厯代名臣奏議 (四庫全書本)/全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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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高宗時秦檜力主和議刑部侍郎陳槖上疏曰金人多詐和不可信且二聖逺狩沙漠百姓肝腦塗地天下痛心疾首今天意既回兵勢漸集宜乗時掃清以雪國耻否亦當按兵嚴備審勢而動捨此不為乃遽講和何以繫中原之望既而金人厚有所邀議久不決将再遣使槖復言金毎挾講和以售其姦謀論者因其廢劉豫還河南地遂謂其有意於和臣以為不然且金之立豫葢欲自為捍蔽使之南窺豫毎犯順率皆敗北金知不足恃從而廢之豈為我哉河南之地欲付之他人則必以豫為戒故指以歸我往歳金書嘗謂歳幣多寡聽我所裁曽未淹歳反覆如此且割地通和則彼此各守封疆可也而同州之橋至今存焉葢金非可以義交而信結恐其假和好之說騁謬悠之辭也包藏祻心變出不測願深鑒前轍益嚴戰守之備使人人激厲常若敵至茍彼遵和則吾之振飭武備不害為立國之常如其不然決意恢復之圖勿循私曲之說天意允恊人心響應一舉以成大勲則梓宫太后可還祖宗疆土可復矣兵部侍郎張燾上言曰自昔有為之君未有不先定規模而能收效者臣紹興初首以是為言今七年矣徃者進臨大江退守呉㑹未朞月而或進或却豈不為敵所窺乎今陛下相與㫁國論者二三大臣而已一紀之間十四命相執政遞遷無慮二十餘日月逝矣大計不容復誤願以先定規模為急
  燾為吏部尚書上言曰陛下信王倫之虚詐發自聖㫁不復謀議便欲行禮群臣震懼㒺措必已得梓宫已得母后已得宗族始可議通好絰久之禮今彼特以通好為說意謂割地講和而已陛下之所願欲而切於聖心者無一言及之其情可見奈何遽欲屈而聽之一屈之後不可復伸廷臣莫能正救曽魯仲連之不如豈不獲罪於天下萬世
  端明殿學士權邦彥獻十議以圖中興大略謂宜以天下為度進圖洪業恢復土宇勿茍安於東南駕御諸将當威之以法而限之以爵命講讀之臣取累朝訓典及三代漢唐中興故事日陳于前以裨聖學又監觀傷善妨賢之讒偷安茍容之佞市恩立威之姦懐讒罔上之欺聽其言察其事則忠邪判愛民先愛其力寛民先節其用朘已奉以佐國當自執政始分閫而属大事類非偏裨之所能為必得賢臣大将然後可制置一官可省宜令沿江州縣各備境内總以漕帥上自荆鄂江池下至采石京口委任得人乃防秋上䇿宗室中豈無傑然有人望可以濟艱難賛密勿留宿衛者願求其人置諸左右人事盡則天悔祻不可獨歸之數
  吏部員外郎廖剛奏曰臣伏見廟堂近因江南探報事宜頗懐疑慮謀畫方深臣輙有愚見仰瀆聖聰伏𠉀採擇臣嘗考唐德宗之在奉天徒以飢羸之卒守一縣之地當朱泚十萬之師危殆極矣惟人心未去出死者衆卒能戡定暴亂恢復大業今吾甲兵猶可以決戰取勝非若彼之寡弱也北有重江之阻重兵又當其前非若彼之窮蹙也聖徳日躋人心愛戴天之眷佑斷可識矣顧豈不足恃邪羣臣往往以維揚之事為戒無敢任其責者故未見端倪而遽為遷徙之謀臣竊謂動静之間亦在審其緩急而已何謂所當急周防要害之津申嚴斥堠之法重賞必罸使之疾於飛鳥此為事機最要者顧可緩邪鑾輿或須順動則所幸之地預當經理使如天之不可升萬萬無窺伺之理然後可此為事體最重者顧可緩邪而自得報以來未聞朝廷有急切措畫指揮此臣所未諭也建康鄱陽勢未暇議自㑹稽而南惟永嘉與福唐所當留意永嘉之險可恃與否臣所不知如閩之四境三面皆重山峻嶺稍加人力不復可犯東南則大海形勢之勝殆是天設永嘉固順便若論逺險恐多不知也臣𩓑速降指揮下本路増修寨柵以備不時之廵所有盜賊未息臣𩓑曲賜赦宥因遣一重臣往宣德音使潢池赤子得以自新彼且感恩激義悉為我用大抵閩之風俗重義尚氣君臣父子之心雖為盜而不變此臣所知也何謂所當緩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故古人有言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噐又況動而有安危之機乎今所在民物凋弊不堪重擾盜賊竊發多是乗時若非事勢有大急迫詎可輕動臣𩓑陛下熟計而審處之期於不失機㑹而已有如不得已而至於幸閩則凡供億之事必責他路致於海上而出戰之兵亦環駐於鄰境閩人無所困苦則宗社所寄安於泰山矣然後恢復之計徐可圖也将臣相臣經畧四國少須有成進撫中原正位布命如日麗天亦何傷於往者之虞淵乎雖然臣愚竊料今歳敵騎勢分必無南渡之事伏望聖慈姑寛憂念以慰天下臣前所陳固慙下䇿猶如孝子操瞑眩之藥厥疾已瘳無所用之則志願得矣惟聖慈察其區區幸甚
  周林上奏曰孟子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聖人之順乎天常以時觀之聖人之因乎時常以事觀之時者天之所為也事者人之所為也事之未至先時而起其失也過事之已至後時而縮其失也不及視其事之所在則知時之所可而天之所與也上穹悔祻神賛令圖敵人之來侵者既遁盜賊之竊發者既除士氣振躍而不驕兵食給足而不乏事之如是時可占矣傳曰時哉不可失伏願陛下奮乾之剛發離之明乗時競辰應機而作中興之功指日可待以副上天平治天下之意不勝幸甚
  右正言陳淵奏曰天命雖周公不敢知然今日之事以理觀之天之眷宋未有艾也何則祖宗之徳澤在人未竭而民之戴宋無有竆已故也臣請試言之昔我太祖皇帝市不易肆而得天下太宗繼之四方僭偽不勞而服真宗仁宗視民如傷屈意和戎以安赤子不殺之德入人心髓後更五世以至今日中間姦臣繼執國命百姓征徭無所措其手足故逺裔得以侵侮中國自古王室遽爾敗壞遂至於不可支持者未有酷於此時然民心猶未離也豈非祖宗徳澤在人未竭而民之戴宋無窮乎觀民之從違則天意可得而知矣方淵聖入繼大綂雖兄弟之間不能無疑而獨於陛下親厚此有以見天意也當是時大臣如耿南仲之徒茍可以獻疑於淵聖者無所不至及其奉陛下為大元帥莫有阻遏之者陛下雖欲不去京城不可得也此又有以見天意也使北之行未果敵已大入方圖引還而二聖逺狩皇族内外莫不扈駕以往而陛下適逺父兄之側故王室陵夷而宗廟社稷賴陛下復存此又有以見天意也天留陛下以興我宋其意之篤葢如此當此之時但當欽承天意以追復祖宗之舊而已盖天之所以付陛下甚重而其責亦不輕若二聖未歸宗社未復天下未一金人之仇未報則祖宗之業因循而不復振而陛下之責亦不能塞矣此宜朝夕黽勉坐薪嘗膽而以為憂然以今日之勢觀之盖有未能遽如陛下所欲者盖大江之南荆湖之間與夫閩廣之寇尚為内患故也夫歸二聖復宗社一天下以報金人之仇而内患不除若出師北向以窮逺畧則鼠竊狗偷近生肘腋亦足以牽制我矣故當先靜其内然後外亂可弭也諸葛亮必擒孟獲然後出師盖為是爾往者朝廷嘗命宰執副以大将先由福建以次及江東西湖南北之盜盖有意先平内患也臣以謂既有以平之必圖所以守之慎擇守令毋拘以常制而使之以愛民為本豈獨施於内而已哉雖削平僣亂鞭撻敵人而臣之亦可也
  章誼上奏曰臣聞近日諸軍有招安到諸處頭項人馬頗不寧帖雖重兵彈壓将臣措置固已别無他虞然事欲經久理須可行臣詢之衆論謂其說有三盖自來招安之人必須裂其隊伍易其将佐異其居處今新招之人闗防有所未至者一也又行在諸軍月糧口食料錢食錢並從一例今新招之人日支食錢百錢省口食二升半别無衣食自營之資迫於老㓜餬口之計其撫養存恤有所未盡者二也朝廷旁近郡如錢塘温明等處物價高下比之越土大段不同並無戍卒若分就錢塘近便去處時暫駐劄則士卒薪芻日資之物決無高價倍用之費即有警急朝召而夕至必無闕事今新招之人放縱既乆乍從儉約已自不堪加之百物踴貴日用益廣是以不能安處其屯泊暫戍之地有可議者三也臣伏望聖慈速與大臣商量經畫此三事者以安反側不勝大幸若使之迫於飢竆令其愁苦雖法制日嚴刀鋸積下終不能禁其潰亂之心何敢望其征役之用哉誼又上奏曰臣竊觀陛下繼承大統號稱中興而險阻艱難實同創業中外臣子豈無英才肯為陛下圖事揆䇿闢國彊兵出死力抗勍敵者乎雖有此人陛下深居九重誰聽誰受陛下何不定都東南深固根本擇一二大臣俾之居守然後親御六飛練兵選将廵荆楚之郊用闗陜之衆結羌夷之歡引蜀漢之利攘却撫綏以見武節則深謀至計竒材猛士将雲集而景附矣方陛下春秋鼎盛之時鬱鬱於此而不兼収羣䇿成馬上之功盖執事者未之思也臣不勝區區之願
  誼又上奏曰臣竊見國家軍兵之散在州郡者不可勝數平時虚費錢粮復邀犒設将來明堂大禮決須恐迫州郡希望給賜朝廷若不預行措置必生變亂以臣耳目之所剽聞者可舉而言也自來大禮未有藩鎮今藩帥之安於本鎮者與州郡一等其軍兵之數給予之物朝廷不必措置也若夫藩帥之被兵而素仰給於縣官者将來軍兵賜予之物取辦於本鎮乎仰給於朝廷乎此其可慮者一也張用已降指揮鎮撫舒蘄而未能就職孔彦舟雖罷鎮撫而所領部曲實在湖南岳飛留老幼於徽州劉綱寓次舍於溧水四人者将來軍兵賜予之物其誰辦之此其可慮者二也自餘統兵之官謂之盜賊則有恭順之名謂之将帥則無攻守之效或屯方州或據縣鎮尺籍伍符不登於樞府列營移戍不由於信宣如韓世清之在宣城邵青之在太平楊勍之在臨江吳全之在洪府張忠彦之在吉州韓京之在茶陵劉紹先之在江西大者有衆數萬小者不下數千将來軍兵賜予之物其誰辦之此其可慮者三也朝廷大帥如吕頤浩劉光世張俊辛企宗所統之衆見今有司經營應副已自費力将來軍兵賜予之物其誰辦之此其可慮者四也四者之外州郡各有𨽻将不𨽻将禁軍與夫土軍廂軍又復不住招刺以填闕額自來大禮運司州郡各有樁辦僅能免責今者在䖏官司往往空匱将來本路本州軍兵賜予之物縱能辦集而前項軍兵之寓其境上者何以給之與之則虚張軍數而難周不與則侵陵官吏而為變若非朝廷預有措置深恐臨時别有喧競伏望睿明深詔執政大臣早賜經畫
  誼又奏曰臣竊惟朝廷暫駐江左以避金人葢非得已當為攘却恢復之圖以振大業然金人累歳南侵朝廷亦累歳奔走此豈金人計數之得哉盖謀國之臣誤陛下也頃歳駐蹕揚州是時陛下有兵數十萬可以一戰而斥堠不明金人奄至卒以奔走踰江而東此宰相之過也前歳移蹕建康是時兵練将勇食足財豐據長江不測之險當敵人疑懼之秋可以守矣而舟師不設二相異意金人未至先已奔走遵海而南此宰相之過也往者不可諌來者猶可追不知陛下今年守戰之䇿安所從出執政大臣誰為陛下任此事者陛下幸守東南以固根本瞰臨江海憑據險阻兵将不乏糧賦未匱不乗此時講明守戰之䇿外遏敵人之侵而僥倖無警萬一事起倉猝大臣復欲弃陛下之土疆遺陛下之人民委陛下之府庫脫身奔走此豈安國家定社稷之謀乎臣愚以謂有江海則必資舟檝戰守之具有險阻則必資郡縣防守之力有兵将則必駕馭馴擾不可為将帥自衛之資有粮賦則必漕運轉輸不可為盜賊侵據之用四者各付能臣分路自辦然後陛下親帥勁兵健将宅中指授分遣信使往來督察重賞以勸功嚴罰以懲罪其誰敢不用命哉若以江左地狹不足有為則金人之師必不盛於苻秦金人之謀亦不踰於曹操苻秦敗於東晉曹操剉於全呉當是之時江東之勢何如哉伏望聖主考古驗今委任大臣早賜措畫不勝大幸誼又奏曰臣竊觀自古創業之君與夫中興之主必能屈羣策以為智合衆力以為彊因山川之險阻以為固然後守位以仁故無敵於天下今智能籌略之士或上章公車或侍從交薦陛下固嘗官使之矣未聞試用其言此制敵所以無䇿也今中原雖失而淮甸江東戸口百萬多力敢死之士不可勝數陛下不合而用之此國勢所以不彊也水有江海之險而樓船戰士檝師没人有所不具陸有山林之阻而民兵土豪地形阨塞無人統理此山川之險阻所以不足恃也陛下承累聖付託之重號稱中興實同創業專用太王去邠之仁以當金人内侵之勢日朘月削何時已乎陛下誠能奮乾剛屈羣䇿合衆力因山川之險阻且戰且守北向而收天下則金人不足滅也惟陛下財幸
  誼又奏曰臣聞唐德宗幸奉天兩稅度支使包吉寓揚州儲財賦八百萬緡将輸京師而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悉脅取之度支使蠟表以聞時祻難煽結帝未能制乃曰少游國守臣取度支財防他盜耳庸何傷逺近咸稱帝得其機少㳺聞之果不自安即羞悸上表請償由是觀之多難之世事有守正而危從權而安者矣臣竊見宣撫處置使司属官李允文挾降将張用之兵擾江湖兩路之境輙用便宜擅更守宰虚張戰功覬冒官賞罪状明白朝廷既得其情俾之歸司恩貸厚矣允文徘徊鄂渚尚以張用不肯放行為解近者張用騰表有𩓑聽節制之言滕膺奏陳有耆老借留之請高衛懼其豪暴難制至今不敢之官如此則鄂州但留假守未有帥臣又復馬進之兵相望咫尺蘄黄之盜止隔一水若朝廷堅執前降指揮深恐人情别生向背設使别授守臣又須遷延日月内不足以安張用反側之心外無以杜盜賊闚伺之意此正安危之幾所宜審訂之日也昔漢祖悟淮隂假王之請躡足行封卒定帝業臣觀今日祻難煽結不減於有唐而陛下恢宏大度同符於漢祖投機之㑹豈不以少㳺淮隂為念哉伏望少留聖慮更與宰執商度容此小醜俯徇鄂州士庶所請徐為後圖不勝大幸
  武義大夫曹勛論和戰劄子曰臣竊惟天下大噐宗廟社稷大計四海生齒大本皆繫於國之安危在今日利害不出於和戰之間議國事者當先審所尚而定國是國是者天之所與時也時之所行事也當戰則戰當和則和先後緩急不容無一定之論必措國於至安然後天下大噐定於不傾宗廟社稷隆於鞏固四海生齒保於輯寜雖必世百年守之不易可也不審所尚而逐紛紜之論僥倖於萬一名曰嘗試之說天下之禍莫大於以國徇嘗試之說可為寒心者也且國之安危與已之進退得失孰輕孰重已之進退得失與人之毀譽好惡何損何益人臣而能辨此然後可以議國事茍惟以己之進退得失為心則必以人之毀譽好惡為重彼以謂人之毀譽好惡與其己之進退得失實相妨也故言戰則人朋而隨之者多譽之者亦多其心非一一明乎戰有必勝之道也特以謂主戰者不失為尊主強國之說今日言之譽之者必多固無害於己之進他日雖和亦無害於己之進盖和亦不可忘戰是今日之言與他日之言皆無害於己之進而當戰與不當戰於國之安危不問也言和則皆睥睨而不敢隨者以和難保也今日言和固不妨己之進一旦有異焉則必大得罪而去不若言戰之兩無害於己之進也而當和與不當和於國之安危亦不問也況言和則主戰者惡之惡之則毀至矣於己之進豈不大為害乎二者皆不以國之安危為心而惟以己之進退為心以人之毀譽好惡為心此今日之風俗紛紜之論所自起也陛下所與圖回天下不過宰執數人而紛紜之論亦足以眩數人之聽是以廟堂之上主戰者陽為尊主強國之言以收小人之虚譽其中未必真有善善之策也陛下不用其言則以拒諫竊議於陛下以弱國騰謗於同列浩然引去亦不失髙爵厚禄而小人之虚譽愈歸之主和者亦不知固執其所見往往惑於尊主強國之言而求免乎卑主弱國之謗進則迎合主意退則雷同衆人所謂國是果安在哉臣所謂以國徇嘗試之說可謂寒心者也上天崇正統於中國保固祖宗積累之基純佑陛下之聖徳眷命纘承将以光大乆長於其後故周旋調䕶成此安定之期若曰人謀恐未易致是臣不得不辨者惜天意與陛下聖徳混於紛紜之論而不知所分也臣聞強弱異勢不可期也人身不能無病能不諱病則可以全身國不能無弱能不諱弱則可以圖強弱而為強自欺可也欺人可乎欺人可也欺天可乎春秋時吕甥為王城之盟謂秦伯曰晉國之小人不憚征繕以立圉君子則不然曰必報徳有死無貳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徳為怨秦必不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歸晉侯而成盟國復強晉君子可謂能審所尚也方其弱則言弱能不諱弱則足以養強也能養強則足以成強也使人臣之謀皆如晉之君子國何患哉陛下察今日紛紜之論如晉君子之言乎抑皆晉小人之言乎君子小人不能逃陛下聖鑒則陛下刑賞行矣單于嫚侮議兵樊噲請以十萬横行匈奴季布曰噲可斬晁錯發七國之難吳楚兵起錯乃居守而勸景帝親征又方與調兵食身斬東市非袁盎私意也人臣自為紛紜進說而不可用不加罪焉且誤國矣亦不加罪焉孰不以嘗試之說售其身乎其言不行又無所加罪是以肆為紛紜而無所憚也臣觀今日之事非前日之比者以天定故也申包胥曰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臣解之曰祻福無不自己求之人衆者衆之所為凶徳已極自求祻者也天豈樂祻乎人之所為凶徳已極祻必自至天不能庇故曰人衆者勝天前日之事也天之於人祻終不悔乎其報已極復圖安寜是為天定人何以勝之故曰天定亦能勝人今日之事也臣請以東晉宋武帝驗之東晉之渡江也謀復中原之臣如劉琨祖逖庾翼桓温之徒皆可以有立而卒不能成功者天定也苻堅為江左之舉以百萬之師一敗於謝𤣥劉牢之身死國亡計不旋踵豈謝𤣥劉牢之勇過於苻堅乎天定而堅欲以人勝自取祻也宋武帝得闗中棄而不守知赫連之必來也宋武棄闗中赫連即取之由是南北舉安知天定而不敢為不定天祐之也故天定則人主之意不可不定主意定則人臣之意不可不定君臣之意定則天下自定定不定祻福如彼之明可不畏哉今陛下與腹心大臣酌天意之大定以斷國是以今日已有成策已見定效尚可復容紛紜之論崇虚名而令國受實祻乎敵欲求安易於保安者守邊不動為長久之計則敵保安之策也我欲求安難於保安者恃敵不動則我保安之䇿也彼既不動我非特保安而已因得自治焉則千百之安在我也臣之所望於陛下者此也萬一為紛紜之論所惑以蹈至危則臣所望於陛下者未易就也此臣之所甚憂也願陛下毋忽臣言奉二儀之無私揭日月之大明聳山嶽之不動行四時之信令則陛下之所欲為者自是無不可為者矣臣不勝至願
  中書舍人周麟之論守應之䇿曰臣聞為國者必有一定之計大計已定㫁然無疑非徇一已之見也而千萬人之說莫能揺非茍一時之利也而數百世之議莫能易此其為利害亦豈必天知神略而後知之惟所見者審而通乎事機所持者要而當乎人情所言者順而合乎天道所操執者彌固則所成就者愈大古所謂聰明賢聖大有為之君建功立事類如此仰惟皇帝陛下察問如虞舜憂勤如文王總攬權綱綜核名實則又與漢之宣光比立國於此固自有一定之計而近之言時事者乃紛紛而不一軍旅之言厲閭巷之言戚士大夫之言惑厲有所憤戚有所憂此其常態耳未至於大害治也惟惑之為害盖有不可勝言者此無它銳與怠之謂也銳者言兵而欲用怠者諱兵而不言言兵而欲用是喜功也諱兵而不言是偷安也自講和以來九廟寧矣東朝安矣赤子休息矣成功著見昭昭可知陛下方且慎遣重臣厚将信幣以堅永好以釋羣疑而汨之以喜功之說其可乎渝盟弃好陛下之所不為也當朝廷閒暇脩明政刑振舉綱紀簡練将士此不可一日忘者陛下方且頒明詔飭庶工懲緘黙之風革驕怠之弊欲人人相與協濟國是而委之於偷安之說又可乎視漏忽傾陛下之所不取也如臣所見粗有確論曰守曰應兩言而盡之耳當無事則思所以守有不虞則思所以應思所以守自治之謂也思所以應不得已之謂也守之者在我應之者在彼在我者有常者也惟其有常則雖信睦交通不能廢吾之所以守在彼者不測者也惟其不測則雖事變猝至不能逃吾之所以應今夫千金之家固其垣墉常人之所及也若曰吾與親黨為鄰不吾害也至慢易其固守之具而弗之理豈不備它盗哉所謂自治者如此詩曰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此言自治之為可畏也獸蹂于田荷戈而逐孺子之所知也若曰吾将委肉而飼之不汝驅也而獸且噬人矣雖欲不逐其能安乎所謂不得已者如此漢元康中乘匈奴之衰議欲擊之魏相不可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謂之忿兵兵忿者敗非但人事乃天道也亦言應敵之不得已也葢能守者能應之道也守之無不固則應之無不勝矣守之既固則銷盟折衝人莫予侮且将無敵之可應焉昔人所謂善之善者理固如此臣𩓑陛下増修徳政厚施於民蓄材俊廣儲峙敦本而抑末去華而務實明賞罰而一於信振威令以致其嚴考将帥之能否而為摩勵之方察士卒之勤惰而求飬用之實凡可以為守國之具者靡不恢張而徧舉如此守無不固矣度山川之逺近視道途之險易孰當其阻孰當其衝孰為之聲援孰為之掎角孰為之統一凡可以為應敵之機者靡不素定而黙諭如此應無不勝矣守國之具皆可以熟議而應敵之機不可以豫言惟在陛下力行之心識之執中自信而已矣書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夫人心危而易動易動者浮言之所以興道心微而難知難知者至理之所以隱君人者不過屏衆多之慮致精一之思執中自信則聖人之能事畢矣堯舜禹之治天下相傳以一道不外乎此數語者伏望陛下睿斷不移操一定之計圗守應之䇿以為執中自信之道而毋惑於喜功偷安之說則千萬人之衆莫能揺數百世之逺莫能易徵諸人事質諸神明臣之斯言庶或無愧惟陛下留神省察天下幸甚
  提㸃成都路刑獄公事馮當可上書曰臣竊以陛下臨御以來遭時多艱再造宗社不憚屈己修好息民然謙損過中寖成卑弱弱形著見然後强敵生心夫濟寛以猛濟弱以強猶救火必以水救寒必以温不得不然善為強者先強其志意志意強然後舉事以著其强形強形見則弱形銷矣陛下審知敵盟之必敗也兵必不可弭也當赫然慨憤移蹕建康示天下有為下罪己之詔感動中外願與社稷倶為存亡天下聞之孰不投袂而起此舉事以著其強形之一端也且君為元首所以率先天下鼓動萬化自古未有人主退而能使天下進人主怯而能使天下勇惟陛下勵其強志著其強形赫然有一怒安天下之心忠臣義士無不感應人心一奮士氣百倍何所往而不可昔真皇澶淵之役陳堯咨勸幸蜀王欽若勸幸江南惟冦凖決䇿親征國家太平之基一戰再定當時果幸蜀果幸江南則靖康建炎之事已在此時矣今之形勝又不比全盛之時車駕已在江南無復可往之地福建二廣陛下可到彼亦可到蜀雖險阻形勢廹促如鼠入牛角必不能乆今匹夫舉措猶知吉凶悔吝由動而生何況萬乗而不深思一動之間變故莫測将士觀望忠義之氣沮䘮散而為盜賊大事去矣其與移蹕建康使天下増氣皆憤然北向為陛下争先死敵萬萬相逺又沿江備禦朝廷雖已措置然尚多闊踈臣自蜀出峽凡有兵将所在必親見其人問其䇿略審其虚實以備陛下詢採大江數千里諸軍屯營不一不能盡言姑以湖北言之荆南鄂渚上流要衝荆南兵力甚弱雖添循灨萬卒不帶家口日夜思歸統制官不伏李宏節制無事之時猶慮變出不測緩急豈能為用問其戰守之方惟恃壅水䕶城水口在城外與敵共之敵得水口塞之可以灌城決之可以攻城李宏本田師中部曲今自為一軍田師中疾之恐緩急必不相為援田師中又老且病借有忠義之心已不能躬擐甲胄出入戎行矣然則上流要地已不可保彼田師中者二十年講和静無所事髙堂大厦玉帛子女富貴安佚至矣及今有事豈不自知度其心亦願退避終保富貴然難於自言惟陛下急擇忠勇壮健如李宏李顯中之徒易之上流之地可恃以保而田師中亦必銜荷聖恩矣又㳂流諸軍無所總統譬如有指無臂筋骨脫落安能擊搏攫拏屈伸如意今敵使既還恐兵端便開望陛下急擇文武大臣有威望衆所畏信者属一人於荆襄属一人於江淮有威望衆所畏服莫如張浚劉錡則陛下既用之矣然猶有說借其譽望不當便置之前行勝負兵家之常萬一小跌揺動諸軍今使之總統諸将諸将自當前列錡獨任指蹤利害差逺亦致重之道也張浚嘗誤陛下事陛下不以為賢然方今天下皆以為當用日夜跂踵願陛下用之孟子曰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願陛下捨一已之好惡以天下為心勉用張浚以副人望一日之間決能使軍民回心踴躍鼓舞其效亦非小補張浚憂患頓挫更歴耆老已無少年輕銳之氣惟陛下深察之兵不徒用必資財賦財賦非自天降出於民力軍興已來三十餘年賦斂煩重民之津脉竭矣蜀民冠昏䘮祭之禮盡廢風俗急迫愁嘆無聊荆湖盜賊正晝攻刼田野蕭條州縣上供月摏無所從出往往多仰征稅所在稅務持弓挾矢要遮船舫名曰征商其實刼奪貧商小賈至有棄舟逃遁者長江上下人不敢行臣不知福建二廣然以此較必不能獨豐裕也平居無事諸軍之費月給一月常懼不繼一旦用兵費必十倍國無所藏民不可取惟陛下痛自撙節惡衣菲食輟内庭之費以佐軍用自古克濟艱難未嘗不由恭儉勤勞陛下誠能至誠克已蠲損切身之奉以養戰士自被堅執銳之夫豈不知感激奮勵捐其軀以報陛下者内而公卿大臣外而監司郡守下而富商鉅賈州縣兼并之家雖使分其家財之半以佐軍用亦将甘心誠以陛下率之以身也兵有衆寡擇将統臨整齊訓練朞月可振惟財用在今日最為難事版曹司㑹計之臣當日夜精思省官吏減州郡冗卒精核當否無一毫妄費者庶或可以應辦州郡冗卒充守倅白直之外一無所用一路監司凡三四員間有闕官止一員而兼數職者略不聞有廢事然則官亦可省矣必官闕而事廢乃可建置然則雖從省併自不廢事大抵精微㑹計委曲周旋必不取於百姓然後根本不揺此今日之大務也又人主當艱難之際圖回事功聽言用謀當聽而不聽當用而不用當有為而不為當速而緩與當緩而速如發機括差之毫釐利害立見惟人主清心静慮公聽逺覧然後能隨宜應變願陛下踈逺閹寺絶去便佞使私意無所干擾取舍無所熒惑專一誠意與賢士大夫骨鯁謀議之臣同心戮力共濟大事臣前所言望陛下移蹕建康選将練卒用張浚劉錡總統諸軍節用損己以充軍費餘皆末事也非事之本也惟陛下逺便佞踈近習清心寡欲以臨事變此興事造業之根本洪範所謂皇建其有極者也今日之所當為者必能以次而舉無不切當然後命大臣留守宫闕陛下如建炎之初馬上從事以數千騎往來循撫諸軍江淮荆襄無有定處使敵莫能知測臣知雖未及戰敵已知畏矣夫敵人雖強其強易弱非誠得天下之心其實強驅而南陛下與之抗衡不必大勝粗足支敵一二年間彼釁隙自開幽燕兩河當有起而斃之者陛下有半天下帶甲三十萬非奮空拳者又長江巨澤地利在我何所畏哉然今日之事誠急迫矣如救焚拯溺須㬰不及便繫存亡臣料敵使既還朝廷必有大措置一新天下耳目旬日之間寂然無聞臣恐廟堂之議猶欲遣使祈請冀和議可以遷延以臣計之萬無此理三年前敵焚𣙜場南牧之計已定矣雖云遷都其實意欲自臨行陣雖千百祈請徒自貽羞決不能回今年未動不過明年幸其早動陛下恐懼脩省整頓條綱猶能及事其動愈遲則祻愈大不可及也臣於紹興八年嘗䝉陛下召對是時適敵使請和臣以為疑陛下不以臣為踈逺微賤與之反覆數四至煩聖喻以為親屈己之意其後太上梓宫歸𦵏中華太母還就東朝之養天下幾年不見兵革不可謂無得於講和然無以善其後臣之愚言猶有驗於今日臣今又被召㫖敵人適欲敗盟臣又以其狂愚冒凟聖聦望陛下特垂聖覽採而用之無使狂瞽之言又驗於異日也臣被病昏塞語言無次干冒宸嚴罪當萬死惟陛下裁赦
  祕書省正字汪應辰上䟽曰和議不諧非所患和議諧矣而因循無備之可畏異議不息非所患異議息矣而上下相蒙之可畏金雖通和疆場之上宜各戒嚴以備他盜今方且肆赦中外褒寵将帥以為休兵息民自此而始縱忘積年之耻獨不思異時意外之患乎此因循無備之所以可畏也方朝廷力排羣議之初大則竄逐小則罷黜至有一言迎合則不次擢用是以小人窺見間隙輕躁者阿䛕以希寵畏懦者循黙以備位而忠臣正士乃無以自立於羣小之間此上下相蒙之所以可畏也臣𩓑勿以和好之可無虞而思患預防常若敵人之至䟽奏秦檜大不恱
  應辰為戸部侍郎應詔言事曰臣準尚書省劄子三省樞密院同奉聖㫖以防秋不逺事貴預⿰亻⿱龷甸 -- 僃足食足兵宜有長䇿可令臺諫侍從各以所見條具聞奏者臣伏見上天助順元惡殄滅其主新立畏天之威遣使通和辭意勤篤陛下方且不自暇逸而預為防秋之備不自賢聖而博盡群臣之謀天下幸甚盖自近日以來傳報不一或以為其主寛厚能得衆者或以為懦弱不立者或以為急於和親欲復還河南地者或以為彼方厚立賞格以勸戰士如唐鄧陳蔡之𩔖失而復取其志葢未已者或以為河朔羣盜擾其南而契丹之遺種攻其北者昔漢光武初定天下臧宫馬武皆以匈奴衰亂時不可失光武答以北敵尚彊而屯田儆備傳聞之事常多失實古今通患實在於此要之為國計者不當問敵國之盛衰顧吾自治如何爾東晉之季苻堅以百萬之師戰勝之威長驅入寇自謂投鞭於江足㫁其流晉人懔懔有吾其左衽之歎至於淝水之戰虜衆奔潰首尾不支卒以亡國然則敵人雖盛未足為我之患也晉之謀臣皆欲乗苻氏敗亡開拓中原王師一出盡得兖青徐豫之地然而君臣宴安無復顧慮以謝安之勲勞猶不見容而道子元顯之流出而用事晉之不振實自此始然則敵人雖衰未必為我之福也臣故曰不當問敵國之盛衰顧吾自治如何爾今詔㫖以足食足兵為慮此二者皆自治之要也臣請先言足食之說昔人以為縣官當食租衣稅然漢文景之盛或賜民田租之半或盡除之或三十稅一武帝征伐四方窮極奢侈於是有鹽鐵酒酤之禁昭帝即位一切罷之至於後世或用或否唐至徳宗用楊炎之說盡取軍興以來暴斂横賦合而為兩稅又用張滂之說始有茶禁凡漢唐之所征取𣙜禁者今皆不能易矣然劉晏號為善𣙜鹽其始至也鹽利歳纔四十萬緡至大歴末乃六百餘萬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宫闈服御軍饟百官祿俸皆仰給焉今止以淮浙計之歳収一千三百四十萬貞元八年𣙜茶歳得四十餘萬緡今則歳収二百四十萬矣世固未有善理財之人也獨不知劉晏復生其於今日財利尚能有所増加否乎至於其他所取名色猥衆曰經制曰緫制曰無額上供曰折帛曰州郡寛剰曰僧道免丁曰寺觀寛剰曰大軍月樁曰贍軍酒息曰糴本緫其所得又十倍於兩稅而不翅也然則今日利入之厚漢唐之時與吾祖宗之盛皆所不及也宜其財聚於上不可勝用矣而大司農無經旬之儲至於仰貽宵旰之慮此其故何也臣嘗以謂取之多則宜有餘而或以不足取之寡則宜不足而或以有餘以文景輕徭薄賦而貫朽粟陳以武帝籠天下之財而用度常不繼唐王仲舒觀察江西奏罷𣙜酤錢九十萬既三年錢餘於庫粟餘於廩孔戣節度嶺南盡除它名之稅免屬州負逋之緡錢二百萬而公藏私蓄上下與足由此觀之不在乎取之多而在乎用之有節也今日財賦自其外而言之左藏一歳所出比於紹興之初其多已増倍矣臣不敢逺引前古姑以陛下之初政為率則其間所當裁節者固不少矣仁宗至和中諫官范鎮乞明詔中書樞宻大臣考求祖宗朝及天聖中官吏兵數與天下賦入之數斟酌損益立為條章上下遵守則國用有常而民力有餘矣此亦微臣所望於陛下也凡百官有司浮冗之費可以參酌舊制一切減省惟是軍旅之用日以増廣因循浸久遂為成例一旦更革固亦未易然而賞典之冗濫獨不可以甄別乎尺籍之偽冒獨不可以考覈乎此特在陛下指麾之間爾又自用兵以來中外争言便宜往往多出於希功徼幸之意如措置營田如結集民兵如招納歸附之類錢粮噐械一皆取足於朝廷曽無毫髮之效亦莫知其何用也熈寜間韓絳以大臣宣撫陜西所費十八萬緡終無成功衆議沸騰以為大咎今所謂十八萬緡不知其幾矣況其事行之初議者固疑其有不可故臣𩓑朝廷之上有所興為與衆共之使可否之論畢陳於前然後擇而從之如漢宣帝使公卿議屯田利害反復詳盡庶幾無輕舉妄費之失矣雖然此特言其外者而已至於内府之財則有非外廷所知者周官太宰以九式均節財用有匪頒之式好用之式然則王之用度雖曰不㑹要不出乎式也太府掌九賦九功之貳受其貨賄之入其頒財則以式法授之而式貢之餘財則以共玩好之用元豐更定官制以金部左藏案主行内藏之出納而奉宸庫則𨽻于太府所以示天子至公無内外之異也自紹興十三年始詔内庫不隷戸部太府有司輙敢㑹問與供報者皆坐之中外之人不知所以然者何也疑詞異說無所不有臣竊觀陛下清心省事仁民愛物一皆出於天性宫掖使令既已不備又從而出之敎坊音樂既已不聽又從而罷之此豈以外物為樂哉比以戎士暴露備邊犒師招軍市馬率從中出此豈以多藏為利哉而臣猶有不能已者竊恐賜予之間或過為豐厚而失於撙節出納之際或習為寛縦而失於考察雜色供奉冗食無用之人或雖澄汰而未盡也今陛下恭儉於上而左右近習與夫貴戚之家第宅池館窮極華美田園邸舍連亙阡陌此固不能使人之無疑也夫有不忍人之心必有不忍人之政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葢有之矣願陛下推其所為損之又損始自宫掖次及外廷如此則聖徳日新人心說服而實恵及乎天下矣先王所不可儉者祭祀也至於當損之時則二簋可用享況於匪頒好用之類乎且臣聞之有國家者未嘗不以民心為安危惟我祖宗覆育天下斯民愛戴有隕無二尤見於艱難之時陛下試以東晉觀之方晉之國於江左中原分裂夷狄自相攻擊故邉境僅得以少寛而變故内起岌岌乎無終日之安所患者王敦也敦既死而蘇峻祖約連衡犯順所患者桓温也温既死而王恭商仲堪稱兵内向所患者孫恩也恩既死而盧循徐道覆相繼擾亂盖其基本尚淺人心易揺故姦邪得以肆行而無所畏也自建炎以來金人之祻甚於東晉然而戸口雖或流離而無背畔之志盜賊雖或竊發而無響應之助彊悍之将不能以使其下之為非暴虐之敵不能以禁其民之向化此皆祖宗徳澤之所固結陛下仁心之所感動相與扶持扞蔽以至今日豈曰小補之哉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以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戶數既而智伯攻晉陽决水灌之沈竈産鼃民無叛志凡今日之所以取諸民者臣已具陳於前矣願陛下思民心所係之甚重閔方今民力之已竭而求所以振救之惟有節省無益之費使財用充足然後賦斂之不得已者可以次第蠲除庶幾疲瘵之民得以蘇息則其為國家之保鄣者豈有已哉臣請言足兵之說昔陸贄有言克敵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将非其人者兵雖衆不可恃操失其柄者将雖材不為用兵不足恃與無兵同将不為用與無将同固不在益兵以生事加賦以殄人也至和中朝廷招募新兵諌官范鎮以為財用不足民力凋敝而又欲募兵是何異欲救火而益以薪流之濁而復撓其源也兵不在衆在練之與将何如耳方儂智高寇嶺南之後遣将不知幾輩遣兵不知幾萬死亡奔北不可勝紀然狄青所以取勝者畨落數百騎爾此兵不在衆近事之效也臣以為陸贄范鎮之說切中今日之病自講和以來諸将坐擁重兵初無尺寸之功而高爵厚祿極其富貴安享優佚養成驕惰無復激昂奮厲之志兵籍雖多初不閱習或拘之以為工匠或⿰區支 -- 敺之以為商賈或抑之以為僕廝之役既虐使之以不當為之事又侵奪其所當得之食行路之人皆知其不可用也已而敵騎奄至曽不一戰望風遁逃浹辰之間而兩淮之地蹂踐幾遍方且恬不忌憚恣為誕謾列上戰功誑惑羣聽危急之際被㫖應援乃或游辭詭計顧望不進陛下雖嘗取其不用命者治之終未足以震服中外且鈞是罪也而罰有輕重人猶不能無詞況於或罰之或賞之乎故其免於罪而䝉賞者不知愧怍而反謂朝廷之可欺偃蹇傲睨日以滋甚陛下捐金帛以賜士卒適以資其刻剥之計至於怨讟並興無以自觧乃復奏功第賞超越資級動以數萬唐李愬平淮西奏請将佐以下官凡百五十員憲宗謂裴度曰愬誠有竒功然奏請過多使如李晟渾瑊又何如哉遂留中不下以此校之今日之事無乃太甚乎方無事時朝廷有所使令率以詔㫖行下或隂為遷延或公肆欺玩或直抗執而不行不知一旦有急能惟命是聽以循國家之難乎四方之人何所觀望三軍之士何所勸沮雖有貔虎百萬将誰用之故臣之所憂不在乎兵之不足而在乎軍政之不脩也且今中外之兵其老弱強壯不可得而分也其逃匿死亡不可得而見也然則雖欲益兵亦不知其所以益矣諸葛亮出師無功或勸以益兵者亮曰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而反為賊所破者則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減兵省将明罰思過校變通之道於将來若不能然者雖兵多何益自今以後有忠慮於國者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定賊可死功可蹻足而待矣由此觀之亮非徒不肯益兵也又欲減省之葢勝敗在将不在兵兵多而冗不若少而精也臣𩓑陛下内自省察以前日之失為在已奮發英㫁力行大公至正之道而不牽於異說之私賞善罰惡無偏無黨示天下以好惡所在使人皆洗心易慮以聽陛下所為然後兵籍之多寡人材之高下皆可以按見其實謹其訓練之法號令必行等級必嚴技藝必精心志必一周旋進退将無所不可者矣昔人論兵盖有一可以當十者亦有十不當一者此顧用之何如耳竊聞朝廷方簡閱州縣之兵取其半以待不虞之備此誠有不得已者去冬固嘗發諸郡弓弩手什之七矣彊之使行驚擾狼顧州郡有調發之費室家有離散之怨既至軍中大率奴虜使之初不藉以為戰闘之用也大敵在前何甞得一夫之力且所謂正兵者技止於此況其下者乎而又有甚不便者夫盜賊之作常生於細微州縣之兵雖不可施之於大軍而追胥討捕防護鄉井葢所以銷患於未萌也晉武帝罷州縣兵山濤陶璜皆以為不可及永寧以後盜賊羣起州郡不能制此往事之鑒也去冬既取所謂弓弩手者州郡無備則或發諸縣尉司弓手以守衛城郭縣又無備則或押差編戸以代弓手之乏貪猾之夤縁為姦無所不至或差或否均被其擾夫天下之事順人情而行之則如水之就下拂人情而行之則有挾山超海之難故聖王之政山者不使居川而渚者不使居中原此非有神竒巧妙也亦曰順之而已今民之在田里者則拘之以縣縣之廵捕者則執役於州州之守衛者則分隷於諸軍豈所以為順哉議者患州縣之空虚也則請各置四隅之官而以其土人為之強宗富室平日挾其財力以武㫁於鄉曲今又假以尺寸之柄公行賄賂明報仇怨有甚於盜賊者朝廷知其不便尋即寢罷盖凡所以開闔動揺至于數四公私煩費騷然不寧而訖不得其道理者皆起於州郡之無兵也今者詔㫖止令選其強壯就各州教閱則固未必調發也惟陛下精思熟慮於不得已之中有所裁酌使州縣不至於無備田里不至於重擾則州縣安寧而朝廷安矣臣仰惟陛下臨政𩓑治于茲有年國宜益富兵宜益強而顧以不足為憂凡在臣子孰不皇恐臣竊以為自古人君當艱難之際其能積微而致著革弊而為治者要必以至誠為本以力行為要不尚虚文專取實效用其人必責以功聽其言必驗以事使欺偽者有所不敢為而忠臣義士皆得自盡以奉其上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矣詩曰秉心塞淵騋牝三千又曰思無邪思馬斯徂夫馬之蕃息何預於人君之心思葢物無小大茍非以誠心持之則所行之事其施於外也必茍簡所用之人其應於上也必滅裂又安能還至而有效乎今日之事特在陛下加之意而已臣竊觀今之風俗大率以欺㒺為尚夔路帥臣自謂訓練精兵二萬及監司核實初無一卒東南鑄錢祖宗時嵗不下百萬緡比來止以四十萬為額又盡収天下之銅有司以為可鑄三十萬則是七十萬也去年所納僅及五萬而乃以六萬為羨餘而獻夫以欺罔如此既不以為罪又或從而賞之人亦何憚而不為欺㒺乎此風不革則天下之事所以仰勞聖慮者何時而已耶臣不勝惓惓獻其愚忠惟陛下裁赦幸甚
  直秘閣喻汝礪上裕蜀䇿曰論天下形勢必資之秦論秦雍軍須必資之蜀秦與蜀壌界之國也擁四川之饒據五路之強而中興之大勢定矣仰惟陛下至明旁燭而用之以晦大德丕冒而用之以恭於是結二國之信致諸侯宗祧徼上帝之福錫之天下綏靖河洛澄一崤渭天下胷腹也今已據其胷腹則號令之施足以掩天下矣光復大業紹開中興千載一時也臣竊謂蜀宿重兵嵗月淹久一嵗供億無慮千萬緡玉壘豐腴燥於轉輸西海羽毛燼於器甲而蜀人之力日以殫矣仰賴陛下惻怛晨興念慮逺方慨蜀漢宿兵之久憐岷峨飛餉之勞乃詔樞臣徙兵闗右全蜀父兄亟蒙福祉自謂可以少燕一日之閒矣然臣竊念之其弊猶在者官冗是也水濁則魚困官冗則民亂事要則易從法簡則易行且蜀之力何以困兵蠧之也非特兵蠧之冗官病之也葢自軍興以來於是有制置司之官於是有都漕司之官於是有州縣酒官及催撥運米官之流煩擾乎供須崇侈乎饋問公私焦然物力耗竭囷簏空寡老弱罷病而蜀之人益以瘠矣伏願陛下伸之以訓辭裁之以紀極省官併局則益利罕不急之負薄賦緩征則潼夔有息肩之日如是則蜀日以肥可以餉秦秦日以勁可以遮蜀中興之業永為萬世無疆之休
  汝礪又上恢復䇿曰嘗考荆楚之區北臨漢沔南薄夏廣東界呉會西瀕巴蜀諸葛孔明以為用武之國者是也外帶江漢内據巖阻魯肅以為金城之固者是也孫權都武昌黄龍之元徙都建業以陸遜輔其子鎮焉豈非以其地形得上流之勢依荆州之險足以為國之隱蔽故耶又使歩隲守西陵程普守江夏吕蒙守陸口朱然守南郡而魯肅甘寧之徒亦復經營於資水益陽之間是數公者皆天下魁桀竒偉豪爽萬人之英而權悉付之以上流之任其意葢以為先據夏口則上流之形勢可全又據楚闗則南夏之勢彌廣夫孫權雖威行江東據有八州騁技賈力不足以駕二方之雄而劉備曹公天下強對也陸遜非劉備對周瑜非曹公對卒能窘劉備於西陵䠞曺公於赤壁破壞摧辱退歩千里夫豈有異故哉誠以楚闗為城長江為池而得上流之便故也仰惟陛下受命中興恢復疆宇大縣數百名都十二自河而南悉主悉臣光復舊業系隆我宋世之議者棘欲蹠孔明跨有荆益之言誦杜甫江陵望幸之句以謂中原父老虚心注目願望陛下朝服濟江駐蹕諸宫臣愚則謂其說是矣而時則未可也臣自岷江拏小舟漾夔峽泛荆渚浮夏口倚泊九原廬阜督草郡守例兼田官已而徜徉四顧迥眺千里獸蹄鳥足寂無人聲正念戈兵斬刈歳月汚久穡人彫傷牛畜肆玩則地何由闢粮何由積将何以奉萬乗供百官哉取諸岷益則岷益鮮耗而無窮竭諸鄢郢則鄢郢養求之未給伏願陛下少復俟之加以數年地益増治粮益得藏然後振斾以臨三楚清蹕而朝諸侯可也更復俟之歴歲滋久河潼囂庶許洛昌大然後復皇輿於舊京旋古鼎於大邑可也臣書生駑弱僭論國事輕觸宸嚴惟陛下赦其愚尚熟一計之
  監察御史劉行簡論人主不憚改為䟽曰臣竊觀自古人主處非常之時建非常之業謀無遺䇿事靡不濟者無他焉機變敏速不憚改為而已臣請以漢高帝之事言之始高帝聽酈生撓楚之計封六國後且将刻印付之聞張良之說旋悟其非亟命銷印群臣勸都雒陽議既定矣聞婁敬之說即日徙都何其易改耶處非常之時建非常之業不得不如此也方今盜據中原四郊多壘軍旅洊興國用耗竭可謂處非常之時矣陛下所與群臣早夜圖回者無非安朝廷定社稷弭難銷兵足國裕民之事可謂建非常之業矣然而機事之來間不容髮謀不能皆宻也知其疎則改之舉不能皆當也知其非則改之機變敏速正在此耳臣伏覩陛下近降詔㫖以謂承中否之運不啻創業之難自非陛下既知其難聦明宏達思慮至到惡能知其難若此哉臣謂陛下既知其難則當以前古創業之君如漢高帝者為法凡群臣論議於前陛下固當審思然知其可用則敏而行之無憚改作如是乃可以濟功如其循習拘攣若可若否則雖平居閒暇且猶不可況今日之事哉伏惟留神財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孝宗時著作郎王十朋上疏曰臣聞國猶身也強國與身者氣也醫者觀身之氣而知其人之夀夭識者觀國之氣而知其世之興衰自古帝王圖維天下雖謀之以智辦之以才必以氣為之主然後大業以濟劉項之爭雄也項自謂力㧞山氣盖世非也要之項之失天下也盖以力而劉之得天下也盖以氣夫百戰百勝一不勝而自謂天亡者氣何在哉屢戰屢敗而不為之屈卒之易敗為勝轉弱為強者氣也蜀先主英姿大度有髙帝風兵雖屢挫而終不為曹操屈吳孫權聞周瑜之言㧞刀斫案遂成赤壁之雋功吳蜀之勢非魏敵也然而能霸有一方鼎足而立者氣使之然也臣来自草茅得之道路謂廟堂之上謀議之臣和戰守之議閧然未决茲理固洞然易曉議者何不思之耶臣謂養今日之氣莫如守伸今日之氣莫如戰挫今日之氣莫如和今我兵寡力弱國威未振固未能與之決雌雄於一戰以伸天下之氣也正湏養之使壮俟時而動宜於荆襄江淮要害之地如人身之可以禦風寒者數處命大将屯重兵以固守之縱未能得志於中原亦足以據長江之險都帝王之宅保吳蜀萬里之故疆何故屈己買和蹈前日之覆轍耶大抵天下之勢強弱均而和則彼此受其利晉與諸戎和我與契丹和是也強弱不均而和則強者得其利弱者被其害六國與秦和契丹與女真和是也敵以和議譎契丹而滅契丹矣又以和議譎中國而困中國矣耿南仲主和議而致靖康之禍秦檜主和議而弱國家之勢太上皇知敵之無厭而和之不可保也去嵗下親征之詔而天下二十年湮欝之氣亦少舒矣雖淮上之師不利而敵之被毒亦甚矣陛下應天受禪天下㒺不歡欣鼓舞咸謂真主既出恢復指日可期也陛下宜親御鞍馬如漢文帝慨然發憤如唐憲宗撫循六師以作将士之氣以圖進取之計況陛下之聖徳可以動天陛下之節儉可以豐財陛下之英武可以定亂江淮有重臣以為長城川陕有良将以為爪牙亦何患事之不濟耶不然宜因天設之險以為城池與民守之可也茍或復用和議則軍民觧體雖茍一時之安而氣已為之索矣百萬之嵗幣固有所不惜也至尊之名分其可自貶損於嗣登大寳之初乎諸将用命血戰新復數路其可復捐而與之乎西北之民襁負来歸者不知其幾又可復委之敵人而使之甘心乎況講和之後舉天下唯敵之命是聴無厭之求難塞之請當不止此陛下将何以應之乎臣謂今日之計戰固未可輕和決不可議守以養氣俟時而伸乗機而投而已
