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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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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
卷第九
作者:朴世采
1731年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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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筵故事[编辑]

庚戌講傳首章[编辑]

康誥曰克明德。臣熹曰克能也。又有勝義。言文王能明其明德也。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臣熹曰顧。目在之也。諟。古是字通用。天之明命。卽人之明德也。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如目在夫物。不敢忘也。帝典曰克明峻德。臣熹曰峻。書作俊。大也。大德。卽明德也。言堯能明其大德也。皆自明也。臣熹曰結所引書。以釋明明德之意。皆謂自明己之明德也。

臣謹按此傳之首章。釋經文明明德之義。舊本脫誤。今移在此。其曰克明德者。見人皆有是明德而不能明。唯文王能明之也。夫人之所以不能明其明德者何哉。氣稟物欲害之也。蓋氣偏而失之太剛則有所不克。氣偏而失之太柔則有所不克。聲色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貨利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不獨此耳。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則皆有所不克。唯文王無氣稟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勝之而無難也。其曰顧諟天之明命者。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故人之明德非他也。卽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見。於日用之間。事親事長。飮食起居。其所當然。各有明法。人惟不察於此。是以氣稟物欲。得以蔽之。而不能自明。常目在之。無少間斷。眞若見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明德常明。而天命在我矣。其曰克明俊德者。人之爲德。未嘗不明。而其明之爲體。亦未嘗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旣不能明。而又自陷於一物之小。唯堯爲能明其大德。而無昏暗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於至善也。皆自明也者。言此上所引三句。皆言人當有以自明其明德也。能自明其明德。則能治其天下國家。而有以新民矣。

臣世采按此克明德之克。與章句所訓少異。有問於朱子者曰。或問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重。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獨能之。若只作能明德。語意便都弱了。凡字有文義一般而聲響頓異。如云克宅心克明德之類可見。然則或問所論克字之義。亦是能字之意。而非克治之克也。以此推之。是獨講義言勝之之義。蓋此章若只載此文則克字固可兼勝意讀也。下文旣有克明峻德之語而並訓爲能。則其不可只訓此克以勝意似明矣。然而講義之說如此。豈以勝其氣質物欲之說。較諸訓能之意。尤爲有力而可以相發。故當此侍講之日。益切愛君之心。而遂以此說並進。以備其一義耶。嗚呼旨哉。伏乞聖照。○臣又按此章註文。首言文王能明其明德。中言先王之心常欲明其明德。先王指成湯末言堯能明其大德。乃皆歷擧帝王能明明德者而言。與章句本文不同。於此益見朱子愛君忠國之至意。蓋明明德。爲大學綱領中綱領。而傳文所引。又適是古昔聖王之事。由淺及深。由始及終。極爲精密。故似更變文而詳言之。以冀時君究心於文湯堯三聖之學。苟其然則凡在後之人主。恐亦不可不深體而力行之。以爲己任。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經筵留身面陳四事箚子[编辑]

