伏,沾賊之號乎!”建感之,投忠武軍,後霸西蜀。宏擁門徒自東來,先主爲搆精舍以安之,卽宏覺禪院。

僞蜀王先主未開國前,西域僧至蜀,蜀人瞻敬如見釋迦,舍於大慈三學院。蜀主復謁坐於廳,傾都士女就院,不令止之,婦女列次禮拜,俳優王舍城颺言曰:“女弟子勤苦禮拜,願後身面孔一切似和尚。”蜀主大笑。

王建爲清道斬斫使,以長劍五百前驅奮擊,駕乃得進。

蜀先主未破成都,謂其諸義兒曰:“成都稱錦花城。城破時,任兒郎輩快活也。”及城下之日,署張劼爲馬步斬斫使,先入城。士卒犯令者,劼執百餘人,皆捶其胸而殺之,積尸於市,衆莫敢犯。時謂劼爲張打胸。

王蜀永平二年,得北邙山章宏道所留瑞文於什邡之仙居山,遂出緡錢,委漢州馬步使趙宏約締搆觀宇。洎創天尊殿,材石宏博,功用甚多。是日將架巨梁,工巧丁役三百餘人縛拽鼓譟,震動遠近。忽有異鳥三隻,一紅赤色,二皆潔白,尾如曳練,長二尺許,棲於梁上,隨絙索上下,工人撫玩之,如所馴養者。梁既上畢,鳥亦飛去。

王蜀先主時修斜谷閣道,鳳州牙將白某掌其事焉。至武休潭,見一婦人浮水而來,意其溺者,命役夫鈎至岸濱,忽爲大蛇,没入潭中。白以爲不祥,因而致疾。愚爲誦岑參賦云:“瞿塘之東下有千歲老蛟,化爲婦人,彩服靚妝,游於水濱。”白聞之,方悟蛟也,厥疾尋愈。又内官宋󲳴昭,自言於柳州江岸,爲二三女人所招,里人呼而止之,亦蛟也。

僞蜀王先主時,有軍校黄承真就糧於廣漢綿竹縣,遇一叟曰鄭山古,謂黄曰:“此國於五行中少金氣,有剥金之號,曰金煬鬼。此年蜀宫大火,至甲申乙酉,則殺人無數。我授我秘術,詣朝堂陳之,倘行吾教以禳鎮,庶幾減於殺伐。救活之功,道家所重,然三陳此術,如不允行,則止亦不免,蓋洩陰機也。子能從我乎?”黄亦好奇,乃曰:“苟稟至言,死生以之。”乃齎祕文謁蜀,三上不達,乃嘔血而死。其大火與乙酉亡國殺戮之事果驗。孫光憲與承真相識,竊得窺其秘緯,題云黄帝陰符。與今陰符不同,凡五六千言。黄云受於鄭叟,一畫一點,皆以五行屬配,通暢亹亹,實奇書也。

蜀王夢一人破帽故襴,龐眉大目,立於殿階,跂一足,曰:“請修理之。”翌日因檢古畫,見是前夕所夢之神,故絹穿,損左足,遂命蒲師訓修之。後夢前神謝曰:“吾足履矣!”

天水邇於邊陲,土寒不産芭蕉,戎帥使人於興元移植二本於亭臺間,每至冬間,卽連土掘取埋藏地窟,候春暖再植之。庚午、辛未間,有童謡云:“花開來裹,花謝來裹。”節氣忽亦變而不寒,芭蕉於是開花。秦人不識,遠近看者填咽街衢,後隴西竟爲蜀有,蓋地氣先應矣。

蜀王衍所造“霞光箋”,卽“彤霞箋”,深紅色,蓋以胭脂染色,最爲靡麗。又衍有“百韻箋”,幅長可寫百韻,“學士箋”短於“百韻”;“薛濤箋”短,纔書四韻。

僞蜀少主生日,僚屬將帥捧金營齋,忽下令遣將營齋之費亟修興聖觀,左徒蕆事急如星火,不數日而觀成,丹雘未晞,興聖統師而入。

僞蜀主有王氏子承協,幼承廕,有文武才。性聰明,通音律。門下嘗養一術士,潛授戰陣之法,人莫知之。術士󲇒縷弊衣,亦不受承協之資鏹。承協後因蜀主講武於星宿山下,忽於主前呈一鐵鎗,重三十餘斤,請試之。由是介馬盤鎗,星飛電轉,萬人觀之,咸服其神異。及入城,又請盤城門下鐵關五十餘斤,兩人畀致馬上,當街馳之,亦如電閃。大賞之,擢爲龍捷指揮使。其諸家兵法,三令五申,懸之口吻,以其年幼,終不付大兵權柄。奇異之術,信而有之。

宋太祖將改元,諭宰相曰:“年號須擇前代所未有者。”及蜀平,蜀宫人入内,宋主見其鏡背有識乾德四年者,召竇儀問之,儀對曰:“此必蜀物,蜀主王衍嘗有此年號。”宋主大悦,曰:“宰相須用讀書人。”按其時正太祖乾德四年,故怪而問之。

閩王宗銖,有海客鬻龍腦蜀中,貯以水晶瓶。殿直李葩市之,海客邀善價,比數倍。葩造宗銖曰:“水晶瓶,爲爾取之。”翌日至其所,宗銖與海客共觀,歎其纖細,久之,□從者挈瓶去。

王宗滌鎮東川,有故人沈尚書因妻悍妬,棄家相依。既至,待之如親兄,特創一第,僕馬、金帛、玩器無有闕者,送姬僕十餘輩,不令歸北。沈亦微訴其事,無心還家。及經年,家信至,其妻遠赴東蜀。沈聞大懼,遂白於主人,及遣人却之。其妻致書,重設盟誓,云:“自此必改從前之性,願以偕老。”不日而至。初亦柔和,涉旬後前行復作,諸姬婢僕悉鞭箠星散,良人頭面皆拏擘破損。宗滌聞之,召沈謂曰:“欲爲兄殺之如何?”沈不可。如是旬日後又作,沈因入衙,精神沮喪。滌知之,密遣二人提劍牽出帷房,刃於階下,棄尸潼江,然後報沈,沈聞,驚悸失神。其尸住急流中不去,遂使人以竹竿撥之,便隨流來往,日復在舊湍之上,如是者三,滌使繫石縋之,仍如是。蓋怨偶爲讎也。

僞蜀寧江節度王宗黯生日,部下屬縣皆率釀財貨以爲賀禮。巫山令裴垣以編户羈貧,獨無慶獻,宗黯大怒,召裴至,誣以他事,生沉灧澦堆水中,三日尸不流。宗黯遣人命挽而下,經宿逆水復上,卓立波面,正視衙門。宗黯頗不自安,神識煩撓,竟得疾暴卒。

王蜀將王宗儔,帥南縣日,聚糧屯師,日興工鑿山刊木,略不暫停,泛舟運粟,軍人告倦。岷峨之人,酷好釋氏,軍中皆右執凶器,左秉佛書,誦習之聲混於刁斗。時有健卒李延召,繼年役於三泉黑水,以來採斫材木,力竭形枯,不任其事,遂詐投陳狀云:“近者得見諸佛如來,乘輿跨象,出入巖壑之中,飛昇松柏之上,如是之類甚頻。某雖在戎門,早歸釋教,以其課誦至誠,是有如此感應。今乞蠲兵籍,截足事佛,俾將來希證無上之果。”宗儔判曰:“雖居兵籍,心在佛門,修心於行伍之間,達理於幻泡之外。歸心而依佛化,截足以事空王,壯哉貔貅,何太猛利,大願難阻,真誠可嘉。准狀,付本軍除落名氏,仍差虞候監截一足訖,送真元寺收管,灑掃焚修。”比欲矯妄免其役,及臨斷足時,則怖懼益切,於是遷延十餘日,哀號宛轉,避其鋒鋩。宗儔聞之大笑,而不之罪。

王宗信鎮鳳州,有角觝人蘇鐸者,委之巡警。宗信左右孫延膺惡之。宗信嘗登樓,望見鐸錦袍束帶,似遠行狀,訝之。鐸本岐人,延膺因譖曰:“鐸雖受公畜養,包藏禍心,久欲逃去。”宗信大怒,立命擒至,斷舌臠肉,然後斬之。及延膺作逆,被法之狀一如鐸焉。

馮涓,舊唐名士,雄才奥學。登進士第,履歷已高,王氏强縻於幕中。性耿㮣不屈,恃才傲物,甚不洽於僞蜀主。知王氏有異圖,輒不相許。或贈繒帛,必鎖櫃中,題云“賊物”。蜀主雖知,憐其文藝,每强容之。時或不可,數揖出院,欲撾殺之,略無懼色。後朱梁遣使致書於蜀,命諸從事韋莊輩具草呈之,皆不愜意。左右曰:“何妨命前察判爲之!”蜀主又有慚色,梁使將復命,不獲已,遂請復職,便亟修回復,涓一筆而成,大稱旨,於是却復前歡,因召諸廳同宴。飲次,涓斂袵曰:“偶記一話,欲對大王説,可乎?”主許之。曰:“涓年少多遊謁諸侯,每行卽必廣齎書策,驢亦馱之,馬亦馱之。初戒途,驢咆哮跳躑,與馬争路,而先莫之能制;行半日,後抵一坡,力疲足憊,遍體汗流,迴顧馬曰:‘馬兄,吾去不得也,可爲弟搭取書。’馬兄諾之,遂併在馬上。馬却迴顧,謂驢曰:‘驢弟,我爲你有多少伎倆,畢竟還搭在老兄身上。’”蜀主大笑,同幕皆遭凌虐。及僞蜀開國,終不肯居宰輔。

僞蜀將校韋承臯,有待詔僧名行真,居蜀州長平山,嘗於本州龍興寺搆木塔,凡十三級,費錢銀萬計。尋爲天火所焚,第三次營搆,方就,人謂其有黄白之術。及承臯典眉州,召行真至郡,郡有盧敬芝司馬者,以殖貨爲業,承臯嘗謂之曰:“某頃軍中與行真同火幕,遇一韋處士授以估金術,適來鄙夫老矣,故召行真同修舊藥,藥成當得分惠,謂吾子罷商賈之業可乎?”盧敬諾。藥垂成,韋牧坐罪,貶茂州參軍。臨行,盧送至蟇頤津,韋牧沉藥鼎於江中,謂盧生曰:“吾罪矣。先是授術韋處士者,吾害之而滅口,今日之事,藥成而禍及,其有神理乎!”蜀國之變,以拒魏王師,誅死。

成都有劍南西川安副使馮涓撰重起中興草元寺碑,序會昌、大中年釋寺廢興之事,其略曰:“釋氏不可以終廢者,由學徒之心一也;國令不可以終行者,由時代之意殊也。”儒林公議,稱爲詣理之言。

前蜀韋莊頗讀書,數米而炊,秤薪而爨,炙少一臠而覺之。一子八歲卒,妻斂以時服。莊剥取,以故席裹尸,殯訖,擎其席而歸。其憶念也,嗚咽不自勝。

温顗子郢,魁形克肖其祖,以姦穢而流之。蓋温氏之先飛卿貌陋,時號爲温鍾馗。

僞蜀御史李龜禎,久居憲職。一日出至三升橋,忽覩十餘人叫屈稱冤,漸來相逼。龜禎迴馬徑歸,戒其子曰:“爾等筮仕,勿爲刑獄官。以吾清慎畏懼,猶有冤枉。今雖悔之,何及!”得疾而亡。

盧延讓,舉光化進士。是科得裴格等二十八人,燕曲江。唐御膳以紅綾餅餤爲重,昭宗令大官特作二十八餅餤賜之,盧與焉。後入蜀爲學士,既老,頗爲蜀人所易。延讓詩素平易近俳,乃作詩曰:“莫欺零落殘牙齒,曾喫紅綾餅餤來。”王衍聞知,遂命供膳,亦以餅餤爲上品,以紅羅裹之。至今蜀人工爲餅餤,而紅羅裹其外,公廚大燕,設爲第一。或以詩爲徐寅作。