  十朋為侍御史上疏曰臣聞聖人之徳無以加孝天子之孝莫大乎光祖宗而安社稷因前王盈成之業而守之者孝也周之成康漢之文景是也承前世衰微之緒而興之者孝也商之髙宗周之宣王是也國有恥而雪之者孝也漢宣帝臣單于以雪髙帝平城之恥唐太宗俘頡利以雪髙祖稱臣之恥是也先君有讎而復之孝也夏少康滅澆以復后相之讎漢光武誅王莽以復劉氏中絶之讎是也歴代帝王雖守成中興雪耻復讎之迹不同其功光祖宗孝安社稷則一而已我藝祖皇帝應天受命肇造大業親平僭偽一統萬方聖子神孫繼繼承承可謂盛矣不幸運厄陽九勍敵侵陵靖康之禍有不忍言者國讎世恥自古無之記曰君父之讎不共戴天春秋譏不討賊以謂國無臣子齊襄復九世之讎仲尼賢之楚以六千里之國事讎荀卿罪之聖賢立言垂訓責後世之為君臣為子孫者可謂至矣恭惟太上皇帝躬堯舜至聖之徳有禹文知子之眀斷自宸衷以社稷付之陛下聖意端有在焉陛下天資英武慨然以興復為念竊聞每對羣臣論天下事則曰當如創業時又曰當以馬上治之又曰某事當俟恢復後為之臣比因宣召語及祖宗陵寝聖容惻然曰四十年矣臣仰知陛下之心真夏少康商髙宗周宣王漢光武之心也奈何在位之臣不知忠孝大節不能仰副聖心之萬一復欲蹈昔日姦臣之覆轍屈己以和仇讎之人且指祖宗中原之境土為金人之土謂不當取指祖宗中原之人民為金之人民謂不當納又取秦隴已復之故地無故而棄之以資冦讎以絶生𤫊歸附之望聞有說進取者則羣嘲而聚笑之大臣唱之於上小臣和之於下并為一談牢不可破自非陛下剛眀果斷不惑羣議則社稷大計其誰與謀有君無臣真可以長太息也臣願陛下推誠盡孝終始如一言動之間不忘社稷食息之頃必念祖宗側身脩行上以承天意興衰撥亂下以慰民心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以革前日圖任之失有善必賞有惡必罰以振今日紀綱之敝乃下詔音戒飭有位無小無大咸懐忠良去和附之私心賛國家之大計陛下既率之以孝羣臣咸應之以忠如是則可以動天地通神眀慰祖宗在天之𤫊無負太上皇付託之意矣中原何患乎不復中興何待乎以日月冀耶
  十朋又上疏曰臣恭惟陛下以英武之姿奮剛眀之斷不惑羣議任用忠謀遣二将臣出征淮甸首平𤫊壁敗敵将蕭琦而降之又平虹縣降富察及穆大周仁歸附者以萬計又敗敵人于宿而得其州可謂日百里以闢國月三㨗以奏功矣投機而進勢如破竹恢復有期神人交慶正勇者效力智者獻謀時也況臣誤䝉親擢為耳目之官可無愚者一得之慮以裨廟謨雄斷之萬一乎臣竊謂王者仁義之兵為弔伐而舉況中原本吾土地人民本吾赤子正宜諭之以恩信先之以招納不得已而戰伐隨之臣慮諸将或不知此臨陣之際未必無過有殺傷捷獲之後又未必無秋毫之犯恐傷陛下好生之徳失中原来蘓之望欲乞陛下宻詔張浚深戒敕之昔李晟平長安李愬入蔡國朝曹彬平金陵皆得王師弔伐之意宜諭諸将以此為法庶幾富貴可以及子孫功名可以垂竹帛也又此三将既降宜速加封爵以勸来者昔沛公入關留圍宛城陳恢說以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諸城未下者必聞聲爭開門而待之沛公從其言南陽守齮降封為商侯封陳恢千戸引兵西無不下者今中原列城為敵守者聞皆有離心非不欲降但未知吾所以待之者何如耳彼聞蕭琦富察之徒降而受賞亦何憚而不来不然則其心愈疑而其守愈堅矣今日之事正宜若沛公用陳恢䇿則可以不戰而屈人兵也臣又聞汪徹被召已至中途未知誰攝其任臣謂宜令張浚并節制荆襄庶得令出于一輕重不偏将士協心逺近同體緩急可以相聞勝負可以相援况荆襄将士素懐浚恩徳皇甫倜之徒尤服浚威名若使浚兼制之則人必樂於用命矣又吳璘退師保蜀陛下亦宜以進取事詔之且明諭以前日退保由建議者之失不惜為悔過語以慰将士及三路人心令璘觀時度勢以圖進取如秦隴可復得宜即進兵以相犄角以牽制敵人南牧之患如是則敵數處受敵救覆亡之不暇縱未必來臣附亦將自歸故國矣此數者皆今日之所甚急臣願陛下與一二大臣速議如臣言可採乞賜施行今正是天以機㑹受陛下時不可失也
  十朋論用兵事宜劄子曰臣竊以今日之事有不可輕改者曰用人有不可不決策者曰進蹕有不可不深慮者曰荆襄有不可不急治者曰兵賦自古人君相與圖進取之計必有一定不易之規模知一勝一負為兵家常勢故小勝不為之喜小敗不為之沮秦穆用孟明三敗而後霸西戎漢髙争天下屢敗而後擒項羽諸葛亮才兼文武而有馬謖街亭之敗至於上表自劾蜀主不廢之卒能與吳魏抗衡而功盖三分之國國朝范仲淹韓琦皆一代名臣俱有材畧其經畧西夏也而亦有任福三川之敗仁祖不廢之卒能臣元昊而安中國此皆規模素定於胷次故能收異日之大功臣聞前日淮甸之師一月三捷宿州不利盖亦兵家勝負常勢也異議者遂從而揺撼将帥之臣且謂大将不還以貽聖慮今李顯忠邵宏淵及諸統制軍馬已回濠泗矣亦足見小人幸災樂禍扇為浮言務在中傷不可不察也恭聞陛下遣中使給御札慰安張浚撫勞将士仍放顯忠等罪憫其血戰之勞而赦其一眚之愆真得前古帝王御将之道矣然外議洶洶謂陛下宣召楊存中欲用為主帥臣竊料聖意必不然然當人情紛擾之際不能無市虎之惑既而聞之初欲除荆襄宣撫又改御營使及聞邉報稍寧其議遂寢疑者雖稍息而不能無慮焉存中為将㒺功天下皆知之黷貨無厭交結中外爵位已極而求進不已彼其心但幸國家之有禍遂欲投隙而進亦何求而不得耶御營使不已必将有大於此者命令一出必失軍民之心使江淮荆襄隴蜀将士聞之必致觧體且謂朝廷因王師小衂而遽欲變易大帥非所以安人情威域外也臣所謂不能無患者在此建炎紹興間太上皇廵幸止用宰相樞宻為御營使李綱朱勝非等嘗為之陛下将為視師之舉宜遵用故事以兩府大臣兼之足矣朝廷雖乏才其可以此輕處存中軰耶此事尤在聖心素定不可變易於倉卒之間此臣所謂不可輕改者曰用人也臣聞天下之勢不在國之強弱而在氣之如何氣振則轉弱而為強氣沮則變強而為弱股至強而懼則慄氣餒之也髮至弱而怒則衝氣激之也景徳間契丹舉國南冦王欽若請幸金陵陳堯叟請幸蜀以避其銳真宗以問冦準準曰誰為陛下畫此䇿者罪可斬也今敵騎近迫四方危心當勵衆禦敵以衞社稷惟當進尺不可退寸奈何欲委棄宗廟逺之楚蜀鑾輿回轉一歩則萬衆雲散四方瓦觧楚蜀尚可至耶真宗善其計乃幸澶淵将士鼓勇射殺敵將其衆遂退此作氣以破敵轉弱而為强之尤大者也前年太上皇下親征之詔為建康之幸作士氣以走敵騎盖得策矣惜乎議者不建逺大之計而遽囬臨安也陛下前日下詔視師中外鼓舞秋凉進發或者猶以為遲今王師退保濠泗督府逺在盱眙陛下宜速進蹕以幸建康居六朝帝王之宅據東南形勢之勝可以援吴蜀可以控四方可以逺海道之虞可以壮淮甸之勢四方聞之孰不増氣至若百司之衆在今宜省犒勞之費比舊宜節庻幾萬騎易動如聖訓所謂當如創業時此臣所謂不可不決䇿者曰進蹕也臣聞荆襄居天下形勢之中乃古今必爭之地萬一敵人乗虚而入使川陕隔絶則東南之勢孤矣近聞朝廷既罷汪徹命張浚兼都督之使令出於一固已得䇿又用王彦知襄陽議者以為得人又聞以彦節制趙撙則或以為不可撙乆在荆襄得士卒心彦自外来遽令受其節制恐武臣氣不相下或生釁端兼張浚在淮去荆襄逺甚或有機㑹恐闗報失期臣謂宜於前兩府侍從中擇一重臣威名稍著者以為宣撫既以浚督之又以重臣制之使彦與撙軰各當一面則荆襄可以無虞矣今朝廷知備淮甸而逺荆襄此臣所謂不可不深慮者此也今國家大則為進取之圖次則為守禦之計然議論及兵則其言必怯者以其所乏者兵與財也則兵不可以不招財不可以不理竊聞西北歸附之民其有可以為兵者衆督府及諸将不敢多募之者懼國家有飬之之費也然今日之勢有不得不招宜命張浚諭江淮荆襄諸将招其可用者而籍之汰其無用者而民之縱未至多亦可補填折傷之額又東南之民亦有可用者如江西福建及台之仙居婺之東陽諸處其人皆健而善鬪往往曹聚於茶商塩賈間可令守帥之臣重其直以招之必有應募者廣海諸冦有就招安者可從而籍之州縣有犯茶塩禁者貸其罪而兵之亦可以少補軍籍也至如財者臣以為生之不如節之今國家比天下全盛太平無事時非不節約比祖宗創業艱難時則可省非一也乾徳開寳間宫人不滿二百猶以為多左右内臣止有五十餘員止令掌宫掖未嘗干預政事宫殿内帷掛青布縁簾緋絹帳紫紬褥今宫人之數内臣之員豈能盡如藝祖時乎臣前日曽奏欲聖躬親率之者盖欲以藝祖為法也近日䑓諫所議裁減雖日計不足而嵗計有餘亦不為無補然奏已上而未行者豈以衆怨所在而朝廷不敢當耶今疆埸未静上下同憂權宜裁減以紓國用䑓諫既以身任怨大臣何避之有至如理財之術莫如遴選板曹臣前日與諌臣共留趙子潚者誠恐今日理財之臣未必賢於子潚也似聞海冦稍息不若别擇代者而還子潚不唯可以理財如旦夕車駕進發輦轂之下謀議之寄議者謂非子潚不可也此臣所謂不可不急治者此也臣所陳四事願陛下付大臣議之如有可採乞賜施行
  陳亮上五論曰臣聞治國有大體謀敵有大略立大體而後紀綱正定大略而後機變行此不易之道也仰惟陛下以睿聖神武之資充碩大光眀之學留神政事属志恢復㒺敢自暇自逸而大欲未遂大業未濟意者大體之未立而大略之未定歟臣嘗為陛下有憂於此矣常欲輸肝膽効情素上書於北闕之下又念世俗道薄獻言之人動必有覬心雖不然跡或近似相師成風誰能不疑既已疑矣安能察其言而眀其心此臣之所大懼而卒以自沮也今年春随試禮部僥倖一中庶幾俯伏殿陛畢冩區區之忠以徹天聴有司以為不肖竟從黜落不得進望清光以遂昔願束手東歸杜門求志因以為功名之在人猶在已也懐愚負計而不以裨上之萬一是忿世也有君如此而忠言之不進是匿情也已無他心而防人之疑是自信不篤也故書其中興論一千八百餘言大體大略於斯見矣并論開誠執要勵臣正體之道合五篇上干天聴惟陛下寛其萬死不以為草茅之言而留神裁察是天下社稷之福也扵臣何有其一論中興曰臣竊惟海内塗炭四十餘載矣赤子嗸嗸無告不可以不拯國家憑陵之恥不可以不雪陵寝不可以不還輿地不可以不復此三尺童子之所共知曩獨畏其強耳韓信有言能反其道其強易弱況今敵人微弱政令日弛捨其俗鞍馬之長而從事中州浮靡之習君臣之間日趨怠惰自古逺裔之強未有四五十年而無變者稽之天時揆之人事當不逺矣不於此時早為之圖縱有他變何以乗之萬一敵人懲創更立令主不然豪傑並起業歸他姓則南北之患方始又況南渡已乆中原父老日以殂謝生長於敵豈知有我昔宋文帝欲取河南故地魏大武以為我自生髮未燥即知河南是我境土安得為南朝故地故文帝既得而復失之河北諸鎮終唐之世以奉賊為忠義狃扵其習而時被其恩力與上國為敵而不自知其為逆過此以往而不能恢復則中原之民烏知我之為誰縱有倍力功未必半以俚俗諭之父祖質産於人子孫不能繼贖更數十年時事一變皆自陳於官認為故産吾安得言質而復取之則今日之事可得而更緩乎陛下以神武之資憂勤側席慨然有平一天下之志固已不惑於羣議矣然猶患人心之不同天時之未順賢者私憂而姦者竊笑是何也不思所以反其道故也誠反其道則政化行政化行則人心同人心同則天時順天不逺人人不自反耳今宜清中書之務以立大計重六卿之權以總大綱任賢使能以清官曹尊老慈㓜以厚風俗減進士以列選能之科革任子以重薦舉之實多置䑓諫以肅朝綱精擇監司以清郡邑簡法重令以澄其源崇禮立制以齊其習立綱目以節浮費示先務以斥虚文嚴政條以核名實懲吏姦以眀賞罰時簡外郡之卒以充禁旅之數調度總司之贏以佐軍旅之儲擇守令以滋戸口戸口繁而財自阜柬将佐以立軍政軍政眀而兵自強置大帥以總邊陲委之專而邊陲之利自興任文武以分邊郡付之乆而邊郡之守自固右武事以振國家之勢来敢言以作天下之氣精間諜以得敵人之情據形勢以動中原之心不出數月紀綱自定比及兩稔内外自實人心自同天時自順有所不往一往而民自歸何者耳同聴而心同服有所不動一動而敵自鬪何者形同趋而勢同利中興之功可翹足而須也夫攻守之道必有竒變形之而敵必從衝之而敵莫救禁之而敵不敢動乖之而敵不知所往故我常專而敵常分敵有窮而我常無窮也夫竒變之道雖本乎人謀而常因乎地形一縱一横或長或短緩急之相形盈虚之相傾此人謀之所措而竒變之所寓也今東西彌亙綿數千里如長蛇之横道地形適等無所參錯攻守之道無他竒變今朝廷鑒守江之𡚁大城兩淮慮非不深也能保吾城之卒守乎故不若為術以乖其所之至論進取之道必先東舉齊西舉秦則大河之南長淮以北固吾腹中物齊秦誠天下之兩臂也奈敵人以為天設之險而固守之乎故必有批亢𢷬虚形格勢禁之道竊嘗觀天下之大勢矣襄漢者敵人之所緩今日之所當有事也控引京洛側睨淮蔡包括荆楚襟帯吳蜀沃野千里可耕可守地形四通可左可右今誠命一重臣徳望素著謀謨眀審者鎮撫荆襄輯和軍民開布大信不争小利謹擇守宰省刑薄斂進城要險大建屯田荆楚竒才劔客自昔稱雄徐行召募以實軍籍民俗剽悍聴於農隙時講武藝襄陽既為重鎮而均隨信陽及光一切用藝祖委任邊将之法給以州兵而更使自募與以州賦而縱其自用使之養士足以得死力用間足以得敵情兵雖少而衆建其助官雖輕而重假其權列城相援比鄰相和養銳以伺觸機而發一旦敵人玩故習常来犯江淮則荆襄之帥率諸軍進討襲有唐鄧諸州見兵於潁蔡之間示必截其後因命諸州轉城進築如三受降城法依吳軍故城為蔡州使唐鄧相距各二百里並桐栢山以為固揚兵𢷬壘増陂深塹招集土豪千家一堡興雜耕之利為乆駐之基敵来則嬰城固守出竒制變敵去則列城相應首尾如一精間探明斥堠諸軍進屯光黄安隨襄郢之間前為諸州之援後依屯田之利朝廷徙都建業築行宫於武昌大駕時一廵幸敵知吾意在京洛則京洛陳許汝鄭之偹當日増而東西之勢分矣東西之勢分則齊秦之間可乗矣四川之帥親率大軍以持鳳翔之敵别命驍将出祁山以截隴右偏将由子午以窺長安金房開建之師入武闗以鎮三輔則秦地可謀矣命山東之歸正者往說豪傑隂為内應舟師由海道以𢷬其脊彼方支吾奔走而大軍兩道並進以戡其胷則齊地可謀矣吾雖示形於唐鄧上蔡而不再謀進坐為東西形援勢如猨臂彼将愈疑吾之有意京洛特持重以示不進則京洛之備愈專而吾必得志扵齊秦矣撫定齊秦則京洛将安往哉此所謂批亢𢷬虚形格勢禁之道也就使吾未為東西之舉彼必不敢離京洛而輕犯江淮亦可謂乖其所之也又使其合力以壓唐蔡則淮西之師起而禁其東金房開達之師起而禁其西變化形敵多方牽制而權始在我矣然荆襄之師必得純意於國家而無貪功生事之心者而後付之平居無事則欲開布誠信以攻敵心一旦進取則欲見便擇利而止以禁敵勢東西之師有功則欲制馭諸将持重不進以分敵形此非陸抗羊祜之徒孰能為之夫伐國大事也昔人以為譬㧞小兒之齒必以漸揺撼之一㧞得齒必且損兒今欲竭東南之力成大舉之勢臣恐進取未必得志得地未必能守邂逅不如意則吾之根本撼矣此豈謀國萬全之道臣故曰攻守之間必有竒變臣謏人也何足以眀天下之大計姑疏愚慮之崖略曰中興論惟陛下裁察
  其二論開誠曰臣嘗觀自古大有為之君慷慨果敢而示之以必為之意眀白洞達而開之以無隐之誠故天下雄偉英豪之士聲從響應雲蒸霧集爭以其所長自効而不敢萌欺㒺之心截然各職其職而不敢生不滿之念故所欲而獲所為而成而卓乎其不可及也仰惟陛下英睿神武出於天縱嗣承大統于今八年天下咸知其為真英主矣而所欲未獲所為未成雖臣亦為陛下疑之也夫慷慨果敢陛下固示之以必為之意矣而天下之氣索然而不吾應或者眀白洞達開之以無隐之誠者容有未至乎夫任人之道非必每事疑之而後非無隐之誠也心知其不足任而姑使之以充吾位使之既乆而姑遷之以慰其心身尊位大而大責或不必任職親地宻而宻議或不得聞聴其言與之以位而不責其實責其實廹之以目前而不待其成陛下自度任人之際頗亦有近扵此者乎如或近之則非所謂眀白洞達開之以無隠之誠也故天下懦庸委𤨏之人得以自容而無嫌而狂斐妄誕之流得以肆言而無忌中實無能而外為欺㒺位實非稱而意輒不滿平居則何官不可為緩急則何人不退縮是宜陛下當宁而嘆天下人才無一之可用而謂書生誠不足以有為則非陛下之過也天下之士有以致之耳雖然何世不生才何才不資世天下雄偉英豪之士未嘗不延頸待用而每視人主之心為如何使人主虚心以待之推誠以用之雖不必髙爵重禄而可使之死況於其中之計謀乎人主而有矜天下之心則雖髙爵重禄日陳于前而雄偉英豪之士有窮餓而死爾義有所不屑於此也夫天下之可以爵位誘者皆非所謂雄偉英豪之士也陛下勿以其可以爵位誘奴使而婢呼之天下固有雄偉英豪之士懼陛下誠心之不至而未来也臣願陛下虚懐易慮開心見誠疑則勿用用則勿疑與其位勿奪其職任以事勿間以言大臣必使之當大責邇臣必使之與宻議才不堪此不以其易制而姑留才止於此不以其乆次而姑遷言必責其實實必要其成君臣之間相與如一體眀白洞達豁然無隐而猶不得雄偉英豪之士以共濟大業則陛下可以斥天下之士而不與之共斯世矣不然臣恐孤陛下必為之心沮天下願為之志兩相求而不相值也以陛下英睿神武之資視古之賢主無所不及而有過之者而其效乃爾此臣所以區區愛君之心不能自已而輒獻其愚忠惟陛下裁察
  其三論執要曰臣竊惟陛下自踐阼以来親事法宫之中眀見萬里之外發一政用一人無非出於獨斷下至朝廷之小臣郡縣之瑣政一切上勞聖慮雖陛下聰眀天縱不憚勞苦而臣竊以為人主之職本在於辨邪正專委任眀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而屑屑焉一事之必親臣恐天下有以妄議陛下之好詳也自祖宗以来軍國大事三省議定面奏獲㫖差除即以熟狀進入獲可始下中書造命門下審讀有未當者在中書則舍人封繳之在門下則給事封駮之始過尚書奉行有未當者侍從論思之䑓諫劾舉之此所以立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端拱於上而天下自治用此道也今朝廷有一政事而多出於御批有一委任而多出於特㫖使政事而皆善委任而皆當固足以彰陛下之聖徳而猶不免好詳之名萬一不然而徒使宰輔之避事者得用以藉口此臣憂君之心所不能以自已也臣願陛下操其要於上而分其詳於下凡一政事一委任必使三省審議取㫖不降御批不出特㫖一切用祖宗上下相維之法使權固在我不蹈曩日專權之患而怨有所歸無代大臣受怨之失此臣所以為陛下願之也臣聞之故老言仁宗朝有勸仁宗以收攬權柄凡事皆從中出勿令人臣弄威福仁宗曰卿言固善然措置天下事正不欲專從朕出若自朕出皆是則可有一不然難以遽改不若付之公議令宰相行之行之而天下不以為便則䑓諫公言其失改之為易大哉王言此百世人主之所當法而況於聖子神孫乎史之稱光武曰眀謹政體總攬權綱政體者政之大體也權綱者權之大綱也臣願陛下立政之大體總權之大綱辨邪正專委任以宰天下得操要之實而鑒好詳之𡚁則天下雄偉英豪之士必有能奮然出力以辦今日之事者矣臣不勝大願
  其四論勵臣曰臣聞上下同心君臣戮力者事無不濟上下相䝉君臣異志者功無不隳春秋之時晉伐楚深入不止大夫請擊之莊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寡人之過也如何其辱諸大夫也大夫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臣之身而晉伐楚是臣之罪也請擊之莊王俛泣而起拜晉師聞而夜還越王求成於吳而歸抱柱而哭承之以嘯羣臣聞之曰君王何愁心之甚也夫復讎謀敵非君王之獨憂乃臣下之急務也其後越父兄請報恥越王曰昔者我辱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寡人何敢勞國人以塞吾讎父兄曰四封之内盡吾君子子報父仇誰敢不力越王卒用以滅吴區區楚越有臣如此而謂堂堂大國反無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之義乎今陛下慨念國家之恥勵復讎之志夙夜為謀相時伺隙而羣臣邈焉不知所急毛舉細事以亂大謀甚者僥倖茍且習以成風陛下數降詔以切責之厲天威以臨之而養安如故無復趋事赴功念讎報恥之心豈羣臣樂於負陛下哉亦玩故習常勢流於此而不自知也臣願陛下慨然興懐不御正殿減膳徹樂夕惕若厲立羣臣而語之曰朕承太上皇帝付託之重念國家之深恥志在復讎八年于兹若渉淵水未知攸濟而羣臣玩故養安無肯戮力是朕不眀不徳不足以承大寳圖大業其何顔以臨於王公士民之上況敢即安以自取辱羣臣震懼頓首請罪然後徐諭之曰朕固未敢即安羣臣猶以朕可與有為其各共厥職勉趋厥事上率其下下勉其上自度其力之不逮者無尸厥官朕将眀賞罰以厲其後由今以往羣臣咸為朕思所以畏天愛民求賢發政富國強兵復讎謀敵之道無以小事塞責無以小謀亂大相與熟講惟新之政使内外有序則朕即安之日陛下惕然側席圖濟大業而羣臣不能惕然承意竭力以報其上是人而禽獸者也誅之殺之何所不可誠使上下同心君臣戮力則何事之不濟哉
  其五論正體曰臣聞君以仁為體臣以忠為體徧覆包含如天地之大仁也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忠也故君行恩而臣行令慶厯間杜衍輔政遇有内降輒封還之仁宗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又多於所封還治平初任守忠離間兩宫韓琦乗間開悟上心斥之逺方仍放謝辭即日押出國門君當其善臣當其怨君臣之體也澶淵之役自冦準而下均欲追戰章聖皇帝獨惻然許和及其議嵗幣也章聖不欲深較而準戒曹利用以不得過三十萬天聖初契丹借兵伐髙麗眀肅太后微許其使吕夷簡堅以為不可而塞之其後劉六符来求割地夷簡召至殿廬以言折之君任其美臣任其責君臣之體也今則不然陛下銳意於有為不頋浮議而羣臣持禄固位多務收恩陛下慨然立計不屈于敵而羣臣動欲隨順圖塞谿壑使陛下孤立以主大計羣臣安坐而竊美名是尚為得君臣之體乎臣願陛下總攬大柄端已責成畏天愛民以徳自䕶明詔大臣使當大任不憚小怨不辭大艱使天下戴陛下之恩而嚴大臣之執守敵人服陛下之徳而憚大臣之忠果則何事之不濟何功之不成此祖宗養人心以行徳義正君臣之體而為百世不易之家法也故願陛下仰法祖宗而大臣以冦準吕夷簡杜衍韓琦為法天下有不足為者矣
  亮又上書曰臣竊惟中國天地之正氣也天命之所鍾也人心之所㑹也衣冠禮樂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豈天地之外更有邪氣之所可奸哉不幸而能奸之至於挈中國衣冠禮樂而寓之偏方雖天命人心猶有所繫然豈以是為可乆安而無事也使其君臣上下茍一朝之安而息心於一隅凡其志慮之所經營一切置中國於度外如元氣偏注一肢其他肢體往往萎枯而不自覺矣則其所謂一肢者又何恃而能乆存哉天地之正氣欝遏於偏方而久不得騁必将有所發泄而天命人心固非偏方之所可久繫也東晉自元帝息心於一隅而胡羯鮮卑氐羌迭起中國中國無嵗不尋干戈而江左卒亦不得一日寧然淵勒遂無遺種而愍懐之痛猶有所諉以自安也晉之植根本無可言者而江左諸臣若祖逖周訪陶侃庾翼之徒皆有虎視河洛之意而桓温之師西至灞上東至枋頭又於其間脩陵寢於洛陽盖猶未盡置中國於度外也故劉裕竟能一平河洛而後晉亡百年之間其事既已如此而天地之正氣固将有所發泄矣元魏起而承之孝文遂定都洛陽以修中國之衣冠禮樂而江左衣冠禮樂之舊非復天命人心之所繫矣是以一天下者卒在西北而不在東南天人之際豈不甚可畏哉一日之茍安數百年之大禍也恭惟我國家二百年太平之基三代之所無也二聖北狩之痛漢唐之所未有也金甌無缺而致令敵人安坐而據之以二帝三王之所都而五十年為敵人之所據國家之恥不得雪臣子之憤不得伸天地之正氣不得而發泄也方南渡之初君臣上下痛心疾首誓不與敵倶生卒能以奔敗之餘而勝百戰之敵及秦檜倡邪議以沮之忠臣義士斥死南方而天下之氣惰矣三十年之餘雖西北流寓皆抱孫長息於東南而君父之大讎一切不復關念自非敵人震動淮南亦不知兵戈之為何事也況望其憤中國之陸沈而相率北向以發一矢哉丙午丁未之變距今尚以為逺而靖康皇帝之禍盖陛下即位之前一年也獨陛下奮不自頋志在復讎而天下之人安然如無事時方口議腹非以陛下為喜功名而不恤後患雖陛下亦不能以崇髙之勢而獨勝之隠忍以至于今又十有七年矣昔者春秋之時君臣父子相戕殺之禍舉一世皆安之而孔子獨以為三綱既絶則人道遂為禽獸夷狄皇皇奔走義不能以一朝安然卒於無所遇而發其志於春秋之書猶能以懼亂臣賊子今者舉一世而㤀君父之大讎此豈人道之所可安乎使學者知學孔子當廹陛下以有為决不沮陛下以茍安也南師之不出於今幾年矣河洛沈淪而天地之正氣抑欝而不得泄豈以堂堂中國而五十年之間無一豪傑之能自奮哉其勢必有時而發泄矣茍國家不能起而承之必将有承之者矣不可恃衣冠禮樂之舊祖宗積累之深以為天命人心可以安坐而久繫也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自三代聖人皆知其為甚可畏也春秋之末齊晉秦楚皆衰諸侯往往困於陪臣而不自振當此之時雖如魯衛之邦茍能舉大義以正諸侯則天下可以一指麾而定也孔子惓惓斯世而卒莫能用吳越起於蠻夷之小邦而舉兵以臨齊晉如履無人之地遂伯諸侯黄池之㑹孔子之所甚痛也天地之氣發泄於蠻夷之小邦可以眀中國之無人矣王通有言夷狄之徳黎民懐之三才其捨諸此今世儒者之所未講也今金人之植根既乆不可以一舉而遂滅國家之大勢未張不可以一朝而大舉而人情皆便於通和者勸陛下積財養兵以待時也臣以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茍安而為忘庸兩售之地宜其為人情之所甚便也自和好之成十有餘年凡今日之指畫方畧者他日将用之以坐籌也今日之擊毬射鵰者他日将用之以决勝也府庫充滿無非財也介胄鮮眀無非兵也使兵端一開則其跡敗矣何者人才以用而見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食以用而見其盈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而朝廷方幸一旦之無事庸愚齷齪之人皆得以守格令行文書以奉陛下之使令而陛下亦幸其易制而無他也徒使度外之士擯棄而不得騁日月蹉跎而老将至矣臣故曰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茍安而為妄庸兩售之地也東晉百年之間未嘗與虜通和也故其臣東西馳騁而多可用之才今和好一不通而朝野之論常如敵兵之在境惟恐其不得和也雖陛下亦不得不和矣昔者敵人草居野處往来無常能使人不知所備而兵無日不可出也今也城郭宫室政敎號令一切不異於中國㸃兵聚糧文移往返動渉嵗月一方有警三邊騷動此豈能嵗出師以擾我乎是固不知勢者之論也然使朝野常如敵兵之在境乃國家之福而英雄所用以争天下之機也執事者胡為速和以惰其心乎晉楚之戰於邲也欒書以為楚自克庸以来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于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在軍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于勝之不可保紂之百克而卒無後晉楚之弭兵於宋也子罕以為兵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徳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眀之術皆兵之由也而求去之是以誣道蔽諸侯也夫人心之不可惰兵之不可廢故雖成康之太平猶有所謂四征不庭張皇六師者此李沆之所以深不願真宗皇帝之與敵和親也況南北角立之時而廢兵以惰人心使之安於忘君父之大讎而置中國於度外徒以便妄庸之人則執事者之失策亦甚矣陛下何不眀大義而慨然與敵絶也貶損乗輿却御正殿痛自克責誓必復讎以勵羣臣以振天下之氣以動中原之心雖未出兵而人心不敢惰矣東西馳騁而人才出矣盈虚相補而兵食見矣狂妄之辭不攻而自息懦庸之夫不却而自退縮矣當有度外之士起而惟陛下之所欲用矣是雲合響應之勢而非可安坐而致也臣請為陛下陳國家立國之本末而開今日大有為之略論天下形勢之消長而决今日大有為之機伏惟陛下試幸聴之唐自肅代以後上失其柄而藩鎮自相雄長擅其土地人民用其甲兵財賦官爵惟其所命而人才亦各盡心於其所事卒以成君弱臣強正統數易之禍藝祖皇帝一興而四方次第而平藩鎮拱手以趋約束使列郡各得自達於京師以京官權知三年一易財歸於漕司而兵各歸於郡朝廷以一紙下郡國如臂之使指無有留難自管庫微職必命於朝廷而天下之勢一矣故京師常宿重兵以為固而郡國亦各有禁軍無非天子所以自守其地也兵皆天子之兵財皆天子之財官皆天子之官民皆天子之民綱紀總攝法令眀備郡縣不得以一事自專也士以尺度而取官以資格而進不求度外之竒才不慕絶世之雋功天子蚤夜憂勤於其上以禮義㢘恥勵士大夫之心以仁義公恕厚斯民之生舉天下皆由於規矩凖繩之中而二百年太平之基從此而立然逺裔遂得以猖狂恣睢與中國抗衡儼然為南北兩朝而頭目手足混然無别微澶淵一戰則中國之勢浸微根本雖厚而不可立矣故慶厯増幣之事富弼以為朝廷之大恥而終身不敢自論其勞盖外域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供貢是臣下之禮也外域之所以卒勝中國者其積有漸也立國之初其勢固必至此故我祖宗常嚴廟堂而尊大臣寛郡縣而重守令於文法之内未嘗折困天下之富商臣室於格律之外有以容奨天下之英偉竒傑皆所以助立國之勢而為不虞之備也慶厯諸臣亦嘗憤中國之勢不振矣而其大要則使羣臣爭進其說更法易令而廟堂輕矣嚴按察之權邀功生事而郡縣又輕矣豈惟於立國之勢無所助又從而朘削之雖微章得象陳執中以排沮其事亦安得而不自沮哉獨其破去舊例以不次用人而勸農桑務寛大為有合於因革之宜而其大要已非矣此所以不能洗逺裔平視中國之恥而卒發神宗皇帝之大憤也王安石以正法度之說首合聖意而其實則欲籍天下之兵盡歸於朝廷别行敎閱以為强也括郡縣之利盡入於朝廷别行封樁以為富也青苗之政惟恐富民之不困也均輸之法惟恐商賈之不折也罪無大小動輒興獄而士大夫緘口畏事矣西北兩邊至使内臣經畫而豪傑恥於為役矣徒使神宗皇帝見兵財之數既多銳然南征北伐卒乖聖意而天下之勢實未嘗振也彼盖不知朝廷立國之勢正患文為之太宻事權之太分郡縣太輕而委瑣不足恃兵財太關於上而重遲不易舉祖宗惟用前四者以助其勢而安石竭之不遺餘力不知立國之本末者真不足以謀國也元祐紹聖一反一覆而卒為敵人侵侮之資尚何望其振中國以威敵人哉南渡以来大抵遵祖宗之舊雖微有因革増損不足為輕重有無如趙鼎諸臣固已不究變通之理而況秦檜盡取而沮毁之忍恥事讎飾太平於一隅以為欺其罪可勝誅哉陛下憤王業之屈於一隅勵志復讎而不免籍天下之兵以為强括郡縣之利以為富加惠百姓而富人無五年之積不重征稅而大商無巨萬之藏國勢日以困竭臣恐尺籍之兵府庫之財不足以支一旦之用也陛下早朝晏罷以冀中興日月之功而以繩墨取人以文法莅事聖斷裁制中外而大臣充位胥吏坐行條令而百司逃責人才日以闒茸臣恐程文之士資格之官不足以當度外之用也藝祖皇帝經畫天下之大略太宗皇帝已不能盡用臣不敢盡具之紙墨今其遺意豈無望於陛下也陛下茍推原其意而行之可以開社稷數百年之基而況於復故物乎不然維持之具既窮臣恐祖宗之積累亦不足恃也陛下試幸令臣畢陳於前則今日大有為之略必知所處矣夫吴蜀天地之偏氣也錢塘又吳之一隅也當唐之衰而錢鏐以閭巷之雄起王其地自以不能獨立常朝事中國以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其家入京師而自獻其土故錢塘終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間人物日以繁盛遂甲於東南及建炎紹興之間為六飛所駐之地當時論者固已疑其不足以張形勢而事恢復矣秦檜又從而備百司庶府以講禮樂於其中其風俗固已華靡士大夫又從而治園囿䑓榭以樂其生於干戈之餘上下晏安而錢塘為樂國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萬乗而鎮壓且五十年山川之氣盖亦發泄而無餘矣故穀粟桑麻絲枲之利嵗耗於一嵗禽獸魚鱉草木之生日微於一日而上下不以為異也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淛閩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塲屋之士以十萬數而文墨小異已足以稱雄於其間矣陛下據錢塘已耗之氣用閩淛日衰之士而欲鼓東南習安脆弱之衆北向以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難也荆襄之地在春秋時楚用以虎視齊晉而齊晉不能屈也及戰國之際獨能與秦争帝其後三百餘年而光武起於南陽同時共事往往多南陽故人又二百餘年遂為三國交據之地諸葛亮由此起輔先主荆楚之士從之如雲而漢氏賴以復存扵蜀周瑜魯肅吕䝉陸遜陸抗鄧艾羊祜皆以其地顯名又百餘年而晉氏南渡荆雍常雄於東南而東南往往倚以為強梁竟以此代齊及其氣發泄無餘而隋唐以来遂為偏方下州五代之際髙氏獨常臣事諸國本朝二百年之間降為荒落之邦北連許汝民居稀少土産庳薄人才之能通姓名於上國者如辰星之相望況至於建炎紹興之際羣盗出沒於其間而被禍尤極以迄于今雖南北分畫交據往往又置於不足用民食無所從出而兵不可由此而進議者或以為憂而不知其勢之足用也其地雖要為偏方然未有偏方之氣五六百年而不發泄者況其東通吴㑹西連巴蜀南極湖湘北控關洛左右伸縮皆足為進取之機今誠能開墾其地洗濯其人以發泄其氣而用之使足以接關洛之氣則可以争衡於中國矣是亦形勢消長之常數也陛下慨然移都建業百司庶府皆從草創軍國之儀皆從簡畧又作行宫於武昌以示不敢寜居之意常以江淮之師為敵人侵軼之備而精擇一人之沈鷙有謀開豁無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寛其文法聼其廢置撫摩振厲於三數年之間則國家之勢成矣至於相時弛張以就形勢者又非書之所能盡載也石晉失盧龍一道以成開運之禍盖丙午丁未嵗也眀年藝祖皇帝始從郭太祖征伐卒以平定天下其後契丹以甲辰敗於澶淵而丁未戊申之間真宗皇帝東封西祀以告太平盖本朝極盛之時也又六十年而神宗皇帝實以丁未嵗即位國家之事於是一變矣又六十年而丙午丁未遂為靖康之禍天獨啓陛下於是年而又啟陛下以北向復讎之志今者去丙午丁未近在十年間爾天道六十年一變陛下可不有以應其變乎此誠今日大有為之機不可茍安以玩嵗月也臣不佞自少有驅馳四方之志常欲求天下豪傑之士而與之論今日之大計盖嘗數至行都而人物如林其論皆不足以起人意臣是以知陛下大有為之志孤矣辛夘壬辰之間始退而窮天地造化之初攷古今沿革之變以推極皇帝王伯之道而得漢魏晉唐長短之由天人之際昭昭然可察而知也始悟今世之儒士自以為得正心誠意之學者皆風痺不知痛癢之人也舉一世安於君父之讎而方低頭拱手以談性命不知何者謂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於是服陛下之仁又悟今世之才臣自以為得富國強兵之術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時講究立國之本末而方揚眉伸氣以論富强不知何者謂之富强乎陛下察之而不敢盡用臣於是服陛下之明陛下厲志復讎足以對天命篤於仁愛足以結民心而又仁明足以臨照羣臣一偏之論此百代之英主也今乃驅委庸人籠絡小儒以遷延大有為之嵗月臣不勝憤悱是以忘其賤而獻其愚陛下誠令臣畢陳於前豈惟臣區區之願将天地之神祖宗之靈實與聞之干冐天威罪當萬死
  亮又上書曰臣嘗嘆西周之末犬戎之禍盖天地之大變國家之深恥臣子之至痛也平王東遷以来使其痛内切於心必将因臣子之憤藉晉鄭之勢以告哀於天下之諸侯以大義責其興師以奨王室其不至者天下共誅之則可以掃蕩犬戎洗國家之恥而舒臣子之憤矣然後正紀綱脩法度親魯衛以和柔中國命齊晉為方伯以糾合天下之諸侯文武之迹可尋東周之業可興也今乃即安於洛邑雖周民賴以粗安宗祀賴以不絶然使其臣子忘君父之大讎而置天下之諸侯於度外周之名號雖存而其實則眇然一列國耳當平王在位之時世之君子尚意其猶有待也及待之四十九年而士君子之望亦衰矣天子之命令不足以制諸侯則其互相吞滅盖其勢之所必至也天下不明於復讎之義則其君臣父子相賊殺習以為常而不之恠也孔子傷宗周之無主痛人道之将絶而作春秋其書天王之義嚴矣書其出入之地者示天王不可置中國於度外也書其有所求者明天王之不可失其柄也其書討賊之義嚴矣賊不討不書𦵏者明一國之無臣子也一人討賊而以衆書者示夫人之皆可得而討也天子既不能以保天下之民而一國各自有其民其君之有志於民而閔雨者必書無志於民而不閔雨者必書土功必書飢饉必書孔子之心未嘗不庶幾天下之民一日之獲瘳也是君道之大端而聖人望天下與来世者可謂深切著明矣臣恭惟皇帝陛下厲志復讎不肯即安於一隅是有大功於社稷也而天下之經生學士講先王之道者反不足以眀陛下之心陛下篤意恤民每遇水旱憂見顔色是有大徳於天下也而天下之才臣智士趨當世之務者又不足以眀陛下之義論恢復則曰脩徳待時論富強則曰節用愛人論治則曰正心論事則曰守法君以從諫務學為美臣以識心見性為賢論安言計動引聖人舉一世謂之正論而經生學士合為一辭以摩切陛下者也夫豈知安一隅之地則不足以承天命忘君父之讎則不足以立人道民窮兵疲而事不可已者不可以常理論消息盈虚而與時偕行者不可以常法拘為天下之正論而不足以眀天下之大義宜其取輕扵陛下也論恢復則曰精間諜結豪望論富强則曰廣召募括隐漏論治則曰立志論事則曰從權君以駕馭籠絡為明臣以奮勵驅馳為㝡察事見情自許豪傑舉一世謂之竒論而才臣智士合為一辭以撼動陛下者也夫豈知坐錢塘浮侈之隅以圖中原則非其地用東南習安之衆以行進取則非其人財止於府庫則不足以通天下之有無兵止於尺籍則不足以兼天下之勇怯為天下之竒論而無取於辦天下之大計此所以取疑於陛下者也三光五嶽之氣分而人才之髙者止於如此經生學士既揆之以大義而取輕才臣智士又權之以大計而取疑陛下始不知所仗而有獨運四海之意矣故左右親信之臣又得以窺意嚮而效忠欵陛下喜其頥指如意而士大夫亦喜其有言之易達也是以附㑹之風浸長而陛下之大權移矣尋常無過之人安然坐廟堂而奉使令陛下幸其易制無他而天下之人亦幸其茍安而無事也是以遷延之計遂行而陛下大有為之志乖矣陛下勵志復讎有大功於社稷篤意恤民有大徳於天下而卒不免籠絡小儒驅委庸人以遷延大有為之嵗月此臣之所以不勝忠憤而齋沐裁書擇今者丁已而獻之闕下願得望見顔色陳國家立國之本末而開大有為之略論天下形勢之消長而決大有為之機務合於藝祖皇帝經畫天下之本㫖然八日待命而未有聞焉夫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㒺與成厥功使天下之言者越月踰時而後得報在安平無事之時猶且不可今者當陛下大有為之際陳天下之大義獻天下之大計而八日不得命焉臣恐天下之豪傑得以測陛下之意向而雲合響應之勢不得而成矣陛下積財養兵志在復讎而不免與之通和以俟時固已不足以動天下之心矣故既和而聚財人反以為厲民既和而練兵人反以為動衆舉足造事皆足以致人之疑議者惟其不眀大義以示之而後大計不可得而立也茍又無意於臣之言則天下愈不知所向矣張浚始終任事竟無一功可論而天下之童兒婦女不謀同辭皆以為社稷之臣彼其誓不與敵俱生百敗而不折者誠有以合於天人之心也秦檜專權二十餘年東南賴以無事而天下之童兒婦女不謀同辭皆以為國之賊彼其忘君父之讎而置中國於度外者其違天人之心亦甚矣陛下将以辦天下之大計而大義未足以震動天下亦執事者之所當蚤正而預計也臣區區之心皆已具之前書惟陛下裁察
  亮又上書曰臣竊惟藝祖皇帝經畫天下之大略盖将上承周漢之治太宗皇帝一切律之於規矩準繩之内以立百五六十年太平之基至於今日而不思所以變而通之則維持之具窮矣舉江浙閩廣之士無慮十四五萬數蜀不與焉而齷齪拘攣日甚於一日選人之在銓者殆以萬計而僥倖之源未有窮已財用之入倍於承平之時而費於養兵者十之九兵不足用而民日以困非必道微俗薄而至此也盖本朝維持之具二百年之餘其勢固必至此藝祖皇帝固已逆知之矣使天下安平無事猶将望陛下變而通之而況版輿之地半入於金人國家之恥未雪臣子之痛未伸天錫陛下以非常之智勇而又啟陛下以北向復讎之志乃欲因今之勢而有為焉此所以十又七年之間聖慮愈勞而取效愈逺也羣臣既不足以望清光而草茅賤士不勝憂國之心私以為陛下春秋五十有二經天下之事變為己多閱天下之義理為己熟舉足造事必不傷國家之大體扣囊底之智猶足以辦此事若六十以往頋将望一日之安而亦何忍遺患於後人乎臣以為拘攣齷齪之中其勢當有卓然自奮於草茅而開悟聖聰者臣不自量其力之不足而竊有志焉是以具國家社稷之大計質之天地鬼神而獻之闕下陛下亦卓然㧞之羣言之中特命大臣察其所欲言之意臣𡚶意國家維持之具至今日而窮而藝祖皇帝經畫天下之大指猶可恃以長乆茍推原其意而變通之則恢復不足為矣然而變通之道有三有可以遷延數十年之䇿有可以為百五六十年之計有可以復開數百年之基事勢昭然而效驗殊絶非陛下聰明度越百代決不能一二以聴之臣不敢泄之大臣之前而大臣拱手稱㫖以問臣亦姑取其大體之可言者三事以荅之而草茅亦不自知其開口觸諱也其一曰二聖北狩之痛盖國家之大恥而天下之公憤也五十年之餘雖天下之氣銷鑠頽惰不復知讎恥之當念正在主上與二三大臣振作其義以泄其憤使人人如報私讎此春秋書衛人殺州吁之意也若祇與一二臣為密謀是以天下之公憤而私自為計恐不足以感動天人之心恢復之事亦恐茫然未知攸濟耳其二曰國家之規模使天下奉規矩準繩以從事羣臣救過之不給而何暇展布四體以求濟度外之功哉故其勢必至於委靡而不振五代之際兵財之柄倒持於下藝祖皇帝束之於上以定禍亂後世不原其意束之不已故郡縣空虚而本末倶弱今不變其勢而求恢復雖一旦得精兵數十萬得財數萬萬計而恢復之期愈逺就使敵人盡舉河南之地以還我亦恐不能守耳其三曰藝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而五代之亂不崇朝而定故本朝以儒立國而儒道之振獨優於前代今天下之士爛熟委靡誠可厭惡正在主上與二三大臣反其道以敎之作其氣以養之使臨事不至乏才随才皆足有用則立國之規模不至戾藝祖皇帝之本㫖而東西馳騁以定禍亂不必專在武臣也前漢以軍吏立國而用儒輒敗人事要之人各有家法未易輕動惟在變而通之耳天下大勢之所趨非人力之所能移也臣之所以為大臣論者其大畧如此而所謂數十年之策百五六十年之計數百年之基與夫恢復之形勢事大體重茍未決之聖心則不可泄之大臣之前也故止陳其大畧之可言者三事以荅之二三大臣已相頋駭然而臣亦皇恐而退踈逺草茅寧復有路以望清光乎馬周一時瑣瑣之才也太宗喜其為常何陳事召使面對未至之間使者連數軰趣之使有能為太宗開禮樂法度者其召之當不容喘矣陛下聰明邁越太宗而㧞臣於羣言混殽之中孤立以行一意卒不免泯黙而止其罪在臣之蹤跡不明有以誤陛下也臣本太學諸生自憂制以来退而讀書者六七年矣雖早夜以窮皇帝王伯之略而科舉之文不合於程度不止也去年一發其狂論於小試之間滿學之士口語紛然至騰謗以動朝路數月而未已而為之學官者迄今進退未有據也臣自是始棄學校而决歸耕之計矣旋復自念數年之間所學云何而陛下之心臣又獨知之茍徒恤一世之謗而不為陛下一陳國家社稷之大計将得罪於天地之神與藝祖皇帝在天之靈而不可觧是故昧於一来舊名已在學校之籍於法不得以上書言事使臣有一毫攫取爵禄之心以臣所習科舉之文更一二試而考官又平心以攷之則亦随例得之矣何忍假數百年社稷之大計以為一日之僥倖而徒以累陛下哉世固有卻萬鍾之禄而不受者亦有爭一錢以至於相殺者人情相去之逺何啻於十百千萬也而臣欲持空言以自明亦淺矣審察十日而不得自便之命臣将無以自見於山林之士徒以傷陛下招致天下豪傑之道臣今更待罪三日而後渡江誓将終老田畆以弭羣論以報陛下㧞臣言於衆中之恩故昧死拜書以辭於闕下臣闔門數十口去行都無四百里當席藁私室以聴雷霆之誅干冐天威罪當萬死