臣迂愚衰賤。無以逾人。仰荷聖明召。從遠外置之近侍之列。處以勸誦之官。此豈私於小臣者哉。意者必以其粗嘗講學。稍有思慮。不肯隨衆默默。或有以仰裨聖治萬分之一也。而臣伏自到闕。三獲進對。狂妄之言。時蒙采納。如添講日看詳封事。不受賀表之屬。皆得施行。臣竊不自知以爲庶幾可以披瀝肝膽。畢義願忠。而無負於陛下所以收錄使令之意。又竊惟念服在內朝。實以從容諷議爲職。故雖被求言之詔。亦不敢輒同外臣撰述文字。以致宣洩。但嘗面奏一二意。望陛下自以聖意施行。而累日以來。竊觀天意。雷霆之後。繼以陰雨。沈鬱不解。夜明晝昏。此必政事設施。大有未厭人望。以致陰邪敢干陽德者。而臣前日所嘗言之大者。尙亦未蒙省察。若但碌碌隨群解釋文義。時時陳說一二細微。以應故事。則不惟非陛下所以召用愚臣之意。亦豈愚臣所以服事陛下之志哉。今有微誠須至傾竭。臣之所言其最大者。則勸陛下凡百自奉。深務抑損。自宮闈之私。居處服用。且如潛邸之舊。以至外庭禮數僕御恩澤。亦未可遽然全享萬乘之尊。庶幾有以感格親心。早遂晨昏定省之願。以爲陛下必垂開納。而數日來乃聞有一日修葺舊日東宮。爲屋三數百間。外議皆謂陛下意欲速成。早遂移蹕。以爲便安之計。不惟朱能抑損。乃是過有增加。臣不知此果出於陛下之心。大臣之議。軍民之願耶。抑亦左右近習。倡爲此說。以誤陛下。而欲因以遂其奸心也。臣恐不惟上帝震怒。災異數出。正當恐懼修省之時。不當興此大役。以咈譴告警動之意。亦恐畿甸百姓飢餓流離。阽於死亡之際。忽見朝廷正用此時大興土木。修造宮室。但以適己自奉爲事。而無矜惻憫憐之心。或能怨望忿切。以生他變。不惟無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以致未有進見之期。亦恐壽皇在殯。因山未卜。几筵之奉。不容少弛。太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煢然在憂苦之中。晨昏之養。尤不可闕。而四方之人。但見陛下亟欲大治宮室。速得成就。一朝翩然委而去之。以就安便。六軍萬民之心。必又將有扼腕而不平者矣。前監未遠。甚可懼也。至於一離尊親之側。輕去倚廬之次。深宮永巷。園囿池臺。耳目之娛。雜然而進。臣又竊恐陛下之心。未易當此紛華盛麗之熒惑感移。雖欲日親儒士。講求經訓。以正厥事。而進德修業。亦將有所不暇矣。此又臣之所大懼也。至於壽康定省之禮則臣嘗言之矣。而其意有未盡也。今聞邇日一再過宮。亦未得見。而不亟爲之慮。如臣所謂下詔自責。頻日繼往者。顧乃逶迤舒緩。無異尋常之時。泛然而往。泛然而歸。太上皇帝聞之。必以爲此徒備禮而來。實無必求見我之意。其深閉固拒而不肯見。固亦宜矣。又聞太上皇后懼忤太上皇帝之意。不欲其聞太上之稱。又不欲其聞內禪之說。此又慮之過者。殊不知若但一向如此。而不爲宛轉方便。使太上皇帝灼知陛下所以不得已而卽位。上安宗社。下慰軍民。姑以代己之勞。而非敢遽享至尊之奉。則父子之間。上怨怒而下憂懼。將何時而已乎。父子天倫。三綱所繫。不惟陛下之心深所未安。而四方觀聽殊爲不美。久而不圖。亦將有借其名以造謗生事者。此又臣之所大懼也。至於朝廷紀綱。尤所當嚴。上自人主以下至於百執事。各有職業。不可相侵。蓋君雖以制命爲職。然必謀之大臣。參之給舍。使之熟議。以求公議之所在。然後揚于王庭。明出命令而公行之。是以朝廷尊嚴。命令詳審。雖有不當。天下亦皆曉然知其謬之出於某人。而人主不至獨任其責。臣下欲議之者。亦得以極意盡言而無所憚。此古今之常理。亦祖宗之家法也。今者陛下卽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執。移易臺諫。甚者方驟進而忽退之。皆出於陛下之獨斷。而大臣不與謀。給舍不及議。正使實出於陛下之獨斷。而其事悉當於理。亦非爲治之體。以啓將來之弊。況中外傳聞。無不疑惑。皆謂左右或竊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盡允於公議乎。此弊不革。臣恐名爲獨斷。而主威不免於下移。欲以求治。而反不免於致亂。蓋自隆興以來。已有此失。臣尙再三深爲壽皇論之。非獨今日之憂也。尙賴壽皇聖性聰明。更練世事。故於此輩雖以驅使之故。稍有假借。實亦陰有以制之。未至全墮其計。然積習成風。貽患於後。其害已有不可勝言者。如陳源,袁佐之流。皆陛下所親見也。奈何又欲襲其跡而蹈之乎。且陛下自視聰明剛斷。孰與壽皇。更練通達。孰與壽皇。壽皇尙不能制之於前。而陛下乃欲制之於後。臣恐其爲患之益深。非但前日而已。此又臣之所大懼也。至於𣪁宮之卜。偏聽臺史膠固謬妄之言。墮其交結眩惑之計。而不復廣詢術人。以求吉地。但欲於祐思諸陵之傍。儹那遷就。苟且了當。旣不爲壽皇體魄安寧之慮。又不爲宗社血食久遠之圖。則自宰執侍從以至軍民。皆知其非而不敢力爭。夫以壽皇之豐功盛烈。百世不忘。而所以葬之如此其草草也。此豈不又大咈天人之心。以致變異之頻仍而貽患於無窮乎。此又臣之所大懼也。凡此四懼。皆非小故。臣願陛下深察愚言而反之於心。明詔大臣。首罷修葺東宮之後。而以其工料。回就慈福重華之間。草創寢殿一二十間。使粗可居。又於宮門之外。草創供奉宿衛之廬數十間。勿使其有偪仄暴露之苦。如是則上有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而速南內進見之期。又有以致壽皇几筵之奉。而盡兩宮晨昏之禮。下有以塞群下窺觀眩惑之姦。而慰斯民飢餓流離之歎。此一事也。若夫過宮之計。則臣又願陛下下詔自責。減省輿衛。入宮之後。暫變服色。如唐肅宗之改服紫袍。執鞚前馬者。預詔近屬尊行之賢。使之先入。首白太上皇后。以臣前所陳宛轉方便之說。然後隨之而入。望見太上皇帝。卽當流涕伏地。抱膝吮乳。以伸負罪引慝之誠。而太上皇后宗戚貴臣。左右環擁。更進譬諭解釋之詞。則太上皇帝雖有忿怒之情。亦且霍然雲消霧散。而懽意浹洽矣。此二事也。若夫朝廷之紀綱。則臣又願陛下深詔左右勿預朝政。但使朝廷尊嚴。紀綱振肅。而國家有泰山之安。則此等自然不失富貴長久之計。其實有勳庸而所得褒賞。未愜衆論者。亦詔大臣公議其事。稽考令典。厚報其勞。而凡號令之弛張。人才之進退。則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覆較量。勿徇己見。酌取公論。奏而行之。批旨宣行。不須奏覆。但未令尙書省施行。先送後省審覆。有不當者。限以當日便行繳駮。如更有疑則詔大臣與繳駮之官。當晩入朝。面議於前。互相論難。擇其善者。稱制臨決。則不惟近習不得干預朝權。大臣不得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習天下之事。而無所疑於得失之算矣。此三事也。若夫山陵之卜。則臣前日嘗以議狀進呈。近日又與同列連名具奏。今更不敢頻煩聖聽。亦望特宣大臣。使詳臣等前後所論。而決其可否於立談之間。先寬七月之期。次黜臺史之說。別求草澤。以營新宮。使壽皇之遺體得安於內。則宗社生靈皆蒙福於外矣。此四事也。凡此四事。皆今日最急之務。切乞留神反覆思慮。斷而行之。以答天變。以慰人心。上以彰聖主用人求諫之實。下以伸小臣愛君憂國之忠。則臣不勝千萬大幸。又竊念臣老病之餘。寒齋獨宿。終夜不寐。憂慮萬端。而進對之時。率多遺忘。言語精神。又不能以自達。是以前日一再面奏。所陳數事。有未蒙深察者。今因入侍。敢復冒昧輒形紙墨。伏惟聖明獨賜詳覽而擇其中。至於孤危之蹤。不敢自保。竊恐自今以往。不獲久侍淸閒之燕矣。乞留中