王仁裕爲漢中從事,畜一猿,名“野賓”,呼之,則聲聲應對,然嘗齧人爲患,仁裕叱之,則弭伏不動。後逸入主帥廚中,掀撲汙穢食器,登屋擲瓦拆塼,主帥使衆箭射之,野賓左右避箭,不能損其一毫。既而召善弄胡孫者,遣大胡孫擒至,則流汗伏罪,帥亦不甚詬怒,衆皆笑之。於是頸上繫紅綃一縷,題詩送之,曰:“放爾丁寧復故林,舊來行處好追尋。月明巫峽堪憐静,路隔巴山莫厭深。棲宿免勞青嶂夢,攀躋應愜碧雲心。三秋果熟松梢健,任抱高枝徹夜吟。”又使人送入孤雲兩角山,且使紥在山家,旬日後方解而縱之,不復再來矣。後罷職入蜀,行至漢江之壖,有羣猿自峭壁中連臂而下,飲於清流。有巨猿捨衆下,顧紅綃彷彿尚在,從者指之曰:“此野賓也。”呼之聲聲相應,立馬移時,不覺惻然,及聳轡之際,哀叫數聲而去。陟山轉壑,尚聞嗚咽之音。遂繼之一篇曰:“嶓冢祠邊漢水濱,衆猿連臂下嶙峋,漸來仔細窺行客,認得依稀是野賓。月宿縱勞羈絏夢,松餐非復稻粱身。數聲腸斷和雲叫,識是前年舊主人。”後爲石晉學士,年七十餘,精力不衰。每天氣和暖,必乘三駟,從三四老蒼頭,攜照袋,中貯筆硯、韻略、刀子、礪石、箋紙數十幅,并小樂器之屬,備酒炙三五人之具,門生侍行,出郊野,過園亭,有竹樹處,燕賞終日,賦詩品小管,盡醉而歸。仁裕頗解音樂,爲晉學士時,夜直,聞禁中鐘鼓,索索如破裂,後爲晉祚不永之兆。

蜀御史中丞牛希濟,文學超於時輩,自云早年未出學院,以詞科可以俯拾。或夢一人介金曰:“郎君分無科名,四十五已上,方有官禄。”覺而異之。旋遇喪亂,流寓於蜀,依季父以居。大阮卽給事嶠。仍以氣直嗜酒,爲季父所責。旅寓巴南,旋聆開國,不預勸進。又以時輩所排,十年不調。爲先主所知,召對,除起居郎,累加至憲長。

韋昭度招討陳敬瑄時,蜀帥顧彦暉爲副,王先主爲都指揮使,三府各署幕僚,皆是朝達子弟,視先主蔑如也。先主侍從髠髮行𥊀,黥面札脱,如一部鬼神。其輩以先主兢肅,顧公詳緩,一時失笑而散。先主歸營,左右以此爲言,先主亦大笑,他日克郪城,輕薄幕僚皆害之。

唐道襲父峯,閬州人,有墳墓在茂賢草市。峯因負販,與一術人偕行,經其先塋,術士曰:“此墳塋子孫合至公相。”峯曰:“此卽家墳壠也。”士曰:“若是君家,恐不勝福邪!子孫合爲盗賊,皆不令終。”峯志之。後遇蜀先主開國,峯亦典郡,道襲官至節將。

嚴遵美居蜀郡,鄙叟庸夫,時得猜狎。曾爲一僧致紫袈娑,僧來感謝,書記所謝之語於掌中。方屬炎天,手汗糢糊,文字莫辨,折腰爲趨,汗流喘乏,只云“伏以軍容”,寂無所道,抵掌視之良久,云:“貌寢人微,凡事無能。”嚴公遜謝而已。嚴卒,蜀贈册命給事,竇融堅不承命,蓋以其内褐故也。士人多之。遵美曾發狂,手足舞蹈,家人咸訝。傍有一猫一犬,猫謂犬曰:“軍容改常也,顛發也。”犬曰:“莫管他,從他。”俄而舞定,自驚自笑,且異猫犬之言。遇昭宗播遷,乃求致仕。

王蜀將田承肇,嘗領騎軍戍於鳳翔。因引騎潛出,解鞍憩於林木之下,面前忽見方圓數尺淨地,中有小樹枝一莖,高數尺,並無柯葉,挺然而立,甚光滑。肇就之玩弄,以手上下摩挲,頃刻間手指如中毒藥,苦不禁。於是鞭馬歸營,臂已粗於桶。時有村嫗善禁急,召視之,嫗曰:“此胎生七寸蛇戲處,噴毒在樹木間,捫者立致薨。”肇曰:“是也。”嫗乃禁勒,自膊漸至於腕,自腕併入食指,蹙成一毬,以利刀斷之,得活。

薛廷珪奉梁祖命,册蜀先主爲司徒。薛疾作,先主遣楊僕射療之,薛致書感謝,書末請借肩輿歸京尋醫。先主訝之,曰:“幸有方藥,何不俟愈而行?”堅請且駐行軒。薛謂客將曰:“夜來聞此醫官殊不識字,可以性命委之乎?”

舒溥者,萬州人,粗解書記事。前恩州刺史李希元往廣州謁祠廣王,歸裝甚豐,於時蜀毛文宴、峑光葆、王洪皆未宦達,舒子竊貲而奉之。後三人繼登顯秩,恃此階緣,多行無禮於恩牧,因笞而遣之。始依王洪奏,授井研令,尋爲王公所鄙,依宋,亦以不恭見棄,轉薦於嘉牧顧珣。珣承奉貴近,誤奏爲團練判官、賜緋,轉員外郎。未久失意,後疎之,俾其入貢,仍假一表,希除畿邑,實要斥遠之。邸吏知意,表竟不行。淹留經年,乃詣堂陳狀,只望本分入貢之恩澤,朝廷以其北面因依,莫測本末,優與擬議,轉檢校工部郎中,所謂三斥三遇也。

蜀東川節度使許存,勳臣也。子承傑,卽故黔使君實之子,隨母嫁許。然其驕貴僭越,少有倫比。作都頭,軍籍只一百二十七人,是音聲伎術卽出同節使行李,凡從行之物,一切奢大,騎碧煖座,垂魚紛錯。每修書題印章,微有寢漬,卽必改换,書吏苦之。流輩以爲話端,皆推茂牧顧叟爲首。許公他日有會,乃謂顧曰:“閣下何太談謗?”顧乃分疏,因指同席數人爲證,顧無以對,乃曰:“三哥不用草草,碧煖座爲衆所知,至於魚袋上鑄蓬萊山,非我唱揚。”席上愈笑,方知魚袋更僭也。刺茂州,入蕃落,爲萬酋所害,存改姓名爲王宗播。

蜀相張格,張濬相國子也。其弟興師,矯譎有父風。幼年時其門僧忘其姓名,傳相國處分,笞之,僧莫知何罪。俄而相國召僧坐,見其詞色不懌,因問之,僧以實告,相國驚駭慚謝,以兒子狂験,幸師慈悲。唤興師怒責之,且曰:“僧何罪,而汝敢造次邪?”對曰:“想其向來隠惡不少,是以笞之。”相國不覺失笑。

陳文惠家,收蜀王衍時太子陶硯,連蓋,蓋上有鳳坐一臺,餘雕雜花草,涅之以金泥紅漆,有字曰“鳳凰臺”。

前進士陳詠,眉州青神人。有詩名,善弈棋。昭宗劫遷,駐蹕陝郊。是歲策名歸蜀,韋書記莊以詩賀之。又有鄉人拓善者,屬和爲詩,其略云:“讓德已聞多士伏,沽名還得世人聞。”譏其比滌器當壚也。謬稱馮副使涓詩,以涓多諧戲故也。或云蜀之拓善者作此詩,假馮公之名也。潁川嘗以詩道自負,謁荆幕鄭準,準亦自負雄筆,謂潁川曰:“今日多故,不暇操染,有三數處回緘,祈爲假手。”潁川自旦及暮,起草不就,蓋欲以高之。其詩卷首有一對,曰:“隔岸水牛浮鼻渡,傍溪沙鳥點頭行。“京兆杜光庭謂曰:“先輩佳句甚多,何必以此爲卷首?”潁川曰:“曾爲朝貴見賞,所以刻於卷首,章都是假譽,求售使然也。”詠雖未仕蜀,然爲蜀人,當前蜀主有國時,以詩名。

楊蕴中,故唐進士也。王建時,嘗因事下獄,夢有一婦人詣前云:“妾卽薛濤也。”吟詩示楊,其詞云:“玉漏聲長燈耿耿,東牆西牆時見影。月明窗外子規啼,忍使孤魂照夜永。”

僞蜀御史陳潔,性慘毒,讞獄以深刻爲務。一日避暑行亭,見蟢子懸絲而前,陳引手接之,成大蜘蛛,啣中指,拂落階下,化爲厲鬼,云來索命。驚訝不已,痛苦十餘日死。

王蜀時,有小朝士裴燦俸薄且閒,或勸求宰一邑,裴曰:“今之畿縣,非有仙骨,何以得?”其愛羨可知也。

僞蜀王氏彭王傅陳絢,常爲邛州臨溪令。縣署編竹爲藩而塗之,署久,泥忽陊落,唯露其竹。侍婢照一物蟠於竹節中,文彩爛然,小虵也。俄而雷聲隠隱,絢疑其乖龍,懼罹震厄,乃易衣炷香,抗聲祈於雷曰:“苟取龍,幸無急遽。”雖狂電若晝,自初夜迨四更,隠隠不發。既發一聲,俄然開霽,向物以失,人無震驚。

資州有姓趙者,以廊廟自期。都虞候閻普敬異之,躬自趨謁,趙迎門磬折,敍寒温,曰:“伏惟貔貅閻質於先容者。”俾詢之,趙生曰:“若云熊羆,卽須宰相,閻公止於都頭,只消呼爲貔貅。”人聞之咸笑其妄。

邛黎間,有蠻王曰劉、曰楊、曰郝,歲支西川,衣賜三千分,俾偵雲南動静。雲南亦資其覘成都,持兩端而求利。每元戎下車,率酋長詣府庭,號曰“參元戎”,其未參間,潛稟於都押衙,表裏爲奸。時帥臣多文儒,務爲姑息。蜀先主始鎮蜀,絶其舊賜,斬都押衙山行章以令之。邛峽之南,不立一堠,不戍一卒,十年不敢犯境。末年命大將許存征蠻,爲三王洩漏軍機,於是召三王而斬之。先是唐咸通中,有天竺三藏僧經過成都,以北天竺與雲南接境,欲假途而還,爲蜀察事者識之,縶於成都府,具得所記朝廷次第文字,蓋曾入内道場也。

東川顧彦朗,以蔡叔向爲副使,時幕僚皆輕忽蜀先主。彦朗死,彦暉代之,以叔向與所辟朝士分不相侔,頗掣肘。先主因其隙以間之,宣言:“當去蔡中丞。”叔向因辭職,先主乃舉而代之。術士朱洽謂:“二顧生無第宅,死無墳墓。”後果如其言。

僞蜀護戎王承丕娶宇文氏,蜀之富家也,孀居國之東門。嘗聞寢室上有人行,命僕隸升屋視之,獲得野狸三頭并狸母,宇文氏殺狸母而存其子焉。後王承丕殺判官郭延鈞一家,宇文氏亦坐罪被誅。

前蜀青石鎮陳洪裕妻丁氏,妬殺其婢金巵,潛於本家埋瘗,仍牓通衢,云婢逃走。經年遷居夾江,夏潦飄壞舊居,渠岸見死婢,容質不變,鎮將具狀報州,追勘款伏。屍一夕壞腐,遂置丁於法。

唐鳳州東谷有山人强紳妙於三戒,尤精雲氣。屬王氏初併秦鳳,張黄於通衢,強指謂孫光憲曰:“更十年,天子數員。”又曰:“並汾而來,悠悠梁蜀,後何爲哉!”於時蜀兵初攻岐山,謂其旦夕屠之,強曰:“秦王久思妄動,非四海之主。雖然,死於牖乃其分也。蜀人終不能克秦,而秦川亦成丘墟矣。“爾後大鹵與王,鳳翔不羈,秦王令終,王氏絶祚,果叶强生言。強有鹿盧蹻術,自云“老夫耄矣,無人可傳其書”。藏在深隱處古杉樹中,因與孫光憲偕詣,開樹皮,發蠟取出一通絹書,選吉辰以授,爲強嫗止之,謂孫少年,服膺三年,方議可否。