  亮又上書曰臣聞有非常之人然後可以建非常之功求非常之功而用常才出常計舉常事以應之者不待智者而後知其不濟也前史有言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古之英豪豈樂於驚世駭俗哉盖不有以新天下之耳目易斯民之志慮則吾之所求亦泛泛焉而已耳皇天全付予有家而半沒於敵人此君天下者之所當恥也春秋許九世復讎而再世則不問此為人後嗣者之所當憤也中國聖賢之所建置而悉淪於金人此英雄豪傑之所當同以為病也秦檜以和誤國二十餘年而天下之氣索然而無餘矣陛下慨然有削平宇内之志又二十餘年而天下之士始知所向其有功徳於宗廟社稷者非臣區區之所能誦說其萬一也髙宗皇帝春秋既髙陛下不欲大舉以驚動慈顔抑心俯首以致色養聖孝之盛書册之所未有也今者髙宗皇帝既已祔廟天下之英雄豪傑皆仰首以觀陛下之舉動陛下其忍使二十年間所以作天下之氣者一旦而復索然乎天下不可以坐取也兵不可以常勝也驅馳運動又非年髙徳尊者之所宜也東宫居曰監國行曰撫軍陛下近者以宅憂之故特命東宫以監國天下之論皆以為事有是非可否而父子之際至難言也東宫聰明睿智而四十之年不必試以事也故東宫不敢安而陛下亦知其難矣陛下何不於此時命東宫為撫軍大将軍嵗廵建業使之兼統諸司盡䕶諸将置長史司馬以專其勞而陛下於宅憂之餘運用人才均調天下以應無窮之變此肅宗所以命廣平王之故事也兵雖未出而聖意振動天下之英雄豪傑靡然知所向矣天下知所向則吾之馳驅運動亦有所憑藉矣臣請為陛下論天下之形勢而後知江南之不必憂和議之不必守敵人之不足畏而書生之論不足憑也臣聞吴會者晉人以為不可都而錢鏐據之以抗四鄰盖自毗陵而外不能有也其地南有浙江西有崇山峻嶺東北則有重湖沮洳而松江震澤横亙其前雖有戎馬百萬何所用之此錢鏐所恃以為安而國家六十年都之而無外憂者也獨海道可以徑達吳會而海道之險吴兒習舟楫者之所畏敵人能以輕師而徑至乎破人家國而止可用其輕師乎書生以為江南不易保者是真兒女子之論也臣嘗疑書冊不足憑故嘗一到京口建業登髙四望深識天地設險之意而古今之論為未盡也京口連岡三面而大江横陳岸傍極目千里其勢大略如虎之出穴而非若穴之藏虎也昔人以為京口酒可飲兵可用而北府之兵為天下雄盖其地勢當然而人善用之耳臣雖不到采石其地與京口股肱建業必有據險臨前之勢而非止於靳靳自守者也天豈使南方自限於一江之表而不使與中國通而為一哉江傍極目千里固将使謀夫勇士得以展布四體以與中國争衡者也韓世忠頓兵八萬於山陽如老羆之當道而淮東賴以安寢此守淮東之要法也天下有變則長驅而用之耳若一一欲塹而守之分兵而據之出竒設險如兔之䕶窟勢分力弱反以成戎馬長驅之勢耳是以二十年間紛紛獻策以勞聖慮而卒無一成雖成亦不足恃者不知所以用淮東之勢者也而書生便以為長淮不易守者是亦問道於盲之𩔖耳自晉之永嘉以迄于隋之開皇其在南則定建業為都更六姓而天下分裂者三百餘年南師之謀北者不知其幾北師之謀南者盖亦甚有數而南北通和之時則絶無而僅有未聞有如今日之岌岌然以北方為可畏以南方為可憂一日不和則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謀夕也罪在於書生之不識形勢併與夫逆順曲直而忘之耳髙宗皇帝於敵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報之則死必有望於子孫何忍以升遐之哀告諸仇哉遺留報謝三使繼遣金帛寳貨千兩連發而敵人僅以一使如臨小邦聞諸道路哀祭之辭寂寥簡慢義士仁人痛切心骨豈以陛下之聖明智勇而能忍之乎意者執事之臣憂畏萬端有以誤陛下也南方之紅女積尺寸之功於機杼𡻕以輸敵人固已不勝其痛矣金寳之出於山澤者有限而輸諸敵人者無窮十數年後豈不遂就盡哉陛下何不翻然思首足之倒置尋即位之初心大泄而一用之以與天下更始乎未聞以數千里之地而畏人者也劉淵石勒石虎苻堅皆逺裔之雄曽不能以終其世而阿固達之興於金近八十年中原塗炭又六十年矣上下衰敝之漸具在眼中而方畏其為南方之患豈不誤哉陛下儻以大義為當正撫軍之言為可行則當先經理建業而後使臨之今之建業非昔之建業也臣嘗登石頭鍾阜而望今城直在沙觜之傍耳鍾阜之支隴隐隐而下今行宫據其平處以臨城市城之前則逼山而斗絶焉此必後世之讀山經而相宅者之所定江南李氏之所為非有據髙臨下以乗王氣而用之之意也本朝以至仁平天下不恃險以為固而與天下共守之故因而不廢耳臣嘗問之鍾阜之僧亦能言䑓城在鍾阜之側大司馬門適當在今馬軍新營之傍耳其地據髙臨下東環平岡以為固西城石頭以為重帶𤣥武湖以為險擁秦淮清溪以為阻是以王氣可乗而運動如意若如今城則費侯景數日之力耳曹彬之登長干烏珠之上雨花䑓皆俯瞰城市雖一飛鳥不能逃也臣又嘗問之守臣以為今城不必改作若上有北方之志則此直寄路焉耳臣疑其言雖大而實未切也據其地而命将出師以謀中國不使之乗王氣而有為雖省目前經營之勞烏知其異日不乗得而復失哉縱今嵗未為北舉之謀而為經理建康之計以震動天下而與敵絶陛下即位之初志亦庶幾於少伸矣第非常之事非可以常人謀也陛下即位之初喜怒哀樂是非好惡皦然如日月之在天雷動風行天下方如草之偃惟其或失之太快故書生得拘文執法以議其後而其真有志者私自奮勵以求稱聖意之所在則陛下或未之知也陛下見天下之士皆不足以望清光而書生拘文執法之說往往有驗而聖意亦少衰矣故大事必集議除授必資格才者以跅弛而棄不才以平穏而用正言以迂濶而廢巽言以軟美而入竒論指為横議庸論謂有典則陛下以雄心英略委曲上下於其間機會在前而不敢為翻然之喜𨼆忍事讎而不敢奮赫斯之怒朝得一才士而暮以當路不便而逐心知為庸人而外以人言不至而留泯其喜怒哀樂雜其是非好惡而用依違以為仁戒喻以為義牢籠以為禮關防以為智陛下聰明自天英武盖世而何事出此哉天下非有豪猾不可制之姦敵人非有方興未艾之勢而何必用此哉夫喜怒哀樂愛惡人主之所以鼓動天下而用之之具也而皇極之所謂無作者不使加私意於其間耳豈欲如老莊所謂槁木死灰與天下為嬰兒而後為至治之極哉陛下二十七年之間遵養時晦示天下以樂其有親而天下歸其孝行三年之䘮一成不變示天下以哀而從禮而天下服其義陛下以一身之哀樂而鼓天下以從之其驗如影響矣乙巳丙午之間敵人非無變故而陛下不獨不形諸喜而亦不泄諸機宻之臣近者非常之變敵人略於奉慰而陛下不獨不形諸怒而亦不宻其簡慢之文陛下不以喜示天下而天下惡知機會之可乗陛下不以怒示天下而天下惡知讎敵之不可安棄其喜怒以動天下之機而欲事功之自成是閉目而欲行也小臣之得對陛下有卓然知其才者外臣之奉公陛下有𨼆然念其忠者而已用者旋去既去者無路以自進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愛也大臣之弄權陛下既知其有塞路者議臣之多私陛下既知其有㒺我者而去之惟恐傷其意發之惟恐其悵恨而不滿是陛下不得而示天下以惡也陛下翻然思即位之初心豈知其今日至此乎臣猶為陛下悵念於既往而天生英雄豈使其終老於不濟乎長江大河一㵼千里茍得非常之人以共之則電掃六合非難致之事也本朝以儒道治天下以格律守天下而天下之人知經義之為常程科舉之為正路法不得自議其私人不得自用其智而二百年之太平由此其出也至於艱難變故之際書生之智知議論之當正而不知事功之為何物知節義之當守而不知形勢之為何用宛轉於文法之中而無一人能自㧞者陛下雖欲得非常之人以共斯世而天下其誰肯信乎臣於戊戌之春正月丁巳嘗極論宗廟社稷大計陛下亦慨然有感於其言而卒不得一望清光以布露其區區之誠非廷臣之盡皆見惡亦其勢然耳臣今者非以其言之小驗而再冒萬死以自陳實以宗廟社稷之大計不得不決於斯時也陛下用其喜怒哀樂愛惡之權以鼓動天下使如臣者得借方寸之地以終前書之所言而附寸名於竹帛之間不使鄧禹笑人寂寂而陛下得以發其雄心英畧以與四海才臣智士共之天生英雄殆不偶然而帝王自有真非區區小智所可附會也干冒天威罪當萬死


  厯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二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三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孝宗時張浚論和戰利害䟽曰臣今月二十五日恭被御筆處分臣已即日具奏去訖臣雖愚陋中有所懷敢不盡言伏惟聖慈俯賜矜察今之議者孰不以戰守為說其次則就遵舊轍重講前好以臣觀之戰守之說是也然而争城争地罪不容誅城髙池深兵甲堅利委而棄之地利不如人和則是戰守之中尚有可得而論者焉臣竊以為戰守之道本以廟勝君天下者誠能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用之戰則克守則固理有決然者矣如是而後可以言戰守仰惟陛下以神聖恭儉之資受太上委任之重即位以來孜孜治道然而徳政未洽于人心宿弊未革於天下揆以廟勝猶有可疑臣愚𩓑陛下發乾剛奮獨斷於旬月之間大布詔㫖一新内治盡循太祖太宗之治使南北之人知有大治於後人心既孚兵氣必振臣衰暮之景精力有限理當退閒以全晩節豈肯分毫更有覬念獨以事機迫切治亂安危㫁在今嵗臣若尚懐頋畏他日身名具䘮辱國辱家悔之無及伏𩓑陛下深軫宸慮早定至計事或二三終恐無成臣愚干冒聖聦俯伏俟罪
  起居郎胡銓上䟽曰右臣准樞宻院劄子十一月十四日三省樞宻院同奉聖㫖令於後省限一日集議當與不當議和合與不合遣使禮數之後先土疆之取與條具聞奏仍令各舉所知以備小使者臣竊惟國家自紹興初與金人講和竭民膏血而不卹忘國大讎而不報上下偷生茍安嵗月以為盟好可恃蕩然決去藩維之守一旦完顔亮變生肘腋宗廟社稷幾不血食天下寒心陛下即位以來乾剛獨㫁奮然圗任張浚及二三大臣力謀恢復符離之師兵不血刃而故疆復得使李顯忠盡忠於國不貪小利以成大舉之功則中原響應勢若破竹恢復之期可指以俟矣雖然功雖不成事雖不立自京都播遷之後垂四十年未有如符離之舉也敵人縁此震慴知陛下有大有為之志知廟謀有出不意之竒知邉鄙有折衝敵愾之人知䑓諫有眀目張膽之臣知朝廷有面折廷諍之士以為中國有人遂有乞和之意兵法曰無故而求和者謀也敵人詭計端在於此昨來京都失守本於大臣耿南仲主和二聖刼遷本於宰相何㮚主和維揚失守本於宰相汪黄主和完顔亮之變本於權臣主和自汴京板蕩以來四十年間敵人用鋭師勁卒長驅入國何嘗不以和哉暴蔑我二聖汙衊我兩宫殘毁我宗廟陵夷我社稷發掘我陵寝皇天后土實聞此言今欲與不戴天之讎講信脩睦三綱五常掃地盡矣就令和好可成金人可信決不叛盟孝子順孫寜忍為之況萬萬無可信之理前車覆後車戒陛下若不深思逺慮力脩政事力脩守備力任将相力圗恢復而苟目前之安臣恐後車又将覆也議者乃曰姑與之和而隂為之備外雖和而内不忘戰此向來權臣誤國之言陛下聞之熟矣嗚呼燕安酖毒不可懷也一溺於和則上下偷安将士觧體終身不能自振尚又安能戰乎其為酖毒多矣可勝寒心冒犯天威臣無任戰懼之至
  銓又進故事曰冒頓既立時東胡強使使謂冒頓曰欲得頭曼時號千里馬冒頓問羣臣皆曰此匈奴寳馬也勿予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馬乎遂與之頃之東胡以為冒頓畏之使使謂冒頓曰欲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復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迺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與東胡東胡王愈驕西侵與匈奴中間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邉為甌脫甌脫境上𠉀望之處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不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羣臣或曰此棄地予之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人諸言與者皆斬之
  臣謹案春秋以地為重凡書取地皆惡之也成二年取汶陽田則齊以戰敗而賂我宣元年齊人取濟西田則我以不義而賂齊夫齊以戰敗而賂我非我取之也而必書取専惡我也我以不義而賂齊非齊取之也而必書取專惡齊也取汶陽田雖專惡我然齊亦與有罪焉何者為人子孫不能守先祖之土地而輕以與人得無罪乎取濟西田雖專惡齊然我亦與有罪焉何者為人子孫不能守先祖之土地而輕以與人得無罪乎夫春秋書法重地如此以為萬世守國者之戒也嗚呼冒頓夷狄也且能知地者國之本而不以與人可謂深得春秋重地之㫖矣可不鑑哉
  銓為敷文閣直學士乞規恢逺圗䟽曰臣頃坐異議竄斥嶺海者垂三十年自謂老於窮荒絶域不復齒搢紳之列豈意天假之年陛下登大位首賜收召臣獲保首領盡室生還復見天日之清明平昔區區之私欝結而不得伸者𩓑畢之於旒扆之前指天誓心有死無貳故兩叅華禁首尾九年毎一賜對臣未嘗不洗髓滌慮極其精誠期有以感動天聽誠以今日國讎未報陵寝未歸故疆未復臣所以夙夜痛心誓不與敵人共天者也伏惟皇帝陛下天錫勇智退託以不能惟兼聽是務毎聞臣言曲賜優容稱其直諒臣摩厲此心日復一日不知老之将至迫於七十致仕之禮懇祈再三陛下委曲保全又復寵以延閣之美臣雖碎身粉骨不足以報天地父母之恩輒敢極竭愚衷少裨國論之萬一伏望陛下體堯蹈舜轔禹轢湯規恢逺圗委任賢哲植正黜邪理財訓兵濟師練将逮鰥卹孤然後布告中外大明君臣父子之義必報國讎必歸陵寝必復故疆混一區夏以副太上付託之重臣雖在畎畆死無所憾臣既陛辭即出脩門無復再瞻日表臣不勝惓惓愛君憂國之誠楊萬里上䟽曰臣聞有天下之憂有君子之憂天下之憂憂其君之不為也君有為矣天下之喜而君子之憂也盖不為之君其心遲天下之所不快有為之君其志銳天下之所甚喜雖然喜者憂之所由寓也銳者遲之所由伏也夫何故銳則速不以速而成則以速而折天下之事有百全之成而無一折者乎求其成則必有以忍其折不忍其折則無務於速也速而折折而不忍則銳安得不變而為遲哉一朝之有為必至於終身而不為是故君子見其初而憂其終古之君子得有為之君而輔之以求立天下之大功則必有以飬其君之志而古之君子亦必有以自飬其志詳其發而重其舉非詳其發也恐發之踈則一發足以廢百發非重其舉也恐舉之輕則一舉足以廢萬舉君臣之間其立也堅而其謀也老夫是以有成老則不欲速堅則雖可折而不可沮勝而不勇敗而不怯得而不喜失而不挫優㳺容與以待天下之隙而徐制其要領盖昔者晋文之圗覇也二年而欲用其民子犯曰民未知義民知義矣又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民知信矣又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禮盖文公之志踊躍奮迅而欲有為者一也而子犯三遏之越王之報吳也四年而召范蠡問曰伐吳可乎曰未可也又一年又問曰伐吳可乎又曰未可也又一年又問焉又一年又問焉則皆曰未可也盖越王之志踊躍奮迅而欲有為者四也而范蠡四拒之夫二臣者舉其君踊躍奮迅之氣而納之於抑欝憤悶之地使朝夕咨嗟求逞而不得逞則無乃過乎葢二臣者深知所以養其君之志懼其速而折折而沮也及其國力已強兵氣已振事機之來而不可失勝形之見而不可禦則破楚滅吳了此事不終朝爾唐之德宗其志有一日不在於平藩鎮者乎然不勝其憤銳於遣三将而一伐一伐而生朱泚之變也則不敢言及於藩鎮者終其身求節度則與節度求宰相則與宰相故藩鎮之禍始於肅宗而成於徳宗至於亡唐藩鎮亡之也徳宗豈真成藩鎮之禍者哉速而折也折而沮也使徳宗而不速則不折折而不沮則豈不猶可為也何遽至於晩年之姑息哉文宗之志有一日不在於誅宦官者乎然不勝其憤銳於任訓注而一決一決而生甘露之禍也則不敢言及於宦官者終其身專制則聽其專制詆辱則甘其詆辱故宦官之禍始於明皇而成於文宗至於亡唐宦官亡之也文宗豈真成宦官之禍者哉速而折也折而沮也使文宗而不速則不折折而不沮則豈不猶可為也何遽至於飲恨而沒哉二君之志本以求天下之大功而反以得天下之大禍則不飬其志之患也頃者新天子即位之初春秋鼎盛聖武天挺超然有必報不共戴天之心剋復神州之志天下仰目而望庶乎中興之有日也然親征之詔朝下而和議之詔夕出元戎之幕方開而信使之軺已駕紛紛擾擾以至於今而國論卒歸於和此其病安在哉盖兆今日之和者符離之役也事不極則反不生勢不激則變不形暄甚則雨冬窮則春理固然也戰豈與和期哉和者戰之變也非求變也激而不得不變也且是役也天子之志固在於取中原也抑嘗熟䇿之詳議之耶議之不詳也䇿之不熟也得城而不能有也成功而不能善後也是故前日之勇一變而為怯前日之銳一變而為鈍安得而不歸於和哉當其師之出也臣固知有今日之和也何則天子即位之初雖以堯舜為之亦不能以一日而洽威徳於天下也威徳未有以洽乎天下而欲一舉以求非常之功是非有成心也有倖心爾成乎心猶未必成乎外也心則倖矣獨能成乎外耶今日之事臣所大懼者懼天子之志沮於一折而敵人有以窺吾之沮而天下之禍所從生也唐之二君盖可鑒矣人有未富而先急於作大屋者屋未成而家已貧則他日一墻之頽一籬之缺而不敢議於補葺夫一墻易補也一籬易葺也其費與屋大不同也勇於屋之大而怯於藩墻之細則其志之沮也臣嘗讀蜀志至於劉昭烈三見諸葛亮之事則為之太息盖昭烈以漢之裔欲誅曹操以復漢室此昭烈之雅志也然得徐州則失徐州得豫州則失豫州敗於吕布又敗於曹操奔走狼狽於荆楚之間而無所於歸宜其憊而不復自振也而其見亮曰孤不度徳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嗟乎昭烈者是時已老矣衰敗屢折而志猶未已此亮之所以樂於委身而願効其謀者也彼其徒手而成鼎峙之業其以此哉今天子以天下之半帶甲百萬表裏江淮安坐而指揮天下之豪傑以圗恢復祖宗之業而澡靖康之耻進則成混一之功守則成南北之勢何至於以一小折自沮而汲汲以議和哉臣願天子堅昭烈之志而毋以唐之二君自處則中興之功天下未絶望也萬里又論國勢曰臣聞善立國者以人成天而不以天敗人盖國之所以廢興短長者天也而所以使其廢興短長者非天也人也惟人為能成天惟天亦能敗人非天之敗人也人實恃天以自敗而天亦不能如之何也且夫國於天地有與立焉古之國盖有至弱而存有至強而亡者盖有一再傳十餘年而遂滅有三四十世七八百年而不絶者夫強者宜其不可亡一再傳者皆艱難創業之君宜其不可滅而乃至於滅亡何也弱者宜其朝不及夕傳世至於二三十君之後大抵不驕則怠宜其無以自立而乃至於長存又何也求之而無其形究之而無其端故曰天也國一國也有昨廢而今興有既亡而復存君一君也有朝弱而暮強有前衰而後盛夫豈不以人乎哉故夫善養身者能延既絶之年善謀國者能延既衰之祚人之所至天亦至焉故曰人也自堯舜禹湯文武之為國計與孔子孟子之徒為世主言者大抵言人多於天而言天寡於人則憂夫有國者之以天敗人也臣𥨸觀天眷我國家已徃之驗以卜方來之祚則知商周歴年之數未足為國家喻也臣盖喜而憂之喜者天也而所憂者人也方敵人為靖康之役彼謂天下無復國家有也而民心依依戴其舊君我是以有南京之立方敵人為維揚之役彼謂深入窮侵之計不淺也而風潮効靈一隔千里我是以有海道之安方金亮為江上之役彼謂投鞭於江可以利渉也而千艘一炬敵人遂敗我是以有江海之㨗則天之維持全安我國家者屢危而屢不危愈揺而愈不拔其眷何如也則國家子孫萬世帝王之業了了在人目中矣雖然天之所以為天者盡矣而人之所以為人者果盡也耶臣不得而知也果不盡耶臣不得而知也臣獨怪夫赤白嚢一至則廟堂騷然而失措某所未有備某所未有兵募市人招武勇以為臨時應卒之計講觧之議一許則君臣欣然而相慶罷戎幕散舟師徹邉防息憂顧以享安逸無為之樂既君臣欣然矣而邉塵又動也則騷然之色復見既廟堂騷然矣而和議又集也則欣然之心復生此何為者耶千金之家不幸而大盜為之鄰前有父兄不共戴天之讐而後盡盜吾千金之産之意彼大盜者日夕聚惡少治兵刃伺間隙以圗我而未有以乗也則陽謂我曰吾與若為好也所謂千金之主人者将遂毁藩墻投梃刃晏然盤樂飲酒而不為之慮乎抑将外姑與之好而隂益為之備也嗟乎千金之子能不忘於盜而為天下國家者不能不忘於敵天下之憂復有大於此者乎則所謂以人成天而不以天敗人者臣所不敢知也盖臣聞之古之敵國對壘而未有息肩之期者其處之大略有四一曰謀二曰備三曰應四曰堕何謂謀書不甘食夜不安寢君臣日夜蹙頞相顧以敵讎未滅為大憂以天下未一為大耻以宗廟社稷未有萬世不可亡之實為大懼收召豪傑選馬勵兵深謀宻計期於必取所謂卧榻之側豈容有鼻息雷鳴者太祖皇帝所以建一統之大業也何謂備謀人而羽翼未成也機會未至也釁隙未生也則遂不謀人也耶我不彼謀彼必我謀是故防之也豫而備之也周脩政刑求人才深溝髙壘積粟治兵恐懼儆戒常若一日而敵三至也夫是以屹然有不可犯之堅動則可以制人静則可以不制於人為客則可以百全為主則可以萬全矣孫仲謀之所以走曹操也何謂應欲為謀人而不能舉欲為備人而不能勞政事紀綱守其常兵甲士馬因其舊其國不至於大治而亦不至於大亂敵不至則不慮其至敵至則徐應其至夫不慮其至而徐應其至者非有萬全之素也盡於一決以幸一勝爾故其勝也幸也非計也宋文帝之所以支佛狸也何謂墮既不能謀又不能備既不能備又不能應茍於安而不知危伏於其中媮於樂而不知憂寓於其間狎於敵人之詐而不悟墮於敵人之計而不疑至於覆亡其國則曰天也吳之所以誤於越也謀人者其國興備人者其國安應人者其國僅存而堕於人者其國必亡有國者可不深懼而謹擇於此四者乎臣竊觀朝廷今日之大計而深所未喻也謀耶備耶應耶堕耶盖亦不出於應而已矣敵至而能應愈於不能應非不可也而未善也何則餒而始學稼渇而始浚井得為善理家者乎且平居不為萬全之䇿而緩急乃幸於一勝之功可以勝也而不可以必勝也可以幸也而不可以數幸也臣懼朝廷今與敵人講觧之後輕信其情而不防其詐也歴下之兵一觧而淮隂之師至鴻溝之境一分而垓下之禍作此徃事明也臣願朝廷深為之備以待不測之警而後立國之大計臣得次第而歴陳之其二曰臣聞聖人不幸而當天下分裂之際者有所謂萬世之業有所謂數百年之業國無兩存無兩亡非有北無南則有南無北爾有能舉天下之二而一之此萬世之業也畫地以相俟據險以相拒攻則不足守則有餘此數百年之業也今聖天子既懲於一舉而折則萬世之業其成未有形而其發未有𠉀也而數百年之業亦獨擾擾而未求所定岌岌而未見所立則亦可謂不能也已非不能也能而不為也非不為也為而不果也果則為為則能矣昔司馬晉内有王敦蘇峻之亂外有劉石之敵晉宜不能乎晉也而無病乎江左十葉之基劉宋之初譙縱梗蜀盧循逼都下而姚氏慕容氏拓跋氏沸中原宋宜不能乎宋也而無害乎南朝數百年之祚晉宋之君何人哉使朝廷當此時将不為國乎雖然此猶有天下之半也至於七十里而興商百里而造周湯文何人哉朝廷當此時将不為國乎雖然此猶有土也至於漢髙帝一劒之外無餘物光武一牛之外無餘資而以創業以中興二君何人哉朝廷當此時又将不為國乎嗟乎以髙光為之能以無國為有國也以湯文為之能以一國為天下也以晉宋為之能以危國為安國也然則天下豈有不可為之國哉亦存乎其人如何爾今也内無敦峻譙盧之猖獗外無劉石之英雄而獨當一未亡之金人而又以全楚為家吳越為宫此楚荘吳闔閭子胥種蠡之所以强覇用武之國也西控全蜀南擁荆㐮北據長淮此髙帝先主孫仲謀楊行宻之所以興起之根本也鉅海限其東而三江五湖繚其南北此古之六朝所恃以為不拔而不可兼得者也引巴蜀之饒漕江淮之粟市西戎之馬而號召荆楚竒材劒客之精銳此漢唐之所仰以為資者也奄是數者而有之而日夕惴焉不能以自存常若敵人之制其命是挾千金而憂貧有孟賁之力而憂弱者也故曰非不能也能而不為也非不為也為而不果也使聖天子一日㫁自一心不惑羣議卓然挈吾國而大有所建立則萬世之業為之有餘也而况數百年之業哉獨患乎因循頽堕忘其我之所可惜而徹其敵之所可忌者而已矣盖吾之所可惜而吾不惜則凡所可惜者無所徃而惜無所徃而惜者亡之所從開也彼之有所忌而吾不示之以其所忌則凡所可忌者無所徃而忌無所徃而忌者寇之所從召也昔者秦之滅六國非秦能滅六國也六國實自滅也不思乆長之計而苟一日之安争先割地以求和於秦地朝割而兵夕至盖六國之君臣其初以為尺寸之地不足惜也不知夫國之亡乃自不惜尺寸始非尺寸之地能亡國也尺寸之不惜則不至於亡國則不止頃者敵人求唐鄧則與唐鄧求海泗則與海泗此何為者耶人有禦寇而不禦之垣之外乃毁垣以納之曰吾将拒之户是得為善禦宼者乎夫室以户存户以垣存也垣毁是無户也室其得存乎蜀失漢中而劉禪降唐獻淮南而李景蹙朝廷獨不見之耶此臣所謂患乎忘其我之所可惜者也漢髙帝之西入關也兵之所至迎刃而觧如此其銳也以仁義之師乗暴秦之亡如此其易也以髙帝自将而子房為之謀如此其全也而不敢越宛擊秦非宛之能重秦也能病漢也盖宛者漢之後顧之病也宛一下則漢何病焉使秦人先得漢之所忌遣一将固守而不下則秦未易以歲月入也異時朝廷舉長淮數千里而視之如隙地不葺一壘不置一卒使寇之去來如入無人之境此何為者耶議者猶曰是時敵之創痍未盡瘳而勢力未全盛也而今者狠然有窺吾淮甸南下牧馬之意朝廷儻復如前日置淮於度外則天下之大禍至矣虎之所以不可捕者穹崖深林入者澟然而又羆游乎其前豹伏乎其左此人之所以甚忌也使羆與豹皆去而虎立於途人孰不操戈以制之哉臧質壁盱眙而佛狸亟還劉仁瞻堅守夀春而周師未得志朝廷獨不見之耶此臣所謂患乎徹其敵之所可忌也大抵敵人之求可以與可以無與天下之地可以無守可以守可以與者貨也可以無與者地也可以無守者已失之地也可以守者未失之地也可以無與而與焉可以守而不守焉今之大患不在此耶盖海陵嘗求漢淮之地矣而光堯不與之地而與之戰臣願朝廷以光堯之塞海陵而塞敵之貪如蜀如荆㐮如武昌如沿江朝廷固嘗嚴守備矣臣願今日以待沿江之工而待淮凡淮之要害之地敵之所必攻者巨鎮如廬夀廣陵者則各擇一大将委以一面而付之重兵至於其它州郡則多其壁壘而葺其城池城池堅則可攻而不可下壁壘多則寇有牽而不敢越有大将重兵以居要則沿淮之州有所恃而無所懼兵法所謂常山之蛇者此也盖固國者以江而不以淮固江者以淮而不以江而今之說者或曰淮不可守而江可恃嗟乎不恃江者江可恃也恃江則江不可恃矣昔者陳後主盡召江北之諸将以朝正而韓擒虎賀若弼掩其虚以至江上陳之君臣猶曰天塹必無可濟之理且引周齊之兵五來皆敗以待隋言未既隋師濟矣甚矣夫江之誤南國也非江誤人之國也恃之者誤之也宫之竒曰虢虞之表也脣亡則齒寒江者淮之虞也淮者江之虢也朝廷其勿恃江而恃淮勿恃淮而備淮則數百年之業可得而議矣不然臣恐未可以一朝居也或者又曰守淮善矣其如淮地之空曠何若夫江者紀渉所謂備之不過數處直差易爾是不然有淮而後江者吾之江也無淮則江者非獨吾之江也亦敵之江也全而有之猶恐失之而況分之哉且吾之有淮以為空曠也使吾不有而敵有之彼以為空曠耶彼将居而耕耕而守守而伺則吾之一喘而彼聞一動而彼見人惟有所不可測而後不可圗引寇以自逼而日夕與之相目於一水之間則國尚何可為而敵尚何可備哉故夫江者誤人之國而紀渉之論又誤人之江者也且吳人者欲淮而不得也非得淮而不欲也吾則有吳人之所無而又可棄吾之所有耶臣是以流涕而極言至此其三曰臣聞有為者必為其全何謂全不福其福不利其利是謂全夫為國者何嚮非福何擇非利而曰不福其福不利其利何也非不福其福也不福其禍中之福也非不利其利也不利其害中之利也夫何故貴乎福者貴其福而無禍貴乎利者貴其利而無害曰福焉而禍之所寄曰利焉而害之所藏是無福賢於福而不利賢於利也故曰有為者必為其全不福其福不利其利是謂全今夫徑寸之珠潛於驪龍之頷而襲於萬仞之淵人将語我曰珠可得也其信者智乎其不信者智乎宜若信之者之智也殊不知身與珠孰重陸與淵孰安捐吾身而珠可得猶不為也況身可捐而珠不可得耶今士大夫孰不曰中原吾之舊物可取而不可棄雖然意則忠矣言則快矣而為國計則未也䇿今者不以今而以古料後者不以後而以今古者今之鏡也今者後之柢也盍觀之東晉乎盖嘗有幽并矣至王浚劉琨亡而幽并亦亡又嘗有河南矣至祖逖亡而河南亦亡非數子之死而始亡幽并河南也數子之未死而幽并河南已亡矣盖其存者名也其亡者實也盍觀之劉宋乎盖嘗得關中矣至髙祖還而失關中又嘗得淮北矣至明帝北討之敗而失淮北非髙祖之還明帝之敗而始失關中淮北也髙祖之未還明帝之未敗而關中淮北已失矣盖其得者名也其失者實也聞之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何則功視時為成毁時視天為盈虗天之所至時亦至焉時之所至功亦至焉未聞時先天而得功先時而就者也是故天與時相遭則以百敗之漢髙帝取百勝之項羽天與時相違則以劉葛之雄傑熟視孱弱之曹丕靖康之初金人之北歸也河北嘗為吾有矣紹興之間金人割地見還也河南長安嘗為吾有矣金亮之敗也海泗唐鄧又嘗為吾有矣隆興之舉也符離又嘗為吾有矣有則有矣而卒不有焉何也時也非時也天也然則古之舉亦足以為今之懲今之事亦足以為後之規矣是故為今之計和不如戰戰不如守和則懈戰則力故曰和不如戰戰則殆守則全故曰戰不如守昔吳大帝時諸将各欲立功多陳便宜帝以問顧雍雍曰兵法戒於小利此等欲邀功名非為國也茍不足以損敵所不宜聽蜀将姜維每欲大舉伐魏費禕曰吾等不如諸葛丞相丞相猶不能定中原不如保國治民無決成敗於一舉嗟乎吳其以雍為懦而蜀其以維為壮矣雖然未見其害雍信懦而維信壮也及諸葛恪以輕動無功而民怨姜維屢出黷武而國亡則顧雍費禕之言猶信噫宋徳當天卜世萬億天不佑敵亡不及夕不待智者而後喻也然日有中昃月有盈缺天之道也而況國乎天之於我國家盖必有時矣可以俟不可以躁盖聖人之於時所不能者二曰去曰來所能者二曰待曰乗臣願朝廷盡人事以周其待待其來而決其乗不以小利而輕試吾之大技不以小鈍而中怠吾之大計則中興之全功不在今日在何日耶燕嘗欲圗苻堅慕容農曰取果於未熟與自落不過旬日然其難易美惡相去逺矣金人之強不過苻堅其君臣萬萬不及堅朝廷盍少待哉
  參知政事史浩奏曰臣聞古之得天下者皆由小以致大若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是也湯之一征天下始信故東征西怨南征北怨怨者徯其來而不至也是故師至其國若時雨降非謂使四方之民先歸湯之國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者有其心也是故至武王時始因商之旅其會如林非謂使天下之民先歸文王之國也若使民先歸其國則七十里之亳百里之豐何以容東西南北之人而所謂亳與豐之地方且疲於贍飬日益窮蹙又何暇脩文徳以格逺人之心耶今陛下北有勁敵日為姦謀以撓我日縱流民以困我沿邉守臣由之不知方且日以招徠為事自去冬用兵以來歸正之官已滿五百皆髙官大爵動欲添差見闕歸正之民不知其數皆竭民膏血唯恐廩之不至數年之後國家之蓄積竭於此役東南之士夫乆不得調東南之農民身口之奉不得自用安保其不起為盜賊而求衣食之資乎不於此時有以救之駸駸不已布滿東南蠶食既多國用益乏已來者不獲優恤必有悔心方來者待之愈薄必有怨心夫剥膚椎髄以奉之意者望其知恩而欲其為我用也若使怨悔之心生終亦何所濟此為國逺慮者莫不寒心也今說者必曰不如是不足以繫中原人心夫内脩政事教化既明風俗既厚百姓家給而人足使彼之士民願立於朝願為之氓而不可得然後一旦興師恢復土宇皆為王臣則其心乃大恱如湯之后來其蘇武王之一怒而安也若吾之政化未施財力先屈國尚未可保安能繫中原之心乎凡為此論者皆慕古人之虚名失當今之實利者也臣願陛下宻敕沿邉守臣其有襁負而至者諭之以乆逺之計曰國家議戰與和皆為汝輩乆此陥沒欲圗拯濟若為戰計則他日得我故地汝皆吾民又何必捨墳墓棄親戚而來若為和計朝廷亦豈遂忘汝等宜各安本土以俟議定則彼必感我恤之之意深念之之心切将無所歸怨而敵聞之亦必知我國有人矣於是葺藩籬保形勢寛民力以固邦本募勇士以益軍籍政脩而教興國富而兵強機會之來豈有窮已一舉而得中原大開明堂受朝賀此成湯文王已試之明效也夫未至此時而先為計以自蹙此敵之願後雖噬臍其無及矣利害得失之機較然可見陛下不可不深察也儻未以臣言為然欲望聖慈㫁自宸衷上取太上之訓下盡近臣之議以歸至當然後定其規撫使沿邉守臣有所遵守
  浩又上奏曰臣聞棄實而務名捨近而謀逺見利而忘害此三者天下之大𡚁古今之至戒也臣比者極論招納歸正人之非雖荷聖慈已賜開納尚慮議者或有異同臣請得申言其詳夫自淮泗之北燕趙以南幅貟萬里皆我故疆若使朝廷根本已立人材已衆功無僭賞罪無佚罰兵強國富事力有餘以陛下英武之資乗中原愛戴之心一舉而取之宅中圗大以復舊物則天下之議孰敢以為非今既未能乃區區然招集逋逃之人以為繫中原之心此臣所謂棄實而務名一𡚁也自去嵗金人南下之後兩淮蕩然驅虜殺戮不可勝計井堙木刋積骸如山慟哭之聲至今未已調度日繁江左重困屯戍雖遣藩籬未固此皆當如飢渇如焚溺日夜圗之者今未見大有措畫而廟堂之上率常以太半日力整會歸正人某人乞官某人援例以廟堂猶如此則宣撫司沿邉諸軍帥司州郡又可知矣此臣所謂捨近而謀逺二𡚁也北人初來扶老攜㓜莫不皆言去虎狼歸父母嗚噫流涕以手加額不知者觀之真若可喜然此輩小人何常之有廪給禄賞少不厭其無涯之心則怨詈並作未必不刺取國事歸報敵境況又其間徃徃有夲心為間探而來者此臣所謂見利而忘害三𡚁也以此三說反覆究繹招納利害可以立決加之敵情難測譎詐萬端今北人將片紙來者即與官僧道雖無度牒但持戒牒來者即與度牒若敵人設計多作偽告偽牒源源而來上則竭國力以禄養歸正官下則隂壊度牒之法我尚為有謀也哉且中國士大夫雖身登科第家世公侯一有去失坐廢終身而歸正官則一切不問是仕於敵人者何其幸而仕於天朝者何其不幸耶中國士民欲為僧道者由買度牒以至書填受戒非四五百千不可而歸正僧道則一切不問是生於敵界者何其幸而生於王土者何其不幸耶臣惓惓之實欲望陛下棄名取實以集大勲先近後逺以安邉鄙見利思害以杜亂萌異同之論一以理決之昔吐蕃欲取唐維州隂遣婦人嫁守閽者生子長大守閽而吐蕃入寇遂開闗納之宣和中郭藥師入朝請擊鞠牟陀岡乃黙視可作營壘之地其後金人大入果集于此則招納之事豈可忽哉豈可忽哉伏惟留神采擇
  川陜宣諭使虞允文上言曰臣以孤逺之蹤曲䝉陛下親擢聖恩不一實為非常之遇但以才力凡微未有豪髪報効媿懼并心敢因使令輒以今日不可失之機仰干四聦之聽伏惟陛下聖智黙運成筭不遺規模之逺固已素定用敢冒昧禆萬分一臣既聞敵中之亂敵兵在中原者不多實天相陛下恢復之時而形勢便利莫如陜西盖得兵得馬得糧可以壮國威可以足軍餉欲守則有險可恃欲戰則有資可憑自古進取天下固有次序而莫先於此臣嘗所憂者大將相與因循無一肯出力為國家任責兩日來吳拱出示吳璘三書謹録進呈臣觀其書意知敵為甚怯知其兵為可用知民心為已歸知糧道可以取足於西人又知其疾之已去老之可憂而自勉於一舉而臣所不知者朝廷怯於立事和戰未決尚以為疑也自敵使及境而去或以為敵中方亂有所未暇或以為敵人未肯歸疆將有所要致於我以臣愚慮二說皆可置不問所當急者今日之機如因璘之意而用其機此在陛下與二三大臣斷以一言而已臣博采輿論謂中原之敵不多必無深入之憂若且令董庠以本管兵守淮東郭振以四統制兵守淮西趙撙駐信陽李道廹新野唐鄧之間各因其險而固守勿與敵戰因得息兵以待用先令吳拱選精兵二萬人從鄧州路與王彦會於商州以萬人守潼闗使河南之敵不能進兵以援長安又以萬人與彦合力進討而吳璘姚仲擁大兵而出西人知朝廷大舉倡義而應者必甚於今日官軍聲震闗輔則寳雞之敵知其無援又為西人之所共棄若不請降亦必引兵渡河而去國家得於此時收兵籍馬因長安之糧而取河南因河南之糧而會諸軍以取汴則兵力全而可以省諸道之運至如兩河之地因民之心可傳檄而定矣臣聞兵好合而惡分時難得而易失欲望陛下與二三大臣察納其說而熟計之潛以一定之説分命諸將使戮力以收不世之功天下幸甚臣廹於愚忠抵冒天威伏深震懼