不受賀表下貼黃。臣又聞前日賀表。雖蒙退出。而未降指揮。今後合稱賀事。三年之內。並與權免。其節序變遷。並合進名奉慰。幷乞聖明先賜處分。庶幾遇事免致失禮。伏候聖旨。

此三事也下貼黃。臣又嘗謂人主當務聰明之實。而不可求聰明之名。信任大臣。日與圖事。反覆辨論。以求至當之歸。此聰明之實也。偏聽左右。輕信其言。每事從中批出處分。此聰明之名也。務其實者。今雖未明。久必通悟。務其名者。或外間一時可以竦動觀聽。然中實未明。愈久而愈暗矣。二者之間。所差毫釐。而其得失則有大相遠者。伏乞睿照。

臣世采按朱子年譜。時有旨修葺東宮三數百間。而諫臣黃度將論近習。遽以特批逐之。先生不勝憂慮。乃具奏四事。卽指此也。其所力言。尤在於朝廷之紀綱一段。初朱子赴召至上。饒聞以內批逐首相。有憂色。至太和塔。永嘉諸賢似指陳傅良等俱集。各陳所欲施行之策。紛紜不決。朱子曰彼方爲几。我方爲肉。何暇議及此哉。時近習用事。御筆指揮。皆已有端。故其言如此。至是遂有是奏。蓋朱子自孝宗癸未入對垂拱殿。已有佞幸方張之說。厥後累因應旨入對。無不推本而極言之。其言有曰宰相臺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密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也。此一二小人者。上則蠱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悅於功利之卑說。不樂莊士之讜言。而安於私暬之鄙態。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無恥者。文武彙分。各入其門。名爲陛下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陰執其柄。蓋其所壤。非獨壤陛下之綱紀而已。乃並與陛下所以立綱紀者而壞之。使天下之忠臣賢士。深憂永歎。不樂其生。然則民又安可得而恤。財又安可得而理。軍政何自而修。土宇何自而復。而宗廟之讎恥。又何時而可雪耶。其言明白痛切。可以貫日月而泣鬼神。蓋不如此。無以感回天聽。以克表明其君臣之義故也。然所謂近習者。本指淵,覿,說,昪之徒。而今此所論卽爲韓侂胄而言。其人雖殊。而其害則同。卒之使忠賢盡逐。宗社幾危。嗚呼痛哉。此誠後之人主所當深戒者。伏乞聖念。

閏十月戊午朔晩講傳二章[编辑]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臣熹曰盤。沐浴之盤也。銘。銘其器以自戒之辭也。苟。誠也。湯以爲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康誥曰作新民。臣熹曰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臣熹曰言周國雖舊。至文王。能新其德。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臣熹曰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

臣謹按此傳之二章。釋新民之義也。蓋沐浴之盤者。常用之器。而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意有所怠而忽忘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其辭所謂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則取沐浴之事而言之。蓋人之有是德。猶其有是身也。德之本明。猶其身之本潔也。德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汚之也。一朝存養省察之功。眞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疏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汚也。然旣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旣潔矣。而所以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則明德常明。而不復爲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疏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淸。而不復爲舊染之汚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學於伊尹。而有得於此。故有感乎沐浴之事。而刻銘於盤以自戒焉。而稱其德者。亦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又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皆日新之謂也。至詩所謂聖敬日躋者。則其語意於日新爲至近。而敬之一字。又見其所以日新之本。蓋不如是則亦何地可據而能日繼其功哉。其後伊尹復政太甲。復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爲丁寧之戒。蓋於是時。太甲方且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苟日新者。故復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德也。其意亦深切矣。至周武王踐祚之初。受師尙父丹書之戒。而於几席觴豆刀劍戶牖盥盤。莫不銘焉。則亦聞湯之風而興起者。皆可以爲萬世帝王之法矣。傳者釋新民之義而及於此。蓋以是爲自明之至而新民之端也。其曰作新民者。武王之封康叔以商之餘民。染紂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其惡而遷於善。舍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其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者。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于文王。聖德日新。而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若君之德昏蔽穢濁而無以日新。則民德隨之。亦爲昏蔽穢濁。而日入於亂。民俗旣壞則天命去之。而國勢衰弊。無復光華。如人向老。如日將暮。日凋日瘁。日昏日暗。不覺滅亡之將至。若其德以自新。而推以及民。使民之德。亦無不新。則天命之新。將不旋日而至矣。其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極卽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已矣。

臣世采竊惟召公之戒成王曰。王其疾敬德。其丕能諴于小民。祈天永命。解之者曰。其書以諴小民。爲祈天永命之本。以疾敬德。爲諴小民之本。今以朱子天命之說推之。雖其立義少異。而歸趣一致。明白痛切。不啻符契。可謂深得召公之旨矣。蓋天命靡常。係乎厥德。自古聖帝明王。克艱天位。兢兢業業。若臨深淵者。惟在祗畏天命而已。是以岐周之興千有餘年。宜其淪替不振。而文王一修其德。以及於民。天命遂新。武王之業。配天罔極。宜其安定無虞。而召公乃以疾德諴民告王。猶恐天命之不永。是蓋於其去就離合之際。不容一髮者。曉然甚晢。所以重爲之祗畏也。然當後世國家中衰。其於天命之幾。無以新之永之。而民德昏穢。國勢衰弊。以至于亂亡之域。一如朱子之所言。則是無他策。只有孟子所謂師文王一節耳。蓋文王雖不可遽及。旣思所以師之。則必能效其克己以明德矣。必能效其宜家以敎國矣。而又必能效其仁敬孝慈信而止於至善矣。然則推己之德。固能及人。而天命之新。將在於我。顧何患於昏穢衰弊之甚。日凋日瘁日昏日暗者耶。若夫召公所謂疾敬德者。卽程子所陳寅畏祗懼之說可以當之。而亦旣詳具於格致之傳。自可以勉致矣。所謂諴小民者。卽書所謂上下勤恤之說。而尤當盡心者也。夫天之視聽。因民視聽。一則可畏。一則可愛。苟非推若保之心。施有恥之化。薄賦斂輕徭役。以遂其生。明敎化正風俗。以若其性。則無以致其諴之之道。而丕受天命。以新其國。此又疾敬德諴小民。所以爲天命維新之階梯也。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年譜[编辑]