僞蜀給事中王允光,性嚴刻,吏民有犯無貸者。及判刑院,本院杖直官張進,因與宅内小奴子誦火井縣令蔣貽恭詠王給事絶句云:“厥父原非道郡奴,允光何事太侏儒。可中與箇皮裩著,擎得天王赤脚無?”奴子記得兩句,時念誦之。允光問誰人教汝,對曰:“杖直官張進。”允光大怒,尋奏進受罪人錢物,遂置極法。後允光病寒熱,但見張進執火炬燒四體,高聲唱索命,允光連叱不去,痛楚備極,數日而終。

僞蜀華陽縣吏郝溥,日追欠税户,街判司勾禮遣婢子阿宜赴縣,且囑溥曰:“不用留禁殘税,請延期輸納。”郝溥不允,決阿宜五下,仍納税了放出。明年,縣司分擘百姓張瓊家物業,郝溥取錢二萬,張瓊具狀論訴,街司追勘,勾禮見溥,大笑曰:“你今日來也,莫望活,千萬一死。”令司吏汝勳搆成罪,遂殺之。不數日,汝勳見郝溥來索命,翌日暴卒。勾禮晨興,忽見郝溥升堂,羅拽毆擊,因患背瘡而死。

蜀孟熙販菓實養父母,父母云:“我雖貧,養得一曾參。”及父亡,絶水漿,哀號幾至滅性,布苫於地,寢處其上,遠近歎服。因見鼠,掘地得黄金數千兩,自此巨富。

僞蜀豐資院使李延福,晝寢公廳,夢烏帽三十人跪於階下,但云“乞命”。驚覺,僕使報門外有村人獻鼈三十頭,因悟所夢,遂放之。

辛酉歲,金水主簿劉峭,因遊雲頂山,覩山廟盛飾一堂,有土偶朱衣據案。峭訝之,請於山主昭訥,昭訥曰:“會三夕連夢見王語近辟一判官,宜設堂宇,塑朱衣一官而祀,故有此作。”峭不之信。明年秩滿,還成都,遇都官員外孫逢吉,言其事。逢吉曰:“頃爲安仲古彌留之際,語長幼,雲頂山王已具書馬聘禮,辟吾作判官。”言猶儼然,端坐長逝。

僞蜀拔山軍卒李夢旗,被俘岐陽,母老悲泣,因瞽雙目。夢旗在岐陽,虔禱切至,願見慈母,三載方還,乃刺血滴母眼中,卽時明復。

僞蜀廣都縣百姓陳宏泰者,家富於財。嘗有人假貸錢一萬,宏泰徵之甚急,其人曰:“請無慮,吾先養蝦蟇萬餘頭,貨之,足奉價。”泰聞之惻然,已其債,仍别與錢十千,令放蝦蟇於江中。經月餘,泰夜歸,馬驚不進,前有物光明,視之乃金蝦蟇也。

僞蜀金堂縣三學山開照寺,夜羣寇入寺,劫掠緇徒罄盡。寺元有釋迦藕絲袈裟,爲千載之異物也,賊曹分取,與其妻拆而易之,夫妻當時手指節節墮落,鬚鬢俱墜。尋事敗,戮於市。

梓州有陽關神,卽蜀車騎將軍西鄉侯張飛也。靈應嚴暴,州人敬憚之。龍州軍判官王延鎬,納成都美妓人霞卿,甚寵之,攜之赴官。經陽關神祠前過,霞卿暴卒,惟所生一女,非延鎬之息,倍哀憫之。一日傳靈語,具云爲陽關神所録,辭而得解,從此又同寢處,寫其貌而憑之,至於盥潄飲食皆如生,乃曰:“俟我嫁女,方與君别。”延鎬將更娶,告之,鬼亦許焉。乃娶沈彦循女。自是或女客列坐,卽有一黑蝴蝶翩翻掠筵席而過,率以爲常。其後延鎬爲新津令,方嫁其女,資送甚備,自是無聞。

王蜀有長鬚長老,自言是宰相孔謙子,白鬚垂腹,擁衆自江湖入蜀,所至甿俗瞻駭儀表,至蜀螺鈸迎焉。先謁樞密使宋光嗣,宋問:“師何不剃鬚?”答曰:“落髮除煩惱,留鬚表丈夫。”宋大恚曰:“吾無髭,豈老婆邪?”遂揖出,俟剃却髭,卽引朝見。徒衆既多,旬日盤桓,不得已,剃髭而入。徒衆恥其失節,悉各散亡。蜀主問曰:“遠聞師有長鬚之號,何得如是?”對曰:“臣在江湖,聞陛下已證須陀洹果,是以和鬚而來。今見陛下將證阿那舍果,是以剃鬚而見。”少主初未喻,首肯之,及近臣解釋,大爲歡笑。後住持静亂寺,有伶人深慕空門,捨俗落髮,謹事瓶缽,漸見穢濫,詬詈而出,以袈裟挂寺門曰:“吾比厭塵俗,投身清潔,以滌業障。今大師之門甚於花柳,吾不能爲也。”遂復歸於樂籍。蜀人謂師曰:“一事南無,折却長鬚。”

王蜀時,夔州大昌鹽井水中,往往有龍,或白或黄,鱗鬣光明,攪之不動,唯咀沫而已,彼人不以爲異。近者秭歸水濟井鹵槽亦有龍蟠,與大昌無異。識者曰,龍之爲靈瑞也,負圖以升天,今乃見於鹵中,豈能雲行雨施乎?雲安縣漢成宫絶頂有天池,深七八丈,其中有物如蜥蜴,長咫尺,五色備具,躍於水面,象小龍。有高遇者爲刺史,詣宫設醮,忽浮出。或問監官李德符曰:“是何祥也?”符曰:“某自生長於此,且未嘗見漢成池中之物。高既無善政,諂佛佞神,亦已至矣,安可定其是非也!”夷陵清衾覆水,或浮出大木横塞水面,號爲龍巢。遂州高棟溪潭每歲龍見,一如貇山之事。

王蜀時,梓州有張温者,好捕魚。曾作客館,鎮將夏中攜賓觀魚,偶遊近龍潭之下,熱甚,志不快,自入水舉網,獲一魚,長尺許,鬐鱗如金,撥刺不已,傍岸人皆異之。逡巡晦暝,風雨驟作,温惶駭奔走數里,依然烈景。或曰所獲金魚,卽潭龍也。

王蜀時,杜判官妻張氏,士流之子,與杜齊體。數十年,誕育一子,壽過旬六而殂。洎殯於家,累旬後方窆於外。啓攢之際,覺其秘器摇動,謂其還魂,剖而視之,見化作大蛇,蟠蜿屈曲,骨肉奔散,俄頃徐徐入林莽而去。

王蜀時,有朱少卿者,不記其名,貧賤,客於成都,因寢於旅舍。夢中有人扣扉覓朱少卿,其聲甚厲,驚覺訪之,寂無影響。復睡,夢中又連呼之,俄見一人手中執一卷,云:“少卿果在此。”朱曰:“吾姓卽同,少卿卽不是。”遂卷文書兩頭,只留一行,以手遮上下,果有“朱少卿”三字。續有一人,自外牽馬一疋直入,云:“少卿領取。”朱視之,其馬無前足,步步側蹶,匍匐而前,其狀異常苦楚。朱大驚而覺,常自惡之。後蜀王開國,有親知引薦,累至司農少卿。無何膝上患瘡,雙足自膝下俱落,痛苦經旬,五月五日殂,乃馬夢之徵也。

安道進者,故雲州帥重霸季弟也。性凶險。莊宗潛龍時,爲小校,常佩劍列於翊衞。一日拔而玩之,謂人曰:“此劍可刜鐘切玉,孰敢當吾鋒?”旁有一人曰:“是何利器,妄此誇譚。假使吾引頸承之,安能快斷乎?”道進曰:“真能引頸乎?”此人以爲戲言,引頸而前,遂一揮而斷,旁人皆驚散。道進攜劍南馳,投於梁,梁主壯之,俾隸淮之鎮戍,謂掌庾吏曰:“古人謂洞其七札爲能,吾之銛鏃,可徹十札。”吏曰:“使我開襟俟之,能徹吾腹乎?”安曰:“試敢開襟否?”吏卽開其襟,道進一發殪之,利鏃逕過,植於牆上。安畜一犬、一婢,遂挈而南奔,晝匿蘆荻中,夜則望星斗而竄。淮帥得之,擢爲裨將,賜與甚豐。時兄重霸事蜀,亦爲列校,聞弟在吴,乃告王蜀主,王嘉其意,發一介以請之。迨至蜀,亦爲主將。後領兵戍於天水,營長道縣,重霸爲招討馬步使,駐於秦亭縣。民有愛子託之於安,命曰廳子。道進適往户外,廳子偶經行於寢前,安疑之,大怒,遂腰斬而投於井。其家號訴於霸,傳送招討使王公,王不忍加害,表救活之。後蜀破,道進東歸,明宗補爲諸州馬步軍指揮使。旋以有過,鞭背卒。

王衍伶官家樂侍燕,小池水澄天見,家樂應制,云“一段聖琉璃。”

蜀相許寂至洛,以尚書致政,茸園館,引水爲溪,架巨竹爲橋,號“會龍橋”,謂竹可以化龍耳。

蜀黄萬祐者,修道黔南無人之境,每三二十年一出成都賣藥,言人災福,無不神驗。蜀主建迎入宫,盡禮事之。問其服食,皆秘不言,曰:“吾非神仙,亦非服餌之士,但虚心養氣,仁其行、渺其過而已。”問其齒,則曰:“吾只記夜郎侯王蜀之歲,蠶叢氏都郫之年,時被請出。爾後烏兔交馳,花開花落,竟不記其甲子矣。”一日,南望嘉州曰:“犍爲之地,何其炎炎?”使至嘉州,市肆已爲瓦礫。既而堅辭歸山。建泣留不住,問後事,皆不言。既去,於所居壁間見題處曰:“莫教牽動青猪足,動卽炎炎不可撲。鷙獸不欲兩頭黄,黄卽其年天下哭。”乙亥歲,師取秦鳳諸州,報捷之際,宫内延燒,珍寶煨燼。青猪,乙亥也;不可撲,焚爇之勢也。後歲在戊寅土而建殂。寅,鷙獸,於與納音俱爲土,土黄色,是以云鷙獸兩頭黄也。其言無不皆應。

僞蜀羅城使程彦賓,臨淄人也。攻取遂寧,躬率百夫,直冒矢石。城破獲處女三人,蔚有姿容,彦賓以别室處之。浹旬間,父母持金請贖,公還金歸女,告以全人。父母泣而謝曰:“願公早建旄節。”彦賓笑而答曰:“吾所願壽終無病耳!”後年逾耳順,果無疾而終。

蜀秀才楊錚,以惡札取人笑玩,投謁王侯門,無不逢迎,雄藩大幕,争馳車馬迎之。錚每行,僕馬甚盛,平頭騎從驢攜書袋,偏郡小邑慮其謗讟,尤精意承事之。黔南節度使王茂權,聰明有文武才,四方負藝之士罔不集其門。召錚至,飭東閣盡禮待之,時令貢惡詩爲歡笑。茂權一日忽屏從謂曰:“秀才客予當州,必欲諮留相伴,至罷鎮同歸,可乎?如可,則當奉爲卜娶,所居奉留。”錚欣然從之。權令媒氏與問名某氏之屬,至於成迎,筵宴爲備,仍邀諸從事赴會。錚親見女容質異常端麗,及成禮,遽遭毆辱,左右婢僕皆是扶同,共相毁詈,不勝其苦。乃是茂權詐飭無鬚少年數輩,濃裝艷服以紿之,然後茂權自赴會大笑。此後復屢就茂權乞一邑,初有難色,賓從共諮,方許之,遂命給簡署。及期治行李,擇良日,辭謝本邑,近候人力,自衙門外至通衢,忽有二健步手執一牒,當街趨拽下馬奪去,云有府斷攝官送獄荷校滅耳。茂權遂詐作計贈遺二夫,令脱逃而遁,潛藏旬日,方召出之。軍州大以爲笑。