  允文又上言曰臣竊惟藝祖皇帝創業之初削平諸國首會㐮陽之兵以取荆南盖天下勝勢所在先得之則雄視吳蜀一統之祚實始於此今陛下畱神於㐮漢之上游控吳蜀之全壌規摹𢎞逺得藝祖之遺意天開聖哲先後同符而議者謂自古以來蜀以重山為險吳以長江為險而荆㐮之地平原廣袤無一山一水之限隔故三國之後以至南北之分凡皆以兵為險良將勁卒聚為重鎮方册可考也道路錯出不可以數計而其大者有六自陜虢出盧氏可以直抵歸州自光化出茨湖可以直抵夷陵自汝州出新野可以直抵㐮陽自唐州出棗陽可以直抵郢州自蔡州出信陽之三闗可以直抵德安府自陳州出宛丘新息可以直抵光黄彌亙數千里實為坦塗皆當以兵為險之地也兵厚則險固理之自然而今之備兵反薄於守吳守蜀之數一失支梧敵勢横潰吳蜀之形釐而為二屯兵雖多首尾莫應甚可慮也伏願陛下曲軫淵衷下臣之章於腹心大臣議所以益兵之䇿庶幾不失藝祖所以先重荆襄之意為陛下恢復之基天下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四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孝宗時建康府通判辛棄疾進美芹十論曰臣聞事未至而預圗則處之常有餘事既至而計則應之常不足敵人憑陵中夏臣子思酬國耻普天率土此心未嘗一日忘臣之家世受廛濟南代膺閫寄荷國厚恩大父臣賛以族衆拙於脫身被汙敵官留京師歴宿亳渉沂海非其志也毎退食輙引臣輩登髙望逺指畫山河思投釁而起以紓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憤嘗令臣兩随計吏抵燕山諦觀形勢謀未及遂大父臣賛下世粤辛巳嵗金亮南下中原之民屯聚蜂起臣嘗鳩衆二千𨽻耿京為掌書記與圗恢復共籍兵二十五萬納款于朝不幸變生肘腋事乃大謬負抱愚忠填欝腸肺官閒心定竊伏思念今日之勢朝廷一於持重以為成謀敵人利於嘗試以為得計故和戰之權常出於敵而我特從而應之是以燕山之和未幾而京城之圍急城下之盟方成而兩宫之狩逺秦檜之和反以滋金亮之狂彼利則戰倦則和詭譎狙詐我實何有惟是張浚苻離之師觕有生氣雖勝不慮敗事非十全然計其所䘮方諸既和之後投閒蹂躪猶未若是之酷而不識兵者徒見勝不可保之為害而不悟夫和而不可恃為膏肓之大病遂亟齚舌以為深戒臣竊謂恢復自有定謀非苻離小勝負之可懲而朝廷公卿過慮不言兵之可惜也古人言不以小挫而沮吾大計正以此耳恭惟皇帝陛下聦明神武灼見事幾雖光武明謨憲宗果㫁所難比擬一介敵人尚勞宵旰此正天下之士獻謀効命之秋臣雖至愚且陋何能有知徒以忠憤所激不能自已以為今日敵人實有𡚁之可乗而朝廷上䇿惟預備乃無患故罄竭精懇不自忖量撰成禦敵十論名曰美芹其三言敵人之𡚁其七言朝廷之所當行先審其勢次察其情復觀其釁則敵之虛實吾既詳之矣然後以其七說次第而用之敵固在吾目中惟陛下畱乙夜之神沈先物之幾志在必行無惑羣議庶乎雪耻酬百王除兇報千古之烈無遜于唐太宗典冠舉衣以復韓侯雖越職之罪難逃野人美芹而獻于君亦愛主之誠可取惟陛下赦其狂僭而憐其愚忠斧鑕餘生實不勝萬幸萬幸之至其審勢曰用兵之道形與勢二不知而一之則沮於形眩於勢而勝不可圗且坐受其斃矣何謂形小大是也何謂勢虛實是也土地之廣財賦之多士馬之衆此形也非勢也形可舉以示威不可用以必勝譬如轉嵌巖于千仞之山轟然其聲嵬然其形非不大可畏也然而塹畱木拒未容於直遂有能迂囬而避禦之至力殺形禁則人得跨而踰之矣若夫勢則不然有噐必可用有用必可濟譬注矢石于髙墉之上操縱自我不係于人有軼而過者抨擊中射惟意所向此實之可慮也自今論之敵人雖有嵌巖可畏之形而無矢石必可用之勢其舉以示吾者特以威而疑我也謂欲用以求勝者固知其未必能也彼欲致疑吾且信之以為可疑彼未必能吾且意其或能是亦未詳夫形勢之辨耳臣請得而條陳之敵人之地東薄于海西控于夏南抵于淮北極于䝉地非不廣也敵人之財簽兵于民而無飬兵之費靳恩於郊而無泛恩之賞又輔之以嵗幣之相仍横斂之不卹則財非不多也沙漠之地馬所生焉射御長技人皆習焉則其兵又可謂之衆矣以此之形時出而震我亦在所可慮而臣獨以為不足卹者盖敵人之地雖名為廣其實易分惟其無事兵刼形制若可糾合一有驚擾則忿怒紛争割據蜂起辛已之變蕭哲伯反于遼趙開反于宻魏勝反于海王友直反于魏耿京反于齊魯親而葛王又反于燕其餘紛紛所在而是此則已然之明驗是一不足慮也敵人之財雖名為多其實難恃得吾嵗幣惟金與帛可以備賞而不可以飬士中原廩窖可以飬士而不能保其無失盖敵政厖而官吏横常賦供億民粗可支意外而有需公實取一而吏七八之民不堪而叛叛則財不可得而反䘮其資是二不足慮也若其為兵名之曰多又實難調而易潰且如中原所簽謂之大漢軍者皆其父祖殘于蹂踐之餘田宅罄於搥剥之酷怨憤所積其心不一而沙漠所簽者越在萬里之外雖其數可以百萬計而道里遼絶資糧噐甲一切取辦於民賦輸調發非一嵗而不可至始金亮南下之時皆是誅脅酋長破滅資産人乃肯從未幾中道竄歸者已不可制則又三不足慮也又況金國今用事之人雜以契丹中原江南之士上下猜防議論齟齬非如前日尼雅滿烏珠輩之叶且骨肉間僭弑成風如聞偽許王以庶長出守於汴私收民心而嫡少嘗暴之於父此豈能終以無事者哉我有三不足慮彼有三無能為而重之以有腹心之疾是殆自保之不暇何以謀人臣抑聞古之善覘人國者如良醫之切脉知其受病之處而逆其必殞之期初不為肥瘠而易其智官渡之師袁紹未遽弱也曹操見之以為終且自斃者以嫡庶不定而知之咸陽之都會稽之㳺秦尚自強也髙祖見之以為當如是矣項籍見之以為可取而代之者以民怨已深而知之盖國之亡未有如民怨嫡庻不定之為酷敵今並有之欲不亡何待臣故曰形與勢異惟陛下實深察之其察情曰兩敵相持無以得其情則疑疑故易駭駭而應之必不能詳有以得其情則定定故不可惑不可惑而聽彼之自擾則權常在我而敵實受其𡚁矣古之善用兵者非能務為必勝而能謀為不可勝盖不可勝者乃所以徐圗必勝之功也我欲勝彼亦志於勝誰肯處其敗勝敗之情戰於中而勝敗之機未有所決彼或以兵來吾敢謂其張虛聲以耀我乎彼或以兵遁吾敢謂其非匿形以誘我乎是皆未敢也然則如之何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定故也它人有心予忖度之審故也能定而審敵情雖萬里之逺可坐察矣今吾藏戰于守未戰而常為必戰之待寓勝于敵未勝而常有必勝之理彼誠虛聲以耀我我以静應而不輕動彼誠匿形以誘我我有素備而不可以乗勝敗既不能為吾亂則固神閒而氣定矣然後徐以吾之心度彼之情吾猶是彼亦猶是南北雖有異慮休戚豈有異趣哉敵人情偽臣嘗熟論之矣蓋其性剽悍心不肯自閒逆之則怒怒而後戰順之則喜喜必致賂蓋怒我者忌我也喜我者狎我也彼何嘗不欲戰又何嘗不言和惟其實欲戰而乃以和狎我惟其實欲和而乃以戰要我此所以和無定論而戰無常勢也尤不可以不察曩者烏珠之死固嘗嘱其徒使與我和曰韓張劉岳近皆習兵恐非若輩所敵則是其情真欲和矣然而未嘗不進而求戰者計出於忌我而要我也劉豫之廢亶嘗慮無以守中原則請割三京亶之弑亮常懼吾有問罪之師則又謀割三京而還梓宫亮之殞褎又嘗緩我追北之師則復謀割白溝河以丈人行事我是其情亦真欲和矣非詐也未幾亶之所割視吾所守之人非其敵則不旋踵而復取之亮之所謀窺吾遣賀之使知其無能為則中輟而萌辛巳之逆褎之所謀悟有班師之失無意於襲則又反覆而有意外之請夫既云和矣而復中輟者盖用其狎而謀勝于我也今日之事揆諸敵情是有三不敢必戰二必欲嘗試何以言之空國之師商監不逺彼必不肯再用危道萬一猖獗特不過調沿邉戍卒而已戍卒豈有能必其勝此一不敢必戰也海泗唐鄧等州吾既得之彼用師三年而無成則我有攻守之士而敵人已非前日之比此二不敢必戰也契丹諸部側目于其後中原之士扼腕于其前令之雖不得不從從之未必不反此三不敢必戰也有三不敢必戰之形懼吾之窺其弱而絶嵗幣則其勢不得不張大以要我此一欲嘗試也貪而志欲得求不能充其所欲心惟務于僥倖謀不暇于萬全此二欲嘗試也且彼試欲戰耶則必不肯張皇以速我之備且如金亮始謀南下之時劉麟蔡松年一探其意而導之則麟逐而松年鴆惡其露機也今誠必戰豈欲人遂知之乎彼誠不敢必戰邪貪殘無義忿不頋敗彼何所卹以母之親兄之長一忤其意一利其位亮猶弑之何有於我況今沿海造艦沿淮治具包藏禍心有隙皆可投敢謂之終遂不戰乎大抵今彼雖無必敢戰之心而吾亦不可不防其欲嘗試之舉彼於髙麗西夏氣足以吞之故於其使之至也坦然待之而無他惟吾使命之去則多方腆鮮曲意防備如人見牛羊未嘗作色而遇虎豹則厲聲奮臂以加之此又足以見其深有忌于我也彼知有忌我獨無忌哉我之所忌不在于敵欲必戰而在于敵幸勝以踰淮而遂守淮以困我則吾受其病矣禦之之術臣具于守淮篇昔者黥布之心為身而不顧後必出下䇿薛公知之以告髙祖而布遂成擒先零之心恐漢而疑䍐开觧仇結約充國知之以告宣帝而先零自速敗薛公充國非有風角鳥占之勝枯莖朽骨之技亦惟心定而慮審耳朝廷心定而慮審何情不可得何功不可成不求敵情之知而觀彼虚聲詭勢以為進退者非特重困吾力且失夫制勝之機為可惜臣故曰知敵之情而為之處者綽綽乎其有餘矣其觀釁曰自古天下離合之勢常係乎民心民心叛服之由實基于喜怒喜怒之方形視之若未有休戚喜怒之既積離合始決而不可制矣何則喜怒之情有血氣者皆有之飽而愉煖而適遽使之飢寒則怨仰而視俯而育遽使之捐棄則痛寃而求伸憤而求泄至於無所控告則怒怨深痛鉅而怒盈服則合叛則離秦漢之際離合之變於此可以觀矣秦人之法慘刻凝宻而漢則破觚為圜與民休戚天下不得不喜漢而怒秦秦人則役繁賦重不卹而漢則寛仁大度務從簡約天下不得不喜漢而怒秦怒之方形秦自若也怒之既積則喜而有所属秦始不得自保遂離而合于漢矣方今中原之民其心果何如哉二百年為朝廷赤子耕而食蠶而衣富者安貧者濟賦輕役寡求得而欲遂今陷于敵彼視吾民如晩妾之御嫡子愛憎自殊不復顧惜方僭割之時彼守未固此訩未定猶勉強姑息以示恩時肆誅戮以賈威既乆稍玩真情遂出分布州縣半其部落分朋植黨仇滅我民民有不平訟之於官則彼常勝而我民則飲氣以茹屈田疇相隣彼人則強而奪之孳畜相雜彼人則盜而有之民之至愛者子孫簽軍之令下則貧富不問而丁壮必行民之所惜者財力營築饋餉之役興則空室以徃而休息無期有常産者困窶無置錐者凍餒民初未敢遽叛者猶徇于茍且之安而怵於積威之末辛巳之嵗相挻以興矯首南望思戀舊主者怨已深痛已鉅而怒已盈也金亮自知形禁勢格巢穴迥遥恐狂謀無成而竄身無所故疾趣淮上僥倖一勝以謀潰中原之心而求歸也此機不一再而朝廷慮不及此中原義兵㝷亦潰散吁甚可追惜也今而觀之中原之民業嘗叛敵敵人必不能釋然於其心而吾民亦豈能自安而無疑乎疑則慮患深操心危是以易動而輕叛朝廷未有意于恢復則已誠有意焉莫若於其無事之時張大聲勢以聳之使知朝廷儼然有可恃之資存撫新附以誘之使知朝廷有不忘中原之心如是則一旦緩急彼将轉相告諭翕然而起争為吾之應矣又況今日中原之民非昔日中原之民曩者民習於治而不知兵不意之禍如蜂蠆作于懷袖知者不暇謀勇者不及怒自亂離以來心安于斬伐而力閑於攻守敵人雖暴有王師為之援民心堅矣馮婦雖攘臂其為士笑之孟子曰為湯武驅民者桀與紂也臣亦謂今之中原離合之釁已開敵人不動則已誠動焉是特為陛下驅民而已惟静以待之彼不亡何待其自治曰臣聞今之論天下者皆曰南北有定勢吳楚之脆弱不足以争衡于中原臣之說曰古今有常理域外之人民不可以乆安于内地夫所謂南北定勢者粤自漢鼎之亡天下離而為南北吳不能以取魏而晋卒以併吳晋不能以取中原而陳亦終斃於隋與夫藝祖皇帝之取南唐取吳越天下之士遂以為東南地薄兵脆将非命世之雄其勢固至於此而蔡謨亦謂度今諸人必不能辦此吾見韓盧東郭㕙俱斃而已臣以謂吳不能以取魏者盖孫氏之割據曹氏之猜雄其徳本無以相過而西蜀之地又分於劉備雖願以兵窺魏勢不可得也晉之不能取中原者一時諸戎皆有豪傑之風晉之強臣方内自專制擁兵上流動輒問鼎自治如此何暇謀人宋齊梁陳之間其君臣又皆以一戰之勝蔑其君而奪之位其心盖僥倖于人之不我攻而所以攻人者皆其自固也至于南唐吳越之時適當聖人之興理固應爾無足恠者由此觀之所遭者然非定勢也且方今南北之勢較之彼時亦大異矣地方萬里而刼於金人之一姓彼其國大而上下交征政厖而軍民相怨平居無事亦規規然模倣古聖賢太平之事以誑亂其耳目是以其國可以言静而不可以言動其民可與共安而不可與共危非如晉末諸戎四分五裂若周秦之戰國唐季之藩鎮皆家自為國國自為敵而貪殘吞噬剽悍勁勇之習純用而不雜也且六朝之君其祖宗徳澤涵飬浸漬之難忘而中原民心眷戀依依而不去者又非得為今日比臣故曰較之彼時南北之勢大異矣當秦之時關東強國莫楚若也而秦楚相遇動以數十萬之衆見屠于秦君為秦虜而地為秦𭏟自當時言之是南北勇怯不敵之眀驗而項梁乃能以吳楚子弟驅而之趙救鉅鹿破章邯諸侯之軍十餘壁皆莫敢動觀楚之戰士無不一當十諸侯之兵皆人人惴恐卒以阬秦軍入函谷焚咸陽殺子嬰是又可以南北勇怯論哉方懷王入秦時楚人言之曰楚雖三户亡秦必楚夫彼豈能逆知其事之必至於此耶盖天道好還亦以其理而推之耳故臣直取古今常理而論之夫所謂古今常理者逆順之相形盛衰之相㝷如符契之必同寒暑之必至今敵人所以取之者至逆也然其所居者亦盛矣以順居盛猶有衰焉以逆居盛固無衰乎臣之所謂理者此也不然遐裔之長而據有中夏子孫又有泰山萬世之安古今豈有是事哉今之議者皆痛懲徃者之事而刼於積威之後不推項籍之亡秦而猥以蔡謨之論晉者以藉口是猶懷千金之璧不能斡營低昻而揺尾于販夫懲蝮蛇之毒不能詳覈真偽而褫魄于雕弓亦已過矣故臣願陛下姑以光復舊物而自期不以六朝之勢而自卑精心強力日與二三大臣講求古今南北之勢知其不侔而不為之惑則臣固當為陛下言自治之䇿今之所以自治者不勝其多也官吏之盛否民力之優困財用之豐耗士卒之強弱噐械之良楛邉備之廢置此數者皆有司之事陛下亦次第而行之臣不能悉舉也顧今有大者二陛下知之而未果行大臣難之而不敢發者一曰絶嵗幣二曰都金陵臣聞今之所以待敵以緡計者二百餘萬以天下之大而為生靈社稷計曽何二百餘萬之足云臣不為二百餘萬緡惜也錢塘金陵俱在大江之南而其形勢相去亦無幾矣豈以為是數百里之逺而遽有強弱之辨哉臣不為數百里計也然而絶嵗幣則財用未可以遽富都金陵則中原未可以遽復是三尺童子之所知臣之區區以是為言者盖古之英雄撥亂之君必先内有以作三軍之氣外有以破敵人之心故曰未戰飬其氣又曰先人有奪人之心今則不然待敵則恃驩好於金帛之間立國則借形勢於湖山之險望實俱䘮莫此為甚使吾内之三軍習知其上之人畏怯退避之如此以為金人必不可敵戰守必不可恃雖有剛心勇氣亦銷鑠委靡而不振臣不知緩急将誰使之戰哉借使戰其能必勝乎外之中原民心以為朝廷置我於度外謂吾無事則知自備而已有事則将自救之不暇向之袒臂疾呼而背金亮之令為吾響應者他日必無若是之㨗也如是則敵人将安意肆志而為吾患今絶嵗幣都金陵其形必至於戰天下有戰形矣然後三軍有所怒而思奮中原有所恃而思亂陛下間取其二百餘萬緡者以資吾飬兵賞勞之費豈不為朝廷之利乎然此二者在今日未可遽行臣觀敵人之情玩吾之重戰而所求未能充其欲不過一二年必以戰而要我茍因其要我而遂絶之則彼亦将自沮而權固在我矣議者必曰朝廷全盛時西北二敵亦不免于賂今我有天下之半而敵倍西北之勢雖欲不賂得乎臣應之曰是趙之所以待秦也昔者秦攻邯鄲而去趙将割六縣而與之和虞卿曰秦之攻趙也倦而歸乎抑其力尚能進且愛我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矣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力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不能攻以資之是助秦自攻也臣以為虞卿之所以謀趙者是今日之勢也且今日之勢議者固以東晉自卑矣求之於晉彼亦何嘗棄金陵輸嵗幣乎臣竊觀陛下聖文神武同符祖宗必将陵跨漢唐撫有中夏然後為稱豈能欝欝乆居此者乎臣願陛下酌古以御今毋惑紛紜之論則恢復之功可必其有成古人云謀及卿士謀及庶人又曰作屋道邉三年不成盖謀貴衆㫁貴獨惟陛下深察之其守淮曰臣聞用兵之道無所不備則有所必分知所必守則不必皆備何則精兵驍騎十萬之屯山峙雷動其勢自雄以此為備則其誰敢乗離屯為十屯不過萬力寡氣沮以此為備則備不足恃此聚屯分屯之利害也臣嘗觀兩淮之戰皆以備多而力寡兵懾而氣沮奔走于不必守之地而嬰敵人逺闘之鋒故十戰而九敗其所以得畫江而守者幸也且今敵人之情臣固已論之矣要不過以邉兵而入寇幸成功而無内禍使之踰淮将有民而撫之有城而守之則始足以為吾患夫守江而䘮淮吳陳南唐之事可見也且我入彼出我出彼入曠日持乆何事不生曩者金人之将曰韓常劉豫之相曰馮長寜者皆嘗以是導之詎知其他日之計終不出于此乎故臣以謂守淮之道無懼其必來當使之兵交而亟去無幸其必去當使之他日必不敢犯也為是䇿者在於彼能入吾之地而不能得吾之戰彼能攻吾之城吾能入彼之地然而非備寡力專則不能也且環淮為郡凡幾為郡之屯又幾退淮而江為重鎮曰鄂渚曰金陵曰京口以至于行都扈蹕之兵其将皆有定營其營皆有定數此不可省也環淮必欲皆備則是以有限之兵而用無所不備之䇿兵分勢弱必不可以折其衝以臣䇿之不若聚兵為屯以守為戰庶乎敵來不足以為吾憂而我進乃可以為彼患也聚兵之說如何敵人之來自淮而東必道楚以趣揚自淮而西必道濠以趣真與道夀以趣和自荆襄而來必道襄陽以趣荆今吾擇精騎十萬分屯于山陽濠梁襄陽三處而於揚或和置一大府以督之敵攻山陽則堅壁勿戰而虗盱眙髙郵以餌之使濠梁分其半與督府之兵横擊之或絶餉道或邀歸途敵併力于山陽則襄陽之師出唐鄧以擾之敵攻濠梁則堅壁勿戰而虗廬夀以餌之使山陽分其半與督府之兵亦横擊之敵併力于濠梁而襄陽之師亦然敵攻襄陽則堅壁勿戰而虗郢復以餌之敵無所獲亦将聚淮北之兵以併力于此我則以濠梁之兵制其歸而山陽之兵自沭陽以擾沂海此正所謂不恃敵之不敢攻而恃吾能攻彼之所必救也臣竊謂觧雜亂紛糾者不控弮救闘者不搏撠批亢𢷬虗形格勢禁則自為觧矣昔人用兵多出于此故魏趙相攻齊師救趙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則魏兵釋趙而自救齊師因大破之於桂陵後唐荘宗與梁相持於揚劉徳勝之間盖嘗蹙而不勝其後用郭崇韜之䇿七日入汴而梁亡兵家形勢從古以然議者必曰我知𢷬虗以進彼亦将調兵以拒進遇其實未見其虗是大不然彼沿邉為守其兵不過數萬既已厚屯于三城之衝其餘不容復多兵少而力不足謂能當我全師者又非其所慮也又況彼縱得淮而民不服且有江以為之阻則猶未足以為利我得中原而簞壺迎降民心自固且将不為吾守乎如此則在我者甚堅而在彼者甚瑕全吾所甚堅攻彼所甚瑕此臣所謂兵交而必亟去兵去而不敢復犯者此也嗚呼安得斯人而與之論天下也哉其屯田曰趙充國論備邉之計曰湟中積榖三百萬斛則羌人不敢動李廣武為成安君謀曰要其輜重十日不至則二将之頭可致者此言用兵制勝以糧為先轉餉給軍以通為利也必欲使粮足而餉無間絶之憂惟屯田為善而屯田盖亦難行國家經畫于今幾年而曽未覩夫實效者所以驅而使之耕者非其人所以為之任其責者非其吏故利未十百而害己千萬矣名曰屯田其實重費以斂怨也何以言之市井無賴小人惟其懶而不事事而廹於飢寒故甘捐軀于軍伍以就衣食而茍閒縱一旦警急擐甲操戈以當矢石其心固偃然自分曰向者吾無事而幸飽煖于官今焉官有事而責死力于我且戰勝猶有累資補秩之望故安之而不辭今遽而使之屯田則是無事而不免耕耘之苦有事而又履夫攻守之危彼必曰吾能耕以食豈不能從富民租佃以為生而輕失身于黥戮上能驅我于萬死豈不能捐榖帛以飬我而重役我以辛勤不平之氣無所發洩在畎畆則邀奪民田脅掠酒䏑以肆無稽踐行陣則呼憤扼腕疾視長上而不為用且曰吾自耕自食官何用我焉是誠未覩夫享成之利也鹵莽滅裂徒費粮種祇見有害未聞獲利此未為䇿之善如臣之說則曰向者之兵怠惰而不盡力向者之吏茍且而應故事不如籍歸正軍民釐為保伍擇歸正不釐務官擇為長貳使之專董其事且彼自敵中被簽而來耒耨之事盖所素習且其生同鄉井其情相得上令下從不至生事惟官之計其閒田頃畆之數與夫歸正軍民之目土人已占之田不更動揺以重驚擾歸正之人家給百畆而分為二等為之兵者田之所收則盡以予之為之民者十分稅一則以為凶荒賑濟之儲室廬噐具粮種之法一切遵舊使得植桑麻蓄雞豚以為歲時伏臘婚嫁之資彼必忘其流徙便於生飬無事則長貳為勸農之官有事則長貳為主兵之将許其理為資考乆於其任使得悉心於教勸而委守臣監司覈其勞績奏與遷秩而不限舉主人孰不更相勸勉以赴功名之會哉且今歸正軍民散在江淮而此方之人例以異壤視之不幸而主将亦以其歸正則求自釋於廟堂又痛事形迹愈不加卹間有挾不平出怨語重典已縶其足矣所謂小名目者仰俸給為活胥吏沮抑何嘗以時得嗚呼此誠可憫也誠非朝廷所以懷誘中原忠義之術也聞之曰因其不足而利之利未四五而恩踰九十此正屯田非特為國家便而且亦為歸正軍民之福議者必曰歸正之人常懷異心羣而聚之慮復生變是大不然也且和親之後沿江歸正軍民官吏失所以撫摩之惠相扳北歸者莫計當時邉吏亦皆聽之而莫為制此豈獨歸正人之罪今之畱者既少安矣更為屯田以處之則人有常産而上無重斂彼何苦叛去以甘敵人横暴之誅求哉若又曰恐其竊發且人惟不自聊賴乃攘奪以茍生誠豐飫矣何苦如是飢者易為食必不然也誠使果爾踈而逺之於江外不猶愈于聚乎内而重驚擾乎且天下之事逆慮其害而不敢求其利亦不可言智矣盖今所謂御前諸軍者待之素厚而飬之素優故驕驕則不可復使此甚易曉也若夫州郡之卒異于是彼非天子爪牙之故可以勞之而不怨而其大半出于農桑失業之徒故狎于野而不怨徃年嘗獵其丁壮勁勇者為一軍矣臣以謂可軰徙此軍視歸正軍民之數倍而發之使阡陌相連廬舍相望並耕乎兩淮之間彼其名素賤必不敢倨視歸正軍民而媒怨而歸正軍民視之猶江南之兵也亦必有所忌而不敢逞勢足以禁歸正軍民之變力足以盡屯田之利計有出于此者乎昔商之頑民相率為亂周公不誅而遷之洛邑曰商之諸臣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教之其後康王命畢公又曰不臧厥臧民罔攸勸始則遷其頑而教之終則擇其善而用之聖人治天下未嘗絶物固如此今歸正人聚于兩淮而屯田以居之覈其勞績而禄秩以誘之内以節冗食之費外以省轉餉之勞以銷桀驁之變此正周人待商民之法秦人使人自為戰之術而井田兵農之遺制也況皆吾舊赤子非如商民在周之有異念以術使之天下豈有不濟之事哉其致勇曰臣聞行陣無死命之士則将雖勇而戰不能必勝邉陲無死事之将則相雖賢而功不能必成将驕卒惰無事則已有事則其弊望敵先遁臨敵遂奔幾何而不敗國家事人君責成于宰相宰相身任乎天下可不有以深探其情而逆為之處乎盖人莫不重死惟有以致其勇則惰者奮驕者聳而死有所不敢避嗚呼此正鼓舞天下之至術也致之如何曰将帥之情與士卒之情異而所以致之之術亦不可得而同何則致将帥之勇在于均任而投其所忌貴爵而激其所慕致士卒之勇在于寡使而紓其不平速賞而卹其已亡臣請得而備陳之今之天下其弊在于儒臣不知兵而武臣有以要其上故閫外之事朝廷所知者勝與負而已所謂當進而退可攻而守者則朝廷有不及知也彼其意盖曰平時清要儒臣任之一旦擾攘而使我履矢石吾且幸富貴矣豈不能逡廵自愛而留敵以固位乎向者淮上之師有遷延而避敵者是其事也臣今欲乞朝廷於文臣中擇其亷重通敏者毎軍置叅謀一貟使之得以陪計議觀形勢而不相統攝非如唐所謂監軍之比彼為将者心有所忌而文臣亦因之識行陣諳戰守緩急均可以備邉城之寄将帥有可進而攻之便彼知搢紳之士亦識兵家利害必不敢依違養敵以自封而遺國家之患此之謂均任而投其所忌凡人之情未得志則冐死亡以求富貴已得志則保富貴而重其生古人論御将者以才之大小為辨謂御大才者如飬騏驥御小才者如飬鷹犬然今之将帥豈皆其才大者要之飽則飛去亦有如鷹者焉向者虹縣海道之帥有得一邑破數艦而遽以節龯使相與之者是其事也臣欲乞朝廷靳重爵命齊量其功等第而與之非謂無予之謂徐以予之且欲使之常亹亹然有歆慕未足之意以要其後效而戒諭文吏非有節制相臨者必以資級為禮與左遷人均毋使如正使遥郡者間有趨伏堂下之辱如唐以金紫而執役之𩔖彼被介胄者知一爵一命之可重而朝廷無左右選貴賤之别則亦矜持奮勵盡心于朝廷而希尊榮之寵此之謂貴爵而激其所慕營幕之間飽煖有不充而主将歌舞無休時鋒鏑之下肝腦不敢保而主将雍容于帳中此亦危且勩矣而平時又不與之休息以飬其力至使之舁土運甓以營私室而肆鞭撻彼之心懷憤挾怨惟恐天下之無事以求所謂快意肆志者而邀其上誰肯挺身効命以求勝敵哉兵法曰視卒如愛子故古之賢将有與士卒㝡下者同衣食而分勞苦臣今欲乞朝廷明勅将帥自教閱外非脩營治栅名公家事者不得私有役使以収士卒之心此之謂寡使而紓其不平人莫不惡死亦莫不有父母妻孥之愛冒萬死幸一生所謂竒功折獲者有一資半級之望朝廷較其毫釐而裁抑之賞定而付之於軍則胥吏軋之主将邀之不得利不與敵去師㨗主将享大富貴而士卒有一命又復沮格如此不幸而死妻離子散香火蕭然萬事瓦觧未死者見之誰不生心兵法曰軍賞不踰時而古之賢将盖有為士卒裹瘡卹孤者臣今欲乞朝廷遇有賞命特與差官攜至軍中呼名給付而死事之家申勅主将曲加撫勞以結士卒之驩此之謂速賞而卹其已亡如此則驕者化而為銳惰者化而為力有不守矣守之而無不固有不攻矣攻之而無不克凡兹數事非有難行重費朝廷何惜而不舉以收将卒它日之用哉臣竊觀陛下向嘗訓百官以寵武臣隆恩數以優戰伐是誠有意于激勵将卒矣然其間尚有行之而未及詳已行而旋復弛之事欲望陛下察臣所以得於行伍之說如此而眀付之宰相使之審處而力行之庶幾有以得上下之驩心而急難不至于誤國此實天下之至計也其防微曰古之為國者其慮敵深其防患宻故常不吝爵賞以籠絡天下智勇辯力之士不欲一夫有憂愁怨懟無聊不平之心以敗吾事盖人之有智勇辯力者是皆天民之秀傑者𩔖不肯自已茍大而不得見用於世小而又飢寒于其身則其求逞之志果於毁名敗節凡可以紓忿充欲者無所不至矣是以敵國相持勝負未決一夫不平輸情于敵則吾之所忌彼知而投之吾之所長彼習而用之投吾所忌用吾所長是殆益敵資而遺敵勝耳不可以不察傳曰謹備于其外患生于其内此正聖人所以深致意而庸人以為不足慮也昔者楚公子巫臣嘗教吳乗車射御而吳得以逞漢中行說嘗教單于毋愛漢物而漢有匈奴之憂史傳所載此𩔖甚多臣之為今日慮者非以匹夫去就可以為朝廷重輕盖以為泄吾之機足以増敵人之頡頏耳何則科舉不足以盡籠天下之士而爵賞亦不足以盡縻歸附之人與夫逋寇窮民之無所歸茹寃報恨之無所泄者天下亦不能盡無竊計其中亦有傑然自異而不徇小節者矣彼将甘心俛首守死于吾土地乎抑亦壞垣越栅而求釋于他域乎是未可知也臣之為是說者非欲以聳陛下之聽而行已之言盖亦有見焉耳請試言其大者金亮之南下也海道舟楫則平江之匠實為之淮南惟秋之防而盛夏來伐則無錫之士實惎之剋敵弓弩敵兵所不支今已為之殿司之兵比他卒為驕今巳知之此數者豈小事哉如聞皆其北歸之人叛軍之長教之使然且歸正軍民或激于忠義或廹于虐政故相扳來歸其心誠有所慕也前此陛下嘗許以不遣矣自去年以來敵人間以文牒請索朝廷亦時有曲從其間有知詩書識義分者如觧元振輩上章請畱陛下既已旌賞之矣若俗所謂泗州王等輩既行之後得之道路皆言隂通偽地教其親戚訴諸敵人移牒來請此必其心有所不樂於朝廷者若此曹雖闒冗無能累千百數舉發以歸之固不足卹然人之度量相越智愚不同或其中亦有所謂傑然自異者患生所忽漸不可長臣願陛下廣含𢎞之量開言事之路許之陳說利害官其可採以收拾江南之士明詔有司時散俸廪以優卹歸朝歸正之人外而勅州縣吏使之蠲除苛斂平亭獄訟以紓其逃死蓄憤無所伸愬之心其歸正軍民或有再索而猶言願行者此必隂通偽地情不可測朝廷既無負于此輩而猶反覆若是陛下赫然誅其一二亦可以絶其姦望不然則縱之而不加制玩之而不加卹恐他日萬一有如先朝張源吳昊之西奔近日施宜生之北走或能馴致邉陲意外之擾不可不加意焉臣聞之魯公父文伯死有婦人自殺于房者二人其母聞之不哭曰孔子賢人也逐于魯而是人不隨今死而婦人為自殺是必於其長者薄於其婦人厚議者曰從母之言則是為賢母從妻之言則不免為妒妻今臣之論歸正歸朝軍民誠恐不恱臣之說者以臣為妒妻也惟陛下深察之其乆任曰臣聞天下無難能不可為之事而有能為必可成之人人誠能也任之不專則不可以有成故孟子曰五榖種之美者也茍為不熟不如稊稗何則事有操縱自我而謀之已審則一舉而可以遂成事有服叛在人而謀之雖審亦必持乆而後可就盖自古遐裔為中國患彼皆有争勝之心聖人方調兵以正天誅任宰相以責成功非如政刑禮樂發之自已収之亦自己之易也朝而用兵夕而遂勝公卿大夫交口歸之曰此宰相之賢也明日而臨敵後日而聞不利則羣起而媒糵之曰宰相不足與折衝也乍賢乍佞其說不一於是人君亦不能自信欲求之立事難矣哉臣讀史嘗竊深嘉越勾踐漢髙祖之能任人而種蠡良平之能處事驟而勝遽而敗皆不足以動其心而信之專期之成皆如其所料也觀夫會稽之栖五年而吳伐齊虗可乗也種蠡如不聞又四年吳伐齊虗可乗也種蠡反發兵助之又二年吳伐齊不勝而種蠡始襲破之可以取之種蠡不取又九年而始一舉滅之盖歴二十又三年而勾踐未嘗以為遲而奪其權豐沛之興秦二年漢敗于薛漢元年髙帝厄于鴻門又二年衂于彭城又三年困于滎陽又五年不利于夏南良平何嘗一日不從之計議然未免于齟齬者盖歴五年而始蹶項立劉髙帝亦未嘗以為踈而奪其權誠以一勝一敗兵家常勢懲敗狃勝非䇿之上故古之人君其信任大臣也不間於讒說其圗維大功也不卹于小節所以能責難能不可為之事於能為必可成之人而收其效也敵人為朝廷患如病疽焉病根不去終不可以為身安然其決之也必加炷刃則痛亟而無後悔而其銷之也止於傅餌則痛遲而終為大患病而用醫不一其言至炷刃方施而傅餌移之傅餌未幾而炷刃奪之病不已而乃咎醫吁亦自惑也且禦敵有二道惟和與戰和固非長䇿然太上皇帝用秦檜一十九年而無異論者太上皇帝信之之篤而秦檜守之之堅也今日之事以和為可以安而臣不敢必其盟之可保以戰為不可講而臣亦不敢必其兵之可休惟陛下推至誠踈讒慝以天下之事盡付之宰相使得優㳺無疑以悉力于圗維則可和與戰之機宰相其任之矣唐人視相府如傳舍其所成者果何事淮蔡之功裴度用而李師道遣刺客以緩師髙霞寓敗而錢徽蕭俛以為言憲宗信之深任之篤令狐楚之罷為中舍李逢吉之出為節度皆以沮謀而見踈故君以㫁臣以忠而能成中興之功而頃者張浚雖未有大㨗亦未至大敗符離一挫召還揆路遂以罪去恐非越勾踐漢髙帝唐憲宗所以任宰相之道非特此也内而戸部出納之源外而泉漕緫司之計與夫邉郡守臣屯戍守将皆非朝夕可以責其成功者臣願陛下要成功于宰相而使宰相責成功于計臣守将俾其各得專於職治而以禄秩旌其勞績不必輕移遽遷則人無茍且之心樂于奮激以自見其才一綱既舉衆目自張天下之事猶有不辦者臣不敢信其然也其詳戰曰臣聞鴟梟不鳴要非祥禽豺狼不噬要非仁獸此敵人雖未動而臣固将以論戰何則我無爾詐爾無我虞然後兩國可恃以定盟而生靈可恃以弭兵今彼嘗有詐我之情而我亦有虞彼之備一詐一虞謂天下不至於戰者惑也明知天下之必戰則出兵以攻人與坐而待人之攻也孰為利戰人之地與退而自戰其地者孰為得均之不免於戰莫若先出兵以戰人之地此固天下之至權兵家之上䇿而微臣之所以敢妄論也詳戰之說奈何詳其所戰之地也兵法有九地皆因地而為之勢不詳其地不知其勢者謂之浪戰故地有險易有重輕先其易者險有所不攻破其重者輕有所不取今日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勢重者果安在哉曰山東是也不得山東則河北不可取不得河北則中原不可復此定勢非臆說也古人謂用兵如常山之蛇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其身則首尾俱應臣竊笑之夫擊其尾則首應擊其身則首尾俱應固也若夫擊其首則死矣尾雖應其庸有濟乎方今山東者敵人之首而京洛關陜則其身其尾也由泰山而北不千二百里而至燕燕者敵人之巢穴也自河失故道河朔無濁流之阻所謂千二百里者從枕席上過師也山東之民勁勇而喜亂敵人有事常先窮山東之民天下有變而山東亦常首天下之禍至其所謂備邉之兵較之他處山東號為簡略且其地於燕為近而其民素喜亂彼方窮其民簡其俻豈真識天下之勢也哉今夫二人相搏痛其心則手足無強力兩陣相持譟其營則士卒無鬭心故臣以謂兵出沭陽則山東可指日而下山東已下則河朔必望風而震河朔已震則燕山者臣将使之塞南門而守請試言其說敵人列屯置戍自淮陽以西至於汧隴雜女真渤海契丹之兵不滿十萬闗中洛陽京師三處彼以為形勢最重之地防之為甚深備之為甚宻可因其為重大為之名以信之揚兵於川蜀則曰關隴秦漢故都百二之險吾不可以不争揚兵於襄陽則曰洛陽吾祖宗陵寢之舊廢祀乆矣吾不可以不取揚兵於淮西則曰京師吾宗廟社稷基本於此吾不可以不復多為旌旗金鼓之形陽為志在必取之勢已震関中又駭洛陽已駭洛陽又聲京師彼見吾形忌吾勢必以十萬之兵而聚三地且沿邉郡縣亦必皆守而後可是謂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如此則燕山之衛兵山東之户民中原之簽軍精甲銳兵必悉舉以至吾乃以形聳之使不得遽去以勢畱之使不得遂休則山東之地固虚邑也山東雖虚竊計青宻沂海之兵猶有數千我以沿海戰艦馳突於登萊沂宻淄濰之境彼數千兵者盡分於屯守矣山東誠虚盜賊必起吾誘羣盜之兵使之潰裂四出而陛下徐擇一驍将以兵五萬歩騎相半鼓行而前不三日而至兖鄆之郊臣不知山東諸郡将誰為王師敵哉山東已定則休士秣馬號召忠義教以戰守然後傳檄河朔諸郡徐以兵躡其後此乃韓信所以破趙而舉燕也天下之人知王師恢復之意堅敵人破滅之形著則契丹諸國如鄂斡哲伯之事必有相軋而起者此臣所以使燕山塞南門而守也彼敵人三路備邉之兵將北歸以自衛耶吾已制其歸路彼又虞淮西襄陽川蜀之兵未可釋而去也抑為戰與守耶腹心已潰人自觧體吾又将突出其背而夾擊之當此之時陛下築城而降其兵亦可驅而之北反用其鋒亦可縱之使歸不虞而後擊之亦可臣知天下不足定也然海道與三路之兵将不必皆勇士不必皆銳盖臣將以海道三路之兵為正而以山東為竒竒者以强正者以弱弱者牽制之師而强者必取之兵也古之用兵者唐太宗其知此矣嘗曰吾觀行陣形勢毎戰必使弱常遇強強常遇弱敵遇吾弱追奔不過數十百歩吾擊敵弱常突出自背反攻之以是必勝然此特太宗用之於一陣間耳臣以為天下之勢避實擊虚不過如是茍曰不然必將驅堅悉銳由三路以進寸攘尺取為恢復之謀則吾兵為敵弱乆矣驟而用之未嘗不敗近日符離之戰是也假設陛下一舉而取京洛再舉而復關陜彼將南絶大河下燕薊之甲東逾泗水漕山東之粟陛下之將帥誰與守此曩者三京之役是也借能守之則河北猶未病河北未病則雌雄猶未決也以是䇿之陛下其知之矣昔韓信請於髙祖願以三萬人北舉燕趙東擊齊南絶楚之糧道而西會於滎陽耿弇言於光武欲先定漁陽取涿郡還收富平而東下齊皆越人之都而謀人之國二子不以為難能而髙祖光武不以為可疑卒藉之以取天下者見之明而䇿之熟也由今觀之使髙祖光武不信其言則二子未免為狂何者其言落落而難合也如臣之論焉知不有謂臣為狂者乎雖然臣又有一說焉為陛下終言之臣前所謂兵出山東則山東之民必叛敵以為我應是不戰而可定也議者必曰辛巳之歲山東之變亦大矣然終無一人為朝廷守尺寸土以基中興者何也臣之說曰北方郡縣可使為兵者皆鋤犁之民可使以用此兵而成事者非軍府之黥卒則縣邑之弓兵也何則鋤犁之民寡謀而易聚懼敗而輕敵使之堅戰而持乆則敗矣若夫黥卒之與弓兵彼皆居行伍走官府皆知其指呼號令之不可犯而為之長者更戰守其部曲亦稔熟其賞罰進退之權建炎之初如孔彦舟李成輩殺長吏驅良民膠固而不散者皆此輩也然辛巳之歲何以不變曰東北之俗尚氣而耻下人當是時耿京王友直輩奮臂隴畆已先之而起彼不肯俛首聽命以為農夫下故寜嬰城而守以須王師而自為功也臣嘗揣量此曹間有豪傑可與立事者然敵人薄之而不以戰自非土木之興築官吏之呵衛皆不復用彼其思一旦之變以逞夫平昔悒怏勇悍之氣抑甚於鋤犁之民然而計深慮逺非見王師則未肯輕發陛下誠以兵入其境彼将開門迎降惟恐後耳得民而可以使之将得城而可以使之守非於此焉擇之未見其可也故臣於詳戰之末而備論之左宣義郎祕書省校書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員興宗上書曰臣聞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盖人心不感則離離則天下之不和不平者将應之矣人心之感不感聖人初不間乎内外也以信示人無人不信以惠懷人無人不懷使天下畢信畢懷是之謂徳感也㳟惟祖宗建置社稷餘二百年永永傳不替之象獨非有以徳感人者乎此不可不稽也臣愚不佞待罪三舘鄉者丙戍之秋嘗入建請北方歸正之士捨氊裘襲冠帯本非前日一都督府力能誘而來之者誠以吾宋有大義中國有至仁北方将士樂歸陛下之徳只也陛下感之亦極矣願幸加意以禮始終之是時國家未萌還俘囚之議而臣之預言如此陛下過聽不以下臣迂愚其後繼用王友直於江上将王宏於歩軍其餘才武以次錄用此聖主至斷至明者也中外率以為是今者敵因盜賊之萌乃起俘囚之請兹事體大應酬若失便關安危臣日夜念此至熟也陛下若曲徇外庭之言不計利鈍不愛歸附姑曰還其十百以緩目前之患臣恐患自此滋矣且王言如日外庭乃欲蝕之使朝廷前日為義今日為不義前日示仁今日為不仁虧敗徳意莫甚於此又況俘囚一揺懼者必衆十可以聚百百可以合千風塵飛揚肘腋為變甚可畏也其性純良者自此生心其慕教化者自此絶望懷反側者自此有詞心剽賊者自此鄉導陛下異時有事北方沿淮以北陛下縱欲募用其人不識誰肯為陛下用乎此臣所以痛心疾首也今欲外圗帖息之計内寛流附之心陛下曷不試臣令畫三䇿於前顧臣之䇿必不為北敵餌為中國羞也用其一則可以破不直之請用其二則可以塞無已之求用其三則可以成乆禦之利唯上所命也謂宜今日因徃來之使或對境之便遺之以書曰近聞侍旺懷異而楚州不知州之罪也夲朝居數千里外其及知之乎比因大國有言然後覺之其楚州官吏並已竄謫沿邉軍民並已戒約則夲朝凡嚴大國之意可謂曲折矣且侍旺自分必死故支離其詞奈何大國聽之萬一本朝獲一姦盜妄分析黨與入北界者本朝亦聽之乎如是則不直之請可破矣此臣䇿之一也又遺之言曰甲申之歲大國議和唐鄧海泗荆淮重地也輒舉以遺大國口血未乾繼有兩淮之役俘取吾民凡數十萬本朝兼愛南北之赤子惠顧前盟不敢求也今俘囚百十奔迸四出死生莫知大國累嵗求之獨何意歟觀此似欲搖動和議曲不在本朝天地鬼神實臨之如是則無已之求可漸塞矣此臣䇿之二也傳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豈獨用兵處事亦然也臣竊笑前者王琪等經理淮上引見而對朝辭而出道路莫不指目布置張皇竟以泄露諸将所以備敵者近乎虛聲而敵所以疑我者積乎實禍臣未聞事機不宻而可用鷙鳥不伏而能擊者也是乃敵所以數啓紛紜之談歟今皆見之矣臣謂今日之事當卑其禮而長其怠賖其日以寛其詞悠悠以静處之縱不見信必無大侵然後潛正師律黙課農桑隂蓄噐械使事興而衆不知敵如我何則乆禦之利漸成矣此臣䇿之三也彼敵自辛巳及今迭戰迭敗豈真健者哉謂秦無人故直欲以威刼之耳如不出臣三䇿則正墮敵計悔無及也或謂臣之三䇿當矣陛下必審處之矣陛下智勇能逺圗天威能亟決然尚有可慮者太上之意主於和柔故陛下一切委順今者欲出詞拒敵恐不遑也萬一生事如太上何如大孝何臣愚以此正陛下所以事太上而稱大孝者也大孝以安社稷為恱使一旦歸附動揺流人怨憤憂獨不在社稷之間乎昔唐肅宗起師靈武猶不欲以賊遺君父當時以孝與之況陛下至孝萬萬肅宗者乎雖然敵勢實不可保陛下奈何不早為之䇿哉漢七國削亦反不削亦反晋蘇峻召亦反不召亦反今臣度敵之勢和亦變不和亦變特其變有早晚爾而說者謂徑與俘囚則繼今可以免禍是猶抱虎而寢指虎之終不噬已也烏呼亦愚矣曷若整械飾穽求所以禦虎者今廼欲專用抱虎之術哉内外歸附亦必用此潛窺陛下以為榮辱死生之決也措置一失禍猶發機從此殆矣而可無思乎陛下若賜清閒之燕得熟數于玉陛願首試臣三䇿以次畢用之若衆不附敵不怯榮名不成則是臣飾說欺君者也臣請死
  祕書省正字趙汝愚論恢復奏曰臣竊惟陛下仰承太上付託之重于此九年矣凡祖宗之疆土未復兩世之讎耻未報實惟陛下之責未巳是宜陛下朝不遑食夜不遑寐日積月累勤求所以為天下之道如拯溺救焚而不敢緩也雖然急趨無善迹促柱無和聲又烏可不量事勢茍為一切之計惟速之是務哉臣嘗竊聞或者之言謂陛下銳於圗事惟患兵籍之不多飬兵既多始憂財用之不給内外虛耗軍士怨嗟於是茍有道可以豐財則利害未暇究也茍得人出以任事則能否未暇擇也兩淮城壘土脉膏潤而不暇待也沿江保甲徒擾無用而不暇恤也凡此數者亦由陛下不忘祖宗創業之勤而求之太速耳行之不已臣恐陛下求之愈速而其效愈遲也經曰必有忍其乃有濟又曰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夫陛下之所為謀者豈細事哉臣愚伏望陛下廣恢廓之度建宏逺之規不以小利動其心不以速成敗厥事求賢為上立政次之事之可為者屢省而後為弊之可去者以漸而後去人事修而天時至區區敵人有不足殄滅者矣
  汝愚乞撫安歸正人䟽曰臣伏思天下之弊多矣然其大且逼者莫若歸正人彼皆祖宗涵養之餘不勝敵人之暴一旦來歸如脫寇盜而得慈母其所望者深矣朝廷既不能盡滿其意而民間時時訛言咸謂敵人來有所索轉相驚動懐不自安夫以羈旅不自存之人而懐反側不自安之意豈得不深為之慮也為今日計要先求術以安之人情既安雖有姦宄不能動揺矣臣請試言所以安之之術其一換授官資之人並注添差差遣至易得也書鋪以其不知吏部格法百計邀阻所須貨賂數倍常人至有數月不得調者欲望聖慈令吏部措置明立牓約諸歸正人並以到鋪之日為始後兩月不授差遣許至吏部陳訴犯者重置憲典仍詔州縣其合得俸給並須按月支破有積壓不支至一季以上者令監司劾奏其二北方豪傑之士捐親戚棄墳墓間關而來有闔門受戮而不顧者其志豈存升斗之利哉而所在例以傖荒待之無以自達欝欝叛去者亦多矣欲望明詔諸軍管軍統制及縁邉監司守臣依隆興元年薦舉武臣格式有謀略沈雄可任大計寛猛適冝可使御衆臨陣驍勇可鼓士氣威信有聞可守邉郡者不以有無文武官資各薦一二人人以半嵗為限陛下親賜試問擇可用者随才用之雖拔十得五未足以盡其人而雍齒且侯其黨亦粗慰矣其三散在諸軍為兵者人給錢絹不多飢寒切體進退無路情實可矜或者将校非人一切指為北人勞逸異任種種不同遂令忠義之心積成愁怨之氣國家財賦少積縱未能均有所濟猶宜遴選将帥能與士卒同甘苦者俾勤而撫之尚庶幾其可也凡此三者臣日夜念之方時無虞隠伏未見小有風飇之警懼非法令之所能制也惟陛下畱神幸甚汝愚又上自治之䇿曰臣踈賤無取誤䝉陛下恩私選自諸生擢登禁路非惟身荷寵祿且将澤及子孫致命捐軀誓難圗報又念國家靖康之難同姓一時俱北行者盖數千人然則家國之事臣實義同休戚今身雖在逺苟可以效㳙塵之益者誠不當畏避蓄縮以䟽逺自疑也惟陛下畱神幸甚臣伏自去嵗夏中傳聞金人還歸本土縁臣僻居海角無從詢問敵中事體臣仰惟陛下英明獨運威略如神多士盈庭筭無遺䇿使臣空竭肺腑何補毫芒但以世受國恩不無私憂過計竊謂敵情難測未可輕言迹其盜據幽燕比年似亦安静今乃無故妄動其間必有深謀或者謂其嫡庶不分兄弟争立敵君牽制不斷将分國而王之昔趙武靈王既立少子而復愛長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而身及於難漢五單于争立而其國遂衰設如或者之言在彼誠為失䇿然臣竊聞敵君既老而常有敬慕太上皇帝之心故築宫以仁夀為名乆欲為傳授之事使其復愛長子欲裂土而封之亦惟下一紙之令則其事即日可定矣何至捨其已成之業而犯衆情之所難棄中原之奥區而退伏於絶漠苦寒之地彼又豈不知陛下卧薪甞膽志在規恢胡為逺自遁藏深形退屈兵法有進無退義豈其然臣謂朝廷正當深察其情而思所以待之之䇿未可直謂其施為悖謬而遂有輕視強敵之心也臣輒不量淺陋伏而思之而得三說其一臣昨在吏部時聞敵人之長子號許王者強暴不仁專好武事志在傾奪将為亂階臣始聞之常竊私喜其間亦有謂不然者今臣之所治雖在南方而官吏之中多北來人士其間亦有乆在淮南而熟知淮北事體者皆言其人強忍堅志素蓄姦謀接納雄豪收採時譽常至沿淮措置邉事皆乗驛騎奔馳飇去倐來人不知其為敵君之子也且謂其人不死必能大為邉患使敵人善自為計委之南據汴都授以偏師用為藩屏則國家将倍勞戍守邉境未易得安而敵君在燕以重勢臨之彼亦安能篡奪今若隂使其父歸伏舊巢察其姦心用志非小其人盖将挾君父之勢間兄弟之情乗北方士馬之強為併吞其國之舉發遲禍大可為深憂其二敵人自得國以來盖常以北方為根本如漢髙祖與項籍轉戰滎陽京索間而以關中為根本安祿山雖盜據洛陽而以范陽為根本之𩔖是也竊料敵人三世簒奪不能不過為隄備今将立其少子而恐或者議其後也故以其身退居根本之地而壓之以重勢俟其少定徐議後圗然則一時之計雖若煩勞恐其因事制宜亦未為深失也臣又聞方金亮時剪㓕宗室完顔氏多死者獨今敵君佯為有疾退居逺郡若無能為一旦乗海陵之動取其國如探囊逮其即位許時亦絶不生邉事臣觀其人似亦非輕舉妄動者盖恐其間必自有說也其三或者疑其曩時篡弑皆在已年今兹北遷将為厭勝然自敵人得國今已二十餘年盖嘗歴癸巳之嵗矣未聞有厭勝之事何也大抵人之常情安土重遷吉凶悔吝皆生乎動誠使敵人無故妄動别無他謀而違逆衆情勞役百姓中原父老固已不堪其擾矣又聞其随行奴婢甚有逋逃去嵗苦寒人畜多死如是不已孰不怨嗟竊恐其間将有豪傑之士如晉石勒劉聦之徒乗間俟隙崛起自奮弱則請服強則自固亦将重煩朝廷經理也臣竊料敵情為是三說詳觀事勢眹兆已萌逺不踰三年近或止朞𡻕事機一發利害萬端不審陛下萬機之餘亦嘗深念及此否孟子曰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臣觀自古敵國相對常苦難得閒暇之時惟其預備於無事之先故能患至而無恐臣謂朝廷及今閒暇當亟圗所以自治之䇿不宜視同常務使有後時之悔也臣觀自古國之治亂兵之強弱全在得人然則搜選人材最為當今急務練兵理財盖又次之陛下聖意憂勤盍思一旦用兵之際自東徂西凡備敵者幾處為緫帥者當用幾人将佐中素有威望可以獨當一面者幾人幕府賔賛能知兵家事體緩急可以濟務者幾人兵法曰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陛下㳟儉焦勞内帑所儲者可支幾嵗自古兵連禍結亦豈可以嵗月計哉惟昔辛巳之役上天垂祐金亮喪師甲申之役敵人實有厭兵之意故兵纔及境不數月而遂觧要不可以是為準也臣觀自古用兵不計勝負惟能持乆者終成帝業陛下復料今日之兵将財力事勢能以持乆而不困乎若曰祖宗徳澤感人甚深中原故老常有謳吟思漢之意一旦北方有變必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者朝廷乗破竹之勢中原遂可傳檄而定矣初不待嵗月持乆也臣仰惟陛下自即尊位于今二十餘年盛徳美意日新一日是宜上符天道下順人情克復之期不俟再舉然臣猶謂取諸已者可信而責於人者難期正須朝廷國勢安彊然後豪傑可收為用若昔晉宋之際盖無日不望中原豪傑之助也然計其功效終成畫餅故臣惟願陛下勤於自治而已兵法又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又曰三軍之事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宻於間又曰愛爵禄百金不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今敵君北徙國人既知之矣然其所以北徙之意朝廷猶未能深得其情是則諸将用間不宻之過臣聞昔楊存中在紹興諸将中最為不及然其設心措意猶是向公如李顯忠輩方得罪秦檜棄置閒廢之中存中為之傾貲結納故能卒收其用臣聞存中毎遣間諜輒委之數萬緡恣其所徃皆數年而後歸故能深得敵人之情状今之諸将孰可任此臣愚伏望陛下内則親詔大臣選羣材以脩政事外則宻諭将帥厚遣間以覘敵情至於近邉移戍修城凡動人耳目之事皆可少緩而弗為敵人所欲歲幣亦宜如數遣發不必與之深較嚴戒邉吏母得輕輒生事俾其安意肆志不復以我為疑然後飬威蓄銳而徐觀其變則庶幾其可圗矣臣僭越狂妄冒瀆天威不任皇懼待罪之至户部侍郎汪應辰論國用士風軍政䟽曰臣仰惟陛下初即大位羣臣百姓拭目傾耳以觀化聽令其精微逺大雖非見聞可及而動容周旋一以禮法仁孝之行㳟儉之徳惻怛愛民之心謙虛盡下之誠𩔖皆出於聖性之自然者以至收召名士博求直言追録忠烈莫不犁然當於人心中外稱誦以為此聖主也一見決矣孔子曰三代之王也必先其令聞詩曰明明天子令聞不已夫豈有意於求名哉盖昔之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者以其民恱服之有素也誠因始初清明之政中外恱服之心推其所已為求其所未至凡人心之所欲而今日之所當行者舉而措之以幸天下盖沛然若決江河莫之能禦事半古人而功倍之矣臣請言人心之所欲而今日之所當行者惟陛下財擇自用兵以來有司於常賦之外所以搜求征取者名色不一盖十倍於漢唐與祖宗之時而不翅也州郡為之匱乏百姓為之凋敝宜其財聚於上不可勝用矣而大農常有不足之憂則夫今日之國用不可以不理也平居無事将帥之臣坐享貴富一旦警急聞命則遷延而不前望敵則皇遽而自却事平之後益自誇詡論功第賞動以數萬若其名籍之虛實技勇之髙下皆不可得而考核則夫今日之軍政不可以不脩也以便文自營為得計以因循茍且為練事希功者肆意於誕謾而不疑逐利者甘心於奪攘而不耻朝廷所託材噐職業者萃於羣下也而積習如此将何望焉則夫今日之士風不可以不變也以陛下之仁聖而因始初清明之政中外恱服之心慨然欲大有為於天下以此三者為當務之急酌之衆論參以時變先甲三日而究其所以然後甲三日而慮其将然是非之理夲末之序既已參於前矣言之則必可行行之則必可乆任使賢能必盡其人之材賞罰功罪必當其事之實騁浮辭者不得以亂真挾私意者不得以害正㫁之以不惑持之以不倦未有不還至而有效者也國用理則民可裕矣軍政脩則兵可強矣士風變則政事可舉矣内以治吾之國家外以制敵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昔漢之文景躬行節儉則有家給人足之效宣帝綜覈名實則有吏稱職民安業之效夫以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而又有能致之資其於天下之事特患有所不為爾竊惟太上皇帝以天下之大付之陛下夫豈茍然而已哉盖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太上皇帝既得其所難矣陛下當思所以任其難者詩曰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毋沗爾所生時不可失也微臣不勝拳拳之至
