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繹史/摭遺/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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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南疆繹史摭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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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郡李瑤子玉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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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勛戚、世祿諸臣列傳

  徐弘基子文爵、從子仁爵李升、李錫祚弟錫貢、劉永錫鄧文昌 常元亮、湯南金 常延齡 徐逸度 劉文照、劉孔和 沐天波

  故明勛臣六王之後,於三百年來保延分玉、誓絕酎金;所謂與國同休戚者也。一旦赧王銜璧、公族投戈,賁角喪心,但求茍活;直視故國不值一敝屣耳。於戲!以明祖之靈、五王之烈,而願有是臣、有是孫乎?自徐壯武而下十人,不獨為門戶一灑其辱,雖與日月爭光也可。懷遠侯蒼穀抱節不渝,而溫氏謬入迎附之流;特為表辯而大書其名。彼逸度、雪舫、節之者,皆無愧於故家喬木也。黔國公沐星海事,略見前史;其不避艱難,至罹禍以歿節,尤可憫也。特補傳。

  列傳十一

  徐弘基子文爵、從子仁爵

  徐弘基字紹公,中山武寧王達之後;世居大功坊里。崇禎時,襲爵魏國公,守備南京。

  甲申夏四月,諸大臣集議其居,迎福王於江浦。及王監國,奉寶以進。奉使祭告孝陵,晉左柱國。既而與馬、阮忤,決志乞休;以子文爵嗣職。明年,率妻奴投吳江袁進士世奇家避跡焉。且惟大布深衣,徜徉隴畝。貌魁梧,須垂過腹,有異度。所至村童牧豎輒隨之游,亦藉以自遣。世奇性高闊,郡紳多避兵其室:咸以魏公位望素隆,勸作匡復計,弘基頷之。即樹幟募練鄉勇,得千數人;凡附近村堡,令按戶出資助饟。有陸醇儒者,雄於財,亦佻達選事。會其弟某偕客過莊舍,弘基邀致之;踞坐相見,抑之跪,勒之書饟。某堅弗承,乃系諸闇陬困苦之。客獨脫歸以告;醇儒懼,亟懸重賞糾眾。先,總兵黃蜚潰降,部下田勝嘉收合散亡出入湖、泖間,專事剽敓。醇儒具厚幣乞援,復得亡命三百人。乘夜發難。密遣健從登袁屋,劫其弟去,乃集眾進攻;於是袁、徐兩姓家屬及避兵諸紳,無少長悉被慘戮而沉尸於湖。弘基挺矛奪門出,投分湖葉氏;葉懼禍,縛而致諸陸。陸拴之柳樹下,趣軍士蠶槍擊斃之。其子文爵,年十五;被圍時,登屋頂發矢三,殪三人。眾至,被執,亦叢箭死。袁氏家為田、陸所傾,裝兩巨艦,分道揚帆而去。永明王聞弘基之倡義被害也,憫之;賜謚「壯武」。

  其從子仁爵,初從魯藩於台州;及監國後,以功封定南伯。江上師潰,扈從入海。尋偕張名振攻崇明戰敗,沒於海。

  《摭遺》曰:《明史》「中山王傳」附載『弘基卒,謚「壯武」;子文爵嗣。』溫氏亦仍其訛,蓋以乞休之時為卒;以粵中之賜謚,為南都事也。此「魏國公傳」,正足以證舊史之闕。

  李升、李錫祚弟錫貢、劉永錫

  李升字東君,岐陽武靖王文忠十七世孫。耽吟詠,善騎射。甲申,年才十有四;襲官都督同知。北都急,史可法檄召諸鎮部兵勤王;升詣軍前自陳曰:『君父之難,臣子懼弗能奮飛赴救。升請為前鋒,疾馳而北挫賊銳,得五百人足矣。』可法壯其言;然以童子也,姑置之。翌日,大閱京營。升彎勁弩,一發九矢皆破的;可法大喜。會師未齊而兇問至,遂已。南都立,誠意伯劉孔昭與馬、阮濟奸害正,升積憤甚。一日,遇孔昭於塗,戟手毒詈;孔昭大恨,劾之,罷。可法乃招往揚州,命參軍事;善遇之。升短小精悍,不辭勞瘁。尋得嘔血,疾歸。明年,南都亡,走天台山削發為僧。丙戌,浙東不守,魯監國入於海;作詩傷之云:『徒聞絳幘離淝水,旋見青衣出洛陽』;又『天下猶懸唐日月,海中莫恃漢金湯!』遂痛哭發狂死。