何法成者,小人也,以賣符藥爲業。其妻微有容色,居比北禪院側。左院有毳衲者,因與法成相識,出入其家,令賣藥銀就其家飲啗而已。法成以其内子餌之,而求其法,此僧秘惜,遷延未得。乃令其妻冶容而接之,法成自外還家掩縛,欲報巡吏,此僧驚懼,因謬授其法,并成藥數兩,釋縛而竄。法成聞此術,以致發狂,大言於人,誇解利術。未久,聞於蜀後主,召入苑中,與補軍職;然不盡僧法,他日藥盡,遽屬更變伶仃而已。

西蜀有僧惠進者,姓王氏,居福感寺。早出至資福院門,見一人長身如靛色,迫之漸急,奔走避之,至竹簀橋,馳入民家,此人亦隨至,撮拽牽頓,勢不可解,僧哀鳴祈之。此人問:“汝姓何?”答曰:“姓王。”此人曰:“名同異姓。”乃捨之而去。僧戰懾投民家,移時稍定,方歸寺中。是夕,有與之同名異姓者,死焉。

秭歸僧懷濬,乾寧初到彼駐錫,知來藏往,人以神聖待之。刺史于公以其惑衆,繫而詰之,乃以詩代通狀曰:“家在閩川西復西,其中歲歲有鶯啼。如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又詰之,復有詩曰:“家住閩川東復東,其中歲歲有花紅。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郡牧異而釋之。後以醫藥有效,南平王高從誨與巾裹,攝府衙推。王師伐荆州,師寄南平王詩云:“馬頭漸入揚州路,□□應須洗眼看。”是嵗輸誠淮海,獲解重圍。一日,題庭前芭蕉葉上云:“今日還債,幸州縣無更勘窮。”來日爲人所害,尸首宛然。高公爲荼毗之。

貫休在蜀,國清寺律僧嘗許具蒿脯,未得閒。姜侍中宅設齋,律僧先在,休公至,未揖主人,主人拍手謂律僧曰:“蒿餅子何在?”其率畧如此。

利州廣福禪院,故戎帥張虔釗所創。住持僧靈貴好燒煉。忽一日,取衆僧小便,以大鑊鍊而成霜,穢惡之氣充滿衢路。堂有一僧,元自嘉州來,似不得意,咄咄焉。靈貴覺之,遂請收買衆僧食米,冀其少在院内。不旬月,其僧盡將簿歷、錢物就方丈納之,云:“緣有一小事,暫出近地。”遂欲辭去。其夜於堂内本位跏趺,奄然而逝。僧寺中一僧遷化,例破柴五十束,普請衆僧擎一枝送至郊外,壘而爲棚,焚燒訖,卽歸院集衆,以其所有衣缽盡歸衆用,以爲常例,名曰坐亡。僧於柴棚之上,維那十念訖,將欲下火,其僧忽然驚起,謂維那曰:“有米錢二貫文,在監行者處。”又合掌謂衆僧曰:“來去是常,謝諸人遠來相送。”瞑目斂手,端然不動。右脇火燃,卽成灰燼,衆咸驚駭。是知圓明真性,死而不亡,或來或去,得大自在者信有之矣。

玉局觀道士趙駕仙,上官道士,忘其名,住青城山,修齋入壇,行法事。其厮僕卧而驚魘,問尊師何在,人問之,乃曰:“適見四人著緋,自天而下,拽二道士於壇前,鞭背二十。”問者止之,令勿言。比趙駕仙與上官道士相次患發背而斃。又有何景中作道士,威儀,好食蒜,上壇行法事,時有蒜氣;後於青城山修齋,渡江船覆,溺死。

僞蜀時,成都米市橋酒肆柳條家,偶得患,沉綿經歲,俟死而已。有一道士常來貰酒,柳條每加勤奉,乃留丹數粒,柳條服三粒,後充盛如初。

西蜀道士張素卿,神仙人也。曾於青城山丈人觀繪畫五嶽四瀆真形,并十二溪女數堵,精彩欲活,實畫中之奇絶也。蜀主累遣祕書少監黄筌令取模樣,及下山,終不相類。因生日,或有收得素卿所畫八仙真形八幅以獻,孟昶歎賞久之,且曰:“非神仙之人,無以寫神仙之質也。”賜物甚厚,令僞學士歐陽烱次第讚之,又遣水部郎黄居寶八分題之,亦謂之二絶。八仙者李己、容成、董仲舒、張道陵、嚴君平、李八百、長壽、葛永璜。

蜀韋莊爲奏記,於浣花溪得杜工部舊址,結茅爲室,故其弟藹以名其集。晚年忽咏句曰“誰知閒卧意,非病亦非眠”,及“手從雕扇落,頭任漉巾偏”,皆不祥語也。

灼灼者,蜀麗人也。莊聞其貧且老,殂落於成都酒市中,因以詩弔之,云:“嘗聞灼灼麗於花,雲髻盤時未破瓜。桃臉曼長横緑水,玉肌香膩透紅紗。多情不住神仙界,薄命曾嫌富貴家。流落錦江無問處,斷魂飛作碧天霞。”又有悼亡姬詩,亦極哀艷。

莊幼時常在華州下邽僑居,多與鄰巷諸兒會戲。廣明亂後,再經舊里,追思往事,但有遺蹤,故賦詩云:“曾爲看花偷出郭,也因逃學暫登樓。”云云,蓋道實也。

貫休投蜀先主詩:“河北河南處處哭,惟聞全蜀少塵埃。一瓶一鉢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來。秦苑幽棲多勝景,巴渝陳貢愧非才。自慚樸藪龍鍾者,亦得親登郭隗臺。”

後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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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蜀潼江起軍攻取閬州,兵火燒劫,閭里蕩盡。佛寺有一大鐘在地,有一卒運大石擊鐘,令碎而鬻之,鐘破裂流迸,正中卒脛,雙折而死。

孟蜀先主時,靈池縣洛帶村民郝姓者,以醫卜爲業。畫一孫真人,從以赤虎,懸於縣市卜肆中。因及耄年,每日顒坐,瞠目觀畫虎,終日無倦,自兹不見畫虎則不樂,村舍、廳厨、寢室懸挂虎皆遍。有兄見其耽好,因説府城有藥肆養一活虎,拜告其兄,求偕至郡。既見後,頓忘寢食,旬餘方誘得歸。自是一月入城看虎再三,經年惟好食肉,以熟肉不快其意,卽啖生肉。明年一日夜分,開莊門出去,有行人説夜來一虎跳入羊馬城内,軍人上城射殺,分而食之。其家訪得虎骨數塊,歸葬之。

僞蜀孟王僭位,諸勳貴競起甲第。僞中令趙廷隱起南宅北宅,千樑萬栱,奢麗莫之與儔。後枕江瀆池中,有二島嶼,遂甃石循池,四岸皆種垂楊,或間雜木。芙蓉池中種藕,每至秋夏花開,魚躍柳陰之下,有士子執卷者、垂綸者、執如意者、執麈尾者、談詩論道者。一旦岸之隈有蓮一莖,上分兩歧,開二朶。其時太平無事,士女拖香肆艷,遊󲳴者甚衆。廷隱畫圖以進,蜀主歎賞,一時歌詠不少。無何,禁苑有蓮一莖歧分三朶,蜀主開筵燕召羣臣賞之,詞臣以下皆貢詩。有好事者圖以繪事,至今傳之。

後蜀文谷弟文澹,甚有德行,人皆推之。不三四歲,能知前生事。父母先有一子,纔五歲,學人誦詩書,頗亦聰利,無何失足墜井死,父母悲涕不勝。後乃生澹,澹一旦語父母曰:“兒先有銀葫蘆并漆󲳴香囊等,曾收在杏樹孔中,不知在否?”遂與母尋得之。父母知澹乃前子也,憐惜過於諸兄。志學之年,詞藻俊逸,應舉,翰林范學士禹偁榜下及第。

孟蜀有后妃祠堂,其制極偉絶,與今人不類。福州大支提山有吴越王紫袍,寺僧升椅子舉其領,猶拂地,兩肩有汗迹。

太平興國中,祕閣曝畫時,陶穀爲翰長,因展秋山圖一面,令黄居宷品第之。居宷一見動容,曰:“此圖實居宷與父筌奉孟主命同畫,以答江南信幣,絹縫中有宷父子姓名。”視之果驗。

孟蜀後主,每於上巳日,偕諸嬪御,修禊浣花溪。

僞蜀時,有童子能誦書,孟後主召入,嘉其穎悟,賜衣服及墨一丸。後家僮誤墜庭下盆池中,數年,重植盆中芰荷,復獲之,堅硬光膩如舊。

興義門雙石筍故實,皆云真珠樓基,或云是海眼。道士范德昭曰:我聞至人,斯乃蠶叢啓國鎮蜀之碑,中以鐵柱貫之,下以横石相紐,埋於地際。上有文字,言歲時豐儉、兵革水火之事。諸葛曾掘驗之。真珠樓基、海眼,皆非也。蜀人少知者,云出方圓記。

蜀花蘂夫人有金裝水晶唾壺、百寶鈿奩。

張虔釗,未降蜀前鎮滄州,發倉廩給民,至秋倍徵之。嘗謂人曰:“平生亦自覺言行相違,但見財不能自止。”聞者笑之。

歐陽烱性坦率,守儉素。好爲歌詩,嘗擬何氏諷諫五十篇獻昶,昶歎賞之。

僞蜀歐陽烱,嘗應命作宫詞,淫靡甚於韓偓。江南李坦時爲近臣,私以艷藻之詞聞於主聽。蓋將亡之兆也,君臣間禮先亡矣。

景焕爲壁州白石令,行涉巴嶺,達玉女廟,有巨虺横亘其前,徑可七尺餘,鱗甲不啻門扇許大,頭尾垂在山下,惟聞折木震響山谷。從者驚駭,莫能前進,於是且駐山穴,因登高望之,竟日乃見其尾。因知吞舟之魚、翳天之鳥,信有之也。

僞蜀彭州刺史安思謙男守範,嘗與賓客遊天台禪院,作聯句詩。守範云:“偶到天台院,因逢物外僧。”定戎軍推官楊鼎夫云:“忘機同一祖,出語離三乘。”前懷遠軍巡官周述云:“樹老中庭寂,窗虚外境澄。”前眉州判官李仁肇云:“片時松柏下,聯續百千燈。”因記於僧壁而去。翌日有貧子乞食,見之,朗言曰:“人道有初無尾,此則有尾無初。却後五年,首頷俱碎,洎不如尾句者。”撫掌大笑。院僧驅逐之,貧子走且告曰:“此後主人,不遠千里,卽欲到來。”衆以爲狂,莫測其由。後數年,守範伏法,鼎夫暴亡,此首頷俱碎之義。周與李累授官資,此不如尾句之義也。院主僧尋亦卒,相承住持者來自興元,則主不遠千里也。貧子之説,一無謬焉。

安思謙幕僚進士楊鼎夫,富於詞章,爲時所稱。曾遊青城山,過皂江河,中流風作,同舟沉没,楊獨免。既達岸,有老人以杖接引,且笑曰:“元是鹽裏人,本非水中物。”鼎夫未及致謝,已失老人所在,因作詩以記,然終莫解鹽裏人之義。後佐思謙,判榷鹽院事,遇疾暴亡。男文則,以屬分料鹽百餘斤,裹束上蜀郊營葬,鹽裏之詞方驗。鼎夫舊記詩云:“青城山峭皂江寒,欲渡當時作等閒。棹逆狂風趨近岸,舟逢怪石碎前灣。手攜弱杖倉皇處,命出洪濤頃刻間。今日深恩無以報,令人羞記雀銜環。”