  直煥章閣王師愈上奏曰臣聞天位於上雷動於下其卦曰无妄以四時言之春夏之發生雷雖震驚人不以為妄所當然也故能成育物之功秋冬之斂藏雷雖隐然而有聲人莫不惕然而駭聽盖其動也妄必有札瘥癘疫之患聖人體天以立極法天而圗治安平之時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非以其材略智術足以髙天下亦以其動静本於天理之自然不撓乎人為之私也是以濟大業者當艱難之時或速而有成或緩而有成究其所以然皆无妄也漢髙之王漢中未幾而長驅於滎陽京索間不五載而成帝業盖因思東歸之士其動不可以緩也諸葛亮之相蜀國事未定則閉關息民以圗之其動不可以速也臣又聞善圗治者如良醫之療疾固有指日而致效者亦有累月而致效者氣血未衰偶為外邪所乗或汗或下其效立見此豈待累月之乆哉若夫沈痾之餘羸然薾然必在乎固其本元飬其精神强其筋力反欲投瞑眩之劑求指日之效又欲娛之以華麗宴樂之奉其可哉方今天下之患胎於熈豐結於崇觀潰裂於靖康爰自紹興之初上下相維持将復振矣未幾用事之臣又從而弱之幸賴天啓聖明陛下嗣膺大統規恢十年始有蘇息安強之兆實社稷生民之福也伏願陛下逺稽羲經之无妄俯察良醫之治病脩我之備待彼之釁毋欲速而輕動其不能成萬全之勲者臣未之信也
  師愈為長沙守上奏曰臣聞濟大業者不可畏敵人之盛強亦不可喜敵人之失徳畏其盛强則心必怠喜其失徳則心必驕驕與怠一萌於胷中而能圗維者鮮矣三代而下遇強敵者莫如漢髙祖方項羽席戰勝之威以入關分王諸侯可謂强矣髙祖則未嘗畏焉羽之慓悍猾賊所過殘滅可謂失徳矣髙祖則未嘗喜焉竟趨漢中務寛仁以收民心擴大度以用人傑終能遂其欲東之志五載而成帝業其規模為何如靖康之變亘古所無之耻不共戴天之讎将五十年矣在當時見聞其事者壮者已老老者已死今之年三四十者雖語以當時之事已茫然矣此讎此耻殆将忘之祖宗在天之靈四海忠義之心所望雪此耻復此讎有待於陛下陛下亦以雪耻復讎為己任即位以來宵旰焦勞未嘗不在是也然以强弱之勢論之敵人土地之衆金榖之富車馬之壮雖元魏所不逮自古遐裔之盛未之有也世之畏縮守和議者必持是說焉曽不知强弱盛衰相為消長未有强而不弱盛而不衰者厥今敵勢安知天意不已厭其徳而將罰之乎故其强易弱其盛易衰況加之以嚴威中原之民怨入骨髓以是觀之其可畏乎世之輕狂妄議進取者往往又喜是說謂可以指日恢復曽不思國家素備果何如哉己巳之嵗金亮篡奪辛巳之嵗金亮自敗天授機會如此國家不能進跬歩取尺寸土良由無素備也何謂素備一曰脩己任徳以承天意二曰實惠及民以固邦本三曰廣收英傑以為股肱四曰據要害之地以壮形勢五曰練兵足用以待進取此五者人皆能言之陛下亦飽聞而厭聽人多以為腐儒常談殊不知五榖無異味而能療飢布帛無異采而能禦寒五者雖若常談實圗維之先務要在深思而力行既有素備機會之來斯能乗之何謂機會或骨肉争國或種落離叛或姦雄割據或大盜蜂起或輕動深入皆機會也魏相曰兵應者勝素備已脩或逢機會以應兵乗之而不能成商宗周宣漢光武之業者未之聞也苟為不此之務徒能張虛氣出大言忘逺慮争小利而曰能圗恢復者非臣所知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四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孝宗時朱熹上奏曰臣竊觀今日之論國計者大槩有三曰戰曰守曰和而已然天下之事利必有害得必有失是以三者之中又各有兩端焉蓋戰誠進取之勢而亦有輕舉之失守固自治之術而亦有持久之難至於和之䇿則下矣而主其計者亦以為屈已愛民蓄力觀釁疑敵緩師未為失計多事以来此三說六端者是非相攻可否相奪於𡨋𡨋之中談者各飾其私而聽者不勝其眩雖以陛下之明蓋未能斷然無惑志於其間也臣竊以為此其所以然者由不折衷於義理之根本而馳騖於利害之末流故也故臣嘗竊妄謂人主之學當以明理為先是理既明則凡所當為而必為所不當為而必止者莫非循天之理而非有意必固我之私也臣請復指其實而明之蓋臣聞之天髙地下人位乎中天之道不出乎隂陽地之道不出乎柔剛是則舍仁與義亦無以立人之道矣然而仁莫大於父子義莫大於君臣是謂三綱之要五常之本人倫天理之至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其曰君父之讐不與共戴天者乃天之所覆地之所載凡有君臣父子之性者發於至痛不能自已之同情而非専出於一己之私也恭惟國家之與北人乃陵廟之深讐言之痛切有非臣子所忍聞者其不可與共戴天明矣太上皇帝念此讐之未報雖享天位不以為樂一旦舉而付之陛下者以陛下聰明智勇為必能成此志也然則今日所當為者非戰無以復讐非守無以制勝是皆天理之自然非人欲之私忿也陛下亦既有意於必為矣間者不知何人輒復倡為邪議以熒惑聖聽至遣朝臣持書以復敵帥而為講和之計臣竊恨陛下於所不當為者不能必止而重失此舉也且不知陛下不得已於議者之言而姑為此邪抑真欲和議之成而為此邪以為姑為此也則既為其始必慮其終我既請之彼必報之不可以茍為也且茍而為此欲以何求也哉無補於事徒害於理臣有以知陛下之不為也以為真欲和議之成也則議者所謂屈己愛民蓄力觀釁疑敵緩師未為失計者臣請有以議之夫人以藐然之身位乎天地之間至微也而能與天地並立而為三者以其有仁義之性而與夫隂陽之氣剛柔之體同出乎萬物之一原而無間也古之聖人所以參天地而贊化育者豈有他哉亦順此理而無所逆焉耳今釋怨而講和非屈己也乃逆理也己可屈也理可逆乎逆理之禍將使三綱淪九法斁子焉而不知有父臣焉而不知有君人心僻違而天地閉塞敵讎愈盛而邪慝愈繁是乃舉南北之民而棄之豈愛之之謂哉且不曰愛其君父而曰兼愛南北之民其於輕重之倫緩急之序亦可謂舛矣夫子為政以正名為先蓋名不正則言不順事不成而民無所措其手足今乃欲舍復讎之名而以講好為觀釁緩師之計蓋不惟使上下離心中外觧體緩急之間無以應敵而吾之君臣上下所為夙興夜寐以脩自治之政者亦將因循隳弛而不復振矣正使敵人異日果有可乗而不可失之釁竊恐吾之可憂乃甚於所可喜而信誓之重名分之素彼皆得以歸曲於我蓋不待兩兵相加而吾氣已索然矣且自宣和靖康以来講和之效亦可概見敵之情偽吾之得失蓋不待明者而後知而小人所以好為是說者蓋惟君子然後知義理之所必當為與義理之必可恃利害得失既無所入於其心而其學又足以應事物之變是以氣勇謀明無所懾憚不幸蹉跌死生以之小人之心一切反是其所以専為講和之說者特以便其私耳而謀國者過而聽焉豈不誤哉今使者將還大議將決此亦救過補敗之時也臣𩓑陛下姑置利害交至之說而以窮理為先於仁義之道三綱之本少加意焉體驗擴充以建人極深詔任事之臣亟罷講和之議大明黜陟以示天下使知復讎雪耻之本意未甞少衰雖使敵意效順無所邀索乃是深有包藏尤足疑畏正宜引義拒絶以伐其謀然後表裏江淮合戰守之計以為一使守固而有以戰戰勝而有以守竒正相生如環之無端持以嵗月以必復中原必勝敵人為期而後已雖其成敗利鈍不可逆睹而吾於君臣父子之間既已無憾則其賢於屈辱而茍存固已逺矣臣𩓑陛下以此處心以此立志則仁義之道明於上而忠孝之俗成於下人道既得天地之和氣自當忻合無間而敵雖強悍亦將不得久肆其毒則何事之不可成何功之不可立哉臣草茅微賤不識事宜獨以所學妄論大功惟陛下擇焉
  熹又奏曰臣聞益之戒舜曰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於逸罔淫於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而終之曰無怠無荒四夷来王周之文武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其後中微小雅盡廢四夷交侵中國衰削宣王承之側身脩行任賢使能内脩政事外攘夷狄而周道粲然復興臣甞以是觀之然後知古先聖王所以制御中外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彊而在乎徳業其任不在乎邊境而在乎朝廷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紀綱蓋決然矣恭惟陛下躬履艱難之運而思所以成中興之功者既知當為與所當止之大端矣然而勍敵憑陵包藏不測中外之議咸謂國威未振邊備未飭帑廩未充士卒未練一旦緩急何以為計臣獨以為今日之憂非此之謂所可憂者乃大於此而恨議者未及之也臣竊觀今日諫諍之塗尚塞佞幸之勢方張爵賞易致而威罰不行民力已殫而國用未節以是四者觀之則徳業未可謂脩朝廷未可謂正紀綱未可謂立凡古先聖王所以彊本折衝威制中外之道皆未可謂備是則臣之所深憂也不識議者亦甞以是聞於陛下之聽否乎臣願陛下三復詩書之言以監所行之得失而求所以脩徳業正朝廷立紀綱者必以開納諫諍黜逺邪佞杜塞倖門安固邦本四者為急先之務治其本而毋治其末治其實而勿治其名庶幾人心厭服敵人知畏則形勢自彊而恢復可兾矣臣踈逺賤愚震慴天威未敢罄竭所聞以久稽聖聽而粗舉其端如此伏惟陛下留神裁察
  王質上言曰臣觀今日事勢訓兵理財先為富强以待天下有變敵國有釁則乗機從事於中原此今日恢復之定規也天下未有變吾能激之使變生敵國未有釁吾能撓之使釁作使就吾之機以行吾之志此今日規恢之竒謀也弋者取禽獵者取獸方其栖深林伏豐草待其偶然自堕於網羅而後取之非弋獵之妙也動之使飛而觸吾之羅擾之使逸而觸吾之網網羅在此若有所不可已而必陷其中此弋獵之妙也自岐亮殞亡葛褎篡立為葛褎者其守國蓋亦得䇿然豈可以其得䇿而遂絶念忘懐以為終不可圗也要當使其不得巳而必捨得䇿就失䇿彼雖明知而無可奈何必當出此臣所謂使彼就吾之機者英雄圗天下之妙訣也與陛下言恢復者衆矣亦有及此者乎正隆之末中原本不欲南向岐亮以勢刼之未至汴而軍已離未渡淮而盜已作未抵江而葛褎已叛中原大亂數年而後定此葛褎覆車之鑒也葛褎鑒岐亮之敗其勢不得不歸於和方陛下堅持不和之論為葛褎者亦罔知攸濟其初欲棄河南啗我以為和其臣力言岐亮之死軍勢甚危我不能襲而止陳蔡之陷汴洛大震我不能進而退隴右之失闗中欲傾我不能取而歸以此三者卜天意之不與我苦勸葛褎勿棄河南已而削臣禮損嵗幣欲就我以為和而陛下難於棄要害之地固執如初已而大臣異議並邊撤兵則乗間進師遂脇我以為和而陛下權宜從之葛褎謀和之序有三勢未安則欲啖我以為和勢稍立則就我以為和勢既振則脇我以為和於是僅乃得成自辛巳至甲申何其欲和之堅謀和之艱也葛褎之被衮服冕其初未敢僥倖久長也至是東南既和中原漸定而其國始可保矣葛褎初年金人已有亡證其能存立漸至康强者和之效也故葛褎欲保今日之和猶秦檜欲保前日之和也成之既艱保之必力茍失和則必用兵用兵則中原之人又復如前而岐亮之患亦將襲後此葛褎之所甚懼也夫中原之與金人其不相安久矣靖康建炎之際宇宙横潰生靈駭散莫知性命之所寄金人得以掃蕩而平吞之然而立偽齊而復廢還河南而復取徘徊展轉欲奄中原而未決欲棄中原而又惜之既見東南之僅欲自全而不能為害也中原之人又久困蹂踐無所歸依其勢已折而不支於是決混一之計大徙五國之衆雜居中原昭然以立法制不從令者蕩盡城邑誅及種族中原既不能以抗金人而又無所望於東南力盡勢窮而始定此尼雅滿烏珠之徒善觀天下之勢而疾徐操縱不失其節以是能成其强然號為相屬而實未甞相安尼雅滿烏珠之徒能變其外而不能變其中天意留此與我若將以待恢復者也岐亮好勝自任以為中原之人食我水土為我臣僕者數十年無有不從而不知中原之人非相服之真心特以風恬浪静難以施其鼉作鯨吞也風濤忽起足以鼓躍而簸掉則平時蓄憾之心至此得以逞矣岐亮之還師未甞為我所得而多為中原百姓所殱闗中隴右山東河南州縣之稍復未甞為我所下而皆為中原百姓所獻岐亮一動而中原之釁作為吾之利也如此為彼之害者如彼葛褎因岐亮之變覺中原之心故其謀欲静以安之中原安則其國安其國安則其身安臣知葛褎永不敢離燕地永不敢興南師何者其身所以得此位因前人之舉此事也我又為之則我身烏知其不為亮他人烏知其不效我也葛褎明見此理堅守此說故十年而中原無變葛褎之說終不移則中原之變終不作中原之變終不作則金人之勢終不傾不知我將坐待以至何時也近者誰為葛褎之謀寛誘中原之衆吾淮南遷徙之民稍復還歸或者以是為憂而臣益以窺見葛褎之心可以行吾之謀也蓋彼務為銷變而吾當激之使變生彼務為省釁而吾當撓之使釁作如人經病後務為調適安和惟慮病之復至則當勞動其精神耗散其氣血不當飬之使其安坐而少病陛下既了然見天下之勢則當斷然随勢而施謀倘移乗輿進幸建康則中原必讙傳親征彼不得不簽刷調發以為之備則木末之風漸起江心之浪随生中原之情固已洶洶而不靖岌岌而不寜將漸逞前日正隆之態岐亮以斷然不移之決持熾然不可向之威方其簽發固已不肯盡從觀葛褎之庸豈可以比岐亮之果銳人不肯盡從亮則不肯盡從褎也必矣不肯盡從則其間必有强黠好争踴躍思動者出而為抗此天下有變之端也間遣一使者復謀園陵其勢決不肯從不從則備我益急備我益急則中原益騷又間遣一使者求減嵗幣其勢亦決不肯從不從則備我愈盛備我愈盛則中原愈擾或者以為鷙鳥將擊而匿形茍欲圖人不當警使為備此未可與權也吾之警使為備者乃欲激之使變生而撓之使釁作彼不如此則無以動中原中原動則彼覆亡之萌而吾恢復之資如此一兩年之間可以漸致中原之閧坐成敵國之亂而吾厲兵秣馬揚欲進之聲而未動飛符走檄作欲往之勢而未行中原一擾則不能遽止寖久則寖多寖廣則寖熾彼方分力以支中原未暇全力以及東南也中原室内之患東南門外之憂彼將孰先則吾雖産其禍而未即受其敵其初隂攪之而未明犯之及其成敗之未決去住之未定分道整軍而前收中原之豪族以為吾爪牙據中原之沃壤以為吾囊索立契丹之主使率契丹之衆歸 故部還主渤海諸戎之在中原者各随其主而返其故則女真亦不能獨立於中原今人徒見其外厖然以大而不知其中枵然以空女真之衆曽不當奚契丹渤海韎𩏌等諸國十之一五國之衆又不當河南山東河朔闗隴等諸道百之一措女真於五國之間固已甚微措五國於中原之内蓋益甚𦕈今吾與中原相合而為一則五國不得不散而去女真不得不迸而歸茍為不然則亦自相魚肉決不能相守不貳以與我並争於中原也諸戎與中原相錯世俗所謂猫䑕之相乳蜈蚣蛙蛇之同穴者也烏能久而相安五胡之亂劉氏為匈奴而胡滅之石氏為胡而冉閔滅之鮮卑又滅之慕容氏為鮮卑而氐滅之復興而晉又滅之苻氏為氐而羌滅之復興而羌又滅之姚氏為羌而晉滅之金人殘滅諸戎陵蹂中原假合而為一家凡今相處者非其不共戴天之讎則其不反兵之讎也故不獨中原與金人不相安而諸戎亦與金人不相安也金人常蓄土摧瓦觧之勢於其腹心而吾不思所以謀之亦可謂偷安茍活之計矣使偷而可安茍而可活如是而能久猶云可也太祖太宗相與議汴洛之都太宗以遷為難則決䇿居汴太祖嘆曰不及百年東南之力竭矣未五六十年而東南已以病告蓋重兵宿於京師而供給仰於東南京師之備愈滋則東南之力愈負重今以東南為國西自興梁東至呉越羅兵為守已過承平之大半而未止也不獨飬兵而所以為國之具其取諸東南者又倍重於承平之時今將五十年矣其力日削一日嵗朘一嵗蘇綽之在魏也以國用不足重為征稅之法既而嘆曰今所為正如張弓非平世法也後之君子誰能弛之東南立國之初一時張弓之法至今不弛而更急者多矣近世趙開為鹽酒之法以贍蜀師將死言曰若因循不恢復蜀將大困而我為禍首也此與蘓綽之意無異今張弓之法不弛而更加急恐非可以持久也大抵東南本非久立國之地民力盡則國從之漢自靈帝以後而南北分在南為孫氏晉自愍帝以後而南北分在南猶為司馬氏已而為劉氏為兩蕭氏為陳氏唐自昭宗以後而南北分在南為楊氏已而為李氏惟司馬氏有南最久名為百有二年而其間擁虚器徒有名號者嵗月居多亦可謂國非其國也故在今日不得不注意中原以紓東南迫切之勢以圖宗社堅長之䇿西晉凡五十二年武帝粗安者二十餘年而惠帝懐愍極亂者三十餘年至元帝中興而中原已無情於司馬氏矣何者相恩之日少相毒之日多也故晉人恢復為難然桓温至㶚上劉裕入長安中原猶有戀戀之情所謂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咸陽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何之是時闗中相繼為苻姚割據將八十年與劉裕初漠然也而苦邀其留痛恨其返蓋慮北有拓跋西有赫連此華人真情終不安於他役也我自太祖造邦徳澤洽於中原者二百年今相離雖漸久而其情未泯也為我毁族為我毁身不可勝數而終不悔豈可使之帖然受制於人而無所泄其憤闊然相踈於我而無所效其情紹興隆興屢欲恢復而不就蓋謀國大臣握兵諸將之過而非中原之難下也中原難下當在它時日愈久則情愈衰情衰則相視如路人甚則相疾如仇讎此則中原難下之時也宣和取燕山契丹謂吾師曰南人只道燕雲是我故地不道屬我已二百餘年能無許久君臣之情今日但當死鬬故涿易二州之外其餘皆恝然也它時中原故應有此氣象有此氣象則難圖矣政使不與敵人相安則恐當有草萊豪傑起而收之今日雖有豪傑亦未能收何者人情未忘我也人情未忘我則知有我不知有它從我則能行捨我則不能立故豪傑睥睨而不敢輕發必待我而後可動雖使有赤眉王郎亦必託漢為名託漢為名則借漢為重是其權已在漢也權在漢則終當歸漢何者偽不敵真也今陛下握敵人興亡之權制豪傑從違之命而或者以為恢復甚難陛下過聽而未決則足未甞有以的然可指之形判然不可易之理而告陛下者也臣謂今日有事於中原以十分為率而計之六分用中原攻金人一分用諸戎攻金人三分用東南攻金人若十分盡仰東南此晉宋所以多無成也宋文帝謂佛貍曰河南舊是我地今當脩復不干河北不知中原已無情於司馬氏而安得有情於劉氏也故檀道濟王𤣥謨之力易窮佛貍之勢難遏蓋專取力於東南而無所借助於中原此元嘉所以再舉而再屈非今日事勢之比也今日事勢大畧與東漢相同西漢自髙祖以至平帝二百年而奪於王氏十五年光隂未逺風聲相聞故人情思漢為深光武起於中原其勢為便陛下興於東南其勢為不甚便然光武極其力堅其志而期於必成陛下容有所疑容有所憚者必有一擲之語孤注之言以動揺陛下之心而不知天下有全䇿如臣之謀也光武至不樂兵甞言每一發兵頭須為白闗東初平不堪兵間之積苦且欲置隗囂公孫述二子於度外然終不能自已者慮後患之難圖也況陛下守東南難久立之地對女真不並存之敵未易可以安枕髙卧置此敵於度外以隗季孟公孫子陽待之也夫天下之勢至此不變則不觧氣候煩蒸非疾雷迅雨則欝滯之氣不散清明之氣不回當是之時惟英主能與世為雷雨陛下真英主也可惜蹉跎玩時將老陛下齒髪迤邐遺患將殃陛下之子孫凡今所患兵之未精財之未裕陛下試令臣熟數於前然後知兵非難精財非難裕臣雖無似自度與陛下辦此而不難陛下誠能變風俗銷朋黨使淫辭詖行者舉不得作則出與陛下同心圖事協力濟功者將患其多不患其少臣雖不才誠自信與陛下辦此而不難臣非敢自謂能也陛下有英主之髙資一借筯可以轉移天下之安危一躡足可以鈐制英豪之死生故臣敢謂與陛下畫䇿與陛下任事足以取效而無難恃陛下之為英主也如臣區區可惜為斤斧之所傷殘風波之所覆溺生無所成死有遺恨實惟陛下圖之
  孝宗屢易相國論未定質為太學正上䟽曰陛下即位以来慨然起乗時有為之志而陳康伯葉義問汪澈在廷陛下皆不以為才於是先逐義問次逐澈獨徘徊康伯難於進退陛下意終鄙之遂決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稱陛下意於是決用張浚而浚又無成於是決用湯思退今思退専任國政又且數月臣度其終無益於陛下夫宰相之任一不稱則陛下之志一沮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下以戰戰不騐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陛下亦甞深察和戰守之事乎李牧在鴈門法主於守守乃有戰祖逖在河南法主於戰戰乃有和羊祜在襄陽法主於和和乃有守何至分而不使相合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規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即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来陛下即萎然有盟平涼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進金不可入陛下又蹇然有指鴻溝之意使臣為陛下謀會三者為一天下烏有不治哉
  質又奏曰臣甞論之夫人之為國利至不能不喜害至不能不懼惟其當利害之際喜而不示其喜之之形懼而不露其懼之之迹故其虚實不可得而窺而淺深不可得而測何者慮之素定故不揺飬之素厚故不驚彼其輕喜而驟懼者皆慮之不定飬之不厚故倉卒迫懼之中利得以怵而動害得以脅而遷嗟夫天下之變生於有間而可入善為國者深藏其喜懼之端補綻縫隙以自秘其肺腑使人操之而莫能抵其淵叩之而莫能揣其鑰窮搜曲覽而莫能得其要領當是之時雖有强隣悍敵亦且逡廵退縮而不敢措意於我臣觀自古謀人之國既先誘之以利又倡之以害夫誘之以利而倡之以害所以尋其間也或者不能開其尋之之路而閉其入之之門喜懼之情洋溢於内而表暴於外故墮其計而不知此何異搏人而授之以手足盜在門而自啓其鍵也其亦可謂大惑矣蓋昔者秦人欲以十五城而易趙璧趙人雖吝於子璧而喜於得城璧既入而城不割則倉皇攜璧以歸夫秦人以虎狼之心欲盡吞諸侯而宰天下其志豈在璧也而藉以試趙趙人信之則秦人固已得其肺腑矣是以暴驁陵刼至於加兵而不忌蓋知其無能為也楚子伐宋而宋不服令其師曰入築室反耕楚烏能築室反耕也哉何者越千里以伐人而强晉蠢蠢然又有欲動之勢形孤而心揺必不能久矣而華元不得其情震悼惴慄奔走求盟若不可以終日此其勢不得不折而歸楚是二國者其初未甞有致弱之形而不能自窒其間以至於顛沛而不可自立故臣甞以為善謀國者尋其間而善為國者窒其間近者傳北朝欲歸河南之地臣聞之士大夫以為朝廷至於動色相慶已而聞北朝欲遷汴京之都臣聞之士大夫以為朝廷錯愕而莫知所為夫河南之歸汴京之遷此不待智者而得其是非矣何者古之棄地有三或不能有而弃或無所得而弃或交相易而弃此三者今北朝皆無焉臣固知河南之不歸也然而此言之所以出者臣恐北朝之謀以利誘我而試其喜不喜也古之遷都有三或以兵火殘敝而遷或以隣敵窺伺而遷或以形勢迫隘而遷此三者今北朝皆無焉臣固知汴京之不遷也然而此言之所以出者臣恐北朝之謀以害喝我而試其懼不懼也此正當今窒間之時而喜懼之形烏可輕出哉臣讀東晉謝安傳而詳觀其處利害之際至於苻堅之宼而不為懼謝𤣥之勝而不為喜未甞不咨嗟嘆息以為後世君子之莫及而推原其故則蓋本於慮之素定而飬之素厚是以利不能誘害不能喝夫天下之事縁飾之則以文雅而鎮壓之則以器局就二者而輕重之寜不足於文雅而器局之君子天下國家不可一日無也質又奏曰臣嘗論之曰静而觀利害之變揣其輕重量其多寡而擇其害輕利重害寡利多者為之雖間有所拂於世俗則固當有所勿恤何者天下之利害紛紜反覆於㝠漠之中摶之而不可執其形尋之而不可究其端然輕重有定勢而多寡自有定量甚不難知也今夫以銖兩鈞石而視衡則銖不若兩兩不若鈞鈞不若石以龠合升斗斛而觀其量則龠不若合合不若升升不若斗斗不若斛善處利害者如衡之於銖兩鈞石量之於龠合升斗斛深明於毫忽之間曲辨於勺撮之際惟夫世之君子心不平而氣不定髙則為名所眩下則為利所怵是以輕重之定勢多寡之定量舉皇惑顛倒而莫知晁錯之削七國王深謀之挑李虜朱異之納侯景楊國忠之服安南昔以為利一而害百者利一而害百雖童子亦有所避而不為執天下之柄而不若童子之識亦可謂大拙矣臣嘗歎伏會昌宰相李徳裕之善處事以為非庸材常智所可及烏介可汗饑不能振退渾党項請以部落撃之因天徳軍使田牟以為言徳裕曰不可沙沱退渾不可恃也見利則進遇敵則走誰肯為用邪天徳兵素弱以一城與勁虜角必敗黠戞斯攻安西北庭武宗欲求其地徳裕曰不可安西距京師七千里北庭五千里異時河隴為我郡縣故能緩急調運河隴既入吐蕃則何所興發何道餽輓縱得無用嗟夫有誅虜之便而不進有得地之勢而不取此庸材常智之所謂失機者也而徳裕所以揣輕重者甚明而量多寡者甚精以為誅虜而生釁則不如勿誅得地而耗財則不如勿得故他人以為可徳裕以為不可而今之謀利害者不然近者括沙田籍銅器此其為利之士大夫沙田之數租以石計錢以緍計殆不過十數萬而江淮浙西之民咨嗟憤恨有甚不堪者舉天下之銅器而付之爐冶或者以為風餐土蝕之餘薪烹火化之後頗不利於鑄錢而生民器用一掃而空之此二者皆以毫髪之利而召天下之怨豈非謀利害者不揣輕重不量多寡之過歟臣聞天下之人誰能皆有以順適其意茍使吾事舉而有功功成而有利則雖朝謗夕誹固有不必問者今之所圖者百分之勞曽未有一分之獲而天下已紛紜議論而不可禁臣以為善計利害者不為也
  質又上固本論其一曰夫所謂重淮者何臣甞論之曰有三鎮然後能守河有兩淮然後能守江江之恃兩淮如河之恃三鎮皆所以藩籬其外而扄鐍於内自渡江以来强鄰悍敵相與隔樊墻而分爾汝葢無𡻕而不有疆埸之警然建康未甞聆西北金革之聲而長江未甞染敵人戎馬之氣雖苻堅傾天下之鋒而盡銳於一擲卒阻於淝水而止宋文帝與佛狸相抗彼佛狸之師非脆敵矣衝蕩飄忽一旦而臨瓜歩遂與建康相望然逡廵退避若不可以終日故臣以為晉之所以能保江左者以兩淮有以當其前佛狸之所以不能越瓜歩者以兩淮有以邀其後國家渡江之初跡未著而心未安是故有兩淮而不能守和親之後誓已定而約已明是故有兩淮而不敢守然不能蔽淮終不可以蔽江今沿江之屯有四一軍駐鄂州一軍駐池州一軍駐建寜一軍駐鎮江平居無事形聨氣接可以當衝要而塞孔道一旦有急上下數千里聚之則不徧散之則不多故臣以為蔽江先於蔽淮非以為淮之果可蔽江也綴之於前而待之於後則守之也固而應之也閒葢軍旅之中一夫被重鎧一夫被單鎧被重鎧者一鎧洞則一鎧存而被單鎧者一鎧洞則肌膚切矣然而今日之計有蔽江之實而無蔽江之名有蔽江之實則我得利無蔽江之名則彼不驚此不可以不熟講也今兩浙九州郡之卒亡者不補而在者無幾是故有其籍而無其名所以供官吏衛府庫逓郵傳者舉不能備數如是則莫若舉給役之名而增州郡之卒小州五百人大州倍之今之兩淮地曠人稀而郡縣孤弱是以有冐禁通茶之商出沒乎其間發源於江西而波流於江北蓋甞震動郡縣力不能制如是則莫如以禦盜之名而增廵檢之土兵尉司之弓手小寨土兵二百人大寨倍之小縣之弓手百人大縣倍之一路有幾州一州有幾縣一縣有幾寨誠能皆勇銳悍敏之夫厲之以戈矛弓矢之法而示之以坐作進退之節誘之以賞懲之以罰不出五年則精兵可以所在而有此可謂我得其利而彼不驚者也陛下若以臣之言為然則密諭兩淮之計臣可以損其餽軍之數而留之以為飬土兵之資則兩淮不為無用而緩急可以綴敵長江不為無助而倉卒得以為備蓋天下之事不可使庸夫處之庸夫處之則安坐而待釁不可使褊夫處之褊夫處之則張皇而生變惟夫緩不為庸急不為褊然後能收𡨋𡨋之功是臣之䇿也其二曰夫所謂重蜀者何臣甞論之蜀之常勢非盜賊竊發蠻夷侵擾之為可憂而將帥專制之為可畏自古蜀之盜賊惟公孫述李雄崛起於閭閻草野之中猖狂僭竊以自正朔蓋適當大亂之世自李寳張忠之敗羅尚之死而朝廷不復有一戈一㦸入劍閣縱横飄忽聽其所往而莫之限故此二人者前無所忌後無所顧得以坐成割據之勢其餘如漢之馬相趙祗晉之譙縱本朝之王均李順皆不旋踵而撲滅唐自天寳以後蜀𡻕被南詔之擾蓋甞一至成都而不能居又甞再犯而不能入然卒以奔敗而逺遁故臣以為盜賊竊發蠻夷侵擾皆不為蜀憂何者主客之勢然也今夫蜀地險阻而離隔其人柔忍而樸厚惟其地險阻而離隔故盜賊卒然起於其間而首尾肘腋不能以相應故其心揺蠻夷無故而深入則斷續先後不能以相入故其勢孤心揺者易散勢孤者難立可以為一時之擾而不可為久逺之患至於柔忍樸厚之人呼之則來招之則應有姦雄桀勇之夫而專制乎其上浸滛漸漬久而必至於為害故唐之崔寜韋臯皆積累嵗之久遂擁兵擅利以抗朝廷梁之王建後唐之孟知祥亦皆先恢拓其腹心而長飬其羽翼一旦反目而從容談笑坐得數千里之地小而為崔韋大而為王孟凡久而制蜀未有不然者此臣之所以為今日之慮也今之制蜀者其初始有一時之功栽培涵飬而遂有不可拔之勢兄弟之相承支黨之相聮吏之奉承其風㫖民之習熟其名字也蓋已久矣夫平居無事彼猶肯以虚名奉我我得以虚名役彼彼不幸有揺足之變則虚名有不可施而實禍將生蓋臣以為杜鴻漸擇其所畏假之以兵而布之列郡以扼其勢而制其姦重誨納涼師之兵於蜀之腹心以幸其有所憚而不敢動而不知夫圉虎豹於一閑跳踉奮嚙乃所以趣其鬬擬刃於人胷手足不疾應者未之有矣鴻漸之䇿是圉虎豹於一閑而重誨之䇿則擬刃於其胷也故二策之在今日皆有所不可行何者將以銷變而反以生變非朝廷之利也臣愚以謂鎮静而不驚寛緩而不迫久逺而有利者莫若厚恤二川之民於常賦之外時有所蠲除其征需於常傭之外時有所寛簡其力役間遣使者發徳音下明詔丁寜委曲為之訓辭而深恤其疾苦蓋朝廷之待巴蜀必有以大過於江淮閩浙湖廣之民而後有以大慰巴蜀之心使其常有不能忘朝廷之心則緩急之際斯有不忍負朝廷之意夫如是則將帥能有兵而不能有民有兵而不能有民則可以為患而不可為大患今兩川之民外資邉屯内供朝廷以臣度之蓋必有重困者縱而不收恐為專制者資耳
  袁說友上規恢三事奏曰臣仰惟陛下神功聖武超冠古昔深念列聖二百年之貽謨中原千萬人之思漢粤自踐祚力圖大勲臨朝慨嗟日軫宸慮將帥之能否上厪於主擇士卒之貧窶曲意以加惠繕治器甲修築城堡選練將士儲峙金穀雲屯之分布馬政之蕃息凡是數者陛下已經理而整齊之然臣猶有愚慮以獻陛下其說有三一曰毋露機二曰毋較禮三曰毋輕敵夫帝王之兵貴謀而賤戰智者之謀計定而機不發史臣論光武之復漢而歸之沈幾先物焉蓋機之不沈則事未及舉而迹已布見將物先於我而我烏能先物哉臣𩓑陛下以貴謀為先以沈機為智舉事貴乎漸使彼浸聞而不疑決䇿貴乎神使出其意而叵測戒飭邊吏防姦人之探刺申諭統帥毋生事以張皇凡吾求以勝敵者横斜曲直而彼莫知所終焉此臣所謂毋露機也自古復人之讐必以吾所不足愛而易其所可愛小利不較小屈不恤此其志未可量也越王報呉卑辭厚禮惟呉是徇蓋辭之卑禮之厚於吾固無損也而適足以滋其驕玩之習稔其怙惡之志而重吾國人憤懣不平之氣用是以報烏有弗濟者臣𩓑陛下毋憚言辭毋惜苛禮酬應之儀毋薄於疇昔使命之遣毋惜於稱臣將取故予而飬其貪侈之姦屈己下人而激吾國人之憤謀之如此而待之又如此豈不足以舉事哉此臣所謂毋較禮也夫以有餘者待人而以不敢自足者處已則無玩敵無輕舉將見可而進如破竹矣東漢之初匈奴飢役自相紛争臧宫馬武𩓑得五千騎以立功光武謂傳聞之事常多失實帝非謂其果無是事特欲益稔其惡静觀其變而徐起以取之耳故其後有空朔庭之舉天下之事亦豈在驟忽而亟圖哉臣𩓑陛下幸敵人年来衰亡已兆而愈先自治嘉中原年来思漢正切而益務綏懐常若彼有難圖之形而我未有必取之勢蓄銳飬晦堅意篤志待時而動奮然必為將何往而弗克者此臣所謂毋輕敵也夫是三者固豈區區然求目睫之勝哉飬吾之力以深藏其機安吾之民以姑盡其禮全吾之䇿以熟料其敵皆所以為不可測之計期必發而必中爾惟陛下鑒臣之說以觀今日之勢而不以為迂將不嵗月而復古興周明謨隆漢匹休周宣漢光於千載之上如臣等輩期與中原赤子共覩漢官威儀之盛豈不壯哉
  說友又上言曰臣甞觀漢髙祖最善慮事方天下未定自闗以西每先固守然後東征西伐得以取勝其自將擊陳豨也非蕭何守闗中則韓信之叛實累其後明年又自將擊布亦回視郤慮常使問蕭相國何為帝之意謂寜使吾之伐人者未克毋寜使吾之境有變焉蓋跋前㚄後以掣吾肘用兵之大忌也臣仰惟陛下神功聖武超冠古昔深念列聖二百年之貽謨中原千萬人之思漢粤自踐祚力圖大勲將率則上廑於主擇卒伍則捐金以加惠器甲城堡士馬金榖凡古人戰勝攻取之具陛下已經理而整齊之夫以天道好還之理祖宗在天之靈而鑒觀陛下復古之念如此固已啓佑大業而開疆拓土之盛復見於今日矣然臣猶有愚慮不識忌諱以獻陛下伏見年来江湖之盜時敢竊發比者廣西李接小宼亦敢為妖此固自投死地何足誅鋤而臣私憂過計以為當清明偃戈之朝區區疥癬随自殄滅固何足道然陛下方篤意復古勲在朝夕它日復㑹東都舉國大進於時江湖閩廣數路萬一有警必有㚄後掣肘之患此豈可以不預為之防也夫江西湖南盜賊固當深慮若閩廣三路尤不可忽蓋地土牽聮團簇又諸郡相望别無險隘譬之岡阜自成一區或有寇盜茍不即滅非若江西湖南路地形斷續隔别分散時有髙下險限之比若不先為之䇿異日必為後累臣輙以管見五說仰溷天聽其一曰乞行下閩廣三路提刑司專一措置諸州禁軍令守臣同本州兵官日務訓閱立為賞罰激厲能否並不得占用一名提刑每嵗循行㸃按不得因而搔擾月具見管禁兵姓名人數申奏其二曰閩廣諸郡城壁頽圮兵器朘削二廣尤甚乞行下三路運司借撥錢本同各州守臣措置日下修築城壁務令堅固打造器甲務為可用具已修打過城壁器甲數目申奏其三曰二廣郡守多係部闕凡以資序而得者率是癃老罷羸之人何以應猝乞命大臣更擇𦂳要州取㫖升作堂闕選材差授許除第二任知縣人内係極瘴去處厚立賞格三路守臣陛辭之日戒以訓兵愛民之事庶使材力有餘可以責任其四曰每遇三路謀帥擇憲必先威望智略足以彈壓鎮服者仍乞同各州守臣皆一一久任毋遽遷易如任滿日部内無竊發事並與遷秩召擢否則取㫖議罰以為懲勸其五曰竊惟聖化旁洽逺民興行年来二廣之士浸多秀頴宜命大臣搜揚薦召擇其一二以漸擢用誠足以收逺郡之心銷姦慝之習亦漢髙慰趙子弟之遺意也臣愚欲望睿斷首以閩廣為重頫鑒臣說以次施行庶幾陛下飬晦蓄銳奮然必為之日可以專意北向無復顧後之憂蓋天下之事惟周防厚慮者為不可敵也惟陛下謹之重之以全大計實宗社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孝宗時太學博士葉適上奏曰臣竊以今日人臣之義所當為陛下建明者一大事而已二陵之讎未報故疆之半未復此一大事者天下之公憤臣子之深責也或不知所言或言而不盡皆非人臣之義也敵并兼强大而難攻故言者皆曰當乗其機積久堅固而不可動故言者又曰當待其時夫究極本末審定計慮而識所施為之後先然後知機自我發非彼之乗時自我為何彼之待今之率易茍且習聞卑論而無復振起之實意則固以為當乗機必當待時以緩嵗月而誤大事是必然矣且敵知其不可以羈制中原久矣尼雅滿之立偽楚偽齊達蘭之還五路河南今君之立又議割白溝以南而定盟好盖其本謀未甞欲於河東河北之外越而有之也金亮雖威脅天下而北方起事以歸命者固已係踵我之偏師雖浪戰無律亦能擣陜虢揺闗輔得其要郡而守矣然則敵之所謂難攻者豈真難而不可動者豈真不可哉此姑未論可也方今之敵正以我自有所謂難我自有所謂不可耳夫我自有所謂難而不知變其難以從其易我自有所謂不可而不知變其不可以從其可於是力屈氣索甘為退伏常𩓑和好抽兵反戍拱手奉敵而暫安於東南臣以為此今日之大患所當先論者也陛下感念家禍始初嗣位葺兩淮理荆襄慰綏蜀道安集歸正人立忠毅忠銳等軍教民兵弩手新城壁造噐械講馬政糴米儲貨處處樁積臣誠愚陋竊計陛下志望廣逺中夜太息何止一事哉然而二十六年於此終未能奮發明詔有所舉動者積今之所謂難者隂沮之積今之所謂不可者黙制之而然也盖其難有四其不可有五臣請得為陛下條陳之夫重誓約畏先事以金幣啗敵本景徳以來立國之素規耳既隳於契丹復成於女真以至於浮海再三而謀夾攻費數百萬以買空燕則又宣和之所畫也故斡哩雅布之始至也不過責納張覺紛亂元約而已尼雅滿復至又不過責悔割三鎮及間結余覩而已青城之辱忍復陳之則又不過以為當如誓書而已是三役者可謂變起非常中外不測之大禍也然敵自以彼直我曲用兵有名而國家遂為之包容垢耻恬受竒禍竄逐議臣降詔謝過建炎未和則祈請不絶紹興既和則絀損不較册命行於至尊陪𨽻施於宰輔賴陛下威靈逺暢始得以匹敵往來耳置不戴之讎而廣兼愛之義自為金弱既已久矣陛下欲尚加回護隂俟他隙則憤怒未昭固不足以激使授命之士若流涕行誅顯示決絶而國信所藏典故具在亦恐天下之大義未足以易有司之常守此則國是之難一也國之所是既然矣而士大夫之論何獨不然故不以敵人為可怒而反咎平北之不當不責主和之致寇而反罪守京之非䇿棄三鎮則同議者皆是割大河則簽書者不疑至於秦檜遂行其南自南北自北之論湯思退從而效之撤守棄地開門納敵㡬危於隆興之初王之望尹穡翕然附和更為務實黜虛破壊朋黨趨赴事功之說相承至今況守已撤矣地已弃矣和親成矣尚何實之可務何事功之可赴哉雖然此猶小人之論耳至若為竒謀祕畫者則止於乗機待時忠義決策者則止於親征遷都沈深慮逺者則止於固本自治髙談者逺述性命而以功業為可略精論者妄推天意而以中外為無辨小人之論如彼君子之論如此陛下欲詢衆謀則流言成市互為廢興若斷以獨志則慮之不盡事難輕發此則議論之難二也女真方之前世非勁敵也然而童貫逃師於始至种師道玩寇於被圍李綱失守於太原李回掃迹於河上黄潜善倉皇南渡杜充未戰迎降趙鼎持重迄無定筭張浚經略屢致奔潰此皆國家付託委心腹之大臣也賢佞雖異敗事豈殊陛下遍覽往策當艱難鼎峙之時豈無傑材異禀克就勲績者乎今環視諸臣前者後者迭進迭退其知此事本而可以反覆論議者誰乎其抱此志意而可以䇿厲期望者誰乎以奔趨官簿為閥閱以勾校朱墨為詳練能縛一姦民遂自許為有智能斬一黥卒遽自負為有勇其懐利尚同毁傷善𩔖隂塞正路謀以力㩀要津者充滿内外陛下欲倚賴此徒責驥足於蹇歩固無可言若出意收拾拔於度外則又孟浪欺謾無足憑仗此則人材之難三也國家規模特異前代本縁唐季陵夷藩方擅命其極為五代廢立士卒斷制之禍是以收攬天下之權銖分以上悉緫於朝上獨專操制之勞而下獲享其富貴之逸故内治柔和無狡悍思亂之民不煩寸兵尺鐵可以安枕無事此其得也然外網踈漏有驕横不臣之敵雖聚重兵勇將而無一㨗之用卒不免屈意損威以就和好此其失也論者方偏樂安靖以為寜有外虞而無使内變課其功效固已過於漢唐逺矣且靖康之事未聞我有一城一邑敢為叛命而坐視敵人長驅深入惕息待死屠戮之惨與五代何異則得失之筭豈不明哉夫徒鑒五代之致亂而不思靖康之得禍故李綱請裂河南為藩鎮范宗尹甞割邉面為鎮撫皆随以廢格陛下循守舊模而欲驅一世之人以報君仇則形勢乖阻誠無展力之地若順時増損則其所更張其所動揺闗係至重豈得易言此則法度之難四也雖然是四難者特其精華景象而已計其事實又有甚不可者焉古者以民為兵不以兵為民因事以飬兵不飬兵以待事兵聚則求戰不聚而不敢戰今食錢自日一百以上家小口累仰給於官國力不供而常有饑寒之色是以兵為民也北方無事二十餘年終不觧甲是飬兵以待事也飬兵如故和親亦如故是聚兵而不敢戰也合營屯廂禁見卒至六十萬羣校貴將廪禄無筭外虛州縣内困朝廷蓋兵以多而遂至於弱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也昔固有以乏財為患矣未有皇皇汲汲取之無度如今日之甚者也自漕司造船督撫犒軍而酒價十倍和買折帛行而民有二賦免役錢起供而役法弊塩袋錢増添而塩筴盡頭子勘合免丁牙契無不増錢而州縣之間益以苛碎大抵經緫制錢為州之害月樁板帳為縣之害而西蜀折估青草水脚對減激賞隔槽名色其患苦又為特甚天下之錢嵗入於官者八千萬緡而支費常不足蓋財以多而遂至於乏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也夫誅討仇讎修立大事使不愆素是人主宰相之任也整挈綱目振舉小治使不失時是百官羣有司之任也未有以百官羣有司之任付之吏胥而能治者今自檢正都司六部列屬以及寺監皆綱目之所在也受成吏手能否莫辨賄賂公行闗節交市民寃不直事滯不決小治若此況大事乎蓋不信官而信吏使之然耳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三也夫以官聽吏疲耎之名人情之所避也然而不免焉何也國家以法為本以例為要其官雖貴也其人雖賢也然而非法無決也非例無行也驟而問之不若吏之素也蹔而居之不若吏之久也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若吏之悉也故不得不舉而歸之吏官舉而歸之吏則朝廷之綱目其在吏也何疑夫先人而後法則人用先法而後人則人廢不任人而任法則官失職而吏得志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四也法雖用矣人雖廢矣然人材之定品孰堪為某官孰不堪為某官孰宜為小孰宜為大其可用之實猶在也今也任職則以人為可廢擇官則為人之餌學科舉掛名䕃計級而取循塗而進無不可為者何賢何不肖何君子何小人之有哉亷耻日缺名實日䘮風俗大壊而不可救蓋不任人而任法之弊遂至於不用賢能而用資格耳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五也是之謂不特四者精華景象之難變而五者事實之尤不可動者也夫國是難變議論難變人材難變法度難變加以兵多而弱不可動財多而乏不可動不信官而信吏不可動不任人而任法不可動不用賢能而用資格不可動故期之以功名而志愈惰激之以氣節而俗愈媮右列未能登進勇爵而儒生或以見薄為愧信臣未足承接宻㫖而外庭或以見踈為疑公卿大夫私竊告語咸以今之事勢舉無可為者姑以美衣甘食老身長子自足而已豈非今之實患深害一大事之殘賊者歟㳂習牽制非一時矣其利害當講其虚實當明其是非當斷其廢置當決不講不明不斷不決陛下之志雖欲有為將何恃而獨行哉一世之人維縶手足塗塞耳目失正性矣豈知君仇之當報而為陛下盡死力哉臣故曰二十六年於此終未能奮發明詔有所舉動者積今之所謂難者隂沮之積今之所謂不可者黙制之而然也然則其難者豈真難乎其不可者豈真不可乎蓋自古人君有雖居天下之尊位而不得制天下之利勢以卒於無成者矣陛下則不然陛下之聖之武之勤之明博學逺覽絶識獨睿漢之宣帝光武唐之太宗皆不及也講利害明虚實斷是非決廢置在陛下所為耳大義誠立則國是之難者先變矣陛下之國是變則士大夫議論之難亦變矣羣臣之在内者進而問之在外者舉而問之其任是事者親用之其不任是事者斥逺之則人材之難亦變矣變國是變議論變人材所以舉大事也其所當順時而増損者某事耳非輕動而妄更易也則法度之難亦變矣四難既變則兵以多而弱者可使少之而後强也財以多而乏者可使少之而後裕也然後使官與吏相制而不制於吏使人與法相參而不役於法使賢能與資格並行而不屈於資格皆無不可動之患矣期年必變三年必立五年必成二陵之讐必報故疆之半必復不越此矣臣故以為機自我發而非彼之乗時自我為而何彼之待者也若置而不論因而不改則我之所謂難者真難矣敵豈復有易攻之機我之所謂不可者真不可矣敵豈復有可動之時亶之廢亮之殞斡魯之叛皆彼之機也我何乗焉彼之時也我何待焉臣故以為率易茍且習聞卑論緩嵗月而誤大事者也臣晝誦夜思審觀天意稽考人事十五年矣今日始得對清光發緒論陛下如聽之願反覆詰難以究其始末非獨臣之幸天地祖宗之靈所以望於陛下也適又上始論其一曰有天下之大必盡天下之慮不盡天下之慮鮮無患矣太祖太宗受天命身自剪平者七國盡有漢唐之天下惟燕薊前入契丹力未能復而趙保吉兄弟亂西方靈夏繼陷其後耶律浸驕繼遷始自立邉益警備矣當國事者不復深究始末直以中國既大也道徳既富也患不能保境土息人民而已豈不足於二陲之區區哉非惟不務討伐二方以定西北之疆域而乃反行聘使封𠕋以申百年之誓信屈意而奉幣帛專力而守和好同此者為正論異此者為浮薄方其盛時南北相為兄弟而天下無兵安寜久於前世自以為天下之慮盡於此矣然而憑侮不除芽蘖終在小人因其間隙倡復北之謀前釁始鋤後患随出民心未變而國家之守離矣始也誤委三鎮而兩河諸城猶以死而固拒太原之帥猶力竭而就擒建炎嗣統獨已失者河東耳其他固在也大臣怯懦不能常日夜以謀退卻於是二年始盡失河北紹興元年又失京東西三年又失五路此非有叛將亂臣據而與我争衡者也劉豫乃自女真援立之耳及尼雅滿死偽齊廢敵用事厭兵舉數千里之地以還我夫不戰而得數千里地天誘之也然一旦烏珠背盟苦戰則所為分畫者纔江以北淮以南而我亦莫敢較焉至金亮身亡北方潰亂歸義之民䖏䖏屯聚京東西秦鳳熈河州縣相次而復中國之威庶幾振矣然宰輔無狀踵失䇿繼舊盟卒亦黽俛割四要郡畀之徒使中原遺黎飲泣内恨絶望於我夫我不能守則民雖不為變而終以分裂我不能守則地雖嘗已得而終以失之其故豈有他哉始慮事之不盡而其患至此也慮事不盡使百七十載之天下不因民之怨叛而直失其大半隘䖏江浙以為南北之成形六十年矣嗟夫是已往之事不可追而悔者也方來之慮不盡則天下之患又將有甚於此豈可坐而講堯舜三代之舊洋洋焉熈熈焉而不思中外之分不辨逆順之理不立讐耻之義一切聽其為南北之成形以與宋齊梁陳並稱而已者乎成敗瞬息也得失反覆也何常之有慮不盡則昔之天下雖大而不能守慮之盡則今之天下豈惟能守之而反可以取之矣故以一取百帝王之慮也以一取十霸强之慮也以一取一必至之慮也加以思中外之分辨逆順之理立讐耻之義又取吾之所失而非冒彼之所得也愈於必至之慮也夫以一取百以一取十其難明矣然取之者慮之盡也以一取一其易明矣然不取之者慮之不盡也今將盡天下而慮之而後以一取一者可得而見故不可以泛辭舉不可以偏說定不可以逺事言也其二曰不盡天下之慮而終失天下之大計此最大事不可不極論也古之所謂忠臣賢士者竭力以行其所知言欲少行欲多言之若粗行之必酬故人莫敢多言而精於力行今世議論勝而用力寡大則制策小則科舉髙出唐虞下陋秦漢傅合牽連皆取則於華辭耳非當世之要言也雖有精㣲深博之論務使天下之義理不可踰越然亦空言也蓋一代之好尚既如此矣豈能盡天下之慮乎有大利必有大害為國者不敢專大利而分受其大害以人㕘之使其害消昔之帝王莫不然國家因唐五代之極弊收斂藩鎮權歸於上一兵之籍一財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為之也欲專大利而無受其大害遂廢人而用法廢官而用吏禁防纎悉特與古異而威柄最為不分雖然豈有是哉故人才衰乏外削中弱以天下之大而畏人是一代之法度又有以使之矣宜其不能盡天下之慮也自趙元昊反重之遼人求闗南地天下之士始稍憤發深思逺慮以為之說然而内墮好尚之多言外狃法度之自利未能得其中也不幸熈寜改法之事起自是以迄於宣和之末靖康之初士大夫争法之新舊辨黨之邪正鼓為烈焰漲為洪流而已過此何暇言之是又熈豐以來困於世故之紛更而不能盡天下之慮也靖康之難至痛極憤此上下深謀不知寒暑寢食之時也而茍目前忘大辱者為南自南北自北之論視宗廟君父之讐如疥痒之在身忍而不搔無害也明示禍褔以劫脅衣冠舉俛首而奉敵故二十餘年未有出思慮於飲食刀筆之外者況其逺者乎是又紹興以來為小人之所挾制而不能盡天下之慮也陛下緫權綱執樞要責功能課勤怠崇實用退虚名審於攷察謹於遷叙破流品以求人才右武官以率勇敢天下靡然知上意而承之矣然而懐欲為之心者以無所施而消縮負妄作之累者以有所托而回容利惟謀新害不改舊取民者已困矣猶以為仁政趨事者已弊矣猶以為良法國無駿功常道先䘮士無竒節常心先壊俗衰時迫誰與謀長是又隆興以來不能盡天下之慮也是非深觀逺覽遍知前失而不諱堅志强力獨行所難而不惑當為則為毋以為昔未嘗有當改則改毋以為今方循用除百年之宿蠧開興王之大道計嵗月之舉措求日新之功效明發慷慨同於饑渇焉能盡天下而慮之乎故臣𩓑條列前後之源流䟽陳當今之本務成敗得失皎然而不亂所以佐聦明之一二者也