是日講至盤銘日新。因論成湯有盤銘。武王有丹書。皆人主憂勤警戒之意。○先生講及數次。復編次成帙。取旨進入。上喜且令點句以來。他日講問。上曰宮中常讀之。其要在求放心耳。先生頓首謝。因復奏疏勉上進德。略言云云。見行狀。所以推廣上意焉。○先生謂門人曰。上可與爲善。願常得賢者輔導。天下有望矣。

庚申早講傳三章[编辑]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臣熹曰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臣熹曰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說詩之辭。言人當知所常止之處也。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煕敬止。爲人君止於仁。爲人臣止於敬。爲人子止於孝。爲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臣熹曰穆穆。深遠之意。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煕。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臣熹曰淇。水名。澳。隈也。菉。詩作綠。猗猗。美盛貌。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錫。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旣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旣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緖。而進進不已也。瑟。嚴密之貌。僴。武毅之貌。喧。詩作咺。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詩作諼。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恂。鄭氏讀作峻。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見能得至善之所由。而又以贊美德容之盛也。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臣熹曰於戲。嘆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盛德至善之餘澤。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雖已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兩節。詠歎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

臣謹按此傳之三章。釋經文止於至善之義。其曰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者。以民止於邦畿。明物之各有所止也。其曰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者。言鳥於其欲止之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爲萬物之靈。而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也。其引穆穆文王以下一節。則以聖人之止。而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爲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仁。爲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敬。爲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於孝。爲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於人心之不容已者。而文王之所以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於是焉。但衆人類爲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惟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故傳引此詩。而歷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於此。誠有以見其發於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煕之。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然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子之所以孝。父之所以慈。朋友之所以信。皆人心天命之自然。非人之所能爲也。但能因事推窮。以至其極。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天下之物。皆有以見其至善之所在而止之矣。其引瞻彼淇澳以下。舊本脫誤。今移在此。其意則以明夫所以得其至善而止之之方。與其得止之驗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於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日就月將。而得止於至善之由也。恂慄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於四體。而爲止於至善之驗也。盛德至善。民不能忘。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旣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於是而已矣。其引於戲前王不忘以下一節。則因上文民不能忘而言也。蓋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德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樂其樂者。含哺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德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

臣世采按仁者。人君之大道。而四德之首也。傳大學者。稱文王之德而擧此說以冠之。可謂得其旨矣。厥後孔子答顏淵問仁之義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答樊遲問仁知之義曰。舜有天下。選於衆。擧皐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衆擧伊尹。不仁者遠矣。及答哀公之問曰。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蓋仁之爲道。周徧包涵。無所不備。而此三說者。尤切於人君。自相表裏而總會。言雖約而義則大。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論災異箚子[编辑]

臣竊聞今月五日。夜漏方下五六刻間。都城之內忽有黑煙四塞。草氣襲人。咫尺之間。不辨人物。着於面目。皆爲沙土。臣雖不曾親見。然親舊相訪。見之者多。驗之數人。其說如一。決非虛妄。臣竊思惟。間者以來。災異數見。秋冬雷雹。苦雨傷稼。山摧地陷。無所不有。皆爲陰盛陽微之證。陛下雖嘗下責躬之詔。出敢諫之令。而天心未豫。復有此怪。亦爲陰聚包陽。不和而散之象。臣竊懼焉。而恐其未有敢以聞於聖聽者也。蓋嘗聞之。商中宗時。有桑穀幷生于朝。一莫大拱。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懼修德。不敢荒寧。而商道復興。享國長久。至于七十有五年。高宗祭于成湯之廟。有飛雉升鼎耳而鳴。高宗能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寧。而商用嘉靖。享國亦久。至于五十有九年。古之聖王遇災而懼。修德正事。故能變災爲祥。其效如此。伏願陛下視以爲法。克己自新。蚤夜思省。擧心動念。出言行事之際。常若皇天上帝臨之在上。宗社神靈守之在旁。懍懍然不復敢使一毫私意萌於其間。以煩譴告。而又申勅中外大小之臣。同寅協恭。日夕謀議。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焉。則庶乎災害日去。而福祿日來。臣不勝惓惓愛君憂國之至。

臣世采按朱子此言。其於因災進戒之意。可謂至矣。然嘗聞董仲舒之說曰。天人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尙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也其義益備。然後之人主。徒知於此減膳疏獄。以應故事。而實未有行其反己務實之道。以得天意如二宗者。遂或至於亂亡相尋。宗社丘墟。豈不哀哉。今遇此等災異。惟當大加祗懼。先察其所以致之之由。次盡其所以消之之道。必務以實心脩實德。有以仰承上天仁愛之意。則天人之間。自底于和悅交孚。而終無亂亡之虞矣。張九成又謂一念之善則天神地祗。祥風和氣。皆在于此。一念之惡則妖星厲鬼。凶荒扎瘥。皆在于此。是以君子愼其獨。此言尤有味。伏乞聖念。

乞令看詳官面奏箚[编辑]