孟蜀鹿太保虔扆,雖與韓、閻等稱“五鬼”,然觀其所作臨江仙宫詞云:“金鏁重門荒院静,綺窗愁對秋空。翠華一去寂無蹤。玉樓歌吹,聲斷已隨風。煙月不知人事改,夜闌還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傷亡國,清露泣香紅。”故國黍離之感,不專爲靡靡之音也。

孟蜀工部侍郎劉義度,判雲安日,有押衙覃隲夢與友人胡鍼同在一官署廳前,見有數人引入劉公,五木備體,孑然音旨,説理分解,似有三五人質對。久而方退於行廊下,坐見進食者皆是鮮血。覃因問之,旁人答曰:“公爲斷刑錯誤所致,追來數日矣。”遂覺。及早見鍼話之,鍼曰:“余作夜所夢一與君叶,豈非同夢乎?”因共祕之。劉公其日作感懷詩十韻,其一首曰:“昨日方髽髻,如今滿頷髯,紫閣無心戀,青山有意潛。”今其詩皆刊於石上,人皆訝其詩意。不數日而卒。

蜀大理少卿李泳,嘗歸鄉城别墅,過橋見一嬰兒以蕉葉薦之,泳憐其形貌異,收歸哺養爲子。六七年,能書善談笑,父母鍾愛之過於親子。至十二歲,經史未見者皆覽之如夙習,人皆謂之神智。嘗獨居一室中閲書,父母偶潛窺之,見一人持簿書,復有二童子接引呈過,其子便書數行却授之去,父母異之。來日因侍立,泳款曲謂之曰:“吾夜來竊有所覩,汝得非判陰事乎?”曰:“然。”重問,則惟拜不對。泳曰:“陰府、人間事意不同,吾不欲苦問。汝宜善保。”子又拜却。後六年,一旦白父母:“兒只合與少卿夫人爲兒一十八年,今則事畢,來日申時却歸冥司。”因泣下。久之,父母亦爲之出涕,泳問曰:“吾官至何?”答曰:“只在大理少卿。”果來日申時,其子卒。故泳有退閒之志,未久坐事遂罷。

射洪縣朱顯,頃欲婚郫縣令杜集女,甄定後,值前蜀選入宫中,後咸康歸命,顯作掾彭州,散求婚媾,得王氏之孫,亦宫中舊人。朱因與話其欲婚杜氏,嘗記得有通婚回書曰:“但慚南院之貧,曷稱東牀之美。”孫乃長歎曰:“某卽杜氏,王氏冒稱,自宫中出後無所託,遂得王氏收某。”顯殊悲喜,夫妻情好轉篤。

僞蜀度支員外郎何昭翰,嘗在黔南,閒步野經於水際,見釣者,謂昭翰曰:“子可判官乎?”曰:“然。”曰:“我則野人張涉也。余比與子交知久矣,子今忘我也!”翰懵然不省,因藉草坐,謂翰曰:“子有數任官,終於青城縣令,我住青城山,待君官滿,與君同歸山中,今不及到公署也。”遂辭去。翰深志之。後累歷官,及出爲青城縣令,有憂色,釣者亦常來往,翰甚重之。一旦,大軍到城,劫賊四起,釣者與翰相攜入山。何之骨肉盡在城内,賊衆言殺縣令臠而食之。賊首之子號小將軍者,其日尋覓不見,細視縣宰之首卽小將軍之首也,賊於是自相殘害,莫知縣令所至。後有人入山,見何與張同行,何因寄語妻子曰:“吾本不死,却歸此山,爾等善爲生計,無相追憶也。”

蜀地無駱駝,人不識之。蜀將亡,權貴人出入宫省者,忽持駱駝杖以爲禮,自是内外效之。杖長三尺許,屈一頭,傅以樺皮,識者以爲不祥。明年北軍至,駱駝塞劍棧而來,至是方驗。

蜀宗正少卿孟德崇,燕王貽鄴之子。自恃貴族,脱畧傲誕。嘗太廟行香,攜妓而往。一夕夢一老人責之曰:“且取案上筆。”叱令開手,大書九十字而覺。翌日,與賓客話及此事,自言老人責我,是惜我也,書九十字賜我,壽九十也。客有封璉,戲之曰:“九十字是行書卒字,亞卿其非吉徵乎!”不旬日果卒。

蜀孟知祥之破董璋也,時方炎天,知祥巡行親撫之,三軍之士如熱而濯。

僞蜀大慈寺賜紫慈昭大師紹明,󲳴持文殊閣,常教化錢物,稱供養菩薩聖像,積有星歲,所獲大半入己。後染病,恒見火燒頂至足,週而復始,不勝其苦,悔過懺謝唱施衣,竟不獲免。

僞蜀王時,巫山高唐觀道士黄萬户,村民學白虎七變術,又云學六丁法於道士張君,事蹟畧見本傳。於時有楊希古欲傳其術,坐未安,忽云子家中已有喪穢,不果傳,俄得家訃母亡。萬户惟一女,爲巫山民妻,有男傳授祕訣,將卒,家人勿殮,經七八日再活,不久却殞。青城縣舊有馬和尚,宴坐三十五年,道德甚高。萬户將卒,謂家人曰:“青城馬和尚來,我遂長逝也。”是年馬師亦遷化。

孟蜀尚食,掌食典一百卷。有賜緋羊,其法以紅麴煮肉,緊卷石鎮,深入酒骨淹透,切如紙薄,乃進注,云酒骨糟也。

後蜀天師杜光庭作飱和閣,奉行上清紫虚、吞日月氣諸法。

左宫枕,青玉爲之。體方平長,可寢二人。冬温夏涼,醉者破醒,夢者游仙,云是左宫王夫人,左宫以授杜光庭。光庭進之蜀主,與煌明帳爲幈宫二寶。帳色淺紅,恐是鮫綃之類,於皺紋中有十洲三島象,施之大小牀皆稱,夜則燦錯如金箔狀。昶敗,失所在。左宫一作左官。

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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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古蹟記:九曜石在廣州西城内,城有湖長百餘丈,水凝緑,列石嵌奇突兀,類太湖靈壁者九,此南漢劉氏集方士煉丹處。又有鎮象塔,在東莞西南。

南漢之將亡也,劉鋹以海舶十餘艘,載其珍寶、嬪御將入海,宦官樂範竊其舟以逃,遂出降。

荔枝洲在廣州府城東,周迴五十里,南漢劉氏嘗創昌華苑於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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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範爲左道所惑,任廣西轉運日,嘗寓書左拾遺韋務昇,作隱語諷朝廷事。一日以事杖張知霸,知霸恨之,知延範與知州徐休復不協,遂詣知州告其事,徐以聞奏。太宗遣内侍聞承翰,會副使李琯與徐雜鞫之,抵罪,籍收其家,藳葬南海城外。墳土色如紫,纖草不生,禽鳥不泊。後徐知潞州,白日坐廳,忽見延範彀弩射之,矢自頸出於頤,驚呼走入。是夕瘍生於頰,旬餘潰而卒。

又延範嘗以豪傑自許。精於卜者劉昂則許之曰:“君素有偏方王霸之分。”精於筭者徐肇則許之曰:“君當八少一大,貴不可言。”精於風鑑者如田辨則許之曰:“君形如坐天王,眼如嚬伽,鼻如仙人,耳如雌龍,望視如虎,當大有威德。”延範以此益矜負。

祁陽縣白鶴觀有鐘,重數百斤。一夕雷雨,吼躍入江,後有客夜宿昭潭,夢一道流曰:“吾祁陽縣白鶴觀道士,欲歸久矣,幸附後載。”客諾之。遲明解纜,忽有鐘卧水次,客遂載歸。

長沙妓人小東,能詩,得幸於馬氏。後國入爲郡,小東窮於京師里,而人不知,有詢長沙宫中事者,必南望泣涕而後言。宋汝陰王銍爲作小東詩。

至聰禪師悦紅蓮,與俱化,留詩云:“有道禪師號至聰,十年不下祝融峯。腰間所積菩提水,瀉向紅蓮一葉中。”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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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肅王喜作正書,好吟咏,通圖緯。晚歲降己下士,幕客羅隱雅好譏評,怡然不怒,人以大度稱之。狀貌凜凜,亦人間一英物也。所書剛勁結密,似非出用武手,殆未易以學者。其坐鎮東南日,風物殷庶,族系繁侈,浙人俚語目之曰“海龍君”,言其富盛若彼也。宋徽宗御題宗譜。

武肅王省塋壟,延見故老。有鄰媪九十餘,攜角黍壺漿迎於道,鏐下車亟拜。媪撫其背,猶以小字呼之,曰:“錢婆留,喜汝長成。”

武肅還臨安,與父老飲,有三節還鄉之歌,父老多不解,王乃高揭吴音以歌曰:“你輩見儂底歡喜,則是一般滋味子,長在我儂心子裏。”至今狂童游女借爲奔期問答之歌,呼其宴處爲歡喜地。

武肅王命閭邱方遠建下元金籙於東府龍瑞宫,常有黑虎一蹲宫前,及醮畢,遂不見。

武肅王嘗遊虞山,羡西麓寶巖峯巒秀麗,賜黄金五百兩,建琉璃瓦塔一座、禪院一所,命子希辨焚修虔鑄流金嶽帝爲伽藍。迨後武肅、節度相繼薨逝,節度邀宋勅封廣陵王,卽爲瑞光寺伽藍,號打供錢總管,塑像塔内。先是武肅當國,緣平江地逼海陬,命子元璙爲平江中吴軍節度使,鎮蘇郡。因海虞二十四浦潮汐二至,挾沙以入,淤塞支港,故遣開江營,遣將梅世忠爲都水使。每港募兵丁設鍤港口,按時啓閉,以備旱澇。更虞海濱多警,特創水寨軍,授李開山爲水寨將軍,屯兵於滸浦堈身一帶,召民開市,遂名爲梅李鎮。蘇郡廣濟禪院卽瑞光寺也,緣啓土之日,夜降祥光,故名“瑞光”。節度既塑像其内,而李開山亦終於海虞。忠懿之世,命景畧爲旗頭統將,鎮轄海虞,卽聚國族於斯,而建梅李鎮塔。既而寶巖塔院燬於兵火,所存流金塔頂,八世孫觀復乃鑄大鐘於邑之慧日寺中。希辨,武肅幼子也。

武肅王辟幕僚吴仁璧,不就,詩曰:“東門上相孰知音,數展臺前郭隗金。罪重雖然容食椹,力微無計報焚林。敝貂不稱芙蓉帳,衰朽仍慚玳瑁簪。十里溪邊一山月,可堪從此負歸心。”

武肅據兩浙,有子跛,鍾愛之。諺謂“跛”爲“瘸”,杭人諱之,遂名“茄”爲“落蘇”。

正德中,湖寇竊發,許公瓚提兵勦寇,計無所出。夜忽夢一金甲神人從天而降,仗劍指揮,衆軍從焉,寇遂披靡;詰旦,督軍進發,果大捷。因詢土人:“此何神也?”曰:“此有故吴越武肅王墓在焉。”公亟展謁,一符夢中所見。乃復修其墓,而令其裔孫隸名學宫,以奉祀云。

武肅夫人嘗以王寢帳墮裂,乃造青縑帳,將易之,王曰:“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但慮後代皆施錦繡耳。”卒不用。

錢忠懿王能琴,遣人物色求琴材。使者至天台,宿山寺,聞瀑布聲正在簷外。晨起視之,瀑布下瀉石處正對一屋柱,而且向日,私念曰:“若是桐木,卽良琴在是矣。”削之,果桐也。卽賂寺僧易之,取陽面二琴材以聞,乞俟一年斵之。既成,獻忠懿,一曰洗凡,一曰清絶,遂爲曠代之寶。

吴越忠懿王以天成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四鼓生,以端拱元年八月二十四日四鼓薨,年正六十。是夕大星流墜於正寢之上,光燭滿庭。

錢惟演甫丱歲,忠懿命賦遠山詩,有“高爲天一柱,秀作海三峯”。王奇之,補牙門將。真宗聞其名,召試學士院,卽所持笏書點竄之,少選呈御,帝亟稱賞。

思公生長富貴,而性儉約。閨門用度,爲法甚謹,子弟輩非時不能輙取一錢。公有一珊瑚筆格,平生尤所珍惜,常置之几案,子弟有欲錢者,輙竊而藏之。公悵然自失,乃牓於家庭,以錢十千贖之。居一二日,子弟佯爲求得以獻,公欣然以錢十千賜之。他日欲錢,又竊去,一歲中率五七次,如此公終不悟也。