  適又上親征論曰將求今世之實謀必先息今世之虚論虚論有二一曰親征二曰待時何謂親征天下方有事君臣不得安寜以身鬭於兵革災傷危苦而後定蓋常事耳太祖太宗未嘗不自緫戎真宗之初固已幸大名矣澶淵之役於時頗有異論傳者以為王欽若請之江南陳堯叟請之蜀寇準決䇿扈從渡河六師驩動用命王達蘭斃於㳺矢而契丹請和自此而上下始以親征為祕䇿矣且契丹自岐溝以來無嵗不得志大名澶淵之役大將擁兵閉城而不敢出契丹鼓兵行入無人之境達蘭第偶死耳其約和金幣之力耳豈可謂將士俱不用命必待人主親履行陣然後可以為功哉使寇準以此自衒可謂無識之甚者而虚論既成當靖康中亦有謂當如真宗故事親征者亦有謂今日强弱異勢不可復用親征者建炎間深入兩浙紹興初趙鼎回建康而劉豫遁去於是論者真以為前日之所以屢敗者為不親征耳一親征而敵退舍故秦檜二十年之和而或之罪秦檜者非能知其所以不和之說也意在親征而已亮氏之來而光堯又嘗一出建康雖名為勞師其實亦用親征也故陛下初即位亦嘗下勞師親征之詔其後以約和而止夫今日之為謬論者曰久和好也以茍安而已其不以茍安為正論者問其說則曰親征而已矣嗚呼謀國如是殆矣兵强可也財富可也將能而禽敵可也若此者分畫明紀綱正法度修君臣上下一心同力以致之者也豈親征可以致之哉百不一講而委人主以臨危事曰天子所在兵無不勝書生之虚論未見危於此久而不能變則利害之定形未可決也適又上息虚論曰何謂待時此今論者所常以為言也夫時有未可而待其至昔之謀國固皆如此而今之所言特似之而非也越之報呉也范蠡文種以必在二十年之外而二十年之内勾踐欲不忍其憤而一決則二人者出死力以止之至其成功也果在於二十年之外此豈非所謂待時者耶然二十年之内越人日夜之所為皆報呉之具也故時未至則不動時至則動而滅呉若二十年之内無所為而欲待時於二十年之外可乎自古兩敵之争髙者脩徳行政下者蓄力運謀皆有素治之術先定之形然必順其時而因勢之可為則勝違時而求以自為則敗若此者曰待時可也陛下二十餘年之間接乎光堯二十餘年之事聞待時之論而行待時之說熟矣待時之說轉而為乗機此羣臣之欵大事而誤陛下以自寛也亮氏斃殞北方請命女真亂離其時豈不至耶及陛下按甲兵而休之玉帛交使由乾道元年以迄今日不知何時可待而何機可乗乎時若是之久而當待機若是之逺而未可乗則昔之所謂楚漢隋唐多事之時所以奮起而立功名者豈必若是之泯泯黙黙使少壮至於耆老而終不見耶蓋待時之虚論其誤天下國家審矣臣請決今日之論時自我為之則不可以有所待也機自我發之則不可以有所乗也不為則無時矣何待不發則無機矣何乗陛下姑自為其時而後自待之毋使羣臣相倚相背徒玩嵗月前者既去後者復來不過如此而已也昔之為國者兩敵相形而時出焉極逺者數年而近者不終日其君臣起而從時每患其迫促而不及待不患其悠逺而不可待也悠逺而不可待未有甚於今日也若此者非真有可待之時也乃姑為待時之說而已
  適又上實謀論曰何謂求今世之實謀今壤地半天下兼三國之呉蜀比南北之宋齊梁又財利之淵也北方地雖敵半計其賦入十分之二三耳地大財富足以自為也然而五六十年不足以自為而聽所為於敵者則有故焉蓋自昔之所患者財不多也而今以多為累自昔之所患者兵不多也而今以多為累自昔之所患者法度䟽闊也而今以宻為累自昔之所患者紀綱分雜也而今以專為累姑請言四事之最急者今天下之財其為緡錢者茶塩𣙜貨以二千四百萬矣經緫制以千五百萬矣上供和買折帛以千餘萬矣又别計四川之錢引以三千三百餘萬矣古無有也不特古無有也宣和以前無有也是財多也而用之亦如是其多今畧計户部之經費為千五百餘萬此祖宗盛時一倍之用也至於以六千餘萬供四屯駐之兵此開闢以來所未有也故財以多為累而至於竭今天下之兵惟其在内之三衙名曰宿衛京師是其雖可議而猶不可廢也四屯駐之大軍何其多也諸州之廂兵禁兵土兵又有小小控扼所屯之兵併兵之數亦且百萬亦古所無有也雖然大則歴數十嵗與敵人和親而不敢鬬一日之兵也小則草竊窮寇數百人忽而不能制又古所未見也故兵以多為累而至於弱今内外上下一事之小一罪之㣲皆先有法以待之極一世之人志慮之所周浹忽得一智自以為甚竒而法固已備之矣是法之宻也雖然人之才不獲盡人之志不獲伸昏然俛首一聽於法度而事功日隳風俗日壊貧民愈無告姦人愈得志此上下之所同患而臣不敢誣也故法度以宻為累而治道不舉自今邉徼犬牙萬里之逺皆上所自制命一郡之内兵一官也財一官也彼監此臨互有統屬各有司存推之一路猶是也故萬里之逺嚬伸動息上皆知之是紀綱之專也雖然無所分畫則無所寄任天下泛泛焉而已百年之憂一朝之患皆上所獨當而羣臣不與也夫萬里之逺皆上所制命則上誠利矣百年之憂一朝之患皆上所獨當而其害如之何此勍敵所以憑陵而莫禦讐耻所以最甚而莫報也故紀綱以專為患而至於國威不立陛下雖朝思夕慮薄滋味逺聲色執權明道欲有所為而終不可為者四事之累也然則柰何財以多為累則莫若少之故四緫領為戸部之害經緫制折帛錢為諸州之害板帳月樁為諸縣之害則不可以不更也兵以多為累則莫若少之故四屯駐大軍耗緫領之財計廂禁土兵耗諸州縣之財計則不可以不更也法度以宻為累則莫若踈之故兵財民政分任而不一者不可以不更也紀綱以專為累則莫若分之故四邉無所付外無郛郭則内無堂室故處不可以守出不可以取者不可以不更也更之則慰民心蘇民力解纒起痼興滯補𡚁則一二年之間可以抗首出北而取北之慮在掌握矣然非先盡其害則不能得其利害盡去則利見矣故四者之害又當條列而言之於後使知害者盡則去害者果去害誠果則有可言之利矣故言其所以為利者又在於條列四害之後也
  適又論紀綱其一曰紀綱法度一事也法度其細也紀綱其大也古人之為國豈能盡正蓋或得其大或得其細有失其一必得其一若細大俱失而欲煩文細故以維持其國家可静而不可動易屈辱而難尊崇則本朝之事是已雖然法度之失未至如紀綱之失此古人之所甚諱也自堯舜以來外有岳牧内有九官一以制度頒以文告觀以廵狩諸侯雖國異家殊莫有敢不相率而朝者治兵如治刑治夷狄如治中國此唐虞夏商之紀綱也至周參以宗室維以功臣其制加宻矣秦則破壊封建而為郡縣削弱黔首禁制將相自天子以外無尺寸之權一尊京師而威服天下是時北胡亦始合為一國則築長城以限隔之重縁邉之兵攘却其要地而匃奴遯迹自屏不敢争衡然人主恣睢太甚而下不堪命不旋踵而敗亡後世皆以秦之紀綱為失雖然秦之紀綱則誠失也然而以强為失而不以弱為失以大為失而不以小為失夫强大之勢易為也秦特不知為而已亦未可以深罪秦也漢因秦制二邉各自備内郡專刑賞丞相御史雖統攝天下刺史司𨽻雖督察郡國而守相皆得自為兵其兵也民其民也財其財也極其所治無不可者有進而授首無退而掣肘兩漢之治所以獨過於後世者豈非其操之簡而制之要哉當其盛時攘夷闢地至數千里至其衰也尚能係服單于而臣妾之豈夫蹙縮凡儒之論所可疵病其失哉此漢之紀綱也三國分裂雖科禁嚴宻民無所措手足本不足以言治然邉方鼎立彼此窺伺一有蹉跌而禍敗随之其所以皆自立於窘匱䘮亂之餘不可動揺者豈非其分人以地任人以兵功有所望罪有所歸截然自用而不相拘制哉西晋使外制内以成諸胡之亂及其征鎮固守以忠義相奬激虚聲遺號猶為一統海内之具至王導為東晉重上流之柄壮揚州之勢石勒苻堅皆竭天下之力無嵗不戰而晉卒頼以立其後北則魏晉周隋南則宋齊梁陳皆循用之是則紀綱之所在患乎授任之非人而不以人為不當授任患乎分畫之無地而不以地為不當分畫患乎外敵而不患乎内侮其事蓋昭然矣唐用周隋府兵之法揀擇天下之民聚為强兵内則諸衛將軍外則節度緫管四夷臣屬萬里請命雖常困於征伐而唐之威令又過於漢矣州郡削小分置益多而辟置生殺之權視前世皆已稍損至於中年邊將權重遂成末大之患無以抗之而内地亦皆裂為蕃鎮殽雜混并不分緩急不辨内外百世相承之紀綱由此墜失卒至五代以成本朝懲創之說而紀綱不可復振矣其二曰唐之中世既失其紀綱而藩鎮横及其後也藩鎮復不能自有其威令而士卒驕五代之亂帝王屢易者非藩鎮也士卒也雖然藩鎮居士卒之上而士卒依藩鎮以為名見者不察而以為其患專在於藩鎮藝袓思靖天下以為不削節度則其禍不息於是始置通判以監統刺史而分其柄命文臣權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久者以輕其權監當治𣙜稅都監緫兵戎而太守者塊然徒管空城受詞訴而已諸鎮皆束手請命歸老宿衛昔日節度之害盡去而四方萬里之逺奉尊京師文符朝下期會夕報伸縮緩急皆在朝廷矣其時契丹强盛太原未服西有諸戎之遺種所以備守之者猶倚邊將至太宗則又漸收之雖邊庭亦如内地矣蓋民困於唐末五代之久亂一日能使强藩悍將退聽而天下安息安得不自以為制馭宇宙之善謀遵用而不易哉雖然為天下之紀綱則固有常道譬如一家藩籬垣墉所以為固也堂奥寢處所以為安也固外者宜堅安内者宜柔使外亦如内之柔不可為也唐失其道化内地為藩鎮内外皆堅而人主不能自安本朝反其弊使内外皆柔雖欲自安而有大不可安者焉故自端拱雍熈以後契丹日擾河北山東無復寜居李繼遷叛命四方不觧甲諸將不能自奮於一戰者權任重而法制宻從中制外而有所不行也咸平之末真宗幸大名傅潛王超以畏懦敗圮王繼忠以輕進被擒景徳初復幸澶淵幸而迄成和議不然當日之規畫而欲久與敵校犯闕之危不俟靖康而後見矣夫恃敵之已和而茍天下之無事割四方以封殖趙徳明至其治具則日宻法令則日煩禁防束縛日不可動爵禄恩意豢飬羣臣狃於區區文墨之中於是僥倖之習勝而志氣日銷削節義日隳敗矣論者或非之其追言太祖之事如姚内斌董遵誨郭進馮繼業之流皆守一郡官卑兵少然而豐財厚禄久任責成邊警無虞而太祖能以其力内平僭偽蓋雄畧如此而竊歎後之不能不知此固昔者為國之本然曩以懲創五季太甚之故削損已多隄防已嚴此特其未能去者而至其後則盡去之耳自景徳以後王旦王欽若以歌誦功徳撰次符瑞為奉上之意以為守邦之大猷當百世而不變蓋古人之未至而今世之獨得也奚暇他議哉紀綱之失猶其粗者耳併與人材皆壊人之智慮不能自出於繩約之内歴考載籍非不燦然明備而皆未有能援昔以證今者但於煩文細故加増之使不可復脱而已此豈不為大可歎哉其三曰天下之弱勢歴數古人之為國無甚於本朝者真宗之末仁宗之初契丹守和約者三十八年趙徳明亦三十年文恬武嬉舞蹈太平不見其為弱也及元昊始叛章得象之徒毅然憤其小醜欲剪滅之立論必於不赦既而屢出屢敗潼闗以西人無固志而契丹遂擁兵境上以邀索周世宗故地使富弼重為解之然後乃已於是形勢大屈而天下皆悟其為弱證矣仁宗亦慨然思欲整治用弼與范仲淹韓琦為兩府論議前卻施行舛謬小人交鬬其間三人逐去而前規故習遂不可破當時議者以為三人不能循致治功而欲嵗月成天下之事其意太銳故至於此嗟乎此三人者正坐不能以嵗月成大事耳弼與琦相繼當國其懲前之禍愈深而循致之說愈用矣雖然循致者卒不能有所致也弼相四年琦相七年所循致者何事哉於是財用耗乏人才頽弛天下翫弊愈甚而士以虛名相髙故王安石佐神宗欲一反之而安石不知其為患在於紀綱内外之間分畫委任之異而以為在於兵之不强財之不多也使安石知之正其紀綱明其内外分畫委任而責成功然後取賦斂之煩者削之本學校隆經術以新美天下豈復有洶洶之論不惟無成而反有所䘮乎以神宗之厲志有為終於舉措衡決變法則為傷民開邉則為生事力圖靈武連以失利亦悔用兵之無益者不知改弱勢而為强勢而欲因弱勢以為强勢也夫改之與因由始論之一言之殊耳及其力行堅執乃成黨錮更紹聖崇寜而天下大病凡青苗凡保甲凡兵財之政所為欲因弱勢以為强勢者至宣和末年掃地無有昔日弱勢之可守者又皆廢壊而其弱勢之不可反者遂為膏肓不可療之危疾雖分四緫管以固捍禦委長安建康之守以募勤王天下氷觧雲散一城一池劫制於敵而號令不能及矣當是之時割地以與人使自為守猶且不可況能自守而禁人也哉然則本朝之規畫其始終本末之際蓋可覩矣自周徳威失榆闗之險繼以雲中燕山兩道歸於契丹敵在長城之内而大河以北已有不可守之勢為天下者不按九州之圖籍略其四旁規其中央左顧右望以盡天下之大形堅外柔内分畫委任羣臣合力功罪有歸以正天下之常勢第因其所有掩絶前後而欲以人主之一力守之豈可得乎此天下之患所以二百年而常在論今天下之事所以窮數十百萬言而不能決也其四曰建炎初載李綱用事議分京東河北用唐藩鎮之法使自守其地諸道各置要郡次要郡以一兵馬之權綱所措畫則已陋矣括馬斂財騷動天下議者蠭起不得旋踵卒以逐去於是汪伯彦黄潛善無所施為以為稍徙近南安常守舊命使祈請自足以茍延嵗月既而有維揚之禍牽連奔走東極海嶠始委張浚以川陜而宣撫處置之名立焉便宜行事之命出焉范宗尹相繼建請而江淮亦各分裂為鎮撫使於時盜賊充斥偽齊擁挾敵人連兵内向上流又置鎮撫大使文武參用犬牙相維復遣執政督視以一威望浚雖狂踈竟失闗陜然節制諸將保有全蜀張俊韓世忠岳飛亦次第平殄羣寇江左所以粗定而敵肯和者亦任人之效也雖然分畫無法寄任不専張浚趙鼎汎然於事機之會言戰不敢請和不欲費日累月師老粮匱上下厭倦而秦檜以為權不可外假兵柄不可與人故屈意俯首唯敵所命以就和約廢誅諸將竄逐名士使兵一歸於御前督府結局收還便宜使州郡復承平之常制檜方矜其功伐自比趙普以為經國之長筭莫能及也且祖宗之天下無故而失其大半遷劫之讐百世不可忘矣乃以撫定江左為大功何哉戊申至辛巳二十年矣女真一旦出不遜語聞於殿陛朝野喧然搏手無措相對駭愕無可為者而葉義問汪澈出矣及陛下嗣服以來張浚總統於江淮虞允文王炎之屬相繼宣撫於漢中蓋四五十年時用分畫之法稍以事權付託臣下為國之紀綱終不可廢者亦巳粗見於此然而不明其地則不可以任其人不任其人則不可以要其功内治不定則夫仇讐者誰與謀之今百計裒取竭東南之力以供餽四駐劄者而兵不知用因任舊將之子弟部曲以決得為統帥而將不知兵除授更易一出内庭報發承受名為機宻而大臣不聞諸州禁兵零細纎弱専使路鈐教閱訓練而守臣不預防遏内江虚徹沿淮紀綱所立錯繆無序然則有民誰治有兵誰用有地誰守嵗遷月易孰為可見之效而陛下規恢之圗終將邑邑不試而已乎天下非可以私智為也方略非可以私術驗也勝敗興廢古今一途轍而已唯本朝之論則欲私為而私驗之是以頺弊委靡至於今日而莫曉其故此臣之所謂必盡知天下之害而後能盡天下之利也
  適又上終論其一曰今天下之大害其膠固而不能觧攣縮而不能伸宿患積蠧臣已盡言之矣觧之伸之豈無其道乎陛下始初出令必有以大慰天下之心必先罷去經總制錢之半今州縣睽睽不能安息人之精力消耗疲竭不可復有所為者盡坐此錢而已罷去其半稍稍蘇息天下然後州縣之月樁板帳罷矣然後民之頭子蹙零勘合牙契之額皆寛減矣然後罷和買罷折帛和買折帛罷則民所謂不正之斂皆無矣三者罷而天下之心慰喜滿足然則國用安所取給臣以為二年之後分畫既足則朝廷之經費比今日必十去其五六所罷者足以當之有餘而二年之前則未也陛下會計二年所罷之費為六千萬緍盡斥内帑封樁以補助之夫此内帑封樁者以之罷減三者之苛斂而以代戸部四總領之用度其明徳光耀新美觀聽自兩漢以來未有此舉動也然則乗此以革去朝廷百年之宿弊無不可者以之減進士入官可也以之減任子入官可也以之破資格可也以之重銓選可也以之廢吏胥可也百年以來世論所謂動衆而召亂惴惴然不敢舉如臣所言之害者今皆並舉而為之無難也如此則朝廷清矣然後分兩淮江南荆湖四川為四鎮以今駐劄之兵各以委之所謂四鎮者非盡舉此百餘郡地以植立之也於中各割屬數州使兵民財賦皆得自用而朝廷不加問焉餘則各屬之而已而又専擇其人以各自治其一州所謂兵民財賦皆得自用則朝廷平日所置四總領餽其軍輸者二年之後皆可無復與彼以數州之財足以飬之矣如此則彼之任専吾之費輕矣雖然以兵與人以地與人此今日異常之大事然其為之不驚世不動衆陛下一日命之則成矣成則久久則安之以為常然若此者内以朞月之内盡去民之所患苦外以二年之外兵厲士奮可用之於死而大功可舉矣陛下不惜財不吝權念吾之所大欲者觧膠固伸攣縮易於舉動果於責成以立大功而已則減輕總制和買折帛以先慰天下之心而後朝廷所謂煩宻不可變之法度者盡變之以共由於䟽通明達之塗矣分江淮川蜀之地與之兵民財賦以重人臣之任而後朝廷所謂専閫不可分之紀綱者盡分之以各合於外堅中柔之術矣若此者兼兩漢之長而不襲兩漢之失待之以成功而終之以禮樂則三王之治不難進也雖然為此者官非難也而士為難士非難也而民為難民非難也而圖兵為難誠今世之大事也圗兵之難者定則天下之利盡矣其二曰致今日之治無他道上寛朝廷下寛州縣而已竭朝廷之力使不得寛者四駐劄之兵也竭州縣之力使不得寛者廂禁軍弓手土兵也然則何以治四駐劄之兵而寛朝廷今既減經總制罷和買折帛蜀之折估青草而内出二年之費以供餽四總領矣宜任四人者由郡守攝統制召舊帥歸宿衛鉤考其隠冒乾沒請給不盡及軍人之罪聲而治之然後俾四人者一聽其所為而吾無問焉所問者欲精其軍使各不過三四萬吾欲用士之銳而不併富其家小夫厲士而飬之將用之於死地以求勝也乃為之立家是兵為民也古者民為兵今者兵為民宜其消惰孱弱而不可制也昔者之論曰欲一當百又曰欲一當十夫百十何可當也姑得以一當一則精兵也夫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固已十四五萬人矣用之必死誰敢敵者女真之來南也雜以奚契丹渤海漢兒前纔五六萬後亦不滿十萬而已夫用兵者用其氣也多兵以自困氣先索耳吾之所問者如此又有所問更其敝政行其新令吾欲其無讙無動以疑於亂若此者在用人而已各與之數州地使自食而餘州得寛焉此二年之内所得為而二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朝廷寛矣然則何以治廂禁軍弓手土兵而寛州縣宜先擇一二十州畀之使散雜役之廂軍今之廂軍盡𨽻官下無在營者併與之以一二年之衣粮使各自為其子本以權給之而州無復給又散禁軍夫廂軍可散也禁軍散且為亂柰何曰禁軍之可畏者為有以禁切州郡使不得私役且上教故也今不上教散而雜役如廂軍焉彼欣然自幸耳然則散禁軍如散廂軍弓手之費稍輕土軍差少不急散也久將稍盡要以必散而止夫廂禁土兵弓手皆散何以守其地自三等以上籍其家一人以為兵蠲其稅役大州二千人而止下州八百人而止州縣各為之所將校率用其人秋冬而教春夏則否有警呼召不用常法然其為兵也必在州縣四方三十里之近家者此三四年之内所得為而三四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州縣寛矣朝廷寛則凡所以取州縣者皆不用而食租稅之正矣州縣寛則凡所以取民者皆不用而斂租稅之正矣且又非特此也朝廷寛則羣臣有暇而人材多矣不若今之乏也州縣寛則民有暇而善良多矣不若今之薄也上多人材下多良民兵省而精費省而富五年之内二年之外合其氣勢用其鋒銳義聲昭布竒䇿並出不用以滅敵而何所用哉雖然為此者無他也力行而已按其嵗月在乎二年之外五年之内今日行此事去此𡚁某日此弊去此效見效不見則易其人加之意而必行之以日月計而實效致矣其三曰臣前所論者皆國門内事也夫門外事難論也自陛下嗣位以來士大夫莫敢有言及門之外者陛下嗣位以後始争以門外事為言㡬成俗矣言門外事既孟浪茫廣多虚寡要而門内事皆不及知故臣欲先盡門之内而及門之外今其將帥不知主名控禦不知地利則指事而言者妄矣臣請先論女真之始所以得者蓋每恠士大夫過於譽敵而甘為伏弱者何也其譽之也謂阿固達尼雅滿烏珠三人者敵人之雄傑皆古所無有故本朝之被禍最深此大妄也阿固達豪其部中延禧煩擾既過不堪囚執起而自叛此亦常理也不幸延禧政亂未嘗交鋒輒以敗亡女真者用其兵食其粮取其遺戈委甲而因收其土地披靡逃遁而坐獲其國都而謂阿固達之雄傑如石勒慕容雋之流以智力百戰屢僨屢起卒以得之可乎阿固達死武竒邁立不能主令而斡哩雅布尼雅滿分之其後烏珠來江南三酋者之奮而我之所以布陣立敵而復不勝者何故也自其始入而吾國已空千里無當之者矣彼蕩然而來也夫未嘗與之戰而敗則尼雅滿烏珠何以能獨過於古之諸傑而遂取吾之中原如是其酷哉蓋吾上下之人莫有用命拱手譽敵甘為伏弱而至此耳且彼之所欲必得者河北河東耳山東河南之地先以與張邦昌後以與劉豫又後以歸我張邦昌不敢抗而吾不能守也退而遷維揚耳劉豫見廢以歸我而吾不能守也退而割江北淮南耳彼真見吾之不能守也然後取而據之然至今日猶有不自安之心焉夫過於譽敵而不能自守當其始也乍見駭聞倉皇擾攘容有此論矣今安定久矣然而譽之不已何也故譽彼之兵則精銳而吾則疲弱然則何不易吾之疲弱而譽彼之精銳何也譽彼之威令則明信而吾則玩侮然則何不易吾之玩侮而譽彼之威信何也譽彼之規畫則審當而吾則茍簡然則何不易吾之茍簡而譽彼之審當何也譽敵以脅國人而因為偷安竊禄之計此風俗不忠之大而無有知者方靖康艱難時唯宗澤不平此論如澤者未足以論古之立功立事者然使澤得用二聖不終北狩矣固可一戰而敗也蓋天下之禍有大可痛者不戰而敗不守而亡此則自古以來未見有如靖康者矣不追議此而為可以戰可以守之事反謂自古未有如三酋之雄豪者臣謂此論亦自古所未有天地之理久欝不伸必有待於陛下也夫尼雅滿與斡哩雅布同出而獨圍太原者一年既破都城盡取中國之輜重徐行而去烏珠生長極北夢寐不知江湖舟楫為何物也空行問津至於四明而後返使古之兵法皆盡廢而不可用則彼之雄傑誠若可信矣使兵猶有法則彼之所為乃違常失律僥倖以邀功者也何乃譽違常失律僥倖邀功之人以為古之雄傑皆莫過也哉其四曰請言女真所以守之者夫阿固達尼雅滿者生於東北窮小之地固非素有兼天下之志也契丹久安而政悖一朝起於不顧死命之中屢敗遼人楊朴者因教以稱帝改元至盡併契丹而燕人為之用及郭藥師導以南下其後遂破都城而據中原蓋昔之所謂劉石鮮卑氐羌皆嘗生長中國奮其雄心公起窺伺而尼雅滿烏珠本無其志也特以敢於決鬬而二國皆自莫敢較其故臣亡虜相與為之立其國家文法制度叅以本朝及遼之大略繁劇牽制若乃聚重兵憑堅城衣食嗜好極於精善非復北人之本質矣始者我以二聖顯仁之故使命百請以講和好驕不見從酈瓊之叛擁全衆以歸劉豫敵疑有間且合從困彼也遂急廢之以河南闗陜來而罷兵烏珠再出大敗於順昌柘臯始稍懼我而盟約遂定且以女真種落而兼中原契丹為之主其勢不順其心不服而保守至今六十餘年者以中原積怯懦不自振之氣且無有為天下倡者雖或倡之而居文法牽制之地亦決不能堅壁而窮鬭故也自紹興十一年以後不惟我之所欲者専在和好而女真之族𩔖亦皆以和為利亮氏弑君殺母志平區夏移都舊汴南臨江淮鼓聲所震水波騰湧然發足未幾而今君自立於後矣方變昔日之君臣而為敵國又嘗聲以還故疆為言范成大之使湯邦彦之使中間屢較禮文矣自其向者平視我師投袂賈勇及此開隙足以取怒而敵卒不動今嵗退入其國傳聞多端難可信據然而上京蕭條從行死䘮思燕之樂既而復返此不可誣也然則女真失其故部與契丹之地而以燕為家其君臣上下文法制度所以守其國者皆以中國為法而又𩓑和而不𩓑戰喜静而惡動是雖六十年積累之久而與此二國之人終非有手足肺腑之託也其與劉石鮮卑氐羌之勍對不侔也明矣然則其事在一大戰而勝之耳夫一大戰而勝敵之心揺不復留中原當以燕為固耳吾之始一大戰而勝其求中原也固易及其終於勝而不可禦使併燕得之此則難矣雖然事豈有不難而後成也哉今姑未言其終於勝而不可禦者姑求其一大戰而勝之之道焉勝之之道盡去吾之弊政用必死之帥必死之將必死之士決壊二百年糜爛不可通之說真以必死敵之則勝矣若今世之言兵出某䇿張某陣用某人以竒立功者豈可賴哉在以實勝虚以志勝氣以力勝口而已矣其五曰請言前日之所以謀為恢復者趙鼎書生自附於問學收拾文義之遺說與其一時士大夫共為貴中國賤逺裔之論此說春秋者所嘗講也不可以為不美雖然中國之不可以徒貴逺裔之不可以徒賤也所謂女真者豈口舌講論析理精㣲之所能致耶張浚之始用也少年狂踈恩信未足以感士智勇未足以服人蹙廹强項玩命之將一舉而失闗陜蜀之全者幸耳鼎既泛然於事機之間不戰不守敵来則進而拒名曰親征敵去則退而安名曰駐蹕而浚尤為無統光堯四顧無所倚仗以言孝思之迫切則佑陵之梓宫未歸顯仁之鑾輅未返以言圖功之敉寜則治兵講武不休而彼此之分決迄無期度於是秦檜南自南北自北之論衡入其中堅不可破而鼎與浚均逐矣及乎紹興之末檜死敵動而隆興之初浚専以恢復之說自任號召天下名為忠義自喜者和而從之其實無措手足之地聚兵淮上則祖述范仲淹之舊說欲與敵帥往返以定和議為兩國生靈請命一則欲結合北方大姓故家契丹遺種相率響應以謀大功至其一取符離師徒潰散人情摧沮異論交興而湯思退王之望尹穡力主割地以盟而中原再失望矣浚不成而敗事及其□徠歸正歸朝之人散滿内地窮困州縣冗雜銓部至今無根柢者上書論事自謂能知敵情畫策出竒以干差遣而度嵗月者大抵皆浚所為也蓋浚與鼎乃前日言恢復者之首而其方略可考矣昔者南北兩立南欲反城而歸北北欲奪地而来南無義之人志念不靖未始不如此為將帥者啗致之而不敢絶豈真以此為立功實驗哉今南北雖復為兩立之勢而北本吾故都故南之思北也少而北之望南也多大姓舊家常思歸順其理必然無足恠者特患吾威不立而戰不勝耳威立而戰勝可使中原之士奮梃逐敵而迎我然吾之真能恢復者不専在此況於契丹遺種豈可誘致此與童貫用郭藥師伐燕拒女真何異耶浚少年為將相困躓白首忠義不衰而其所經畫者止於如此光堯聖訓謂浚終不可用豈非知人之明哉今鄉曲之畸士志在邀利取寵復取浚門下巳陳之說更互藩飾以為北方之事可䇿而専任小吏以土物相饋遺竊問廝飬而謂得敵宻事以相衒耀㳂淮守臣思為進用計布心腹於跳河之曹越淮未㡬撰造虚事以為間探之明若此者紛然繼踵而恢復之說遂與舉子習程文以媒課試者無異而國事真無所考據矣𩓑陛下一掃盡去勿留聖思力行今日之實事以實勝虚以志勝氣以力勝口用必死之帥必死之將必死之士以二年之外五年之内責其成功可也其六曰請論今之所當分畫者敵以得中原為守而不以備我為守其戰妄進而已其守嚴兵而已昔人南北對壘之形彼不及也我無對壘之勢故也然而吾以其無對壘之形而戰則欲效彼之妄進守亦欲效彼之嚴兵是所謂無對壘之勢者也符離之戰是妄進也雖使得宿得亳得徐遂至汴郊將何為乎彼之所以由淮而妄進者明我之不敵耳而我亦效之何哉駐劄之軍是嚴兵也不度其必守而宿兵焉宿兵於無用之地將何為乎故我之當進而置兵者四興元一也襄陽一也合淝一也㳂海制置司一也我之當守而置兵者二建康一也鄂州一也當進而置兵其必進者二興元也襄陽也其不必進者則合淝也㳂海制置司也何謂必進襄陽之出宛洛興元之出秦鳳二者我之所必當有事據中州按闗隴形勢之最先古今之同論決不可易者也何謂不必進從淮以出亳宋大梁地散而難一且敵之所必争也敵所必争吾能拒之使不可進而安江南之心其功多而大矣海竒事也危道也其進所以取齊也使闗洛事濟四方響合朐山復来則可用矣不然則練而待之耳何謂當守夫建康鄂州當守也然為國必分内外其四外也其二内也内之不可不置兵皆所以安江南也雖然置兵無多必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合淝最多也興元襄陽其次也建康鄂州又其次也制置司又其次也不盡二十萬兵足以滿之矣夫謀天下之大事成天下之大功非可以攻人之無備出人之不意也必有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攻堅排深之力而後可我以此進彼亦以此進昔者謂彼能而我不能也今無謂彼能而我不能故我能彼亦能盡我之所能以較彼之所能短長相形而勝負分矣一再勝則覇王之資也夫天下之功難成也天下之事難謀也晉宋之間耀威河南常事耳枋頭㶚上滑臺虎牢洛陽皆得至焉獨其不合天下之勢所以南北分裂而南之土地日削既失蜀復失淮復失江北故隋并陳也紹興十一年之前中原之號令猶或可接後始截然矣末年潰亂而諸將亦或有所至今也復不能望見襄廬以北論者方囂然以取中原為希世之事不知中原雖可得而北方猶未可圗也況其不能望見襄廬之北而欲坐䇿中原者乎陛下宜執分畫之要謹命帥臣立為至難不可動之實以對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生其人之氣勢而不務出於無備不意以為立說之觀美而實不可用此則今世謀事立功之始也其七曰蓋今之所謂分畫者以一當一而以一取其一適得半焉以蜀當秦亦以取秦以荆襄當韓魏以淮當梁汴而未取梁汴也又以㳂海制置司不當齊而志取齊焉如是而長江之内深入呉越旁極閩廣而我之所以為國者又當在分畫之外其自守猶為有餘至於人徒兵械財穀而我之所以為具者不待收聚經營而可以自足則是非必奮於㣲弱立於艱危以小取大以寡取衆若昔者越之於呉燕之於齊也又非若女真之於遼與我也而又中原者我之地中華者我之名是則我於一當一一取一之外又有所謂易焉者雖然我之所有亦非彼之所無也我之所易亦非彼之所難也力均者必以力勝而我又有所謂難者自宣和以前以弱論行弱勢百二十餘年矣宣和以後又非止弱而已我之人氣奪心懾不能自主其命而今也抗首奮勢大正其綱紀欲必以二年之外五年之内而有大功天下之人或以竊笑或以驚視或以疑之或以非之或以沮之異論四出觧體不前且復人材未嘗素練識不足以信其志意不足以行其力則兵之欲少者未必不激其變財之欲少者未必不因而乏此必致之勢而君臣相與之間不能泰然自保以要其成者也雖然事決有不可不然者在陛下深信力行而已蓋昔者其人所行之事與其人所立之論尚為不逺論立於此若射之有的也或百歩之外或五十歩之外的必先立然後挾弓注矢以從之故弓矢從的而的非從弓矢也今日之論先揣其人之不能行與其勢之不可行而論因以立是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無能而已自東晉王述蔡謨始有量時度時之論而殷浩諸庾屢謀北方桓温事力尤盛謝安時會最㨗然皆勞民動衆無所成立而敗䘮随之故王述蔡謨之論勝而今世偷惰無能之人竊取其說以疑亂當世所以國威久不振而陛下欲為之志久而無所為也故臣𩓑陛下究觀古今之變盡其利害之情而得其難易之實觧膠固伸攣縮先有以慰天下之心天下之人方傾耳張目聳動四顧而莫知陛下之說安從出也然後立堅定之論而講分畫之規警䇿羣臣生其志力以終從陛下之論如射之立的而不使羣臣一前一却懐詐飾非以疑沮陛下之所立譬如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無能也此天下之大決安危興壊之大端陛下之所先知者也知此者定則臣雖㣲且陋得以其說為羣臣之倡承望聖意而敷暢於下誅賞可用功罪可分而人材出矣
  知桂陽軍陳傅良擬奏事劄子曰自古帝王之興未嘗不因天下之變或草昧之初或叔季之後皆可以成大功而熈鴻號於無窮載籍所稱創業中興之君是也往者外有方張之敵内有交叛之將闗河海岱羣盜雲擾光堯太上皇帝﨑嶇馬上撫定東南以康世屯以繫國祚遭變之難自古所無而天命復集於宋蓋時無不可為者矣恭惟陛下睿知神武之畧寛仁恭儉之徳憂勤惻怛之意自纉丕緒以恢復為已任可謂對天地而不漸質鬼神而無慊者然而遷延稽故至今二紀比者賢士大夫𩔖曰時不可為而以恢復為諱雖臣至愚竊所未喻且隆興用事之臣雖以樸忠竟無成功天下不與其才而與其心乾道用事之臣雖以大言亦無成功天下不與其心而與其名孔子曰必也正名乎今顧以恢復為諱果何名歟論說定則習俗成習俗成則人心不起人心不起則賞刑不足以懲勸是王業往往遂已也孟子以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誅亂臣賊子凡以正人心也聖賢事業以人心為本靖康之禍諸夏陸沈而人不耻君父播遷而人不怨天地易位三光五嶽之氣分裂而人不懼是尚為有人心乎馴至於今晏如平時不念國辱私相恩讐但為身謀患在得䘮自非陛下有以再造彞倫一新士氣臣恐此義寖微寖滅或有後憂也方今敵主春秋甚髙志不在動庶子嫡孫未知誰立一傳之後必非今日所覩矣以血氣方剛之君一時新進大抵生事儻無逺畧且有内争兵端其可禁乎就使敵無動夫以祖宗相傳之天下至沉淪五六十載北不足懐南不能令厭亂思治豈無其人聞之道路河決非常擾及闗陜神怒民怨其兆見矣卒有特起何以待之就使敵無動中原無特起以臣過計千乘萬騎介在東南禮樂庶事比儗全盛地氣不能勝民力不能支亦豈子孫萬世帝王之業乎恭惟陛下睿知神武之畧寛仁恭儉之徳憂勤惻怛之意宜為中興盛帝顯王而以人心不起至於憂在子孫臣實未喻孟子曰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而有天下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是在陛下而已臣不勝拳拳
  戸部侍郎王之望奏曰臣伏聞金人改圗𩓑脩舊好遣使叩闗將至闕下近陜西偽都統者亦揭牓令其將士毋得交戰以待講觧察其上下之意和議甚切蓋和議不定則必有内憂不獨懼我師之致討而已國家以生靈為念固應許其自新其自新有如三事所宜審處一正名分二減幣聘三畫疆界竊料金人之議必出兩端一則欲仍用舊儀更增嵗賂而以河南故地盡歸本朝一則欲復請侵疆各守舊境而以契丹故事求為敵國二者皆未可遽也女真本窮荒小姓貢獻於我海上之盟以契丹之故約為兄弟契丹既滅便尋釁端以宣和為渝盟靖康為失信劫遷二帝淪陷中原聖主中興懐柔備至而狃於常勝必欲兼并兵力既窮始通和好天子不較稱謂屈已從權者正以彊弱之勢有未敵耳其後東昏正隆屢盟屢變至敢傾國大舉直窺濟江其渝盟信視我宣和靖康孰輕孰重我可以為辭矣今其立者素非人望以孱庸之故得自全於正隆之朝完顔一宗誅屠略盡見在近屬惟有葛王僭盜之謀起於羣下非有受命之符遏亂之畧也威福大柄必在權彊内外乖争覆亡可待故即位未幾已有兄弟之變觀其累世骨肉自相翦除此豈安固之基靈長之運哉則彊弱之勢與靖康以後事體不侔逺甚若欲通好必尋海上之盟復敵國之禮然後可許名分既正嵗幣自輕凡此二事彼必不敢固執惟分畫之議恐費商𣙜耳大河以南彼知終非所有或當輕以與我而别有所邀然淮漢之北人稀土廣都無險阨汴都殘破徒有虚名雖或得之未易經理發兵戍守少則不足多則不堪措置一乖腹心罹患此敵人反覆已試之䇿而我向来受欺覆車之明戒也豈可保哉厥今天下之勢惟陜西為可復其地去敵最逺控帶闗河内有四川為之根本我已得其十餘州若摧散闗鳳翔之衆則其餘風靡矣今日之議設以大河為界固中國之福猶當深圗利害以拯後艱若以此更有邀求豈容墮其計中彼或降尊損幣自同契丹而靳吝土疆不肯分割則陕西之地決不可失宜以我所得陳蔡唐許潁嵩洛并他路諸州兩相換易如尚不可則寜稍增幣期於必從獨留南陽以通武闗我若并梁雍荆揚之區保江漢秦蜀之險平居無事積糧固圉敵雖猖獗亦無能為若有釁可乗北方不足圗也此事至重非片言所決必一再往復而後可了惟少忍之而已陕西既得則置宣撫使司於階成和鳳之間而分布將帥據和尚方山仙人等原以臨制闗中各用土人保其郡邑如熈秦京兆要害之處量出蜀兵戌之使以其力自全而不為蜀累邂逅有警則下甲而出征萬一不虞則回戈而固守進可逐利退無後憂撫綏數年形勢自壮不煩糧饋不耗金錢惟稍出蜀縑增印錢引以募糴於陕西便足以了辦經費天下之利莫大於此百世之業也昔楚靈王窮兵桀虐民不堪命取陳蔡取不羮又將伐呉為乾谿之役楚人立子干以入郢王師於訾梁縊於申亥之家子干微弱亦不能自立卒為弃疾所圖弃疾既篡未獲所安乃盡反陳蔡不羮之封其國始定五年而後能出師金人今日之勢正𩔖於此仰惟朝廷必有成謨狂瞽之言豈足觀采顧大議未定不厭詢謀用敢竭其區區之愚惟陛下裁擇幸甚
  司農卿李椿上奏曰臣竊謂國家剏業以兵為重承平百年之後軍兵習惰一自南渡中原流離之民始為羣盜終得其用蓋有劉張韓岳於江淮之上二呉於西蜀之險統馭有方故能立軍制拒彊敵國家之勢復振者委任得人故也自權臣當路挾敵謀和誅有功沮大將逐端人用佞士崇聚斂奬進獻汰戰士困州縣為固位之術二十年間軍勢銷鑠士風委靡不復有忘身徇國之士為長久之計惟知逢迎以圖富貴者比比皆是天祐宗社權臣殞命賴太上皇帝聖明洞察姦計雪寃抑逐邪佞奬戰士優農民四方萬里懽欣相賀諸軍將士其氣復振未幾敵人叛盟百萬之寇竟無所施者人心不離故也孟子以為得民心斯得天下者於此可見人心之不可失也仰惟陛下自臨御以来凡下詔令未甞不以愛民恤軍士為急故軍民感戴聖恩銘肌刻骨莫或忘也凡百政事陛下未嘗不經聖慮一歸於公當盡善而後已天下固已幸矣臣自逺方來目擊之事有可疑且憂者不敢𨼆黙臣請言之軍心未和是也國家所以保疆宇固宗社惟諸大軍是仰今將難其材故馭衆無術士不温飽故其氣甚衰加以揀汰去其百戰之士離軍失其父子之彊寄招非𩓑故不入紀律待之不均故舊人失望近者鄂州大軍三千人捕數百之寇半年之間亡失過半内有病患寄留者無可柰何臨陣戰歿者猶為盡力惟是避征逃竄對敵退怯小寇尚爾遇大敵將如何臣嘗詰問差來兵將官但云絶無舊人新人不經戰陣其馭衆無術不能自知也新招之人所請日不過百金鄂州食用皆貴如遇泥雨日費草履已用其半又況有随身器甲時須脩整伏臘之費一身尚不能給有妻孥者不得温飽無可疑也臣嘗與老將郭振議論振以謂使舊人但執梃随軍亦勝新人堅甲利刃以其諳練與否耳況離軍之人又帶去子弟甥姪之屬軍中無相保之情新招游手但可充數在教場閱習固與人等一旦遇敵方知其不堪用蓋徒得其表而不得其心故也今諸處寄招人額既是束以罪賞州郡所費不貲不敢稍辭或勒軍營招收則軍營陪費或勒保伍招收則保伍陪費就招之人多非情𩓑發遣之際必須闗防起發三五十人即别差管押三五十人借請劵食之外又多雇舟裝載以虞途中逃逸如防罪𨽻軍中得之又亦闗防目為殃害昔年岳飛一軍紀律最嚴隠然如長城今乃無異諸路廂禁軍矣觧彦詳等所將之兵戰歿者不過百十人而竄逸者不下數百臣得江西提刑辛棄疾書云彦詳所帶二千人今但有九百餘人臣計其陣歿及疾病寄留之外餘皆竄逸不啻數百此李川所以不得不按其罪也此兵乃王琪選差之人則其它軍兵皆可知矣臣宻訪諸軍亦多𩔖此豈不誤國家緩急之用至如待之不均者臣竊聞軍中舊人有嗟歎之言曰我自靖康建炎間從軍身經百戰豈意至今反不如後来歸正之人我輩揀汰離軍之後一任添差又或不得請給任滿之後便有饑寒之憂在軍之人將来離軍不過如此歸正人則任任添差三年為任每䝉優卹歸正從軍之人亦嗟歎曰我輩本是國家赤子偶縁阻隔多年後乃仗義來歸反不如俘四血讎離任轉官特支路費又給居屋優卹甚厚事屬倒置此舊人失望之因也以是數者觀之軍士之心略可料矣臣慮内外之臣不以實告陛下政府大臣或未之知使大臣知之陛下聞之決不忍坐視必有以收其心矣此臣所以憂也臣愚庸衰老初無可取誤䝉陛下知遇有所憂不入以告陛下則臣之罪負大矣所以不避溷瀆聖聽冒昧奏聞伏望睿慈毋忽臣戅直之言遴選大將久任之以馭其衆講究屯田以富軍士揀汰不離軍以全父子之情多收軍中子弟寄招軍免立額以收情𩓑之人待軍士以一體以收其心庶幾軍聲振國勢張不誤陛下倚仗臣民無復憂疑矣天下幸甚