  其族人錫祚,與弟錫貢,以有勇聞。偕謁舟山,命佐蕩湖伯阮駿守螺頭門。大兵三路下,駿以舟師陣於橫水洋,擲火球燒戰艦。風反轉擊,駿面爛焉。錫祚趣救,亦被創;同投於水死。舟山城破,錫貢勒兵巷戰,馬蹶被獲。至四明,見殺。

  孔昭子永錫,年十七,亦航海相從,赴崇明之戰;敗績,與徐仁爵同日死。世稱鬱離公子真𤙡且角者,不愧文成十五世孫也。

  《摭遺》曰:舟山殉難,總總林林,而於李氏二子獨不錄;海師往來,備詳諸傳,而於鬱離公子概勿書。嗟夫!有志之士奮身為國而名與之俱湮者,又何可更僕數也!

  鄧文昌

  鄧文昌字汝言,寧河武順王愈之後、魏國公弘基之女夫也。南渡時,任後軍都督。左兵東下,馬士英盡撤防河諸軍以御;文昌詣朝門力爭之,反復陳說利害。士英語塞,厲聲曰:『公勛臣,無預國家大事!』文昌愴然嘆息出,遂棄官隱於傘山之天開巖。

  既聞閩疆唐王立,即航海赴闕;王嘉之,命襲封定遠侯,加中府。屢疏請王出關為恢復計,王優旨答之;扼於鄭氏,終不能用其言也。比王幸建寧,命與大學士曾櫻留守福州。大兵至,櫻避之海;文昌慷慨誓義,妻氏徐先仰藥死,文昌即自絕其吭以卒。年僅一十九。閩人哀之,合葬於城北芙蓉嶺下。

  《摭遺》曰:鄧侯之兄名文鬱,於南都覆時,偕中山徐允爵、弘爵、開平常應俊、岐陽李祖述、東甌湯國祚輩爭先迎降;雖曰達天知命,然棄故國則如敝屣耳。若定遠侯荷戈衛國,守死不移;是死於一朝而生於千秋也。且彼夫婦皆少年,而獨能明於大義;其氣壯、其志烈、其忠貞為世所不可及,允足為門戶一洗其玷。彼其必文鬱者,直生於一時而死於千古已徐氏傳見「列女」

  常元亮、湯南金

  常元亮字亦陶,開平忠武王遇春之裔。愷爽尚氣節,與湯南金者為詩友。南金字廷獻,東甌襄武王和十三世孫。折節讀書;國變後,隱於都梁,力耕自給。元亮嘗以大雪中過訪,草舍三間,糝雪滿地;南金危坐一隅,高詠弗輟。兩人清談竟日,燃糠煨芋,各食一器而別。

  南金於崇禎末,官錦衣衛指揮使。南都立,以將材薦。未幾,以馬、阮故,堅乞放還,遂不與世接。及戊戌,聞粵地盡失、永明王入於緬,竟斷粒卒。

  南金既卒之明年,元亮因鄭成功長江之役無功而返,誓將航海說之重舉。訣妻子、告墳墓,微行之澉浦、之乍浦,覓渡不得;轉之甬東,復不得。乃憤絕,蹈海死。

  《摭遺》曰:之二人者,一則踽踽涼涼,惟恐其不死為辱姓;一雖高自位置,亦惟恐不死為辱身。籲!得南金,而六王者皆有所後矣。

  常延齡

  案溫氏於赧王出奔,書公卿之投款者二十人;於徐允爵下有常延齡名。楊氏曰:『是誣也。是編體例未善,猶小焉者;譔事而弗核,何以傳信來茲!夫喬石之志,當與徐逸度、劉雪舫並傳。而乃等於崩角稽顙之流,紀載失實,莫此為甚;則又不可以不辯也。』因立懷遠侯傳。

  懷遠侯延齡字喬石,號蒼穀;開平十二世孫。有大志;襲封,官錦衣指揮,遇事敢言。崇禎中,疏陳時政凡十二上;帝為嘉納。熊、姜獄起,抗章請釋二臣罪;又致書首輔周延儒,以文彥博救唐介故事相激勸。朝論韙之。

  福王立,馬士英薦起阮大鋮,乃與給事中羅萬象、應天府丞郭維經等具疏劾之;不報。即掛冠去。

  乙酉後,與妻氏徐中山上公女偕隱金陵湖塾,種菜為生;晏如也。歿後無以殮,友人醵金葬之雨花臺側。

  乾隆初,侯之孫名執桓者乞詩諸名下,一時競賦「開平王孫種菜歌」以紀其事。案錢秉鐙「田間集」云:『金陵城東湖塾村,中有隱者開平孫;通侯甲第今已矣,意氣豪華無復存!開平去今凡幾代,五王之後惟君在;往昔爭言青門瓜,如今獨數湖塾菜。』又厲鶚《樊榭山房續集》云:『中山同志有賢婦,曲折天吳移舊繡;誰知偕隱灌園人,俱為異姓分茅後!幾棱荒畦非賜田,晚崧早韭資寒泉。可憐一紙「鉏奸」疏,卻裹長街賣菜錢!』