錢思公嘗謂僚屬,言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史,卧則讀小説,上厠則閲小辭,未嘗頃刻釋卷也。

錢思公留守京洛,歐陽公爲推官。歐公一日同寮羣遊嵩山,抵龍門,雪作,登石樓,坐眺洛城次,忽煙靄中有車馬渡伊水者,則思公命厨傳歌妓,且致從容勝賞無卽還歸之意。思公置驛貢花,東坡詩曰:“洛陽相君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黄花。”

洛陽郭延卿葺幽亭藝花,足不及城市,年八十餘矣。錢思公留守西京,一日率僚屬往遊,去其居一里外,卽屏騎從腰輿張蓋而訪之,不以告名氏。延卿亦莫知其何人也,欣然相接,道服對談,笑謂公曰:“陋居罕有過從,平日所接之人,亦無若數君者,願少留,對花小酌也。”進陶樽果䔩,思公愛其野逸,引滿不辭。既而府史牙兵列庭中,延卿徐曰:“公等何官?而從吏之多也。”僚屬告曰:“留守相公也。”延卿笑曰:“不圖相國肯顧野人。”遂相與大笑。又曰:“尚能飲否?”思公欣然從之。又數杯後,辭去,延卿送之門,曰:“老病不能造謝,希勿訝也。”思公登車,茫然自失。翌日語僚屬曰:“此真隱者也。”歎息累日。

臨安有諺語,凡見人不下禮,呼曰“强團練”,不知所自來。後得之長老云:錢氏有國時,攻常州,執團練使趙仁澤以歸。見王不拜,王怒,命以刀抉其舌至耳。丞相元德昭救解云:“此强團練,宥之足以勸忠。”遂以藥附創,送歸於唐,至今以爲美談。

錢昱少授書,五行俱下。性聰敏,對客飲宴,令五吏旁讀文案,側耳聽之,不妨談笑。發奸摘伏,儼若神明。

宋祖幸趙韓王第,韓王設酒饌,太祖見案頭列十罌,上有標識爲海鮓,問韓王,對曰:“此吴越所遺臣物也。”太祖命啓罌嘗之,發視則瓜子金也。韓王大惶駭,宋祖曰:“公出不知,亦無庸咋也。彼以爲國家事由汝書生,故以此相遺。然却之,則轉生疑貳矣。”

宋太宗嘗與蘇易簡論唐世文人,歎時無李白,易簡曰:“今進士錢易,歌詩殆不下李白。”太宗驚喜曰:“若然,吾當召置翰林。”會盗起劍田,不果。真宗在東宫圖山水,命易作歌,有“好同今日太平年,滿目山河歸掌握”句,賞愛之。

徽宗一夕夢武肅索浙土,云:“以好來朝,何故留我,我當遣第三子居之。”覺而與鄭后言之,后曰:“妾夢亦然。”俄而韋妃報誕,卽高宗也。越三日臨視,戲妃曰:“酷似浙臉。”蓋知爲武肅後身也。

羅隱喜筆工萇鳳,語之曰:“筆,文章貨也,吾當助子取高價。”卽以雁頭箋百幅爲贈,士大夫聞之,懷金問價。

羅隱帽輕巧,簡便省朴,人竊倣學,相傳爲減樣方平帽。

羅隱,唐相鄭畋女覽其詩,諷誦不已,有慕才意。隱貌寢,女一日以簾窺之,自此絶不詠其詩。唐昭宗聞隱名,欲以甲科處之,有大臣奏曰:“羅隱有才,然多輕易。明皇聖德,猶横遭乎譏謗;將相臣僚,豈能免於凌轢!”帝問譏謗之詞,因舉華清宫詩以對。

江南李氏嘗遣使聘吴越,吴越人問見羅給事否。使人曰:“不識,亦不聞名。”越人曰:“四海聞有羅江東,何拙之甚?”使人曰:“金榜上無名,所以不知。”

鍾陵妓雲英,隱與之有舊,下第見之,雲英曰:“羅秀才尚未脱白。”隱贈詩云:“鍾陵醉别十餘春,重見雲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羅隱雜著頗多,在越中嘗刻嚴陵釣臺,其文曰:“巖巖而高者,嚴子之釣臺也。寥寥而不歸者,光武之故人也。故人之道,如睨蒼苔以言之,尊莫尊於天子,賤莫賤於布衣,龍争蛇蟄兮風雨相遺,干戈載靡兮悠悠夢思。何富貴不易節,而窮達無可欺,故得脱邯鄲之難,破犀象之師,造二百年之業,繼三尺劍之基者,其惟有始有卒者乎!下之世風俗偷薄,禄位相尚,朝爲一旅人,暮爲九品官,而親戚骨肉已有差等矣,況故人乎?嗚呼!往者不可見,來者未可期,已而已而。”

吴越孫承祐豪侈,一小飲殺命數萬,取鯉魚腮爲臛,坐客數十皆足,圈鹿數百,庖人不暇斷,惟旋割取鮮腴,一飡羹凡二十品。卧内每夕焚燭二炬,龍腦二兩。後子孫有餓死者。承祐,吴越國戚也。

吴越有“玲瓏牡丹”,鮓以魚葉,鬭成牡丹狀。既熟,出盎中,微紅如初開牡丹。此製始自錢氏據杭州時。

吴越時,台州有民姓王,常祭厠神。一日至其所,見著黄衣女子,云:“某台州人也,君聞有螻蟻言否?”民曰:“不聞。”遂於懷中取小合子,以指少膏如口脂塗民右耳下,戒之曰:“或見蟻子,側耳聆之,必有所得。”民明旦見柱礎下羣蟻紛紜,聽之,果聞相語移穴去煖處,傍有問之云:“何故?”云:“其下有寶,甚寒,住不安。”民伺蟻出訖,尋之,獲白金十錠。

孫何榜,太宗自定試題巵言日出賦,謂侍臣曰:“比來舉子浮薄,不求義理,務以敏速相尚。今此題淵奥,故使研窮義理,庶澆薄之風可漸革也。”語未已,錢易進卷子,太宗大怒,叱出之,自是科場不開者十年。易後試開封,不得魁薦,曾摘試題訴於朝。真宗時登第以第二,又降居第四。

宋邱巒爲兩浙進奏。開寶十年,廣州牙綱到,吏私藏一牙。巒易得之,命工解笏,得五面,其中三面甚大。工曰:“此笏紅文光瑩,頗殊常等。”有一聶長史者,年過八十,獨善相笏,召使相之。既至,命水洗手,取其大者向日視之,曰:“此王侯笏也,然生人不當秉。”又舉次者曰:“宰相笏也。”又取第三者,熟視之曰:“卿監笏也,亦可爲節度使而非真。”其後忠懿王急須一大笏,巒乃以第一面附歸,蓋欲致之於武肅王祠中,備供養耳;又月餘,沈相公遣堂吏欲致新笏,遂以次者進於相第,執之十餘年。餘第三面,巒以奉錢昭宴,昭宴後除衛尉卿,知滑州,皆如聶之言。進奏者,留京邸官也。

近世釋子多務吟咏,惟贊寧獨以著書立言、尊崇儒術爲佛事,故所著駁董仲舒繁露二篇、難王充論衡三篇、證蔡邕獨斷四篇、斥顔師古正俗七篇、非史通六篇、答雜斥諸史五篇、折海潮論兼明録二篇、抑春秋無賢臣論一篇,極爲王禹偁所激賞。王公與贊寧書曰:“累日前蒙惠顧謏才,辱借通論,日殆三復,未詳指歸,徒觀其滌繁露之瑕,劘論衡之玷,眼瞭獨斷之瞽,鍼砭正俗之疹,折子玄之邪説,泯米穎之巧言,逐光庭若摧枯,排孫卻似圖蔓,使聖人之道無傷於明夷,儒家者流不至於迷復。然則師胡爲而來哉?得非天祚素王,而假手於我師者歟!”

淳安縣水中有拳石浮躍,俗號錢王稱鎚石。

錢氏又有雷威琴,中有題云:“嶧陽孫枝匠成雅器,一聽秋堂,三月忘味。”

暨齊物居大滌山,積書千餘卷,居常以著作爲事。錢王欲爲度弟子,不願而去。

杭州武林山,錢氏有國時,此山在城外,叢薄蒙密,異虎出焉,故名虎林。後訛“虎”爲“武”。錢塘巧山,錢王嘗乞巧於此山,形圓如珠,亦名龍珠山。武肅又改台州石城山爲南明山。

錢氏所進窰器,龍泉章氏兄弟世業也。其青瓷,兄曰“哥窰”,弟曰“生二窰”。

梁時江淮道梗,吴越泛海通中國,於是沿海置博易務,聽南北貿易。

北夢瑣言載羅昭諫與章魯封俱浙中人,頻舉不第,聲采甚著。錢尚父崛起土豪,號錢塘八都,奄有杭越。章、羅離其籠罩,然其出於草萊,未諳事體,重縣宰而輕郎官,嘗曰:“某人非才,只堪作郎官,不堪爲縣令。”昭諫爲錢塘令,尚父蓋以榮之。

董昌未敗前,狂人於越中旗亭客舍,多題詩句曰:“日日草重生,悠悠傍素城。諸侯逐白兔,夏滿鏡湖平。”初不曉其詞,及昌敗,方悟“草重”,“董”字;“日日”,“昌”字;“素城”,越城,乃楊素所築;“諸侯”者猴,乃錢鏐王申生屬也;“白兔”,昌卯生也;“夏滿”,昌以六月敗也;“鏡湖”,越中也。

羅江東宅在金華府東陽縣。

宋周文璞方泉集有姜堯章金銅佛塔歌,云:“白石招我入書齋,使我速禮金塗塔。我與此塔非世有,白石云是錢王禁中物。上作如來捨身相,饑鷹餓虎紛相向。拈起靈山受記時,龍天帝釋應惆悵。形模遠自流沙至,鑄出今回更精緻。錢王納土歸京師,流落多在西湖寺。錢王本是英雄人,白蓮花現國主身。蛇鄉虎落狗脚朕,何如紅袍玉帶稱功臣。天封坼開卽退聽,兩浙不聞笳鼓競。歸來佛子作護持,太師尚父尚書令。一枚傳到白石生,生今但有能詩聲。同袍秦外銛師兄,哦詩禮塔作佛事,同喫地爐山芋羹,何曾熏陸綺牀供?但見相輪銅緑明。哦詩禮墖猶未畢,蘆葉低飛出雨濕。”

曹勛松隱集有淨慈創塑五百羅漢記,略云:“淨慈山光孝禪寺,錢氏時曰永明寺,慈化定慧師道潛居之。嘗請於忠懿王,求塔下金銅羅漢像。會王夢十六大士從師而行,密符其請,因如所求,歸於精舍。”

錢塘壽禪師,本北郭税務專知官。每見魚蝦,輙買放生,以是破家。後遂盗官錢,爲放生之用。事發坐死,飲赴市;吴越錢王使人視之,若悲懼如常人,卽殺之,否則捨之,禪師淡然無異也,乃捨之。遂出家,得法眼淨禪師,應以市曹得度,故菩薩乃見市曹以度,以學出生死法,得向死地走過一遭,抵三十年修行。吾竄逐海上,去死地稱近,當於此證阿羅漢果。

杭州龍華寺,本瑞蕚園故址也。園爲武肅王建,後捨爲寺。

嘉興靈光寺,徐恬因夜井發光,捨宅爲寺者也。錢文穆王時,立山門,掘地得一小龜,介甲分明,尾繞身匝,敕改名靈龜寺。

皮光業耽茗飲。一日中表請嘗新柑,纔至,呼茶甚急,題詩曰:“未見甘心氏,先迎苦口師。”

貫休投錢武肅詩:“貴逼身來不自由,幾年勤苦蹈林丘。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萊子衣裳宫錦窄,謝公篇咏綺霞羞。他年名上凌煙閣,豈羡當時萬户侯。”