臣昨具奏。乞降指揮看詳臣庶所上封事。已蒙聖慈施行。今來竊見看詳官所具進冊。其間貼說極爲詳備。若令因侍經幄。面奏指陳。庶於聰明。實有裨補。

辛酉晩講傳四章止五章[编辑]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比謂知本。臣熹曰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德旣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

臣謹按此傳之四章。釋經文物有本末之義也。舊本脫誤。今移在此。蓋言聖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衆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已德旣明。而民德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辨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

臣又謹按自此以上大學之傳。以釋正經前章之義者也。其言克明德者。欲學者自彊其志。以勝其氣稟之偏。物欲之蔽。而能明其明德也。其言顧諟天之明命者。欲學者之於天理。心存目在。而不可以頃刻忘也。其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欲學者深自省察。一日沛然有以去惡而遷善。則又如是日日加功而無間斷也。其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者。欲學者之不以小善自足。而益進其功。以求止於至善。亦日新之意也。凡此數者。其言雖殊。其意則一。臣願陛下深留聖意。而實致其功。必使一日之間。曉然有以見夫氣稟物欲之爲己害。脫然有以去之而無難。則天理之明。瞭然在目。而有以爲日新之地矣。然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如旣切而復磋之。如旣琢而復磨之。以至於至善在我。而無所不用其極。則宋雖舊邦。而天之所以命陛下者則新矣。如其不然則臣恐天下之勢。將有如前章所謂向老而將暮者。臣不勝大懼。惟陛下之留意焉。

此謂知本。程子曰衍文也此謂知之至也。臣熹曰此句之上。當有闕文。

臣謹按此傳之五章。其次當釋物格知至之義。今亡其辭。而獨留此一句。乃章末之結語也。臣嘗竊考此篇之旨。其綱領有三。其條目有八。而格物致知。最爲先務。今乃獨遺其本傳之文。不知其所以發明此旨者。果爲何說。甚可惜也。然而尙賴程氏之言。有可以補其亡者。如曰學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正心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但能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積習旣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會得多。自當脫然有悟處。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爲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別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至於論其所以用力之本。則其言又曰學道以知爲先。致知以敬爲本。又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論其所以爲敬之方。則其言又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又曰但莊整齊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存之久而天理明矣。至其門人謝良佐之言則曰敬是常惺惺法。尹焞之言則曰人能收斂其心。不容一物則可以謂之敬矣。此皆切至之言。深得聖經之旨。傳文雖亡。然於此可以得其梗槩矣。故臣又拾遺意而論之曰。天道流行。造化發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旣有是物。則其所以爲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具於人心而自不容已。是皆得於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爲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爲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支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外而至於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己也。遠而至於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也。是乃書所謂降衷。詩所謂秉彝。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氏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張載所謂萬物之一原。邵雍所謂道之形體者。但其氣質有淸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聖之與愚。人之與物。相與殊絶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於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蓋有憂之。是以於其始敎。爲之小學。而使人習於誠敬。則所以養其德性。收其放心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所謂格物致知云者。又欲其於此。有以窮究天下萬物之理。而致其知識。使之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爲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使於身心性情之德。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自不容已者。而又從容反覆而日從事乎其間。以至於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理。皆有以究其表理精粗之所極。而吾之聰明睿知。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凡此擬議窺覦於後。是則豈不反爲大危大累而深可畏哉。然而尙幸有可爲者。亦曰敬而已矣。若能於此。深思猛省。痛自策勵。兼取孟子程氏之言。便從今日從事於敬。以求放心。則猶可以涵養本源而致其精明。以爲窮理之本。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實下功夫。不可但崇空言。以應故事而已也。臣義切愛君。不覺煩瀆。下情無任恐懼懇激之至。

臣世采按此篇脩身以上。卽所謂明明德者。宜皆不出乎身心之內。而獨格物一條似在其外。程子雖有合內外之說。而猶未分曉。蓋朱子於或問末段。有曰人之所以爲學。心與理而已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內外精粗而論也。其言固已擧其大體。而抑嘗竊思之。物雖在外。而其始也必待人格之之功。其終也亦係人格之之效。要其所以爲物者。未嘗舍人而有所自格。則乃與朱子所論義字之義所謂事之宜。雖若在外。然其所以制其宜則在心者。所當並推而有得。是尤不必以在內在外。分而貳之也。如中朝王守仁之論。其言口格者正也。正其不正。歸於正也。詭經悖理。固不足道矣。及我國諸儒。如鄭經世之說。略見經書辨疑。亦或不免有疑於格物之訓者。皆不深理會於此義故也。伏乞聖照。○臣又按或問以敬之義。冠諸篇首。而此乃附諸格物之後者何哉。蓋或問本爲後學而設。遂以敬字追補小學之功。而仍及於大學。別爲一說。以爲聖學之成始成終者。其體然也。至於經筵進講。自非追補小學之類。則三綱八條。固亦不待敬字之義而功無不備。只得依本子推說矣。惟於格物之章。乃以程子所論而並及之。其勢又不得不然。況於其末直以從事於敬。以求放心爲言。所望於君父者。不啻深切。固不必別爲一說而能致其功也。伏乞聖照。○臣又惟朱子當孝宗初。上封事及垂拱殿箚。皆論帝王之學。必以格致爲主。其言曰夫格物者。窮理之謂也。蓋有是物。必有是理。然理無形而難知。物有跡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使是理瞭然心目之間。而無毫髮之差。則應乎事者。自無毫髮之繆。是以意誠心正而身修。至於家之齊。國之治。天下之平。亦擧而措之耳。陛下雖有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嘗隨事以觀理。故天下之理。多所未察。未嘗卽理以應事。故天下之事。多所未明。是以擧措之間。動涉疑貳。聽納之際。未免蔽欺。平治之效。所以未著。由不講于大學之過也。蓋聖門爲學之要。知行而已。其先後輕重。固有所分矣。然非生知安行之聖。則其爲天下國家。而遇大變處大權者。將舍格致之功知識之明。而無以善處之。夫豈一介忠信篤行之人所能辦哉。我宣廟朝先正臣李珥亦曰朝廷之上。識見爲先。識見不明。雖賢不濟事。亦謂此也。是皆知要適用之論。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乞討論喪服箚子[编辑]