  吏部尚書陳良祐奏曰陛下恢復之志未甞忘懷然詞莫貴於僉同不可不察博訪歸於獨斷不可不審固有以用衆而興亦有以用衆而亡固有以獨斷而成亦有以獨斷而敗今遣使乃起釁之端萬一散騎犯邉則民力困於供輸州郡疲於調發兵拏禍結未有息期將帥庸鄙𩔖乏逺謀對君父則言効死臨戰陣則各求生有如符離之役不戰自潰𤓰洲之遇望敵驚奔孰可仗者此臣所以未敢保其萬全且今之求地欲得河南曩嵗嘗歸版圖不旋踵而又失如其不許徒費往来若其許我必邀重幣經理未定根本内虚又將随而取之矣向之四郡得之亦勤尚不能有今又無故而求侵地陛下度可以虛聲下之乎況止求陵寢地在其中曩亦議此觀其答書幾於相戲凡此二端皆是求釁必須遣使則祈請欽宗梓宫猶為有辭内視不足何暇事外邇者未懐豈能綏逺
  中書舍人張孝祥論謀國欲一奏曰臣居鄉時鄰之富者有二子焉一欲坐而商一欲行而賈而父莫之決也而使之俱為之二子之始謀非不善也為其徒者以二子之不協則各幸其業之無成相非而相殘相戾而相傾居無何其家卒以大困又有貧者亦二子焉以貧故汲汲焉相與營致所以飬其親者均衣而節食内䦧牆而外禦侮朝於斯夕於斯期豐其家而已是人者訖致千金之貲夫富之與貧圖功之難易相去逺矣以其謀或一而或二貧者以富富者以貧甚矣謀不一之為患也書曰惟精惟一又曰徳惟一動罔不吉又曰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夫惟不一則天下之事雖至小而無成況夫濟艱難之運起非常之治也臣不勝憂國愛民之誠惟陛下留神裁察
  孝祥又上奏曰臣竊惟金人不道縶我行人中外同憤聖意堅決申飭邊備以全制勝如臣不肖䝉被使令感激隆知誓當效死顧受任之初有當為陛下言者敢布一二伏惟陛下神聖英武得於天縱永念祖宗創業之難太上皇付託之重兢兢業業不自暇逸將以刷無窮之耻復不共戴天之讎天地鑒觀神靈孚祐茍充是心何求不獲然臣區區之愚獨𩓑陛下益務逺略不求近功而已夫所謂務逺略者𩓑陛下盡舍拘攣掃除積弊去其所以害治者而行其所當為者起居飲食不忘此志而已夫所謂不求近功者𩓑陛下多擇將臣激厲士卒審度盈虚躊躇四顧不見小利而動圖功於萬全而已昔我太祖皇帝既得天下諸藩跋扈初未服從我太祖皇帝規橅已定不動聲氣磨以嵗月皆為我有臣𩓑陛下以太祖皇帝所以平僭亂者為今日恢復中原之䇿臣不勝幸𩓑
  校書郎熊克奏曰金人雖講和而不能保於他日今宜以和為守以守為攻當和好之時為備守之計彼不能禁吾不為也邊備既實金人萬一猖獗必不得志於我退而乗我曲不在我矣且今日之守莫重淮東金犯淮西負粮自随其勢必難若犯淮東清河粮船直下易耳然則守淮之䇿以墾田修堰教民兵為先援淮東之䇿莫若即江隂建水軍緩急可相應然驟立一軍慮敵生疑當託以海道商賈之衝多奪攘置一廵檢警督之自此𡻕增兵不出十年隠然一軍矣中興之際不患兵不可用而患將權難收今日之弊不患將不可馭而患軍情易動往時諸大將拊士卒如家人自罷諸將兵權御前主帥更徙不常凡軍中管權之利所以飬士卒者今皆轉而為苞苴矣又朘其餘以佐之得無怨乎宜嚴戒將帥毋縱掊削帝嘉其有志
  屯田員外郎林栗上封事曰前日之和誠為非計然徽宗梓宫慈寜行殿在彼為是而屈猶有名焉今日之和臣不知其說也宗廟之讎而事之以弟姪其忍使祖宗聞之乎無唐鄧則荆襄有齒寒之憂無泗淮則淮東之備逹於真揚海道之防徧於明越矣議者皆言和戎之幣少飬兵之費多不知講和之後朝廷能不飬兵乎且非徒無益而已與之𡻕幣是畏之矣三軍之情安得不懈弛歸正之心安得不攜貳為今計宜停使勿遣遷延其期比至来春别無動息徐於境上移書諭以兩國誓言敗之自彼信不由衷雖盟無益自今宜守分界休息生靈不煩聘使之往来各保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無事焉用疲敝州縣以奉敵人之使乎
  知處州范成大上䟽曰臣聞自古建功業者必有一定之規摹規摹既定則以其力之所能及者日夜淬厲以赴之而不可分其力於規摹之外所謂力者有三一曰日力寸隂是也二曰國力資用是也三曰人力思慮智術之所及者是也世事無窮而三力有限豈可分之於不急之地哉臣雖疵賤去國未久固嘗仰窺陛下神謨聖䇿將大有為竊計復古之心規摹已定然而風俗宴安期會倥偬稽古禮文之事太繁承平虚費之習未除日力窮於不急之務國力耗於不急之須人力疲於不急之役皆非所以副陛下規摹之所欲為者非曠然大有以損益之恐不免於志勤道逺之歎𩓑陛下與共政之臣自治三力専用之於所欲為之地凡規摹之外一切稍緩俟大欲既濟復之未晩昔越勾踐未得志也蚤朝宴罷非謀呉之䇿則不講自古能用三力無出其右者故功業卓然此雖陳迹可以驗今臣故併以為陛下獻取進止
  時言事者議欲戍守清河口左驍衛上將軍陳敏上言曰金兵數出清河必遣人馬先自上流潛渡今欲必守其地宜先修楚州城池蓋楚州為南北襟喉彼此必争之地長淮二千餘里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渦潁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惟楚州運河耳北人舟艫自五河而下將謀渡江非得楚州運河無縁自逹昔周世宗自楚州北神堰鑿老鸛河通戰艦以入大江南唐遂失兩淮之地由此言之楚州實為南朝司命𩓑朝廷留意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六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光宗紹熈四年司農寺主簿吕祖儉奏曰臣聞天下之勢未有乆安而不動之理而治忽安危之幾每伏於暇豫無事之時此繇昔及今事理之必然人主不可不加察者恭惟藝祖皇帝肇造區夏以來累聖相承嚴恭寅畏不敢自暇自逸有以極夫祈天永命之功故天下晏然百年無事自王安石用事變亂祖宗法度天下㡬於動揺元祐諸臣戮力扶持而天命人心始復安固章惇蔡京又傅會安石之說窮極姦慝蠧國害民稔成靖康莫大之禍陽九所遭至是蓋百有六十年矣髙宗皇帝一馬渡江中興大業雖易動難安之勢於是乎復平然勢有所屈而大義未伸舉是憂責以畀付夀皇聖帝夀皇憤讐耻之未報宵旰圖治思欲昭荅天人之心而倦於憂勤復以是憂責屬之陛下此正昔人所謂憂責在身不暇盡樂之時然臣究觀當今之世上下耽於逸豫以晏安江沱為當然而謂敵人聘問往來我得多筭浸忘事理之真實曽不思夫六飛駐蹕行都將七十載我之於敵終難兩立而王業恐終難偏安執政任事之臣玩𡻕愒日習矣不察浮論日勝而實理不明彌文日増而實事不治國勢弗壮人心易揺近者如瀘南之報士卒賊殺帥臣幾成禍變四方傳聞殊駭觀聽陵夷之漸可為寒心陛下日視昕朝詳延兼聽豈不加察乎此然事理真實則為乆安之勢所推移虚美熏心易忘儆懼至於憂責所在反以為迂緩不切而安於不為臣恐天下之勢未必能常然儻或事變稍加於前則陛下之焦勞将有不容釋者矣此臣所以夙夜憂歎願陛下逺覽獨觀思有以持其勢而毋有所易也夫靖康之事人神之憤未解葢當今憂責之大者也臣嘗竊因父兄耆舊之所傳說以推斯時之變故葢憯於西晉永嘉之時二聖北狩之禍誠臣子所不忍言乃若宗室貴戚六宫嬪御死亡係纍其寃憤之氣則未易遽弭中原赤子肝腦塗地而存者復陷於敵人輿地之圖不登職方之籍者又三分而有其二雖我髙宗再造丕基然航海避敵于越于明于台于温險阻難難莫不備嘗則葢曠古之所未有也陛下聖性髙明靜而思之是果可以一朝居乎是果可以逺而忘之乎茍聖念真及乎此積其精誠罔有所間自強不息與天同功則志向定而大義明所謂憂患在身若緩而不切者誠吾家事豈容安於不為明詔二三大臣同其憂責必灼知屈已交敵之為權計蹔駐東南之非永圗益求忠實明智之士列于庶位以圖維内修外攘之實事共致祈天永命之極功俾内外上下革心易慮皆知不共戴天之義捨夫頽惰舊習為所當為而無暇乎其他則百志皆熈事業自著而更化善治之規模惟陛下所以詔之儻為不然𡻕推月移大義昏蔽彌文浮論浸失夲真祇見其可喜而不慮其可憂廼欲以江左一偏之地與敵持乆則區區之深憂葢未易知其所終矣臣世受國恩莫能補報發言狂瞽罪當萬死惟陛下裁赦
  寧宗時張浚楚州回奏曰臣伏奉今月十八日午時親筆處分臣已恭禀聖訓王之望等言泗州利害所當講明今欲且令謹守俟至秋初專責主事者俾權歸於一聖諭切當事機臣見遵依施行向北斥堠縁馬軍極少差使不敷泗上地勢平坦恐歩卒當彼馬騎不能遽還近陳敏等建議欲於臨淮縣築堡屯歩兵三百人為斥堠庶幾緩急可以相應臣見審度措置又舟檝尚少誠如聖慮臣見委劉寳打造一百隻委運使黄仁榮應副材料工匠臣望陛下因宰執奏事宣諭令仁榮一到鎭江躬親應副臣見别具奏聞次他日舟船既辦分差忠勇軍駕放自不闕人毎舟以強弓弩手二十人載其上施放火箭足可禦敵伏乞睿照臣伏䝉聖訓諸将見和議成與不成之間語言反覆此正中其病臣即以宣示劉寳呉超劉光時范榮等莫不悚懼知愧然而以臣觀之将帥難得英偉之才況人情之常不免觀望以此語言不一理當戒敕惟陛下示以好惡明正表儀俾各悉心奉公不求偷合茍容以報國家夫死者人之所難陛下以天下為念不肯自求一已之安表而率之猶恐習成舊態各不盡力矧夫朝廷上下導之以和孰不捨難就易以幸一日安全也此是社稷大計在陛下為重在羣臣為輕自非陛下毅然獨斷與天同心申之以號令齊之以賞罰舉天下之大制命在我誰為陛下出力者至於挺身任事盡節向前一有差跌則衆口交攻禍患不測而以貲結託平生畏避碌碌度日者例獲大官且無後悔茲望陛下深察必使賞罰之間上當天心下合人情即後來諸将易於遣使伏望陛下更致聖思幸甚臣又伏䝉聖諭敵人八九月之間必竭力而來在陛下以社稷宗廟之重理宜過為之備臣聞太公佐周以伐紂伊尹相湯以伐桀彼皆深通天人之際審桀紂之無道知其民之思治有所不動動無不成又況湯武之君徳修于己而二臣用心上達於天計䇿圖謀若有神相葢非偶然也臣學識駑下揆事度變安足以望前賢萬一臣竊觀金政不綱内亂再世中外騷然禍患必起而臣所憂有大焉者今風俗習成上下相蒙惟知富貴不知有他上違天理下虧臣節此風不改借使金人已亡内患外變且将相仍而起矣而其責實在陛下臣願陛下正心修已急收人才以應天心以活萬姓必使事事誠實感格天人聖徳日新兵革自息理之決然更無可疑詩曰鼔鐘于宫聲聞于外惟陛下敬之謹之天下幸甚
  葉適上奏曰臣聞欲明大義當求公心欲圖大事當立定論自獻者追忿自安者忘讎非公心也勇者惟欲進怯者惟欲止非定論也善為國者務實而不務虚擇福而不擇禍條目先定而始末不差斯所謂公心矣措已於安而制敵之危斯所謂定論矣臣恭惟陛下将明大義以報國仇此其所圖葢不為小臣實至愚不敢自謂有公心定論者然受恩深厚中夕數起故欲輒陳前語庶幾仰賛聖志之萬一言踈計拙無所取材臣罪大矣雖然條目先定非空談也措已於安非姑息也今或謂業既已爾儻試一決或謂且可收拾但循舊貫二論相持臣恐坐糜𡻕月古人愛日豈應如此臣願陛下先定條目之所當出者而髙拱於至安之地然後責任羣力課功計效一事一物皆歸大原藩墻固疆圉實我既樂奮彼将倒戈戰勝而無後憂地得而可長守此天地之心祖宗之靈所以望陛下也
  適又上奏曰臣聞甘弱而幸安者衰改弱以就強者興陛下申命大臣先慮預筭思報積耻規恢祖業葢欲改弱以就強臣宿有志願中夜感發竊謂必先審知今日強弱之勢而定其論論定而後脩實政行實徳如此則弱果可變而為強非有難也臣将博陳極論而事濶語長誠恐乆留天聽臣每念契丹累世大國也女真乃以數千人挺闘而天祚無戰不北遂至於亡以勢而言當是時我疑若可以分功者然終不得一逞而蘆溝之役累世軍實皆殱焉何至此哉又況西兵我之勁卒也方臘猝叛聲揺汴都諸将提偏師俘臘無遺種矣渡江以後扈衛艱難誅剪盜賊大扺西兵西将之餘也夫契丹以燕遼全盛之力而滅於女真崛起之兵我以闗陜驍悍之師而敗於契丹垂盡之将然則宣和強弱之勢斯可識矣自是以來京師則陷中原則失維揚則渡江會稽則航海十年之間未有能與女真抗者也其後敵與逆臣劉豫迫我不已激而思應於是我始能勝於大儀又勝於李家灣又勝於順昌柘臯而敵始與我定和矣金亮敗於采石而我始能以敵國自立矣夫敵以敗殞而後和雖和而猶不失為雄我以應乆而後勝雖勝而猶不敢盡用然則紹興隆興強弱之勢又可驗矣今欲改弱以就強移迫動應乆之兵而為問罪驟興之舉作東南幸安之氣而摧女真素銳之鋒此至大至重事也誠宜深謀誠宜熟慮宜百前而不慴不宜一卻而不收故必備成而後動守定而後戰今或謂敵已衰弱敵有天變敵有外患怵輕勇試進之計用麤武直上之策姑開先釁不懼後艱求宣和之所不能為紹興隆興之所不敢此至險至危事也臣願陛下先定其論論定而後修實政行實徳變弱為強誠無難者在所施設如何爾適又上奏曰臣所謂備成而後動守定而後戰者臣伏覩建炎紹興渡江之後非不欲固守兩淮襄漢而金人衝突無常勢不暇及既議和好則收兵撤戍已有定約又不敢謀故淮漢千餘里常蕩然不自保也今雖分兵就邉稍圖外向然我既能徃彼必能來是時淮漢守偹不全倉猝不過移治而專倚大軍迎敵勝負不可知要必扼江而後止如此則徃者未足以係西北之望而來者已足以揺東南之心矣本期外攘豈願内擾萬一揺動将何頼焉故臣欲經營瀕海㳂漢諸郡各做家計牢實自守敵雖擁衆而至阻於堅城彼此策應首尾相接藩墻禦扞堂奥不動然後進取之計可言矣此臣所謂改弱就強實政之一也四處御前大兵國家倚以為命𡻕費緡錢數千萬米斛數百萬東南財力盡矣譬如亭子所賴四楹一楹有闕累及三陲無獨全者臣慮其間統副将校人馬器甲營伍隊陣進戰退守必然未能一一皆是若今所委付果已得人尤宜曉夕用心事事警䇿件件理會若其未當則利害甚多伏乞陛下審之重之此兵幾三十萬未可便望一可當十十可當百但一人真有一人之用淮漢能守此兵能戰數年之内制敵有餘此臣所謂改弱就強實政之二也圖此大事莫先人材陛下比年首以大義倡率而在廷之臣和者極寡此未必皆怯懦首䑕不肯任責也亦由積安之乆素所不習耳聞目見茫然生踈昔宇文粹中論京城守具白時中自謂事非經歴則不知而況兩陣決機有大於此乎今天下亦非無智意材力願得自効若淮漢千里果當固守四處大軍果當精練四方之才隨其大小宜付一職使之觀事揆䇿以身嘗試習熟漸乆方能捨燕安而樂麤澁易脆腐而為堅強勁敵在前行者思奮此臣所謂改弱就強實政之三也至於朝廷之上封域之内綱紀法度號令賞罰黜虚從實條目至煩然茍先是三者則其餘可次第舉矣
  適又上奏曰臣所謂行實徳者臣竊觀仁宗英宗號極盛之世而不能得志於西北二方葢以増兵既多經費困乏寧自屈已不敢病民也王安石大挈利柄封樁之錢所在充滿紹聖元符間拓地進築而斂不及民熈豐舊人矜伐其美然陳瓘譏切曽布以為轉天下之積耗之西邉邦本自此撥矣於是蔡京變茶鹽法括地寳走商賈所得五千萬内窮奢侈外熾兵革宣和之後方臘甫平理傷殘之地則七色始立燕雲乍復急新邉之用而免夫又興自是以來羽檄交警増取之目大者十數而東南之賦遂以八千萬緡為額焉多財本以富國財既多而國愈貧加賦本以就事賦既加而事愈散然則英主身濟非常之業豈以貨財多少為拘近者國用置司偶當警飭武偹之際外人但見立式太細鈎校甚詳不能無疑謂将復取臣獨以為不然何者名實不欺用度有紀式寛民力永底阜康此詔書也兩浙鹽丁既盡免矣方以寛民而何至於復取乎參考内外財賦所入經費所出一切會計而総覈之其理固當然臣謂國家之體當先論其所入所入或悖足以殃民則所出非經其為蠧國審矣今經縂制月樁青草折估等錢雖稍已減損猶患太重趂辦甚難而和買折帛之𩔖民間至有用田租一半以上輸納者貪官暴吏展轉科折民既窮極而州縣亦不可為矣以此自保懼無善後之計況欲規恢宜有大賚之澤伏乞陛下特詔大臣使國用司詳議審度何名之賦害民最甚何等横費裁節宜先減所入之額定所出之費不須對補便可蠲除小民蒙自活之利疲俗有寛息之費陛下修實政於上而又行實徳於下和氣融浹善頌流聞此其所以能屢戰而不屈必勝而無敗者也改弱以就強孰大於此凡此皆其大要而已陛下不以臣為愚且迂敢不自竭而詳陳焉起居舎人真徳秀奏曰臣不佞蒙陛下擢司記注日侍天光在庶僚中最為親近每惟報國之誼無若效忠而緘黙不言臣實有辠今将以便親求郡行去闕庭敢不亟陳其愚冀補萬一臣竊聞女真以達靼侵陵徙都于汴此吾國之至憂也盖達靼之圖滅女真猶獵師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獵必從之既能越三闗之阻以攻燕豈不能絶黄河一帶之水以趨汴臣恐秋風一生梁宋之郊已為戰場矣使達靼遂能如劉聦石勒之盜有中原則疆埸相望便為鄰國固非我之利也或如耶律徳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則姦雄必将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今當乗敵之将亡而亟圖自立之策乎抑幸敵之未亡而姑為自安之計乎夫用忠賢修政事屈羣䇿收衆心者自立之本也訓兵戎擇将帥繕城池飭戍守者自立之具也以忍耻和戎為福以息兵忘戰為常積安邊之金繒飾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則用之於女真強敵更生則施之於強敵此茍安之計也陛下以自立為規模則國埶日張人心日奮雖強敵驟興不能為我患陛下以茍安為志向則國埶日削人心日媮雖金人僅存不能無外憂昔者孔子誦鴟鴞之詩以為知道聞滄浪之歌則使小子聽之盖安危存亡皆所自取若夫當事變方興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而户内延敵也㣲臣區區竊所深慮敢僭為陛下陳之古者一士止百萬之師一賢制千里之難季梁在而隨不可伐宫竒存而虞不可欺今濟濟周行號為多士然漢儒所謂骨鯁耆艾論議動衆心憂國如飢渴者既難其人間有意見小異則已成枘鑿論議小激則目以譸張豈以朝廷之上所少者非此耶夫平居工文墨便刀筆名儒宿望或所不能至於正色而沮姦萌立談而斷大事不以利害為遷就不以招麾為去來則又非小有才者所能辦惟陛下以尊君重朝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助毋間同異毋徇愛憎則鼎足之埶成金城之守固折衝厭難孰大於斯臣故曰用忠賢為自立之本也昔勾踐之棲于會稽也飲食不致味聽樂不盡聲内則脩令寛刑振貧弔死折節下士而厚禮賔客外則具車馬兵甲而與三軍共饑勞之疲凡可以報呉者無不為而非可以報呉者不暇為也國家南渡駐蹕海隅何異越棲會稽之日宗廟宫室本不應過飾禮樂文物本不應告備惟當養民撫士一意復讐而秦檜乃以議和移奪上心粉飾太平沮鑠士氣今日行某典禮明日賀某祥瑞士馬銷亡而不問干戈頓敝而不修士大夫豢於錢塘湖山歌舞之娯無復故都黍離麥秀之嘆此檜之罪所為上通於天而不可贖也今𧲣虎鬬於中原狐狸嘷於境上危機交急不同常時臣願削去虚文顓行實政百司庶府輪奐一新矣繼自今繕營不急之役姑輟焉可也簿書期會之事整理有緒矣繼自今常程瑣細之務付之有司可也陛下日旰眂朝惟大政是議輔臣夙宵盡瘁惟大計是圖則勾踐之功可尋而中興之烈可冀矣臣故曰修政事為自立之本也昔漢有邉鄙大疑必使羣臣雜議季布得以中郎将而折列侯噲狄山得以博士而詰御史大夫湯北匈奴來求和親光武既從皇太子言卻其使矣而班彪乃以不宜絶北為言是一司徒掾而敢與太子異議也豈非國家大事臣子皆當盡言故耶我朝熈寧中契丹來議地界時王安石當國神宗乃以問韓琦富弼元祐初夏人遣使納欵時司馬光為相哲宗乃以問大防純仁髙宗中興内外尤為倥偬然無一事不采人言建炎四年嘗議防秋矣紹興初元嘗議便民弭盜矣五年則令前宰執各陳禦寇之策矣八年則令侍從臺諫各上講和利害矣夫祖宗之明非不知獨運專斷為神顧以廣謀從衆為得者凡以盡天下之心而建乆長之䇿也今事會之來日新未已臣願誕頒明詔以敵徙而南浸廹吾圉凡厥有位其各盡言然後博米衆長按為定論書曰好問則裕自用則小命諸大夫各以情告無阿孤者勾踐之所以覇諸有忠慮於國但勤攻已之闕者諸葛亮之所以賢惟陛下以勾踐為心大臣以武侯為法則事無不集矣臣故曰屈羣䇿為自立之本也國之元氣在於人心元氣充則外邪卻人心固則外患銷天地常經斷斷不易陛下亦嘗察近日人心之舒戚乎向者弊法新改令出加嚴雖大為防禁以示民非欲峻刑名而繩下而刺舉之官承迎過當奏劾來上𩔖多中以深文使追褫者未聞牽復之期貶竄者尚隔維新之望薦紳之論疇不咨嗟臣願明勅有司原情差次稍從釋免以收士大夫之心厥今州郡監司莫非材選然平易中和之政少而操切擊斷之意多以理財自詭則征利宻於秋毫以行令自媒則用刑深於刺骨夫我朝立國本尚寛仁以此毒民懼者衆矣臣願選用循良退斥貪暴布宣徳意洗滌瘡痍以收百姓之心君人之柄惟器與名當靳而予則僥倖者生心宜予而靳則勞能者觖望頃縁軍賞多濫一切難以㣲文雖懲偽所以别真而矯枉亦虞過直今邉候孔棘正牢籠武勇之秋臣謂荆襄兩淮之人嘗以功績著見為衆所推者宜命帥守監司搜揚來上擇其尤異者數人不次擢用自餘悉下銓曹審其來歴茍非妄冒者悉與隨資注擬以收豪傑之心徃者兩淮募兵雖數萬計有如諸軍闕額自可撥𨽻分填而議者以廪給為憂急於汰遣方其例與緡錢資之使去小人寡慮媮快一時貲用既空束手無策強者遁藏山澤伺時而為姦懦者丐乞道塗偷生而就盡夫急則望其效死緩則委棄弗圖後復使人疇肯用命今宜擇其伉健收寘戎行非惟增壮軍容潛弭姦慝亦以收忠義之心自丙寅之役淮民流離有司振卹失時死亡畧盡雖展上供貸常賦而凋殘未復生聚絶稀比聞州縣科役頗繁田賦雖蠲撮課仍重民兵圑結衣装弓弩責其自備教閱資糧令其自齎呻吟之餘何以堪此臣願朝廷深念保障之重多方優卹俾獲蘇醒以收邊甿之心北境遺黎本吾赤子日夕南望如慕慈親彼既襁負而來焉有可拒之理竊聞疆吏便文塞責至以鋒鏑驅之既絶其向生之途是激其等死之忿又聞秦隴之間有相率内附者自湼其面示無還心視昔八字之軍何異而入南不受歸北不可獸窮則搏勢有必然臣恐欲以靖邊祇以擾邊将以無事適為多事也臣聞古之有國者患民之不附而不患民之加多孟子曰為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諸侯皆為之敺矣今中華之民窮而歸我是女真為吾之鸇獺也其忍不為茂林深淵以受之耶羊祜祖逖之事淺矣然能務脩徳信撫納新附故呉人恱服晉土復歸況堂堂鉅宋豈無能任二子之事者誠能謹擇其人分鎮三邊務以恩信懐柔而使逺人忻慕民既我附土将焉歸恢拓之基實在於此臣願朝廷亟加之意以收中原赤子之心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陛下誠能内有以保吾國之民則外有以懷鄰國之民以守則固以戰則克矣臣故曰收衆心為自立之本也抑臣又聞有自立之本有自立之具今連營列戍虚籍不填老弱溷淆教閱弛廢衣廪朘削憔悴無聊荆淮所恃者義勇民丁而團結什伍反成繹騷無以作其超距翹闗之勇東南所長者舟師戰櫂而繪畫圖册徒事美觀而未嘗習以淩波破浪之技倘非痛掃𡚁端一新戎政則緩急将無可用之兵掊斂成風而士卒之怨弗卹忌克成習而偏裨之長莫伸或抜於奔北而威望不足服人或相為水火而用心莫能協一公朝苞苴之路絶而别通交結之途田宅子女之欲盈而外竊㢘潔之譽倘非博采衆言精加蒐擇則緩急必無可用之将昔李綱建議以為欲保江南當葺理淮襄以為家計夫荆襄形勝臣固習聞而兩淮利病則尤所深悉葢軍國所資莫如鹽茶而淮有鬻海之饒兵食所仰莫如屯田而淮有沃壄之利其齊民則天性健鬭每易視敵兵其豪民則氣槩相先能鳩集壮勇使范蠡諸葛亮輩得而用之力本以務農教民以習戰雖方行天下可也其肯委之為不足守之地哉中興之初志在進取故不暇脩營講和之後束於要盟又不克經理然孝宗皇帝所以設扞防闢空曠者未嘗不留聖心竊惟今日實南渡以來所未有之時政當乘機自立繼孝宗所欲為之志夫髙城深池勁兵重戍邊之大命也今淮東要害在清河之口敵之糧道實出於兹而淮隂無尋丈之城無尺寸之兵徒以山陽可恃而已然山陽雖大前無淮隂之蔽後無寳應之援若敵以重兵遮前而竒兵斷後則髙郵維揚之路絶而山陽之形孤山陽不守則通泰危而江淛震矣淮西要害在渦潁之口敵之糧道亦自此出而濠梁安豐城則庳薄池則堙狹兵則單虚徒以廬和可恃而已然有安豐之屏扞則敵始不得以犯合肥有濠梁之遮蔽則敵始不得以走歴陽藉有它徑可由而吾之廬和當前而濠壽斷後則彼有腹背之虞我有掎角之助其能長驅深入蕩無所畏乎故欲固兩淮先防三口此非臣之臆說也昔孫氏之保江左邾城雖小猶屯三萬人今維揚合肥兩淮之根本而兵數單弱不及孫氏一邾城故李綱嘗謂大将擁重兵於江南官吏守空城於江北以為非䇿臣謂今日當議徙江上之屯以壮淮甸之勢或謂果爾如江靣何夫兩淮藩籬也大江門户也藩籬壮則盜賊無闖門之慮兩淮固則戎馬無飲江之憂第當精閱舟師布列津要則表裏相應屹如金湯其與區區坐守江壖而使賀若弼之徒得以經營飛渡者利害何翅什伯哉雖然此不足煩聖慮也古之為國者必有重臣以當閫外之寄故蜀以孔明駐漢中呉以陸遜守荆渚皆付以事權不從中御故二人者得以乘機制變而收成功今江陵建業雖有制閫之名而實處内地邉陲機事多不即知至於小有措置必皆聽命于朝有請輒從尚云可也請而弗獲抑又多焉藉有異材何由展布因循誤事可為深憂臣願於近臣中擇其更事任熟軍情威望素孚文武兼偹者二人一於襄漢一於兩淮之中建立幙府財許移用官許辟置其他悉如呉蜀任二臣故事則荆淮之家計可成而朝廷之憂顧可釋此陛下所當亟圖而不可忽也或曰彼方紛拏我幸無事但求鎮静焉用張皇臣竊以為不然夫自古未嘗無外患惟有以待之則不敢窺未嘗無姦雄惟有以折之則不敢肆今不於斯時大有所振立萬一更生虎狼之敵知吾易與潛啟桀心當是時也不知安邊金繒行人玉帛可以窒其無饜之欲乎夫古今之患非一而蔽䝉為甚昔范仲淹嘗謂時方用兵不當諱言邊事今朝廷若以張皇為戒臣下希指雖有警急不敢上聞本惡張皇廼成蒙蔽昔雲南䘮師反以㨗告原其積漸不過如斯盛明之朝可不鑑此臣本迂踈豈應妄論大事然惟臣子之誼有懐弗盡不足為忠是以冒昧決於一言區區愛君之心惟聖明裁察
  貼黄臣竊惟汴都者我祖宗開基建國立郊社宗廟正南靣朝羣臣而八蠻六狄奉琛臣妾之地也今偏方逺域之人廼得竊而居之伏惟陛下赫然發憤思列聖所以得之守之之繇考宣和靖康所以失之之故臣竊謂其得之守之也莫不由於用君子其失之也莫不由於用小人臣願深惟否泰之象致察於君子小人消長之間則王業之隆有日矣臣竊惟敵既以移都來告索幣之報必将踵來其在朝廷尤宜審處以臣愚慮茍能顯行止絶以其貨幣頒犒諸軍繕脩戎偹于以激士心而褫敵氣此上䇿也命疆吏移文與議削比年増添之數還隆興裁減之舊此中䇿也彼求我與一切如初非特下䇿幾無䇿矣蓋今逺裔羣盜交馳中土安知無善謀者覘吾舉措必将曰女真彼之深仇亡在旦暮且奉之唯謹它日乗戰勝之威為虚辭以恐動将何求而弗獲耶此召侮之端致寇之本也惟陛下超然逺覽而銷患於未形宗社幸甚
  徳秀為江東轉運副使上奏曰臣愚不肖蒙恩備使一路遂将逺穆穆之光竊伏惟念人臣之義雖在窮約猶不忘君況嘗以載筆之史乆直禁廬今雖将指有行而憂國念君之忠其敢以既去遂已謹復深惟當世之故而願獻其區區惟陛下幸察
  其一曰宗社之耻不可忘臣嘗觀古之人主於仇讎怨敵之國有勢未能報而姑事之者有勢雖不敵而不事之者有勢可以勝而遂報之者有勢可以報而反助之者昔太王之於狄也事之以皮幣事之以犬馬事之以珠玉凡其所欲悉以畀之盖是時狄強而周弱畏天保國其道當然故孟子曰唯智者為能以小事大然狄之於周特一時之怨非百世之讎含垢包荒義未為失此所謂勢未能報而姑事之者也西晉懐愍二帝俱沒於劉聦元帝間闗南渡立國日淺外宼方熾内難復興故終其身未遑北討然一介行李未嘗聘虜廷成帝時石勒來脩好詔焚其幣此所謂勢雖不敵而不事之者也勾踐會稽之辱舉國以臣妾於呉而能苦身焦思折節下士與百姓共其勞人事既修天應亦至呉之稻蟹不遺種矣而夫差方觀兵中土與晉會于黄池勾踐得以乘間舉兵遂墟其國此所謂勢可以勝而遂報之者也晉孝武時苻堅聚百萬之師志吞呉會賴謝𤣥等大破之淮淝堅既狼狽西歸其子丕復與慕容垂相持於鄴使晉之君臣有志經略乘機席卷殆不其難而謝𤣥方且從丕之請遣兵以救其窮餽米以濟其饑舍苻氏之深讎與慕容而為敵未幾劉牢之等為垂所敗秦既不祀晉亦以衰此所謂勢可以報而反助之者也臣竊惟國家之於金人葢萬世必報之讎髙宗孝宗值其方彊不得已以太王自處而以勾踐之事望後人今天亡此敵近在期夕旱蝗頻年赤地千里甚於夫差之時韃靼羣盜四靣交攻無異苻秦之季天其或者付陛下以有為之會乎臣嘗熟思待敵之䇿其别有三練兵選将直𢷬敵巢若勾踐襲呉之師此上䇿也按兵堅壘内固吾圉止使留幣外絶邦交若晉氏之不與敵和而鑒其宴安江沱之失此中䇿也以救災卹鄰之常禮施之於茹肝渉血之深仇若謝𤣥之助苻丕此下䇿也用上䇿則大義明混一之機也用中䇿則大計立安強之兆也用下䇿則大勢去阽危之漸也臣不知今日之廟謨其将安出乎顧更化以來生聚教訓未有勾踐十年之功固未可遽圖一戰之勝於傳有之攻不足者守有餘夫以堂堂大邦地方萬里誠能以待敵之禮而遇天下之豪傑以遺敵之費而厲天下之甲兵人心奮張士氣自倍何憚於此敵而猶事之哉若乃輕信邊臣迎合之言援敵人於将亡置世讎而不念非惟忠臣義士沮氣解體而方興之敵亦将有輕中國心萬一貽書誚侮我将何詞以應之夫重於絶敵者畏召怨而啓釁也然能不召怨於金人而不能不啟釁於新敵權其利害孰重孰輕故臣願陛下勉勾踐之良圖懲謝𤣥之失䇿則王業興隆可冀矣
  其二曰比鄰之盜不可輕今之論韃靼者𩔖曰逺裔小姓非有囊括并吞之志其論山東之盜者亦曰蕞爾姦孽不過䑕竊狗偷之謀抑不思劉石苻姚之興大抵皆出荒裔全齊十二之險昔人用之嘗以覇強況今中原士民倀倀無主使盜亦有道則衆将從之茍得志而鄰於吾莫大之憂也迺者偽使之來輕舟浮海不十日而抵邊城舍舟登岸人無知者安知不以是覘吾之虚實乎臣願朝廷毋輕二方日夜講求攻守之䇿以逆杜窺覬之心自治之方無急於此
  其三曰幸安之謀不可恃今之議者大抵以敵存亡為我欣戚聞危蹙之報則冀其非實得安静之耗則幸其必然重以邊臣喜為迎合或曰韃靼許和矣或曰羣盜聽命矣或曰金人還北有日矣誠使敵命少延吾得以因時修偹豈非至願政恐奔竄敗亡之餘勢必不乆皇皇鉅宋初非小弱顧乃藉彼以為安是猶以朽壤為垣而望其能障盜賊也臣願陛下勵自強之志恢立武之經毋以敵存為喜毋以敵亡為畏則大埶舉矣
  其四曰導䛕之言不可聽臣聞天難諶命靡常者伊尹所以訓太甲惟不敬厥徳乃早墜厥命者召公所以戒成王聖賢言天不過如此未聞曰某星躔某舎則其業昌某神居某地則其福應也自嘉定更化以來兵偃𡻕豐民稍蘇息此誠聖徳格天之效而溺於數術者猥曰五福太一實臨呉分審如其言則治亂興衰皆有天數無闗君徳豈不悖哉今邊事方殷正君臣戒懼之日而薦紳大夫工為䛕恱或以五福足恃為言夫漢之肇造以寛仁得民而不在五星之聚井晉之郤敵以将相有人而不在𡻕星之臨呉矧乾象告愆邇日尤甚其可恃䜟緯不經之說而忽昭昭之儆戒乎惟陛下鑒天人之相因察䛕佞之有害益修其本以格天休宗社之慶也
  其五曰至公之論不可忽臣聞公論國之元氣也元氣痞隔不可以為人公論堙欝不可以為國祖宗盛時用人立政一揆之衆論而行之以至公故人心恱服天下順治熈寧之世以新法為不可行者公論也王安石違而咈之終以誤國紹興之際以和議為不可恃者公論也秦檜讎而嫉之遺患至今夫朝廷之舉措是而衆亦是之者治世也朝廷之舉措非而衆亦非之者亦治世也朝廷舉措自以為是而衆莫敢議其非此子思所以憂衛之君臣也徃者𠈁胄弄權以威罰箝天下之口浸滛既乆附和成風北伐一事中外共知其非而莫敢言其效盖可睹矣使𠈁胄能虚心平聽不以先入為主而惟公論是從則國無加兵之禍已無僇辱之殃豈不美哉間者加命之出外議譁然從臣争之館學争之庠序之士又争之或者未必不以為紛紛多事臣獨曰此十數年來所無之氣象聖君賢相優容涵飬致此盛事豈易得哉夫天下之大本同一家人主者父也大臣者宗子也大夫士者家之衆子弟也至於庶人之賤亦家之陪𨽻也父兄有過子弟争之子弟有過陪𨽻言之葢一家之事休戚實同凡其次第相規政欲共成門户之美耳君臣之義何以異此而自昔惡聞正論者徃徃加以歸過賣直之名夫欲使士大夫畏避此名務為緘黙直易易耳不知臣子至情本為國計何負於君父而顧嫉之耶深惟今日實公論伸屈之機朝廷之上若以言者為愛君為報國無猜忌之意而有聽用之誠則公論自今而愈伸若以言者為沮事為徼名無聽用之誠而有猜忌之意則公論自今而復屈夫公論伸屈乃治亂存亡之所繇分故臣於奏篇之終反復極言忘其重煩天聽之辠詩曰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惟陛下諒臣愚忠
  徳秀知隆興府上便民奏曰臣檢准慶元令諸監司守臣到任半年以上各具便民五事聞奏臣猥以駑劣䝉恩擢守豫章實兼江右帥事竊嘗伏念朝廷列置帥臣於諸道以緫統兵戎為職時平無事則欲其建威銷萌震讋姦宄使盜賊不敢竊發壹有警急則整齊一道之衆惟上所使若臂指然非如列郡守臣獨以蔽獄訟治財賦為稱職也臣觀大江之西緜地數千里其北則江州興國控扼江靣實當光黄之衝其南則贑吉南安林峒邃宻跨越三路姦人亡命之所出没自餘郡邑小民亦皆輕悍好鬭殺人于貨之盜在在有之臣嘗妄諭凡任帥職者皆當以治兵為先而帥江右者尤當以治兵為急故自到任以來凡事闗軍政率不敢後然人情蹈常襲故徃徃視為内地語及武偹則哂其不切慮及江靣則指為過憂繕治城堞則曰不必徒費督責将佐則曰毋庸多事獨不思朝廷建牧之意将假以爵秩姑崇帥臣之虚名耶抑将整軍修戎屏翰王室責以帥臣之實職也昔唐曹王臯觀察江西裒兵大選羣能著職遂能挫李希烈之銳使不敢南窺江淮紹興初李綱為本道安撫制置大使整治城郭圑結軍伍威聲隠然羣盜相繼敗降如臯如綱始可謂無負朝廷之委寄矣臣雖不材無能為役顧區區平時願忠朝廷盡瘁職業則於二臣之事竊有志焉故今所陳一以治兵選将繕城弭盜為請其間有因本道利害而因及他道者事勢相闗不容不爾伏惟聖朝采擇而施行之
  一臣聞自昔外有敵國之虞則内必有盜賊之警故諸葛亮與魏相持而孟獲畔瀘南劉裕舉兵北伐而盧循犯建業二者之患常相因而起一於禦外則盜賊得以乘吾之虛而為根本之害一於蔽内則敵國得以伺吾之隙而為疆埸之憂其為患均也然敵國在外所攻者吾之頭目其來也可知盜賊在内所攻者吾之腹脅其發也不可測故亮必先平南方然後經營北討裕能滅燕入秦而幾無以制徐道覆之謀然則盜賊其可忽哉國家南渡以來州郡之兵日以削弱一方有警必移大軍然後剋之往者李金之亂與近𡻕贑吉南安之擾皆取辦於此然使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無虞則舉備外之兵以平内寇其誰曰不可今邊事方興撤備無日沿江諸軍列戍淮漢以之禦敵猶懼弗給設不幸一妄男子竊弄耰鋤於田畆間沿邉之戍既未可抽回州郡之兵又不足深恃此臣所為朝夕凛凛者也竊嘗思之與其養兵而待以無用孰若教之而責其可用臣所領十一郡有所謂圑結禁軍者蓋諸道所不及其法選諸指揮禁軍之彊壯者年若干以下試弓若干斗力弩若干斗力聚為一營命曰圑結月增料錢一千合諸郡祖額凡若干人隆興府一千人諸州軍各具實數臣欲稍增其額合一路為一萬二千人隆興府増五百人通為一千五百人諸州軍均添足數日教旬閱責之兵官月按季考責之守貳春秋二校則於圑結中擇其年貎浸衰年四十五以上事藝減退者仍還元來軍分而於諸指揮中選少壮人等事藝精熟者補其額及委帥臣不時㸃摘按試以攷兵将官之勤惰其揀選不精教練不熟者案劾以聞守貳不覺察併行責罰如此則一二年間州郡之兵漸趨精勇此弭姦銷萌之要術也然臣愚慮不獨江西一道為然凡在内地皆當思所以為不虞之備如臣言可采乞下諸路一體施行
  一臣竊考建炎三年金人自黄州渡江由武昌趨興國取間道以犯洪州守臣王子獻遁去遂屠州城尋破撫袁諸郡遍蹂湖之南北然後北歸所至殘暴㡬無噍𩔖言之可為痛心今之議者大抵以江西為内地殊不思九江興國二郡前臨大江北望淮堧纔一水爾中興初江西安撫大使實兼節制蘄黄盖以是也去𡻕之春敵犯黄州諸闗江右震動本司承制檄調兵守江倉卒間僅能發諸州禁卒千人以往夫以歩卒守江猶䇿馬使耕驅羊使載其不勝任也必矣臣謂與其緩急調無用之兵以誤事孰若平時養有用之兵以待事江鄂二司各有水軍竊聞邊事既興多作歩人起發今江州在寨僅有見管若干具實數而戰艦可用者尤為無幾鄂司所管計亦類此借曰敵人之勢已非昔比然衰極復振其可忽諸況於外敵方興羣雄交騖先事之防尤當加意臣願明詔江州都統司及本州守臣同任江靣之責其人船闕少之數日下招塡打造以什之三分屯興國管下富池等處庶幾風寒之備不至空闕江右一道恃以無虞所有鄂司水軍併乞一體行下措置亦以什之三分戍武昌縣葢興國江靣元𨽻江司武昌江靣元𨽻鄂司分兵防守正其宜也如臣言可采乞賜詳酌施行
  一臣竊見江西統郡十一而隆興實為帥府諸郡所𠋣以為重城郭甲兵之備皆當整飭如法然後足以壮觀瞻而弭窺伺而臣到任之初按視城堞則其緜亙甚濶而傾圮最多尋加訪問有寓居士夫語臣謂五代以前郡城廣狹中度南唐李氏謀遷豫章乃始大其郭堞郡之東湖本在郭外至是遂包入焉紹興初故相李綱為帥盖嘗縮其北靣然其廣袤猶若干里若干歩更契勘見今實若干里歩按守城法當用兵若干人茲豈易為力者今誠能按唐之舊瞰湖為城則城之四靣西北有江其東有湖天設之險殆無以過此豫章百世利也臣竊詳其說可謂至當然縮城重事未敢輕言而圮壞已極則有不容坐視者方李綱繕城之時其工費仰於公朝其役兵調於屬郡時異事殊不敢扳援有請而本府年來調度百出帑庾枵然儻必竢有餘然後興役則夏潦秋霖之餘頽圮益甚㳂江一帶居民岌岌常有渰浸之憂而城脚被齧去處多已摧陷更遭一水其損愈多近委江州鈐轄楊熹相視條具頗為詳悉如砌城靣以防滲漏作荷葉溝以通水道用夜义木以壮城骨皆舊所未有臣今一用其說第工費浩汗未知所出稽諸舊牘前帥臣沈作賔在任日從本府撥到銀若干萬兩付安撫司樁管充犒賞費今不獲已欲於上項銀内權兊借若干千兩收買磚石竹木等物及雇募夫工日下修築却從本府於收到諸色窠名錢内痛加撙節旋次撥還庶幾城堞得以一新少重帥府之體伏乞劄下遵守施行
  一臣竊惟聖朝計安元元思慮深逺其在諸道既有兵以備戰守又有将以主其兵復置帥以䕶諸将號令素孚紀律素定一旦有警将惟帥之所令兵惟将之所使以之戰禦無不可者自視事以來講求軍政本末乃知州郡禁卒多以供工匠備廝役事藝未嘗練習教閱秪為具文則兵不足以為兵矣有副緫管有路鈐有路分又有州鈐有将副下至都監監押皆以主兵為職而未嘗知兵問其得官之由或宗戚或閤門或國信所或堂部吏其間豈無可用之材要於将畧鮮曾閑習或飾文墨以自喜或矜富貴以自娯甚者闒茸廢放無所不有則将不足以為将矣兵不足以為兵将不足以為将則帥之為帥是亦具貟而已矣望其藩維王室如古之牧伯顧不難哉然兵猶可以閱習而精将不可以强勉而學竊見近𡻕指揮緫管路鈐例赴臺參将副以下亦必從帥司銓量乃許之任臣謂此僅可以察其年齒之壮老與精力之強否而已必欲得知兵之人則臣願朝廷嚴其選擇緫管號為副帥間嘗以節度使為之其次路鈐路分亦武臣髙選今之環衛盖将帥之儲及諸軍統制統領等官亦多習熟軍務者臣謂緫管路鈐宜於環衛及統制中選其嘗歴戰陣者為之州鈐将副則取諸統領将副之諳知兵事者都監監押員多不可悉擇姑從舊制差注年未六十之人而責帥臣以從實銓量毋使疾病眊昏者尸其任庶幾州郡主兵之官漸得其人平居精於教閱緩急有所𠋣仗非小補也或謂審爾則閤門國信之屬何以處之臣曰為官擇人則治為人擇官則亂朝廷儻憂此屬之失職固當置諸寛閒無事之地至於軍政安危所係則不可以不擇如臣言非謬乞賜詳酌施行
  一欲乞通廣塩於贑州南安軍以弭汀贑塩之害