會稽拖船山㘭,有龍瑞宫,錢王古跡也。在香爐峯北山脊,小㘭曰拖鹽盆,相傳武肅微時私販,遇邏者追急,遂拖船逾山遁,此其㘭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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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審知時,謡曰:“風吹楊葉鼓山下,不得錢來兵不罷。”後福州軍校李仁福殺帥自立,而歸款於金陵,而又叛李璟。璟攻之,仁福又求救於錢塘,比錢塘兵至,而江南圍解,獲其將楊匡業,乃其應也。

王審知時,建寧府城東山忽生紫芝,因號紫芝山。

閩奉中原正朔,時常貢士。梁貞明年間,陳逖進士及第;唐同光年間,黄仁穎及第。泉州文宣王廟有皂筴之瑞。龍啓改元,廟與樹俱爲火焚,閩亦不復貢士。

福州郡治,王審知故宫也,便坐極雄麗。郡守至者,莫敢升,稍涉庭階,卽有文身見梁間。郡人言:昔有郡守不之信,至卽視事於便坐。須臾有叱聲出屏間,守者曰:“吾以朝命守此便坐,吾所宜居,鬼物若何擾人!”應曰:“吾居此久矣,累政皆見避,公何獨見偪?”守叱之,鬼曰:“吾不汝校,當有與汝抗者。”守不以爲然,自是日升便坐。旬餘,守方據案,有卒被酒,挺刃突閣入,刺守殺之,左右亦殺卒。

韓偓卽韓冬郎,義山詩所云“十歲裁詩走馬成”及“雛鳳清於老鳳聲”者也。自號玉山樵人。晁公武云:偓有君子之道四焉。唐末南北分奪,偓雖崔允門生,獨能棄家從上,又不肯致拜朱温。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偓之謂矣。

偓抵邵武,閩相急脚相召,蓋卽依審知時也。詩云:“訪戴船迴郊外泊,故鄉何處望天涯。半明半暗山村日,自落自開江廟花。數醆緑醅桑落酒,一甌香沬火前茶。”偓香奩集自序云:“遐思宫體,未敢稱庾信工文;却誚玉臺,何必倩徐陵作序。粗得捧心之態,幸無折齒之慚。柳巷青樓,未嘗糠粃;金閨繡户,始預風流。咀五色之靈芝,香生九竅;咽三危之瑞露,春動七情。如有責其不經,亦望以功掩過。”此知制誥時作也。無題詩自云:“在福建寓止,有前東都度支院蘇公暐端公挈淪落詩藁見授,得無題一首,追味舊作,缺亡甚多,惟二四彷彿可記,第三首才得數句而已。”

王延政爲建州節度,延平村人夜夢人告曰:“與汝富。”旦入山求之,無所得。爾夕復夢如前,村人曰:“旦已入山,無所得矣!”其人曰:“但求之,何故不得!”於是明日復入,向暮息大樹下,見方丈地獨明淨,試掘之,得赤土如丹,既無他物,則負之歸,堊牆壁,焕然可愛。人聞者,競以善價求售。延政取以飾其宫室,署其人牙門之職,數年建州亦敗。

閩人張緯,入中朝應舉,夢人授長笛一柄,且教之吹,覺而語人,或謂之曰:“子得功名,吹嘘之力也。”乃夤緣景進而及第焉。緯仕南唐爲中書舍人。

泉州,故陳洪進所據也。州之便廳,至今郡守不敢登廳階,常有劍影極分明,障之不能掩,削之不能去,郡人神而畏之。近城法石寺,洪進墓在焉。傍小塚,則其女之殯也。女年及笄,未嫁而死。時或形見,遇者輒死。有連江尉龔遂良遊寺,中夜見之,翼日與人言,我體中大不佳,且囑後事,肩輿亟送至家而殂。又士人王宗衡,因至寺中,偶便旋於墓側,卽得心疾狂易,逾年乃愈。

漳州裨將林贊堯,殺監軍中使,據郡及保山巖以爲營。掘地得一古塚,棺槨皆腐,中有一女子,衣服容貌皆如生,舉體猶有暖氣,軍士取其金銀釵環而棄其屍。又發一塚,開棺,見一人披髮覆面蹲於棺中,軍士駭懼致死者數人。贊堯旋伏誅。

留從效重築温陵城,植刺桐環繞之。其樹高大,而枝葉蔚茂。初夏開花,極鮮如葉;先萌而花後發,主明年五穀豐熟。

鶴衣道人居鳳凰山,日醉山下,爲里婦所辱,噀紙成鶴,跨之去。

僧楚照,居岐山。刳竹引泉,竹節間生筍,遂成叢竹,後名瑞竹巖。

普聞禪師,唐僖宗子也。入龍湖山建崇刹,號龍湖寺。旁有廣祐廟碑,爲隋温陵太守歐陽祐,牲祀不絶。師與之約曰:“能持不殺戒,乃可作鄰。”是夕父老夢神見告,永斷血食,願爲護法。

道士譚紫霄,有異術。閩王昶奉之爲師,月給山水香焚之。香用精沉,上火半滅,則沃以蘇合油。

僞閩中書吏韋添天字謎云:“露頭更一日,真是艷陽根。”

建州梨山廟,土人云故相李回之廟,回貶建州刺史,没,卒於臨川。卒之夕,建安人咸夢回乘白馬入梨山,及凶問至,因立祠焉,世傳靈應。王延政在建安,與福州搆隙,使其將吴某帥兵向晉安。吴新鑄一劍甚利,將行,攜劍禱於梨山廟,且曰:“某願以此劍手殺千人。”其夕,夢神責之曰:“人不當發惡願,吾祐汝,使汝不死他人之手。”既戰,敗績,左右潰散,追兵將及,自度不免,卽以此劍自刎而死。

唐莊宗詔諭閩王,將害徐寅,寅辭閩王去。其過九鯉湖詩云:“到來峭壁白雲齊,載酒春遊渡九溪。鐵嶂有樓霾欲墮,石門無鎖路還迷。湖頭鯉去轟雷在,樹杪猿吟落日低。回首浮生真幻夢,何如此地傍幽棲。”九鯉湖,閩地。

黄滔詩如“寺寒三伏雨,松偃數朝枝”,“青山寒帶雨,古木夜啼猿。”又如聞雁之“一聲初觸夢,半白已侵頭”。與韓致光、吴融輩並遊,未知孰是?滔以詞賦名家,有紅芭蕉、黄蜀葵諸賦,皆膾炙人口。

荆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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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從誨鑿池於山亭,下得石匣,長尺餘,扃鐍甚固。從誨神之,屏左右,焚香以啓,匣中得石,有文云:“此去遇龍卽歇。”及宋建隆中,從誨孫繼沖入朝,改鎮徐州。龍、隆音相近。

荆南前遭孫儒之亂,斗米四十千錢,持金寶换易,纔得一合一撮,謂之“通腸米”。

高季昌性褊急,嘗遣使詣汴勸進,與掌書記董者語不洽,詬怒而起。尋召之宴飲,迎謂之曰:“急性情,一切勿言。”仍遺衣段數十匹以安之。

江陵高季昌,唐末爲荆南留後。時宰相韋説、鄭珏,舅甥姻婭也,朱梁太祖時皆得制方面。高氏以貴公子任行軍司馬,常以歌筵酒饌款待數公,日常宴聚,求取無恆,皆優待之。後莊宗過河,奄有中原,天下震懼。高王單騎入覲,韋、鄭二公繼登台席,中朝士族子弟多不達時變,復存舊態。薛澤除補闕,韋經除春秋博士,皆賜緋,咸有德色,匆匆辦裝,卽俟歸朝,視行軍蔑如也。李載仁,韋説之甥,除祕書郎,劉詵,鄭珏之妹夫也,除毛詩博士,賜緋。後韋屢督李入京,高氏欲津置之,載仁遷延,自以先德遺戒,不欲依舅氏,但不能顯言,竟不離高氏門館。劉詵無他才望,性嗜酒,口受新命,殊無行意,高氏宇庇,情敬不衰,卒於荆南。高氏贍給遺孤,頗亦周至。未幾洛下有變,明宗入統,南方强侯久務姑息,韋、鄭二相皆罷去,韋、薛尚跧荆楚。明年保勗嗣襲,辟李爲掌記,他日録其長息爲子壻,第三子皆奏官,一門朱紫韡如也。劉詵三子迭加任遇,三孫女適高氏子弟,三十年間享其禄食,亦足稱也。韋荆州幕而卒,薛攝宰而終。

荆南節度使高保融有疾,幕吏孫光憲夢在渚宫池與同僚偶坐,而保融在西廳獨處,惟姬妾侍焉。俄而高公弟保勗見召,上橋,授以筆硯,令光憲指揮發軍,仍遣廳頭二三子障蔽。光憲不欲保融遥見,逡巡有具櫜鞬將校列行俟命,次見掌節吏嚴光楚鞹而前趨,手捧兩黑物,其一則如黑漆鞾而光,其一卽尋常鞾也。謂光憲曰:“某曾失墨兩挺,蒙王黜責,今果尋獲也。”良久夢覺。翌日説於同僚,逾月而保融卒,節院將嚴光楚具帖子取處分倒節,光憲請行軍司馬王甲判之。墨者陰黑之物,節而且黑,近於凶象,卽向之所夢倒雙節之謂也。

荆南文獻王將薨前數年,溝港城隍悉開白蓮花。

荆南進士鄭起謁荆南節度高從誨,館於空宅,其夕夢一人告訴曰:“孔目官嚴光楚無禮。”意甚不平。比夕又夢,起異其事,召嚴而説之,嚴命巫祝祈謝,靡所不至,莫知其由。明年,鄭生隨計,嚴愛其宅有少竹徑,多方致之。遷居不數日,以罪笞而停職。

荆南判官劉彧,棄官游秦、隴、閩、粤,篋中收大竹拾餘顙,每有客,則斫取少許煎飲,其辛香如雞舌湯。人堅叩其名,謂之丁香竹。

v荆南僧貨平等香,貧富不二價,不見市香和合,疑其仙者。

武肅王大宗譜序以下雜詩文不敍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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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古先垂訓,賢哲修身,莫大於上承祖禰之風,下廣子孫之孝。是故堯舜之化理天下,其先則曰敦睦九族,然後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詩不云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是知爲人子人臣之道,無過於尊奉祖先,揚名立身者也。

念予遠承祖派,紹襲宗風,爰自幼年,志攻學術。屬世道之屯否,憤豪猾之僭昏,擲筆硯於天目之山,練干戈於錢塘之域。推赤心而效順,仗一劍以除奸;勦薛朗於姑蘇,累施擒縱;殄漢宏於甌越,粗展機謀。鎮越安吴,匡君輔國,自兵符而陞郡印,以廉車而建節旄。綰三鎮之藩方,受六朝之委任,尊居師右,位極人臣,雙封兩國之榮,册掌中臺之任。家藏玉册,手執瓊珪,襲華衮而駕輅車,錫寶券而森門戟。榮光祖禰,寵被親姻,子孫皆忝勳華,宗族盡沾爵禄。長源衍慶,累葉承庥。考本尋根,實由祖德。況賜甲第於茅山之下,改鄉名於故府之前。

尋准敕書,建制私廟,昭三代追崇之盛,耀祖先贈典之榮,存殁光輝,雲仍浹慶。但以歷世綿遠,慮乖次序,余總戎政之暇,考閲譜圖之詳,乃命區分,别爲卷軸。上自少典,次及彭籛,孚公更錢氏之文,讓公爲過江之祖。高曾積善,德厚流光。棣蕚既繁,蘭芽轉茂,遂各堂構,析以諸房。切慮百代之後,流派愈多,難窮婚宦之由,有墜祖宗之業。今則先鋪血脈,次列尊卑,粗明纂襲之風,永奉蒸嘗之道。傳示來葉,勿墮箕裘。武肅又有家訓十餘條,其末條云:“凡公家糧料,早宜輸納,毋得遲延,以速官戾。”當時雄據一方,而其言若此,可知輸貢中朝,具由夙悃也。