臣聞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無貴賤之殊。而禮經敕令子爲父。嫡孫承重爲祖父。皆斬衰三年。蓋嫡子當爲父後。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襲位以執喪。則嫡孫繼統而代之執喪。義當然也。自漢文短喪之後。歷代因之。天子遂無三年之喪。爲父且然。則嫡孫承重。從可知已。人紀廢壞。三綱不明。千有餘年。莫能釐正。及我大行至尊壽皇聖帝。至性自天。孝誠內發。易月之外。猶執通喪。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超越千古拘攣牽掣之弊。革去百王衰陋卑薄之風。甚盛德也。所宜著在方冊。爲世法程。子孫守之。永永無斁。而間者遺誥初頒。太上皇帝偶違康豫。不能躬就喪次。陛下實以世嫡之重。仰承大統。則所謂承重之服。著在禮律。所宜一遵壽皇已行之法。易月之外。且以布衣布冠。視朝聽政。以代太上皇帝躬執三年之喪。而一時倉卒。不及詳議。遂用漆紗淺黃之服。不惟上違禮律。無以風示天下。且將使壽皇已革之弊。去而復留。已行之禮。擧而復墜。臣愚不肖誠竊痛之。然旣往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將來啓殯發引禮。當復用初喪之服。則其變除之節。尙有可議。欲望陛下仰體壽皇聖孝成法。明詔禮官。稽攷禮律。預行指定。其官吏軍民男女方喪之禮。亦宜稍爲之制。勿使過爲華靡。布告郡國。咸使聞知。庶幾漸復古制。而四海之衆有以著於君臣之義。實天下萬世之幸。

臣世采按續綱目。詔行孝宗皇帝喪三年。用朱熹言也。又按朱子年譜。奏禮律嫡孫承重斬衰三年。詔禮官討論。後不果行。宋史胡紘傳又曰。寧宗以孝宗嫡孫。行三年服。紘言止當服期。詔集議釋服。於是從紘。準此綱目之說誤矣。蓋所謂承重之服者。謂父先亡而子爲父。代服祖喪也。今光宗稱疾不出。使孝宗之喪終無正主。則雖非父先亡。而義當代爲之服。此朱子箚子之意也。然無他說可以旁證。只據禮經承重之文而言之。幾於所謂義起者。而後得趙商,鄭玄問答。與之一一相符。遂爲定論。由此以克扶大倫而明大統。爲萬世不易之大法。其亦可謂因略致詳。推舊爲新。不屑屑於旣往之跡。而能合乎先王之意者也。嗚呼賢哉。但時君卒納胡紘之言。使其已正之喪紀。廢墜不振。其咎又可見矣。伏乞聖照。

面奏祧廟箚子[编辑]

臣竊見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廟。而又以僖祖爲四廟之首。累聖尊崇。罔敢失墜。中間雖以世數寢遠。遷之夾室。而未及數年。議臣章衡復請尊奉。以爲太廟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爲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則僖祖其廟。與稷契疑無以異。今欲毀其廟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於子孫。非所以順祖宗之孝心也。於是神宗皇帝詔從其請。而司馬光,韓維,孫朴,孫固等以爲非是。力奏爭之。其說甚詳。然其主意。不過以爲太祖受命立極。當爲始祖。而祫享東向。僖祖初無功德。親盡當祧而已。臣嘗深考其說。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則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也。雖歷世久遠。功德無傳。然四世之後。篤生神孫。順天應人。以寧兆庶。其爲功德。蓋不必身親爲之然後爲盛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爲初廟。當此之時。蓋已歸德於祖。而不敢以功德自居矣。今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奪據僖祖初室東向之位。臣恐在天之靈。於此有所不安而不敢當也。安石之爲人。雖不及光等之賢。而其論之正則有不可誣者。世之論者。不察乎此。但見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當日崇立僖祖之心。以原其所自。但見光等之賢。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不知反之於己。以卽夫心之所安。是以紛紛多爲異說。臣嘗病其如此。每恨無以正之。故不謂今日之來。適逢此議。而又以疾病之故。不獲祗赴。謹已略具鄙見。申尙書省。乞與敷奏。幷畫成圖本。兼論古今宗廟制度得失。因又訪得元祐大儒程頤所論。深以安石之言爲當。貼說詳盡。而所論幷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說。尤爲明白。未知已未得達聖聽。欲乞宣問詳賜覽觀。幷下此奏。別令詳議。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報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聽。千萬幸甚。

臣世采按朱子年譜。孝宗將祔。禮官請並祧僖宣二祖。而正太祖東向之位。時宰相指趙汝愚素主此說。癸亥當集議。先生度難以口舌爭。乃入議狀。宰相不聽。先生復奏疏論之。丙寅得旨。來日內引。丁卯入對賜食。上問外事人才畢。請宣引之旨。上於榻後取文書一卷曰。此卿所奏廟議也。可細陳其說。初先生旣被旨。恐上必問及。乃取所論。畫爲圖本。貼說詳盡。至是出以奏陳。久之上再三稱善。且曰僖祖自不當祧。高宗卽位時不曾祧。壽皇卽位時亦不曾祧。太上卽位時又不曾祧。今日豈可容易。可於榻前撰數語。俟經批出施行。先生方懲內批之弊。因乞降出箚子。再令臣僚集議。旣退卽以上意喩廟堂。則聞已毀四祖廟矣。蓋朱子當時以祧僖祖一事。爲朝廷大失。其與趙汝愚書。至曰丞相以宗支入輔王室。而無故輕撤祖宗之廟。欲望神靈降歆垂休錫羨。以永國祚於無窮。其可得乎。夫朱子本意如此。豈不欲其事之必成。而獨以內批爲時痼弊。不可不深懲而痛戒之。故寧使廟議不成。而不敢徑自撰批施行。其正義明道。自任以格君心之非者深矣。伏乞聖照。