  徐逸度

  遂初老人徐逸度,以字稱;中山之裔。國變後,自諱其跡,棄家遠遯。以挾昆山李氏子同竄,呼之以伯仲,遂姓李;以來南故,遂名南。世或有言李南詩者,非真姓名也。其先人系於外家呂氏,官韶州府同知。

  逸度自粵遘難,間關至浙,隱於杭東郭之艮山;賣藥自給,不與世通。所交,惟佚民徐堅石、施蕙農數人。疾革時,子嘉錫跪床下,請宗姓及名;嗔目叱之,終不言。故若子若孫,終不知氏之所自。卒年八十有五。其為詩歌多可嗟可泣語,率不存;存者,惟「楚歸吟」、「村居漫興」二卷、前後「梅花二百詠」而已。

  逸度行事無所表見,賴仁和處士吳穎芳為之傳;穎芳得之金厚餘,厚餘得之其師徐堅石。

  劉文照、劉孔和

  新樂小侯劉文照,號雪舫;兄文炳爵新樂侯,故稱。甲申之難,文炳闔門殉節具《明史》。其姑,即孝純皇后生母也。文照年方十五,逃回海州故里。已而變姓名避人;至袁浦,流寓珠湖,惟與一、二遺老為觴詠計。嘗有句云:『去住向誰商出處?飄零到我負平生!』可嗟也。

  長山劉孔和,字節之;為大學士鴻訓子。少年任俠自喜,以知兵稱。詩文多奇氣;結納敢死之士,置酒高會。京師陷,即散財集兵數千屯長白山;殺偽縣令,引眾南下。

  時劉澤清開藩淮上,以同里故,舉所部屬之。後見澤清不道,屢侮之。澤清怒,令健兒二十人拉之死,裂其尸。

  吳梅村詩贈雪舫云:『亡姑備宮掖,吾父天家婚;長兄進徹侯,次兄拜將軍。』又云:『我幼獨見存,貧賤合依人!』或言雪舫嘗從事於幕府,則信矣。節之在淮時,與逸民閻修齡再彭、靳茶坡璧星善;及遇害,二子出重金購其骸,竟弗得。「漁洋詩話」載節之「聽琴」句:『高梧修竹曉沉沉,待子垂簾拂素琴;聽盡明光三十段,碧池涼雨一時深。』可想見五陵公子之風致也。

  沐天波

  《摭遺》曰:昔莊烈帝以文武大臣不足用,而思得勛臣、戚臣;曰:『此屬究是吾家臣也。』至國變,則於劉氏見新樂、於張氏見惠安、於鞏氏見都尉,皆戚畹也;至南中,勛鎮則見朋奸誤國者有首先迎附之趙之龍、斬關而遯之劉孔昭,其它匍匐泥淖之公、侯、伯、駙馬數十人而已。而孔昭遯後,更有翻覆以冀自灑處,益足以彰其罪戾矣。故由南渡而下,閩也、浙也、粵與滇黔也,祗見一沐國公天波耳。若思陵時之李國楨,身實降賊,受搒掠死;而其家乃行賄南都,置之殉節之列,以崇祀報功。不知與吾卷中諸君子地下相逢,當作何狀?因補沐公傳。

  沐天波字星海,黔寧昭靖王英十二世孫;雲南定遠人。賦性謹厚。以崇禎初襲爵,鎮守滇、黔;尊賢禮士,時譽歸之。當莊烈之世,歲貢方物,紓誠無間;嘗得手詔褒美。家本饒於資,凡四方文學、游俠之士,亦多出其門。