宋太祖開寶二年授忠懿王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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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錢俶:省所差鎮東軍支使王通今月二十八日走馬到闕,奏今月十五日僞命知常州禹萬誠等歸附已安撫城中事,具悉。卿位高王霸,天付將才,門專衛社之勳,世著勤王之節。昨親提鋭旅,取彼堅城,勢孤而既絶援兵,力盡而遂輸降款。遽歷寒暄之候,遂成克復之功。永增屏翰之光輝,實協君親之委任。故兹奬諭,想宜知悉。

宋太宗封忠懿王爲南陽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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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曰:王者尚德尊賢,所以昭明大業;加封進爵,所以光寵殊勳。蓋功大者業崇,道隆者禮備,故增以車服之數,俾以藩輔之權。用眷南陽,是爲近甸。屬我元老,惟懋思勳。寧淮鎮海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淮南國王、賜劍履上殿、詔書不名錢,毓粹自天,降神維嶽,懋德處桓文之上,殊勳駕衞霍之先。盡其節以著嘉猷,一乃心以敷盛烈。韓侯戾止,執介圭而入朝;竇融效忠,舉西河而屬漢。雅操自同於金石,至誠宛著於丹青。而以微恙所膺,近妨朝請,宜從頤養,以示優隆。雖論道經邦,式峻三公之位;而文茵暢轂,且先十乘之行。錫以南陽之田,賜以真王之號。於戲!帥臣之位,所以啓迪皇猷;分牧之寄,所以夾輔王室。永惟盛德之著,無煩多訓之詒。可依前太師、尚書、兼中書令,持節鄧州軍州事,行鄧州刺史,充武勝軍節度使、鄧州管内營田觀察處置等使,仍封南陽國王。

前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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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紀道德賦:“道德清虚,玄默生帝,先爲聖則,聽之不聞,搏之不得。至德本無爲,人中多自惑,在洗心而息慮,亦知白而守黑。百姓日用而不知,上士勤行而必克。既鼓鑄於乾坤品物,信充牣乎東西南北。三星高拱兮任以自然,五帝垂衣兮修之不忒。以心體之者,爲四海之主;以身輓之者,爲萬夫之特。有皓齒青娥者,爲伐命之斧;藴奇謀廣智者,爲盗國之賊。曾未若軒后順風兮清静自化,曾未若臯陶邁種兮温恭允塞。故可以越圓清方濁兮不始不終,何止乎居九流五常兮理家理國。豈不聞乎天地非道德也,無以清寧;豈不聞乎道德於天地也,有逾繩墨。語不云乎,仲尼有言,‘朝聞道,夕死可矣’。所以垂萬古,歷百王,不敢離之於頃刻。懷古今,云古今,感事傷心,驚得喪,歎浮沉,風驅寒暑,川注光陰。始炫朱顔麗,俄悲白髮侵,嗟四豪之不返,痛七貴以難尋。夸父興懷於落照,田文起怨於鳴琴。雁足淒涼兮傳恨緒,鳳臺寂寞兮有遺音。朔漢幽囚兮天長地久,瀟湘隔别兮水闊煙深。誰能絶聖韜賢,餐芝餌朮;誰能含光遯世,煉石燒金。君不見屈大夫,紉蘭而發諫;君不見賈太傅,忌鵩而愁吟。君不見四皓避秦,峩峩戀商嶺;君不見二疏辭漢,飄飄歸故林。胡爲乎冒進貪名,踐危途與傾轍;胡爲乎怙權恃寵,顧華飾與雕簪。吾所以思抗跡忘機,用虚無爲師範;吾所以思去奢滅慾,保道德爲規箴。不能勞神效蘇子、張生兮,干時而縱辯;不能勞神效楊朱、墨翟兮,揮涕以沾襟。”

後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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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烱題景焕應天寺壁天王歌:“錦城東北黄金地,故跡何人興此寺?白眉長老重名公,曾識會稽山處士。寺門左壁圖天王,威儀部從來何方。鬼神怪異滿壁走,當簷䬃䬃生秋光。我聞天王分理四天下,水晶宫殿琉璃瓦,綵仗時驅狒㹯裝,金鞭頻策騏驎馬。毗沙大像何光輝,手擎巨塔凌雲飛。地神對出寶缾子,天女倒披金縷衣。唐朝説著名公畫,周昉毫端善圖寫。張僧由是有神人,吴道子稱無敵者。奇哉妙手傳孫公,能於此地留神蹤,斜窺小鬼怒神目,直倚越狼高半胷。寶冠動總生威容,趨蹌左右來傾恭。臂横鷹爪尖纖和,腰纏鹿皮斑駁紅。飄飄但恐入雲中,步驟還疑歸海東。蟒蛇拖得渾身墮,精魅搦來雙眼空。當時此藝實難有,鎮在寶坊稱不朽。東邊畫了空西邊,留與後人教敵手。後人見者皆心驚,畫爲名公不敢争。誰知未滿三十載,或有異人來問生。匡山處士名稱朴,頭角高奇連五嶽。曾持象簡累爲官,又有虵珠常在握。昔年長老遇奇蹤,今日門師識景公。興來便請泥高壁,亂搶筆頭如疾風。逡巡隊仗何顛逸,散漫奇彩皆湧出。交加器械滿虚空,兩面劃然如鬭敵。聖王怒色覽東西,劍刃一揮皆整齊。腕頭獅子咬金甲,脚底夜叉擎絡鞮。馬頭壯健多筋節,烏觜彎環如屈鐵。遍身蛇虺亂縱横,遶頷髑髏乾孑裂。眉粗眼竪髮如錐,怪異令人不可知。科頭巨卒欲生鬼,半面女郎安小兒。況聞此寺初興置,地脈沉沉當正氣。如何請得二山人,下筆咸成千古事。君不見明皇天寶年,畫龍致雨非偶然。包含萬象藏心裏,變現百端生眼前。後來畫品列名賢,惟此二人堪比肩。人間是物皆求得,此樣欲於何處傳。常憂壁底生雲霧,揭起寺門天上去。”

歐陽烱貫休畫羅漢歌:“西嶽高僧名貫休,孤情峭拔凌清秋。天教水墨畫羅漢,魁岸古容生筆頭。時捎大絹泥高壁,閉目焚香坐禪室。忽然夢裏見真儀,脱下袈裟點神筆。高握節腕當空擲,窸窣毫端任狂逸。逡巡便是兩三軀,不似畫工虚費日。怪石安排嵌復枯,真僧列坐連跏趺。形如瘦鶴精神健,頂似伏犀頭骨粗。倚仙根,傍巖縫,曲録腰身長欲動。看經弟子擬聞聲,瞌睡山童疑有夢。不知夏臘幾多年,一手搘頤偏袒肩。口開或若共人語,身定復疑初坐禪。案前卧象低垂鼻,崖畔戲猿斜展臂。芭蕉花裏刷輕紅,苔蘚文中暈深翠。硬筇杖,矮松牀,雪色眉毛一寸長。繩開焚夾兩三片,線補衲衣千萬行。林間亂葉紛紛墮,一印殘香斷煙火。皮穿木屐不曾拖,筍織蒲團鎮長坐。休公休公逸藝無人加,聲譽喧喧遍海涯。五七字句一千首,大小篆書三十家。唐朝歷歷多名士,蕭子雲兼吴道子。若將書畫比休公,只恐當時浪生死。休公休公始自江南來,入秦於今到蜀無交親。詩名畫手皆奇絶,覷你凡人争是人。瓦官寺裏維摩詰,舍衞城中辟支佛。若將此畫比量看,總在人間爲第一。”名畫録云:貫休畫水墨羅漢十八身,并一佛、二大士,巨石縈雲,枯松帶蔓。蜀主歎其筆跡狂逸,供養經月,却令付院中,烱爲此歌以贈。

羅隱暇日投錢尚父詩:“牛斗星邊女宿間,棟梁虚敞麗江關。望高漢相東西閣,名重淮王大小山。醴設鬭傾金鑿落,馬歸争撼玉連環。自慚麋鹿無能事,未報深恩鬢已斑。”春日投尚父詩:“正憂衰耄辱金臺,敢望昭王顧問來。門外旌旗屯虎豹,壁間章句動風雷。三都節已聯翩降,兩地花應次第開。若比紫髯分鼎足,未聞餘力有瓊瓌。”“征東幕府十三州,敢望非才忝上游。官秩已明吴品職,姓名兼顯魯春秋。鹽車顧後聲方重,火井窺來焰始浮。一句黄河千載事,郢城王粲漫登樓。”又病中上尚父:“左脚妨行右臂攣,每慚名跡污名賢。縱饒吴主容衰病,争奈燕臺費料錢。藜杖已乾難更把,竹轝雖在不堪懸。深恩重德無言處,回首浮生淚泫然。”“玉函瑶檢下台司,記得當時指顧時。半壁龍蛇蟠造化,滿筐山嶽動神祗。疲牛舐犢心猶切,陰鶴鳴雛力已衰。穉子不才身抱疾,日窺真跡淚雙垂。”

宋濂題潘佑贈别墨本:“太康陸君子賡喜佛氏言,以内史舍人潘佑贈别序文能發明先佛遺義,近於白下得墨本,承以匡廓,緣以色繒,揭置座右以自省,閒徵予識佑事於下方。按佑幽州人,能文詞,與徐鼎臣齊名,仕於南唐,自秘書省正字累遷中書舍人。當後主時,國事日蹙,佑憤切,累疏論列,至謂不能與奸臣共事亡國之主。張洎從而擠之,後主乃收佑屬吏,佑遂自剄。前史馬元康誣佑溺淫祀左道,斥爲人妖。陸游作南唐書能辨其妄,固爲甚當,及游論佑則議其學老莊,齊生死,故其上疏,若惟恐不得死者,則又未免涉於深刻也。人之所欲莫甚於生,雖愚不肖,亦不輕以畀人,況賢知如佑者乎!直以忠義所激,乃視死如歸耳。佑之死,其心無白之者,鼎臣作江南録,亦没而不書,及藝祖南征,指殺佑爲殺忠臣,其事始著於後世。嗚呼!爲人如佑,尚不免議者之口,人之不樂善乃至此哉!王介甫嘗作文評鼎臣,至於游之所論,未有指其非者,故因子賡之請而極言之。道院集要亦全載此文,以簡牘爲簡牋,𧀱芥𦽳窘束爲跼促,微有不同,要當以石本爲正。”潛溪集。

解大紳彭氏族譜辨疑云:“鍾傳起鄉兵,策功至通顯,已而驕恣,其下復亂,賴危全諷、彭玕兄弟起而救其弊,粗定一方。傳奏全諷爲撫州,玕爲吉州,雖由傳所薦,實唐室之命也。楊行密既背唐以自爲,則脅江西從,獨全諷及玕不從,仍唐刺史之號,各守境土以拒行密。厥後勢孤援絶,不得已而奔馬殷,殷亦會同盟,以客禮待之。獨鄉之傳問與私家纂録多毁其務報讎,爲剽擊,劫州人往臣於楚。蓋其時全諷死,光稠降,玕既去,而行密盡有江西,鄉人亦有仕於楊氏,玕固楊氏所惡也,則其毁短玕者,非私怨則爲楊氏惡之矣。危素敍其族出於全諷,云撫州之有危氏,猶吉之有彭氏也。又云玕之生當在唐宣宗大中七年癸酉,起兵時纔二十餘耳。州志稱平湖有彭玕疑冢,所居必在長溪豐口之間,其爲吉水人無疑也。譜稱乾符丁酉,鍾傳命鎮王嶺。按嶺在吉水之蘭溪,其上倉廩府庫之迹猶存,前有山曰張欽寨,乃吴將屯兵對壘之所。初玕以門第領胥徒爲州從事,卽棄去歸鄉,與兄弟治兵,王嶺非傳命鎮也。玕乾化初授檢校太保,後唐長興壬辰加太尉,封安定王,以疾作不拜。按乾化時馬殷尚在羈縻,莊宗克梁,殷始入賀,玕不與偕行,其志可見。長興封王之命,猶且辭之,朱温太保之命,其不受可知矣。宋尚書汝礪,其後也。”玕好學不倦,通左氏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