丙戌晩講傳六章[编辑]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臣熹曰毋者。禁止之辭也。人心本善。故其所發。亦無不善。但以物欲之私。雜乎其間。是以爲善之意。有所不實而爲自欺耳。能去其欲則無自欺。而意無不誠矣。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故君子必愼其獨也。臣熹曰如惡惡臭。惡之深也。如好好色。好之切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之地也。好善惡惡。深切如此則是意常快足而無自欺矣。必謹其獨者。所以察之於隱微之間。不使其有物欲之雜而爲自欺也。小人閒居。爲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愼其獨也。臣熹曰閒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小人爲惡於隱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則自欺之甚也。然旣實有是惡於中。則其證必見於外。徒爾自欺。而不足以欺人也。君子之謹獨。不待監此而後能。然亦不敢不監此而加勉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臣熹曰言雖幽隱之中。吾所獨知之地。而衆所共見有如此者。可畏之甚也。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臣熹曰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德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怍則體常舒泰。德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又君子之所以不可不謹獨而誠其意也。

臣謹按此傳之第六章。承上章之言。以釋經文誠意之義者也。臣又詳說之曰。民之秉彝。本無不善。故人心之發。莫不知善之當爲而欲爲之。惟其氣稟之雜。物欲之私。有以害之。是以爲善之意。有所不實。而不免爲自欺也。所謂自欺者。外有欲善之形。而其隱微之間。常有不欲者以拒乎內也。外有惡惡之狀。而其隱微之間。常有不惡者以主乎中也。是以其外雖公而中則私。其形常是而心則否。是皆自欺之類也。所謂誠其意者。亦禁乎此而已矣。能禁乎此則其心之所發。在於好善則表裡皆好。而隱微之間無一毫之不好。心之所發。在於惡惡則表裏皆惡。而隱微之間無一毫之不惡。是以其好善也如好好色。其惡惡也如惡惡臭。而方寸之間。無有纖芥不快不足之處。是則所謂自慊而意之誠也。能自慊而意誠則其隱微之間。無非善之實者。君子於此。亦致其謹而不使一毫之私得以介乎其間而已。若小人之自欺則不惟形於念慮之間。而必見於事爲之際。此知其爲惡而揜之則旣不足以自欺。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則又不足以欺人。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又以爲戒而必謹其獨也。其引曾子之言以下則所以明夫隱微之間。實有不善。則人皆知之。如十目之所同視。十手之所同指。無不見之。甚可畏也。隱微之間。實無不善。則其形於外也亦然。蓋多財之人其屋必美。有德之人其身必修。其心廣大則其體必安舒。此又以著理之必然。而見君子所以必誠其意之指也。然考之於經。則所以能誠其意者。乃在夫知至。蓋知無不至。則其於是非得失。皆有以剖析於毫釐之間。而心之所發。必無外善內惡之弊。所以有主於中。有地可據。而致謹於隱微之間也。若知有不至。則其不至之處。惡必藏焉。以爲自欺之主。雖欲致其謹獨之功。亦且無主之能爲。而無地之可據矣。此又傳文之所未發。而其理已具於經者。皆不可以不察也。然猶爲衆人言之耳。若夫人君則以一身託乎兆民之上。念慮之間。一有不實。不惟天下之人。皆得以議其後。而禍亂乘之。又將有不可遏者。其爲可畏。又不止於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而已。願陛下於此深加省察。實用功夫。則天下幸甚。如其不然。則今日區區之講讀。亦徒爲觀聽之美而已。何益於治道有無之實。以窒夫禍亂之原哉。

臣世采按朱子大學講義止此。正心章以下。蓋闕如也。斯爲萬世君臣之遺恨。然臣竊嘗聞之。大學之道。有綱領有條目。條目之中。必以致知誠意爲要本。今旣於此二章。詳解而明辨之。首尾皆具。至於誠意章注文。視章句倍加詳明。雖婦人孺子。皆當深會。則推此以往。宜無甚難通者。況朱子已各附其丁寧反復之義於總論末段。意尤可見矣。爲今之計。只當就此二章。潛心玩味。有以深體而力行之。又以參互推究於本書。以致夫帝王大學之道耳。苟或求多而惜缺。視若他書之殘篇斷簡無所用者。惟此一心。已不足以入於堯舜之道。雖徧讀六經四子。難以成帝王之學。況於此書耶。伏乞聖念。○臣竊惟中庸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孟子亦嘗擧此而爲說。說者以大學誠意爲誠之之類。是固然也。第朱子嘗論其義。有曰誠之爲義。眞實無妄之云也。蓋以理言之。惟天理爲至實而無妄也。以德言之。惟聖人之心爲至實而無妄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未始不在於實也。以此推之。其不誠者。一切反是。天理而不誠則天理失其所以爲天理矣。聖人而不誠則聖人失其所以爲聖人矣。至於一念一言一行而不誠則一念一言一行。失其所以爲一念一言一行矣。此大學誠意之敎。雖與所謂誠者不同。亦必以此爲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而其或心不能正。身不能修。家不能齊。國不能治。天下不能平者。又謂皆由於意之不誠者然也。且其不誠之患。始於自欺。而終於閒居爲不善。不在於顯明正大之地。而必在於幽暗隱微之境。以爲其心術之病。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其原雖微。其弊有不可禦者。不至於天理滅蝕而人欲放肆。君子屛黜而小人登庸。夷狄橫行而中國衰亡則不止。所謂涓涓之水必至於漂山。炎炎之火必至於燎原矣。爲人君者。苟非於此深燭其病而痛絶其根。一意下功於愼獨之地。內自方寸幽隱之間。外至宮闈近密之際。無一念之或邪。無一言之或失。無一行之或背。以至意誠心正而萬善俱備。實德日彰。則庶幾與天理聖人同得其眞實無妄之誠。而所謂參天地育萬物之效者。亦不外是矣。伏惟殿下深留意焉。