  乙酉秋八月,元謀土司吾必奎反,連陷武定、祿豐、楚雄諸郡縣,天波檄調官軍及各土司會剿。冬十月,寧州土官祿永命、石屏土人副將龍在田偕官兵擊敗必奎,擒之。永命、在田昔皆隨從總理熊文燦出征,殺賊有功者。時有阿迷土司沙定洲亦以奉調領兵後至,至則必奎已伏法;亂既平,定洲自以為徒來無功,巡逡城外不即歸。會有奸民饒希之、余錫朋者,嘗於天波第中以貨寶玩為名。積久弊生,累負天波金至巨萬,無以償。比詣各土司營中貿易,甚誇沐氏富埒國。定洲心動,陰結城中都司阮韻嘉、張國用、袁士宏等為應。以十二月朔入城辭行;直天波家忌,謝勿見。定洲入門,輒大聲呼噪,其下蜂起焚劫。天波倉猝,由水竇以逸。時祿永命方與必奎黨餘拒戰,留從官周鼎止防禦城中。天波疑鼎止見誘,執殺之,遂走楚雄。其母氏陳、妻氏焦,亦走城北普吉村之金井里,當夜舉火自焚死。定洲因盡得沐氏所有,盤踞會城。劫巡撫吳兆元具題,請代天波鎮滇;潛至祿豐,執故大學士王錫袞于家,脅與兆元傳檄郡縣:皆不屈。是時龍在田駐安寧,聞變,與祿永命各引所部歸。其初,阿迷土司,為普明聲也;明聲死,其妻萬氏撫有其眾。萬,江西寄籍人,狡而淫;嘗選部下丁壯更番入侍。其將沙源諸子定海、定洲等,皆與之私。久之,無以服眾,竟贅定海為婿。已復嫌其樸陋,而定洲少年白晰,乃賊殺定海而更贅定洲。其子普服遠恥之,分寨以居。未幾,服遠憂抑死,定洲遂兼有安南阿迷之地。至是,作亂。萬氏聞之,驚曰:『吾家當敗此賊手!』謀自至省,執以投誠。既至,見其聲焰赫然、資用饒足,且起居八座尊若王者,更喜過望。

  天波至楚雄,沙賊悉兵追之。時金滄道副使楊畏知以調御吾必奎,駐軍楚城;與天波計曰:『公之所在,賊必專力困之,城其危矣。公不如西走永昌,使楚得為備。賊若西追,則恐吾斷其後;賊若攻楚,則恐公自西來。首尾牽制,斯上策也。』天波從之。比賊至,城閉不得入;遂分遣其黨攻陷大理、蒙化,屠戮萬計。畏知乘間繕完城守,撤民入居,築隍於野,示久持意;檄調漢、土兵馬以遙應之。明年丙戌,賊環圍楚雄,力攻久之,不下;城中間出奇兵,擊殺賊眾無算。至夏,賊稍懈;引之而東攻石屏,龍在田堅御,卻之。賊乃轉攻寧州,破之;土司官祿永命自殺。賊乘勢更下嶍峨,土官王克猷走死於路。石屏懼,偕其黨許名臣竄入大理。於是,迤東諸郡盡陷於賊。賊復薄楚雄,誓破之,連結七十二營。城中守益堅語見「楊畏知傳」

  丁亥,獻賊伏誅,孫可望、李定國等以殘卒由遵義入黔;龍在田遣使告變,勸其至滇。可望因詐稱黔國焦夫人弟帥兵復仇;雲南苦沙亂,皆延頸望之,而不知其為偽而禍之有甚於沙也。三月,可望入滇。賊解楚雄圍,戰於革泥關;大敗,遯歸阿迷。可望乃使定國徇迤東,而自率兵西出。畏知不從,御於啟明橋;戰敗被執,可望好言慰之,自誓灑心共扶明室。畏知乃以三事要之曰:『一、禁用偽「西」年號,二、勿殺百姓,三、不準擄淫婦女;皆許之,折箭定盟。至大理,龍在田、許名臣俱出降;遂具書招天波歸,言如畏知所約,天波遣子報命。永昌通判上杭劉廷標、推官夾江王運開,並不屈死。可望厚遇天波子,陰使其黨劉文秀隨之馳度蘭祥;至永昌,會天波與鄉官龔彞等於北城樓,乃攜之同畏知等詣省。迨戊子李定國有憾於可望,可望使之取沙定洲自效。初,沙賊之歸,屯兵洱革龍,與萬氏分險以守;其下湯嘉賓、陳長命等各據一山為犄角勢;私與交址通,借其聲援固諸蠻心。一日,燕集嘉賓營。定國偵得之,帥兵掩至,圍以木城,絕其水道。困至百日,諸蠻懼,多出降;遂擒定洲及萬氏,凡沙氏之屬得數百人。械送至省,聲其罪,剝其皮,號令通衢。於是,天波具衣冠謝雪祖宗之恥與母弟妻子之仇。先是,天波弟天澤官都閫;於賊叛時,領部下巷戰,被執死之,故天波深以為痛。滇人之向被沙毒者,亦靡不謂快。