乞修三禮箚子[编辑]

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爲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壞。漢晉以來。諸儒補緝。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爲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說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說。煕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諸生又不過誦其虛文。以供應擧。至於其間亦有因儀法度數之失。而立文者則咸幽冥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若乃樂之爲敎則又絶無師授。律尺短長。聲音淸濁。學士大夫莫有知其說者。而不知其爲缺也。故臣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證其說。欲以儀禮爲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註疏諸儒之說。略有端緖。而私家無書檢閱。無人抄寫。久之未成。會蒙除用。學徒分散。遂不能就。而鍾律之制則士友間亦有得其遺意者。竊欲更加參考。別爲一書。以補六藝之闕。而亦未能具也。欲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祕書省太常寺。關借禮樂諸書。自行招致舊日學徒十餘人。踏逐空閑官屋數間。與之居處。令其編類。雖官人亦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給飮食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卽乞下臨安府。差撥貼司二十餘名。候結局日量支犒賞。別無推恩。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永久。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爲聖朝制作之助。則斯文幸甚。天下幸甚。

臣世采按朱子旣不準箚請。還山之後。乃與一時學者。依此法釐爲儀禮經傳通解。未終篇而歿。其喪祭二編。乃屬門人黃幹,楊復而成之。然其規模。各出注疏疊見。殊非通解本例。又無統合歸正之期。若使當時寧宗說而繹之。得使朱子躬正禮樂。爲萬世不刊之制作。則寧有經生後學撫卷懷歎王邦典禮無所適從。如今日之爲耶。嗚呼惜哉。伏乞聖照。○臣又按朱子在經筵進箚止此。蓋自有虞御世而禹皐陳謨。成周制治而周召獻戒。嗚呼逖哉。由玆以降。其以臣子而進言於君父。正大精切。能盡其義。莫如朱子。蓋亦以後世道學。未有及於朱子者故也。觀其上言主上之失德。下斥宰相之非人。以及宮闈近習之弊。凡可以有益於當時者。無不臚列而極言之。讀其書誦其言。使人往往不覺擊節歆服焉。臣愚嘗竊因是以宋朝擬之我國家。實有大約相同處。國勢素弱。與強隣爲敵同也。賢邪迭用。遂成朋黨之患同也。民窮兵怨。積弊幾不可醫同也。以此臣愚又謂欲救今日之弊者。必先深味於朱子奏疏。有以折衷而通變之。方可得力。第此所載。實以經筵時入奏爲主。有未廣及者。然於便殿首箚。見其盡孝處變之道矣。於次箚及進德箚。見其勉學脩德之道矣。於留身四事箚。見其隨事竭忠之道矣。於災異箚。見其畏天圖政之道。而未幾去國焉。嗚呼賢哉。凡爲人主者。苟能盡心於斯。又必推類探討而力行之。朱子封事奏箚今具在大全中則不患其言之不足矣。伏乞殿下深留聖意焉。○臣又按朱子年譜。庚午面對。乙亥直日。丙戌晩講。留身申言前疏。乞賜施行。旣退卽降御批。朕憫卿耆舊。當此隆冬。恐難立講。已除卿宮觀。宰相執奏不行。內侍王德謙徑遣付下。卽附奏以謝。臺諫給舍亦皆爭留不可。初上之立也。趙相求能通意於長信宮者。知閤門事韓侂胄自詭於太皇太后親屬也。請效力。遣入白太皇太后。乃命喩意廟堂。其論遂定。侂胄自謂有定策功。出入宮掖。居中用事。先生離長沙。已聞之。卽惕然以爲憂。因免櫝上。微寓其意。及進對再三面陳之。又數以手書。遣生徒密白丞相。當以厚賞酬其勞。勿使得預朝政。丞相方謂其易制。先生獨懷忠憤。因講畢奏疏極言之。侂胄大怨。陰與其黨謀先去其爲首者。乃於禁中爲優戲。以熒惑上聽。又按續綱目。工部侍郞黃艾因侍講問逐熹之驟。帝曰始除熹經筵耳。今乃事事欲與聞。艾力辨其故。帝不聽。嗚呼異哉。竊詳程子之罷以蘇軾。朱子之逐以韓侂胄。但軾爲文章氣節之士。侂胄爲近習權倖之人。趣操雖異。而其妨賢病國則同。何哉。軾則懼程子之道行。而已不得肆其志。侂胄恐朱子之道行。而已不得窮其欲。專思私利而不顧公義。雖使其末流禍及宗國而猶不恤。然而時君乃以軾,侂胄爲賢。而程,朱爲不肖。自取胥溺之患。前車覆而後車隨。抑又何哉。至以朱子爲事事與聞者。亦有其說。程子之時。專心於輔導幼主。無一及乎時政。誠以宣仁至聖而馬,呂賢佐。故姑得如此耳。至於朱子所遭之時。與彼遠矣。南內之未朝。山陵之未卜。喪禮之未行。祧廟之未允。朝綱之未正。災異之未弭。此皆關係倫常政令之大體。方在從班。又何爲而不及之耶。且其願忠之意。已見於四事箚中。若必如寧宗之言。只管進講。而不復與聞於國家他事。則是眞敎玉人雕琢。此孔孟之所以不遇。而天下國家之所以不治也。嗚呼痛哉。伏惟殿下深留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