  時可望連踞滇、黔,妄稱國主;而定國自得蠻部後,聲勢日強,遂抗不相下。比粵中事去,永明王遷駐安隆;至丙申,定國敗可望軍於田州。可望怒,遣白文選來,將劫駕赴黔;太妃以下徬徨莫措,皆相向哭。文選心動,亦不直其所為,乃陰留俟定國。定國至,奉王由安南衛西走雲南。劉文秀守滇,亦怨可望;王至,即納之。天波出迎於馬龍驛,晉柱國少師。

  丁酉,可望反;戊戌,大兵三路入黔,貴州不守。己亥,王發雲南;由木邦土司以入騰越,命天波護行。警至,乘夜走南甸,備極艱苦。時僅攜一妾夏氏,隨諸宮眷以行。及抵緬境,王命天波趨入銅壁關,以敕書諭之;緬人啟關,勒從官盡去甲仗而後入。進至蠻漠,土官思綿迎之土司城。而緬以敕寶差小不足信,有異議;天波乃出「黔國公鐵券」較之,始肯具舟來迎。及抵井■〈一上且下〉,緬戒勿進。時定國兵駐孟艮、白文選兵駐木邦、祁三升兵駐蠻漠;緬人疑,遣使求救,止各道兵毋許更進。天波與綏寧伯蒲纓謀奉王乘間走戶臘二河,不許。比入赭硜,緬人乃編木為城,築土臺以實車馬,構板屋十數間為王居;餘則結草數十架,以棲從官。不足,則各自誅茅散處,聊庇風雨而已;諸蠻男婦紛至沓來易侮之。王初入緬,猶供給如禮,寖次而衰。後群從有四、三日不火食者,採木子、蔬果以慰饑;天波乃盡出所有分畀之。潛與錦衣指麾趙明鑒等籌,使密奉世子出坎。時龐天壽已卒,李國泰代掌司禮監印;馬吉翔與之左右作奸。眾議逸出後,並殺翔、泰。事洩,明鑒等死者十又七人。於是,內外敻絕不復通。緬俗:歲以中秋日為大會,群蠻來朝。王欲誇示之,亦將為好於緬酋也,命從官盡效其裝,椎髻跣足,用臣禮見。天波不得已,乃往;歸而慟哭,告於眾曰:『國體何存,辱及吾祖!吾之所以茍忍屈行者,恐驚憂主上耳。否則,彼將無狀,吾罪滋大。然後此亦何堪哉!』

  自王入緬之三年辛丑秋七月二十三日,咒水禍作。緬人計殺諸王、勛戚、文武、內監諸臣凡四十二人,天波與焉。其妾夏氏聞之,亦自經。是冬十二月,永明王遂為緬人所執。

  《摭遺》曰:右勛戚、世祿諸臣,溫氏俱失之;僅於「粵中紀略」載沐國公名,凡數見而已。此卷自徐壯武而下十又二人,俱得諸吳興楊氏之說。楊氏曰:『故明勛臣六王之裔世襲公侯,咸與國相終始。當其陪京賜葬,密邇孝陵,劍舄衣冠愾焉如昨。彼徐允爵輩履寢園之霜露、懷草昧之風雲,曾不聞激發孤憤,而低首下心、茍且偷活,直靦然人面者。後之振旅金山,望陵遙祭而三軍皆痛哭者,獨何人乎?惟弘基而下,諸君皆能致命遂志,無忝前人。昔人謂褚彥回曰:「人笑褚公,至今齒冷」!則凡甘為臣僕者,倘亦少知所媿邪!「金陵剩事」言「王師之下金陵也,勛戚自少保兼太子太保、總督京營戎政、忻城伯趙之龍而下,庶官自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錢謙益而下,躬率公侯文武數十百人報名郊迎。時大雨如注,我豫王前導過,麾之,弗敢起;王過,馬蹄蹴之,亦弗敢起。北來將士多以馬鞭敲其紗帽,作閣閣聲,並弗敢仰視。及聞王命且勞之,乃群然叩頭呼萬歲而後起」。籲!是皆三臺八座、嘗食祿萬鐘而誓丹書、盟白馬者也。茍不有黔寧沐氏之全家殉國,中山徐氏之倡義滅身,岐陽、寧河之以少年盡職而亡,開平、東甌之以孤隱蹈海而沒,則明祀在天之靈與五王者,豈不蹙額而痛心也哉!』

  懷遠侯蒼穀,自溫氏一語之訛,遂使受誣百年。雖有錢田間、厲太鴻歌詠表章,而讀溫氏書者恐不能無惑也。今「勘本」原文下注明而《摭遺》補傳於此,與逸度並著之。雪舫、節之事跡弗詳,姑存其概。

  「沐國公傳」入緬後事,與緬甸盡難「任御史傳」下「書後」參看,然詳於彼則略於此,非同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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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繹史/摭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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