  袁燮論蜀奏曰臣不佞去𡻕六月八日獲對清光極陳蜀中利害親聆玉音有忠直可見之褒足以仰窺聖心垂意於坤維者如此盖此一方去天萬里安危休戚艱於上達形勢何以聯屬警急何以赴援非其他諸路比也故聖心深慮之敵人敢戰時有侵犯今春大入歴興元至金洋遂至大安我師勦之殆無遺類威聲既震疊矣然敵人之性巧於窺覘萬一乗我少懈奪我江源順流而下聲揺東南将若之何不可不慮也夫藩籬嚴宻彼安得以窺我根本堅壮彼安得以揺我昔孝宗皇帝光臨萬㝢中外敉寧矣而猶切切焉惟蜀是憂輟執政大臣繼踵宣威者至于三四又詔制置司同諸帥臣銓擇兵将庸懦不堪倚仗者而易置之夫宣威之設不於他路而獨於蜀兵将之易置不施之他路而獨施之蜀聖哲之心深知天下安危實繫乎此重此一方所以重國勢也陛下可不繩其祖武而加重於此哉盖今日蜀之急務有六臣請為陛下略陳之夫階成和鳯蜀之垣墉也其地險絶為吾障蔽則闗内諸郡雖不立城壁自然安固焚蕩以來外無垣墉之可恃内無城壁之可依表裏俱虚敵寧不肆其毒乎人情岌岌避難而逃者無復歸志非小故也毋憚大費亟為之圖度僧鬻爵費廣不靳而責成於郡邑視其多寡以為殿最磨以𡻕月庶可漸復此其急務一也自古巴蜀號稱多士諸葛亮奮於隆中豪傑歸之如水赴壑勲名煜然先後相望可以今日而無其人乎屬者沔帥察見姦欺立談之間斷此大事此固蜀中之儒英也如此人物搜揚簡㧞推誠而任用之何向不濟此其急務二也自古立國賞必以信況捐軀犯難尤為可念者乎故曰軍賞不踰時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而議者或曰是不宜厚厚則貪功而生事以宋璟不賞邊功為說而不知其時之不同多難之秋正藉其力庸可抑乎大安之戰其功甚偉醲賞以厲其餘誠不為過此其急務三也巴蜀天險民生其間類多勁武勇於戰鬭其天性也然聚而不教與無兵同教而無别與不教同擇其傑異者豐其犒賜養其力精其藝而厲以忠義之節則有勇而知方矣推之田野之間因農隙以習戰若雄邊子弟所以著稱於唐者則民兵亦精矣此其急務四也蜀之境土與羣蠻鄰非我族類未易調伏今金人敢爾慿陵安知蠻之不吾窺乎昔李徳裕之節度劍南也建籌邊樓而圖其形勢復卭峽闗以奪其險阻威望隠然數年之内犬吠不驚其所施設必有深服其心者矣已然之效足以為法此其急務五也蜀本富饒之地自折估之法嚴財益匱民益貧重以金人之擾窮悴無聊何所赴愬所宜選擇良吏撫摩愛養如保赤子如烹小鮮仁民之政務在必行逋負之物蠲以惠下以紓民力以結人心以為手足扞衛頭目之備不亦善乎此其急務六也兼此六者推而廣之則今日之蜀猶往時之蜀也如其不然潰裂四出不可復救矣昔我藝祖肇造區夏先取荆南以通入蜀之路繼取全蜀以圖混一之功宵衣旰食勤苦至矣陛下嗣守丕基可不念當時取蜀之難而思今日保蜀之䇿哉是故國事之可憂者莫如蜀外障之難防者亦莫如蜀何者其地至逺也有才而無識者不足以為蜀帥有勇而無謀者亦不足以為蜀帥何者其任至重也先朝遴選於衆必以張詠之徒為之中興以後呉玠呉璘兄弟實任其責其才氣之雄智略之偉立乎千萬人之上折衝禦侮談笑間爾然則今日之典方靣鎮全蜀者其可不以前修自厲哉付之以衆人所不敢當之事期之以衆人所不能成之功兼緫四路專其委𭔃則威望日益隆優選寮佐為之强助則謀慮日益廣此方之疾庶其有瘳乎西陲既安則東南恃以無恐臣所以披肝瀝膽控告君父者非獨為蜀計為天下計為宗社計也嫠不恤緯憂在宗周惓惓之忠惟陛下察之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八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寧宗時知潼川府魏了翁上疏曰臣聞三代而下經制不立故天下之𡚁常伏於救𡚁之初漢自呉楚之變分封以弱侯國而末年之𡚁乃起於同姓弱而外戚彊唐自安史之亂裂地以授諸将而末年之𡚁乃起於藩鎮強而王室弱故善治者能先時而制其𡚁其次則因時而救𡚁其下則𡚁已著而後徐為之救如此則亦何及矣臣恭惟藝祖皇帝自大難未平首創唐末五季之𡚁外召藩鎮以還京師臨遣廷紳以為牧守天下莫不仰伏威斷之明然而守邊之臣則乆其考任假以事權固不與内郡同也未幾而初意漸失并汾閩越之僅平江淮諸郡已令毁城隍銷兵甲矣淳化咸平距建隆不過四十年耳盜發兩川惟陵梓眉遂有城可守濮盜作於近輔如入無人之境王禹偁自黄岡上疏極陳江淮空虚之害至謂名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富弼論江淛荆淮湖廣諸道亦謂處處無兵城壘不脩或數十夫持鉏耰白梃便可盡殺守令開府庫誰復禦者至寳元康定以後空内以事西邊則武備之削滋甚五年間盜殺廵尉至六十員入城剽劫者四十州王倫起沂並淮渡江歴數千里無一人禦之張海等輩剽吏禦人於京淮湖陜間州郡莫敢誰何金州盜作速召州兵僅有二十四人以承平之乆郡國猶有不會之財猶有留州之緡可以為招兵繕城之費可以為一方緩急之備然猶廪廪若此矧熈寜而降急財利以弱州郡則益不暇為國逺慮籍禁卒罷招填併軍額摏窽籍分係将不係将則尺籍雖闕亦不暇補矣方時晏安猶未見其為大害也崇寜以後賦斂日増軍政日壞郡益以削一旦盜起東南連跨州郡震揺汴都久而後殄況當新造之金非拱手死難則望風棄城葢自建炎四年以前惟知斂兵避敵未嘗敢與之抗者逮渡江航海迫我不已然後兵刃稍接不數年而議和之使遣矣紹興之末敵闖淮薄江既迫而後應之士氣稍伸然猶不敢盡用其勝極於比𡻕承平日乆呉曦盈尺之紙足以驚奔列雉李元勵烏合之衆足以震擾三道張福千人之衆足以披靡羣辟敵闖梁洋三泉如履平地敵闚蘄黄五闗如升虚邑嗟夫強榦弱枝之𡚁乃至此極是焉得無以變通之乎臣嘗歴觀中興諸臣如李綱嘗欲分長安襄陽建康為三都胡舜陟嘗欲析三京闗陜為四巨鎮張守嘗欲以大河州郡倣唐藩鎮付之帥守范宗尹嘗欲分畫諸鎮更不除代李彌遜嘗欲假帥守事權以銷姦宄雖多事之時與今日平世事體稍異然郡國削弱之𡚁則百年間如一日也況今所恃以為捍蔽者莫重於四鎮曰江南曰兩淮曰荆襄曰四川使三邊不警則尚可以紓𡻕月之安而金夏諸敵局勢浸異敵人未殄又生他患四鎮之寄益非昔比自比年來朝廷垂意乎此責之專而任之乆若知所以重其事矣然而其要又在於擇人茍匪其人則責之重反以益其過任之乆反以厚其毒既得人矣則當假以遂事之權聽其所為勿從中制夲道官吏惟其所辟置要害之地守令可以委任責成則乆其考任而就加爵秩焉省部皆毋拘以文法也財賦得以專其出入他司不得尚循舊比以掣其肘也軍籍得以覈其虚實戎司不得掩虛額以自豐也屯田當復民兵當核忠義當招皆可以隨宜經理也規摹既立則如國初守邊之臣或十七八年或十四五年或八九年無所改易可也稽其勞效而即鎮遷拜自從臣以上雖貴極公師可也其旁近諸鎮又當豫蓄資望之人以擬其乏如是則受任之臣事權專一得以展布四體責其成功而人亦改視易聽不為朝不謀夕之計可以慮終而知敝三邊隠然為國長城緩急有恃矣此藝祖皇帝乆任邊臣之成規而中興諸臣因時損益之遺意儻䝉陛下不以臣言為非即乞與大臣審議而速圖之臣冒凟聖聰拱俟蕭斧之誅了翁為起居舎人上奏曰臣蜀之鄙人也陛下過聽擢司注記每朝侍前殿即東廂徑退侍後殿則俟宰執臣寮奏事畢乃得造前凡所奏陳陛下罕所可否也退而問所謂起居注則𡻕月淹乆事情寂寥問所謂直前故事則賔賛之臣疑為乆曠臣以記言司過為職而每有含毫閣筆之羞竊有惑焉帝舜之盛中外無虞而臣儆其君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君戒其臣曰勅天之命惟時惟幾盖未有一日不兢業一時不整勅誠以起居動作之頃莫非天命之流行斯須之不存而吉凶判焉悔吝生焉可不甚懼矣乎而況今日之事幾㣲既著兢勅未加則臣所未諭今請試陳其畧士風媮薄世道頽靡靣譽背毁心私迹公此事變倚伏之幾也師老財殫幣輕物貴常産既竭根本既揺此人心向背之幾也中外雜居客主不敵齊淮兩大帥乘間異情此疆埸安危之幾也金主初立委政舊臣斂戍息民招攜棄怨此其志不在小重遲不發則情態叵測脫請繼好則從違皆難此鄰封動静之幾也北使既至行人亦還情偽未明邀求難塞土疆𡻕賂禮際盟約既廢講畫而越國以召戎交逺以疑近示弱以誨盜此逺裔利害之幾也然則即是數端豈誠無一事者縱有識時務通國體之臣乃不得措一詞于下風使潛運宻移百廢具舉則有司因人成事巳不無曠官之愧脫有不虞之事電發焱至則淪胥之悔将不及追是可寘之悠悠而不速圖之乎臣今姑以事之闗於節目者言之㳂邉屯田或請分授歸附或請雜募民兵或請專招土豪開墾而徐責其輸租豈無一可行而累𡻕未能決楮幣日輕或請增鑄鐵錢以平銅會或請改給新會以解折半抽兊之疑豈無一可采而累𡻕未之行沿邊忠義人或請分處授田以渙其羣或請增招正兵以權其勢或請以補正兵之闕而自為一軍沿邊功賞或謂荆鄂総軍西垂忠義皆嘗立功而未䝉賞或謂三邊将士有換四五官資累至數十而無一真命者或請帥守監司具其著者而㧞用之将帥之選或謂沿邊長官各舉所知或謂以此攝長待其有功而後真授或謂将非真授則無以令其下疆場之備或請增淮戍兵之生劵以厚其廪或謂給沿邊之閒田以資其生粮運一事也或謂徙平江百萬倉於京口以省費或謂增鎮江髙郵諸郡賞格以勸功大抵若此類者甚衆不容徧以䟽舉然揆諸事體則節目可舉者耳或延訪有識之士精辨而衆決或分畀授任之臣審度力行皆非有所甚難也今曠日持乆且無成說況有如臣之所謂事變倚伏人心向背疆埸安危鄰封動靜逺裔利害此皆目前必至之患及今汲汲圗之已不可謂之知幾矣而不思所以應之乎人之精力終為有限縱能兼覽徧察亦恐詳小遺大竊見先朝舊制或有𡚁事當革則令侍從言語之臣條具聞奏凡以察時幾而共天命尊道揆而盡法守集衆思而廣忠益兼於當否之間足驗人才之實此在故府可舉而行臣愚欲望陛下速諭大臣思天命之難諶察時幾之易失裒取𡚁事乆而未革者具以來上斷自聖意命侍從䑓諫給授筆札使退而即其聽治之所各盡所見以聞陛下與大臣詳擇其中而力行之則一事有一事之益一日有一日之功幾至能乘事來能應不猶愈於坐觀事會而聽其勢之所趨乎拳拳之忠惟陛下速圗之
  秘書省正字袁甫上䟽曰臣竊惟事君之義知無不言臣効官金陵兩淮之事接於見聞者敢為陛下略言之國家平日以禮義待士大夫固望其有仗節死義之風以恩義撫将帥固望其有捐軀報國之忠以民之膏血豢養官兵固望其為一旦緩急之用而以臣愚見乃無一足仗者此甚可痛心也近年以來兩淮城壁大略具矣而守邊之臣務以其說相勝前者以版築䇿勲自支郡而易鎮大邦矣後者欲新其說則必言浚濠之利前者以山城不可移治遷之他郡而且罷黜矣後者欲變其說則必言移治之便方敵未犯淮知朝廷意在安靜則爭進安靜之說及敵既入寇知朝廷意在振作則競以振作為言此其意但知迎合取寵而曷嘗以宗社生靈為念一朝有變其能盡忠竭節為國死守哉是士大夫不足仗也将帥之臣稍知徇國而能與士卒同甘苦者亦豈無人然大率得軍士之心者少而斂軍士之怨者多債帥之風葢有年矣託營運之名行朘削之實軍伍之中怨氣滿腹威足以鉗其口而實不足以服其心至於偏禆稍有寸長專務抑遏不使自伸疾之甚於仇讎防之過於寇敵非但御下為然而諸帥之自相與者亦然以勢相軋以計相傾有請于朝則迭為矛盾脫遇緩急則不復救援師克在和古有明訓今乃不相輯睦一至於此何以辦大事立大功哉是将帥不足仗也國家財力盡耗於餉軍而官軍之不可用無愚智皆知之開禧丙寅之事棄甲曳兵而走者皆平日厚廪於縣官者也其間稍以立功自見及控扼闗隘之人大抵皆義勇民兵萬弩手雄淮敢死諸軍耳近者調兵分屯遣将四出而却敵師於中渡者乃強勇軍之桀黠者也戎帥恥已不如力加沮毁且有節制民兵之請幸賴朝廷堅執弗從又欲自招土豪助已聲勢不知素養官軍将以何為是軍士不足仗也此三者皆國家腹心爪牙之用而無一足𠋣仗者方且上下相䝉以言為諱國将奈何哉夫欲救三𡚁必有三䇿一曰嚴帥守之選二曰併大軍之權三曰興屯田之利所謂嚴帥守之選者牧養之責乃其職分而今日事宜軍旅為急宜擇智略過人曉暢軍事赤心體國不敢為欺者假以事權寛其財賦委以軍政責其訓練仍俾乆任毋復數易其有職事修明者增秩賜金以激厲其志而不然者責罰隨之能否甄别則士大夫争於効忠矣所謂併大軍之權者㳂江軍帥其習於行陣忠勇可用者宜使守極邊以展盡所長其雖有小材不足𠋣信者宜以漸汰去毋徒為姑息統兵之政攝官掌之殺其權而損其威行之漸乆舉官軍而併𨽻於帥守無掊克之害無忌嫉之私士氣頓蘇軍心恱服而将帥之弊不復為國家之蠧矣所謂興屯田之利者官軍既不足用則當以民守淮欲民自食其力則當以田給民論者皆謂兩淮在官之田少豪戸之田多不知田雖在民力不足耕黄茅白葦極目無際官司若議田租之入彼憚於輸租而輕於棄田則皆官田也然後隨其多寡量以給民而助其耕種之資将見屯田之利興塞下之粟多民兵之食足而轉餉之費省矣此皆今日至急至切之務而三䇿之中其處戎帥行屯田二事節目甚多宜從朝廷行下制置司詳加條陳亟以上聞勿事虚名務求實用誠理内禦外之良圖也臣書生妄論當世利病發於忠誠不能自己惟陛下裁擇駕部貟外郎李鳴復奏曰臣竊惟今日事勢有可憂者三金人雖衰猶積歳好不通之憾北兵驟起每懐無厭及我之心此憂之隠於外者也湖湘之擾數年而後息江閩之寇羣起而未定此憂之著於内者也山東歸附之志日乆而日乖國家豢養之貲日增而日廣此其為憂乂介乎内外之間者也在外者隄防之嚴吾藩籬謹吾斥堠來則禦去則守期於寧謐而已無他議也在内者經理之示之以必討之威開之以自新之路叛則誅服則舎期於平定而已無他疑也惟介乎内外之間者謂之順而狼子野心未易測也謂之逆而鷙鳥戢翼未遽彰也蠧耗我財力而謬曰吾其助國也竊據我城邑而詭曰吾其扞邊也又有可慮者假敵以為己援于以要我也道敵以迫吾境于以恐我也将絶之歟是漢之削七國祇以激其變也将置之歟是唐之待藩鎮終於稔其禍也髙爵厚禄有所弗惜日給月廪有所弗吝重之以天子之臣将命而出竊計陛下與二三大臣圖之熟矣雖然此特一時權宜之䇿非萬世長乆之䇿也臣識見淺陋嘗早夜以思竊伏妄謂與其徇人而有自弱之勢不若立我而為自強之道自古天下之勢無常弱亦無常強顧所以用之者何如耳周宣王任賢使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而周以強漢宣帝信賞必罰吏稱其職民安其業而漢以強唐憲宗剛明果斷能用忠謀不惑羣議而唐以強陛下不以臣言為愚臣請陳今日之急務以畢其說盖臣之所謂自強者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不過欲陛下勤於求賢切於愛民嚴於治軍旅而已夫賢者國之精神也精神足則有餘用漢得一汲黯而淮南之謀寝唐得一李勉而朝廷之勢尊端人正士其有益於人之國如此今峩冠布武莫非委質之臣而臨事應變每有乏才之歎陛下亦嘗思之乎既思之當知所以求之自昔有為之主未嘗借才於異代也激之則雲合響應沮之則岩隠穴藏陛下儻能明示意向朝拔一人必採之於公論之所共予暮去一人必稽之於公論之所共棄将見真賢碩能之士濟濟在列而人才出矣民者國之元氣也元氣充則有餘力三代得其民而享國以乆秦虐用其民而二世以亡民心之向背其闗於國家之理亂如此今郡縣肆誅求之慘田里多愁恨之聲陛下亦嘗聞之乎既聞之當知所以恤之茍欲恤民莫先擇吏郡得一賢刺史則千里受其福縣得一賢令尹則百里䝉其利陛下儻能大明黜陟取其贓汚殘暴者竄之殛之斷在必行求其勤勞撫字者旌之擢之務在必舉将見政平訟理之風布滿郡國而民心安矣兵者國之爪牙也爪牙利則有餘勇壮士夜半登城足以誅淮蔡之叛宿衛不能受甲無以禦范陽之寇兵氣之勇怯其係於國家之安危如此今紀律不修於平居無事之日怨咨常動於倉卒有警之時陛下亦嘗知之乎既知之當思所以治之茍欲治軍莫先擇将主将不惜財則士卒不惜死主将能同甘苦則士卒肻共患難陛下儻能嚴行刑賞取貪虐無厭者黜之雖大将有所不恤擇公忠有勇者陞之雖小校有所不吝将見風采號令之嚴散在行伍而軍威振矣自強之道不一端而足而自強之實惟三者為先賢才聚則精神可以折遐衝民心固則元氣可以夀國脉軍威振則爪牙可以禦外侮彼寇賊姦宄知吾朝廷規畫得宜措置有序将斂衽退聽之不暇尚何敢為難塞之請以濟其無厭之欲哉昔唐杜牧憤劉從諫何進滔驕蹇不法乃作罪言歴陳三策其要曰上䇿莫如自治牧之所謂自治即臣所謂自強之說也陛下聖學髙明洞貫今古簡册所載龜鑑具存故臣願陛下勿徒求之於人當求之於已勿徒汲汲於外當先汲汲於内上自人主下至百執事專意講究上自朝廷下至郡國邊鄙併力施行行之一日則課其一日之效施之一事則責其一事之成在我者既立在内者既治雖以之肅清海内鞭笞四方可也而何一方之足慮乎臣一介踈㣲不識朝廷大體謬當轉對輒貢愚忠惟陛下恕而察焉天下幸甚
  太府寺丞陳仲微輪對曰禄餌可以釣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嘗天下之豪傑名航可以載天下之猥士而不可以陸沈天下之英雄賈似道怒諷言者罷奪其官乆之叙復時國勢危甚仲㣲上封事其略曰誤襄者老将也夫襄之罪不專在於庸閫疲将孩兵也君相當分受其責以謝先皇帝在天之靈天子若曰罪在朕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養安之往謬深懲六年玩寇之昨非救過未形固已無極追悔既往尚愈於迷或謂覆護之意多剋責之辭少或謂陛下乏哭師之誓師相飾分過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義祈天悔過之道也往往代言乏知體之士翹館鮮有識之人吮甘茹柔積習成痼君道相業兩有所虧方今何時而在廷無謀國之臣在邊無折衝之帥監之先朝宣和未亂之前靖康既敗之後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朱輪華轂俛首吐心奴顔婢膝而今奉賊稱臣之人也彊力敏事㨗疾快意即今日畔君賣國之人也為國者亦何便於若人哉迷國者進慆憂之欺以逢其君託國者護耻敗之局而莫敢議當國者昧安危之機而莫之悔臣嘗思之今之所少不止於兵閫外之事将軍制之而一級半階率從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後憂平素無權緩急有責或請建督或請行邊或請城京城創聞駭聽因諸閫有辭於緩急之時故廟堂不得不掩惡於敗闕之後有謀莫展有敗無誅上下包羞噤無敢議是以下至器仗甲馬衰颯厖涼不足以肅軍容壁壘堡柵折樊駕漏不足以當衝突之騎號為帥閫名存實亡也城而無兵以城與敵兵不知戰以将與敵閫不知兵以國與敵光景蹙近目睫矣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為也轉敗為成在君相一念間耳乃出仲㣲
  衛涇奏曰臣自去冬以來數因奏對冒進瞽言仰惟聖慈察其受恩之深無隐君父特賜寛假固己不勝幸甚然臣之愚猶有未盡今茲輪對用敢索陳伏祈裁察臣竊惟復讎之說在今日誠所謂正論也盖君臣父子之義不可以跬歩忘則復讐之說其可一日廢然為是說者常有兩端所謂兩端者名與實也名實之分真偽存焉真偽之别禍福形焉誠不可不察也故務其實則可以格天可以感人積之之乆可以雪大恥可以還版圖可以成大業假其名則天人之際終不可欺而徒以耗國徒以蠧民姦誣得以肆誕謾虛聲足以來實禍非惟不足以成事而反以貽患是烏可不察也臣請歴言之何謂務其實力賛其君父脩徳立政登用賢才愛惜民力收拾人心厲坐薪嘗膽之思循内脩外攘之序謀慮周宻圖維乆大若是者一日有一日之為一歳有一歳之效邦本浸強國力浸裕而吾之所志自可馴致此所謂務實也何謂假其名或欲圖富貴則借是說以竊據而其存心初無惻怛忠愛之誠其圖事亦無本末先後之序名為富國國未嘗富而先失民心名為強兵兵未嘗強而先竭民力欲定大計而不卹百姓於目前欲圖大事而不慮危亡於異日為茫不可詰之言指邈不可成之事坐使邦國内空盜賊並作其所圖迄無尺寸而國勢日以臲𡰈卒将召憂以遺人主前史所載班班可考此所謂假名者也臣請舉其尤者證之如蜀之諸葛亮所謂務實者也其為相也雖名魏為賊而先務閉境勤農育養民物辟田疇實倉廪修法度理軍旅庶事精練盖八年之乆國事悉治而後北駐漢中聲罪以討焉使亮而無死中原不患難復矣如晉之景延廣所謂假名者也雖知臣事契丹為耻而不知當以恤民固本為先徒為大言以激強虜謂吾有横磨大劍十萬要戰則來而事力實無以禦之終致禍難為後世笑此其相去何翅霄壤之異豈非方來之明鑒哉恭惟陛下誠心懇切無一日忘宗社之耻固天下之幸而臣之愚深恐小人投隙伺間以售其姦更願陛下以是二端察臣下之所安則真偽将無所逃庶幾圖事揆策不至差誤上有以成陛下之志下有以慰斯民之望臣不勝區區憂國愛君之誠不復自計以竭其愚
  淮東轉運副使虞儔上殿劄子曰臣一介踈逺䝉陛下誤恩前年秋繇浙西憲司分閫合肥又移漕東路徃來兩淮有得於利害之實者請為陛下陳之臣伏見本朝與北人講和之後以淮為界盖國家之門户江浙之藩籬也經理之策前後失於講究者盖非一也夫有國斯有土有土斯有人有人斯有財此理之必然者也今兩淮耕種鹵莽地力不盡謂之有土可乎生聚茍且民志不固謂之有人可乎田賦止収課子上供姑且樁管謂之有財可乎不特此也山水寨僅有虚名萬弩手徒為文具禁軍闕額補而未足土兵廵警少而不招凡此皆利害之實不可不講究者紹興之初和議新集區處規模容有未盡迨今六七十年之乆而猶地有遺利民無固志儲積守禦若不足恃豈不甚可惜哉欲望陛下明詔兩淮守令詳議殿最之格計田萊之多荒者勸之耕植使地力以盡計室廬之未葺者誘之營繕使民志以固𡻕入課租必以裕民而助國上供樁積必以糴米而實邊山水寨莫不增修萬弩手不廢教閱禁軍無令闕額土兵不致乏人講究利害之詳隨宜申請期有𡻕月之效永逺遵行當無事之時則可以嚴守備遇投機之會則可以賛規恢此㣲臣區區謀國之忠也惟陛下裁察
  理宗時知瀘州魏了翁上䟽曰臣愚戅少通充員柱下廼者誤叨詔墨令得與講讀諸臣悉心啓迪無有所隠臣既陪入侍復許直前敢無一言以塞大問臣聞人性無有不善而後世有性惡之說人情莫不欲安而後世有喜亂之說非後之人不古若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言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時所以是是非非公平正直而無所回遹之民也然古而好善今疑其惡古而欲安今懼其亂何也古之人垂憲象魏屬民讀法其明白洞達日星垂而河漢流也登進而籲之叙情以閔之以真實惻隠示其下而下不以情事其上則非人𩔖也自後世而猜防日甚塗其耳目也而曰以神道設教惡其議政也而曰不可使知之夫民至愚而神決無可罔之理今罔之祇所以擾之迨其譁然而不寧也則疑其性惡咎其喜亂嗚呼此民也獨非三代直道之民乎而所習廼爾則亦未有以通其志耳臣嘗以是求之而有未喻於今日者凡六事敢為陛下歴陳其目陛下自即大位中外翹首跂足以望治於朞月間而天心難諶事變狎至民不見徳惟戮是聞向也寢火於未然今然矣向也枕蛟於未噬今噬矣倀倀行邁曾靡所臻有識之士徃徃相謂累朝初政降詔求言矧兹旰食之時必首出此而乆未有聞為惑滋甚嘗詔侍從兩省臺諫卿監𭅺官日輪一員靣對意雖甚美然踐阼累月方聞詔㫖詔㫖至今又數月矣而對者僅及十餘盖由一旬之間雙日不坐御殿之日止引一班故對羣臣之時稀踈寥濶若謂恭黙不言則便朝講殿固如平日奚獨於求言聽言而用其簡也祖宗盛時受朝決事或至日中不遑暇食退食之後再坐引對或當假寧猶御便殿或引至四五班不以為憚臣侍先帝殿坳幾一年是時将倦于勤猶日御前後殿班引至再和顔屈已靡有厭斁此陛下之所親見也今始初清明顧在廷百執事且不得數望下風則凡見辭奏事封章扣匭更無由至前夫生於深宫之中不知稼穡艱難者固有之矣陛下習知民間疾苦今遽爾隔絶臣竊惑之半年以來都城之内但見屢捐賞金以捕妄言之人夫以妄言獲罪雖其自取然而未睹求言之詔但聞戢謗之令此非初政所宜有也昔人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盖言以宣意使壅塞不通則一旦潰裂将不可復收故周以監謗之令削秦以誹謗妖言之法亡漢晉隋唐之季大抵皆以灾異見於上而不悟百姓怨於下而不知變起蕭墻遄就衰替陛下所宜明白洞達以是為鑒而忽不加省此臣之所未喻者一也陛下自即大位宫壼行三年之䘮所以教民知孝(⿱𥫗亷)-- 簾帷侍五日之聽所以示民有尊矧又定省温凊秉禮不違飲食起居禀命惟恪厥惟子職若既無毫髮之憾者而臣猶有疑焉天子之孝以安國家定社稷為先故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享之子孫保之此大舜之孝也今内患外禍稠見疊作而陛下未躬聽斷以弭豪萌中外皇皇未知陛下所以為宗廟子孫之計而顧以承顔養體為足乎且姑舉一事以明之陛下之於濟王錫之珪符爵之茅土居之輔郡賛書旁午恩意優渥非特以全兄弟之倫孔子所謂父母其順矣乎陛下盖深體此意也然而為之師傅既無賈誼始終梁勝之忠謹視盜賊又無張敞保全昌邑之智不幸而見汙匪人以殞厥命而陛下未聞有愧謝袁盎輟食哭甚哀之意自三日罷朝之後其餘恤典雖畧講行而人不盡知使陛下所以孜孜愛兄之初心亦未能盡白於天下遂使訛言胥動併為一談且濟王之卒凡有耳目誰不睹聞而小民無知妄相騰播莫有奠居近在畿甸間猶不能家至户曉逺而荆襄川廣襲訛承舛抑又可知萬一有盜賊小人乘間伺隙假託名字以為亂階雖亦終於自斃而目前塗炭無及於救臣恐古人所謂安國家定社稷之孝不若是也曽子曰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自春以來其為一樹一獸不已多乎臣謂今日之所當明白洞達者盖不止此而此亦動揺人心之大者今若内出手書深惟既往之悔明諭聖志而圖所以厚其終者使天下曉然無惑於浮言則日月之明其食其更莫不咸仰此所以通天下之志而消禍亂之夲何疑何憚而乆不為此此又臣之所未喻者二也山東歸疆河北請吏此百年所未有之機也然而不井牧其田野不城池其郡縣而移其民人使之烏合蟻聚於淮甸間抗民之情奪士之籍猶以未足也聽其剽掠境外以自衣食此前代之所不為李全兮閫授龯受任山東而倏往忽來靡有定鎮亦前此之所罕見然而尚有可諉者曰事無大小禀命朝廷至於辨謗請祠以明君臣之義執杖庭拜以伸制閫之威而二月丙辰之變人情憤欝不平全於斯時復能引咎自劾迨徐晞稷赴鎮全又屬櫜迎拜涕泣自陳此豈惟逆順之理曉然於全之心有不可泯亦以堂堂中國徳澤在人小有陸梁則自貽翦滅此全之所必不為而況天下之惡一也惡於朝廷而保於我則出乎爾者寧保其不反乎爾且主帥被害而全無以活之則全為主帥亦将無以令其下此亦非全之利也全以忠赤來歸名聞中夏雖其部曲亦皆能以勲業自奮第功行賞富貴方至是豈肯芘一首惡以自隳前功若假以旬月全必有以自見臣謂若更自朝廷明白洞達推赤心以喻之使其速殄凶渠以伸國憲則名譽垂諸簡册禄澤及其子孫全非木石寧不樂為若其姑託空言而終無以自見則神人共憤曲直有歸如漢侯王如唐藩鎮縱能以阻兵怙惡假息於一時終亦以違理亂常覆宗於異日此在朝廷可以明諭此指而乆不為此臣之所未喻者三也古今惟不次用人如傅說吕望之儔最非易事其次則莫若資望兼采董仲舒曰小材雖累日不離於小官賢才雖未乆不害為輔佐盖言不次用人必賢者而後可若以其小有才也而遂當賢者不次之任則不待己試而人固巳逆知其必不勝任矣國家盛時儲蓄将帥先自逺路監司漸擢京東西淮南俟其績用既章則擢任陜西河東北三路及成都路自三路成都具有成績然後召為三司副使或未可輟則就理資序遂升都漕以備帥臣之闕夫其資歴若此則民情吏状士風物宜道路山川甲兵財榖皆已周知而悉察之其歴官既乆積伐己多則中外知名兵民信服如是舉而付之方靣授以鈇鉞則未用而人期之既用而人信之有所不為為之可使事半而功倍今也不然順旨如意耳不必資歴僥倖嘗試耳不必譽望嗚呼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人至於忠忱體國真實任事則圖惟國事之濟言慮所終事惟其是而豈肯隨聲附和以僥倖萬一乎臣姑以淮東近事明之臣以嘉定壬午造朝其於事始不及盡知但見應純之之後為賈渉渉之後為許國國之後為徐晞稷盖渉見疑於純之而代純之國見惡於渉而代渉晞稷見忌於國而代國皆以前者為不善也而後取其所不合者驟遷以救之然則寧保後之不非今乎美錦㣲物也猶不使人學製豈百萬生靈之命嘗試於數人之手而恝然不以動其心乎竊窺廟筭夲欲彌縫禍隙鎮安人情而乘間伺隙者遂得以竊售其說前帥未敗則隂為傾擠之計不幸而言中則顯任彌縫之責故朝廷但謂别用一人則不諳本末未識意嚮如臣所數以冀暫安豈謂此輩徒務營私寧暇體國況其渉歴尚淺智識有限以亂救亂安有窮已此當及今明白洞達盡懲曩誤更用老成老成之人惟欲行道救時豈是好髙立異姑未問其才畧但資威望亦足鎮安今金陵未謀帥亦宜以是選擇諸鎮近輔未得人亦宜以是更張此可以三隅反矣而悠悠未決臣之所未喻者四也古者國有大疑則謀及庶人謀及工商漢議己狹於前李唐以降又不如古然而尚於相維之間黙寓交儆之意中書進擬門下審覆尚書奉行而兩省之屬有給舎諫官尚書省之屬有長貳郎曹一政令之行經渉非一使之得以迭為正救迨乎樞府雖曰本兵而同班分班厥有深旨又使臺臣得以糾察侍從得以獻納百執事得以封章奏對盖以宇宙大物非一人智力所能獨運也熈豐以後宰掾始繁而三省之屬有不得其職者矣中興以來務為省併而三省體統有不能盡復承平之舊者矣至於近世則愈觀愈失往往事之已行雖侍從兩省臺諫有不及知方其未然常若不知迨其知之則既無及中外之所指目莫不曰食君之禄而轅駒仗馬曾不少伸豈知君臣上下邈不相接有一事焉中外沸騰逺近傳布而有位之士猶罔聞知但見府城增衛闗市戢言始從而訪問焉則知其為有警也然且莫名其為何事問之同列同列不知藉曰知之十不一二是故欲言而不得其要雖言而無救於事易曰尊酒簋貳剛柔濟也此言險難之時君臣上下簡易而相親也今事勢愈迫則上下之情愈踈盖必曰博訪則張皇多言則漏泄百司各舉其職則多事於是諮謀之道益狹委任之才日卑是不亦過憂之甚歟范純仁嘗曰今所用之臣多是老於患難奨之使進尚恐心志不銳思慮太周若是戒使逺嫌則顧避全身自防不暇此言最近人情最切今日而況家國之憂人人所同亦欲各盡所懐以圖國事之濟是豈張皇漏泄潔身取名之時若使上之人明白洞達以緫大體以開忠益以清中書之務以盡百司之職則合衆智以為智事簡而慮周何為不可而必欲掩匿覆護智慮所不及精神所不逮則當斷不斷常有後時之悔此臣之所未喻者五也夫國之恃以立者人心也人心之所歸則明白洞達至公而無私也今平居無事以官資崇卑軒輊天下士以意嚮異同親踈天下士士而可以軒輊可以親踈則所得者寡亷鮮耻之人耳夫人幼而學之壮而欲行之今顧遏其欲而不得行徒使之浮沈俯仰充數備貟夫充數備貟而不能以伸其壮行之欲其勢必将以不得其職而去則又積歳累月牢辭固拒必使之邪正雜揉心迹莫明是壞於天子之庭而後已如此而欲以得賢士大夫其決不然也八九年間邊不撤警財殫力屈十室九空而貪暴之吏以苛征趣辦為能根刷積負重催豫借横科抑納靡所不有而以此欺朝廷曰吾能不費朝廷一鏹一粒而用度無乏世安有是理然有可諉者曰此用之公家也而又以豐谿壑之欲又以供苞苴之饋蓋未償前債已迫後圖得失薰心罔有藝極所謂飾厨傳營土木事遊觀求贏餘又不與焉方幣輕物貴田里蕭條此何等氣象而必使此輩肆於民上人不以貪暴者為怨而歸怨於其上曰世未嘗乏才也胡為選擇至此如此而望民心之不揺又不然也夫士大夫同寅協恭而後紀綱立百姓尊君親上而後根本固今皆無以得其心矣或者尚曰失士心民心皆無損於事惟不可失諸軍之心嗚呼世安有士心民心胥失之矣而猶可以立國也況又物價翔踴廩稍不給士卒常有飢寒之怨功賞遅緩升黜不明士卒常有疾視之意而又以貪将債帥次第椎剥三衙兩淮近且不察襄漢梁益呼叫莫聞而尚以諸軍之心為皆可恃乎三者之心既無一可恃則陛下孤立於上大臣孤立於下臣不知何所恃以立國竊意所恃者惟數有天幸爾穰侯曰天幸多矣今又以天幸自為常也陸贄曰幸不可以常覬也夫天命不顯其符俾有國者兢兢以自勉今不明白洞達拓開規摹兢兢然圖所以固結人心之本而恃天幸以為國此臣之所未喻者六也臣既能極竭其毣毣之愚條陳六者之所未喻以冀陛下明白洞達作新庶政以振國勢之乆弱以舒人心之積憤尚慮知聞不廣包括靡竟無以仰禆聖斷臣復定為邪正之二端以翼其說而陛下試終聽焉臣聞之朱熹曰天地之間有自然之理凡陽必剛剛必明明必易知凡隂必柔柔則暗暗則難測故光明正大䟽暢通達無纎芥可疑者必君子也囘互隠伏閃倏狡獪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臣嘗以是為察言觀人之鍳而邪正之辨了不可掩如謂人事有失則天象譴告者此正論也謂天命不足畏者邪說也謂憲章法度所當遵守者正論也謂祖宗不足法者邪說也謂丁寧懇惻可以感動人心者正論也謂失在推誠者邪說也謂正人端士可以扶持元氣者正論也謂賣直沽名者邪說也謂政令之行當廣謀博訪者正論也謂徒亂人意者邪說也謂事變之來當防㣲杜漸者正論也謂亟當禁戢者邪說也謂每旦視朝孜孜訪問者正論也謂尊嚴淵嘿使人不可窺測者邪說也謂勤恤民隠哀矜庶獄者正論也謂峻法立威使民莫敢慢易者邪說也謂親師講學以立政本者正論也謂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者邪說也謂敵國外患宜急於内修者正論也謂敵無能為賊不足憂者邪說也大抵正論為陽邪說為隂陽開則為春夏髙明而發達隂闔則為秋冬冥晦而斂藏臣願陛下以臣前所陳未喻六條行之以明白洞達為目前補偏救𡚁之䇿以後所陳邪正二端察之於繚繞回互為自今考言觀人之要則取舎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詩曰天難忱斯不易惟王惟陛下汲汲圖之
  了翁為禮部尚書上疏曰臣謂昔者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凡九夷八蠻六戎五狄之國皆位於東南西北門之外無它内夏外夷之道然也自東漢以後控御失道貪得務廣至引而寘之於堂奥之内盖自馬援實開其端於建武曹操復蹈其轍於建安遂使昌熾盛大於永熈元康之間而横潰四出於永嘉建興之際援之初徙降羌於近地而勸以耕牧也其意不過使之不相猜貳而有以得其心也操之分匈奴五部於并州諸郡也其意亦不過使之有所統屬而為吾之用也彼一時淺功近利之見豈知其後日之禍一至此耶晉太康元年侍御史郭欽上䟽於武帝請乘平呉之歳徙内郡雜胡於邊地而武帝不能用斯言也距江統之建議已在先二十年矣以武帝平呉之威乃不能洗空五胡於未亂之日而江統頋欲以責晉惠帝於二十年之後亦晚且難矣而江統猶曰早絶其原尚得謂之早乎臣側聞日者䘮師之後招納北人以補軍額且收召桀黠以備奔走中外雜居識者寒心又聞光黄之間或以搜求王檝為詞或以收買軍需為詞出入無譏甚矣乎國之無人也武夫重閉未必足以杜其隙矧乃聽其自為出入耶藉曰和好已成南北一家無用過疑然自昔未有恃和好而弛邊防也陛下剛明奮發力行江統之言臣已疑緩不及事而又日慆月邁委之悠悠臣知無容足之地矣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蘇軾曰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今患在几席矣惟陛下速留宸慮詔京襄兩淮諸帥詰以區畫之方何所可以處降附何䇿可以安反側各任其責條上有不如言致生他變則請身任其咎斷在必行臣嘗記先朝范仲淹為陜西河東路宣撫上䟽乞顧問大臣如契丹可以保信必不入寇亦不與元昊連衡乞令大臣同書一奏納于御前他日或誤大事責有所歸臣之責諸帥猶仲淹之責大臣也惟陛下斷而行之
  洪舜俞進故事曰晉元帝建武元年置史官立太學太興元年帝親雩初置諫鼓謗木新作聽訟觀二年置博士員四年置周易儀禮公羊博士帝親覽庶獄
  臣聞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先者事之所當急後者事之所當緩緩急先後不舛其序治道何患於不舉元帝承皇綱解紐之餘宜思興起國勢如拯溺救焚之急顧乃以安平之大體治危亡之壊證以守文之常度制應變之危機故近世論者謂此何等時而舉不急之務訟觀作矣胡不築将壇以拜淮隂太學興矣胡不立武舉以招汾陽親雩之禮行矣胡不屈帝尊而勞細栁博士之員置矣胡不造樓船而命将軍諫鼔謗木設矣胡不修車馬偹器械以圖修攘之治是非數端為可略也典午綴旒胡羯扛鼎中原豪傑競起而逐鹿時之所急不在是也使當時内以經制國用為實政而不以練衣為僅足之規外以嚴飭兵備為實功而不以玉册為茍安之地晉其興乎厥今金甌雖無玷缺之虞玉闗未有閉拒之䇿戰難於必勝守難於必固和難於必信而民力國計已俱至於窮不汲汲於豐財強兵先其所當急而論義理者多清談言政事者多細務拆裳補帶以為巧折栁樊圃以為固厝火積薪以為安脫有意外之警臣恐非雍容拱揖之所能辦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八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理宗時侍御史李鳴復奏曰臣近覩邸報趙范趙葵全子才並除三京留守中原故都盡歸版籍髙宗皇帝三十六年經營而不可得孝宗皇帝二十八年圗回而不能有者陛下緫攬權綱不一載而坐復之功光祖宗業垂後嗣此固薄海内外喜聞而樂道也然二使之歸自陵寢也得之身履見之目擊咸謂所過丘墟寂無煙火骨殖横道蓬蒿蔽空皆縁北兵經行舉無噍類是以若此其為惨毒盖亙古所無有也惟北兵有亙古所無之惨毒故國家有亙古所無之機會以其絶無而僅有也人固喜之臣實憂焉臣前所謂得之易守之難又謂用兵一事不獨係生靈之休戚實有闗宗社之安危即臣之所憂大略也夫中原之所至清野邊閫皆知之特朝廷未知之耳襄帥之所主在和既不以實告而惟欲以和而策勲淮帥所主在戰亦不以實告而惟欲以戰而奏績和戰之議不同其誑為之辭以幸朝廷之聽從則一而已逮夫和之說不售戰之說得行盡起兩淮之夫悉空兩淮之積移防江之戰艦以漕運撤防江之戍卒以出征驅數萬之師入無人之境㨗雖屢至實未嘗戰也兵不接戰非所謂㨗也臣恐或遇大敵勝負之勢未可知也此可憂者一也古之取天下者争其所有餘不争其所不足諸將皆走金帛財物之府是財即吾財也築甬道以取敖倉粟是粟即吾粟也農願耕於野商旅願出於市是民皆吾民也今咸無焉所獲者空城耳必也散東南之財而後人可聚發東南之粟而後食可飽移東南之民而後田可闢貨可通川竭谷虛丘夷淵實臣恐枝葉未敷而本實先撥矣此可憂者二也韃與金交戰幾三十年金未嘗不守河也而其師不由河以濟未嘗不守關也而其騎不由關以入未嘗不講和也而其禍不以和而解蓋其英鷙果鋭之氣習性堅忍不滅金不止也今釁隙既開忿心必激邇者偏師相遇小小交戰而我軍已不支矣然其國酋將佐猶深居草地未嘗出也其出愈遲則其禍愈大將恐不擊藩籬而直犯吾之堂奥不争臂指而直衝吾之腹心先備弗豫後悔無及此可憂者三也邇者朝紳建議謂宜㳂江重鎮别除帥閫内以弭蕭墻不測之患外以消尾大不掉之勢不但防韃而已此萬世長慮也而廟堂弗之聽其心蓋曰吾有河可恃有關可守乗破竹之勢振拉朽之威北渡河可舉燕趙西入關可定秦隴車書萬里文軌一家又何必畫江以為限志非不大論非不偉也然進於前豈可不顧其後利於得豈可不虞其失今北兵南來王師小衂亦可小警矣而斂兵據險之外㳂江措置且復悠悠非獨㳂江也當風寒之衝者京襄也子才握制閫之權未嘗至洛楊恢罷制閫之命乃使守襄聞諸道路子才與葵争欲得開封為之故違命不行僅遣楊義以徃義之敗子才之罪也萬一敵人直趨峴首徑𢷬江陵制帥逺在一隅將誰任其責乎㳂江事體最重荆襄事勢最急儻不博採千萬人之公論而惟曲從二三子之私情當重者反輕當急者反緩其不敗乃事者鮮矣此可憂者四也自昔蠧財害民暴征横斂未有不自用兵始漢武帝有征伐四方之功其末也至於筭舟車𣙜鹽鐡唐徳宗有一平海内之志其甚也至於稅間架除陌錢冒其所不可而為之皆兵食為之累也今天下費用夥矣而猶斂不及民特恃有楮耳蜀楮創於天聖其後行之陜府行之熈河至湟鄯之取多出以助兵費其法大壊遂以新界之一易舊界之四又詔四十一界至四十三界更不收兊此崇觀間姦臣誤國可為萬世鑒也今京楮之出至二十千萬有零矣而印造未巳蜀楮之出至十七千萬有零矣而用度未足萬一楮價益賤艱於支遣又何以為策此可憂者五也臣之為陛下憂者五而未嘗一陳其策非無策也是在將與相而巳中外有强弱而使其强常在中國者將也内外有重輕而使其重常在朝廷者相也使為將者知所以應敵又能以體國為心知所以足兵又能以愛民為務有持重而無躁急有謹畏而無驕盈則前乎三者之所憂庶乎其可釋矣為相者不以一時之近功為喜必以萬世之逺業為慮察民情之休戚揆國計之盈虛固其本毋徒逐其末理其内毋騖其外則後乎二者之所憂亦庶乎其可釋矣雖然臣猶有言焉益之告舜也首發其嘆而曰戒哉儆戒無虞所以重其事也而詳其所戒則言罔者凡五罔失法度罔遊于逸罔滛于樂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巳之欲是也言勿者凡三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是也此皆戒詞也而終之曰無怠無荒四夷來王何也盖天下歸徃之謂王使人君能於是八者戒謹而無怠忽之心儆懼而無荒廢之志則自西自東自南自北雖遐方絶域莫敢不來王矣古聖賢講明治道本末有序内外有别而相與儆戒之際其嚴如此臣之所憂者五將相事也益之所戒者八人主事也陛下德性髙明義理融貫以所當憂者責之將相以所當戒者行之聖躬中興事業不難致矣臣非不知三京既歸四海交慶顧乃不能將順以賛陛下之美猶且憂危以動陛下之聽臣非過慮也自昔圗大功定大業者不有大福將有大禍必上自人主下至百僚曰將曰相若内若外謹之重之使萬舉萬全而後可不當以常事論也惟陛下加察
  鳴復又擬輪對劄子其一曰臣聞善用天下者當使有乆安之勢而不可徒有幸安之心勢未可以乆安汲汲焉求其安猶之可也上下苟玩而謂勿藥為有喜中外茍且而以厝火為無虞變幸而息則動色相賀不幸而作則束手無策為國若此將恐客疾日盛元氣日衰而天下之勢不可支持矣國家承五季分裂之後合天下之異而使之同平澤潞平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西取巴蜀南下湖廣東有呉越北征太原而後天下始定于一其開創如此其難也列聖相承遵守家法以仁厚為立治之本以畏天愛民為保治之道以進賢退不肖為輔治之要其持守如此其謹也自王安石變亂舊章以失天下之心而内勢漸弱王黼童貫妄開邊釁以困天下之力而外患遂生遄致靖康之禍尚忍言哉六飛南渡所以為興復者愈難於前奕葉纂承所以為持守者益謹於昔誠以中原板蕩王業偏安祖宗大一統之天下僅存其半其規模措置不容不爾也陛下嗣位今九年矣試觀今日天下之勢為巳安乎為未安乎先皇帝更化以來内撫外寧天下有泰和之風陛下踐阼以來内阻外訌天下皆急廹之態峒寇猖獗未足問平日安居省地號為良民乃至攻刼郡邑相扇為亂此何等祥也逆酋僭叛未足恠平日仰食縣官名𨽻尺籍乃至殺逐帥守肆無忌憚此何等證也不共戴天之讎宻邇為鄰固不容不慮新敵逺在沙漠距吾國風馬牛之不相及乃至撤我藩籬破我門户漸入我堂奥此何等氣象也謂宜如太祖雪夜訪趙普問以南征北伐之事宜如仁宗開天章閣召范仲淹富弼給以筆札陳當務之急兢兢業業猶懼弗堪汲汲皇皇猶恐弗逮而陛下端拱無為一聽大臣之籌畫大臣寛緩不廹一聽事勢之自定臣竊為陛下凛凛也今湖寇幸已息閩寇幸已定邉淮之寇幸已屏迹近畿之寇幸已授首然幸何可恃也吾不能使之無變變既作矣幸而勝之赤子相殘不知其斃於鋒鏑者幾千萬也是幸之中固有大不幸者在也乃若外人肆侮幸而遇金之弱則侵疆以得邉燧以弭不幸遇北兵之彊則一軍下大安而全蜀擾動一軍過房陵而荆襄震悚幸何可恃也吾素無以禦敵敵既至矣趨而避之人心無厭不至於蠶食殆盡不止也是不幸之中尤有大可憂者在也今天下大勢岌岌矣問之蜀幾亡而復存問之淮幾失而復得問之襄漢存亡得失未判也果可以為安乎恃民以守而民無常心恃兵以戰而兵無固志恃人以運籌决勝而畏怯者敗事奮發者未保其成事也果可以為安乎及今勇為尚可移轉失此弗慮何以圖全臣願陛下思祖宗創守之難念宗社付託之重日與二三大臣求所以為保全之計屈天下之羣策毋謂遜志者為是逆心者為非任天下之實才毋謂貴要者必可用䟱賤者必可棄民如何而使之可以安業兵如何而使之可以禦侮内勢如何其可振外變如何其可定以宴安為鴆毒而力用其戒以憂患為藥石而急為之圗陛下勿專以謙虛一德為盡君人之道大臣勿專以鎮静一說為得宰相之體公卿百執事勿專以緘黙一生為了臣子之節上作而下必應君倡而臣必和夫如是斯可以易亂為治轉危為安否則如彼泉流淪胥以敗將莫知所届矣臣至愚極陋䝉陛下擢置周行嵗在庚寅首當登對時以四郊多壘民未安居臣不勝軫憂歴陳時政之三弊秋八月朔復當轉對時以逆全狂悖朝廷未忍加誅臣不勝憤激再進自强之三策日月逾邁今又二年矣天下事變有甚於前而陛下規模無異於昔此臣所以重為陛下𪷤𪷤也雖然去幸安之心則斯可成乆安之勢此在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圗之而已臣不識忌諱冒貢愚忠惟陛下裁赦其二曰臣蜀人也三仕劒外十數年安危成敗身履而目擊之今蜀困甚矣用敢以塵聖聽蓋蜀自開禧丁卯以來屢經大變始擾於僭偽繼擾於金人近又擾於北兵自北兵入寇日甚一日而蜀之為蜀大非昔比矣丁亥之始至也重兵扼西和而西和不動以大將留屯有以為之備也㳺騎逼同慶而同慶不懾以郡將堅守而又有援兵為之助也麻仲敗衂程信退走敵進窺七方而七方不恐以蜀帥在石門距關纔五十里而人心知所恃也惟武階失守敵至文陽境上賴官軍土豪相與協力驅之而退敵雖縱横數月其所破者惟一郡耳四蜀無夫估之擾諸司無科調之急列郡輸獻助而弗受襄漢遣援兵而弗納路帥欲招忠義而弗許敵來則禦敵去則備蜀雖驚擾其根本猶未撥也徃𡻕再由大散徑至鳯集蹂踐我疆土要求我財貨驅虜我人民田遂轉戰而官軍不知李寔固守而戎帥不救未幾而勢窮力屈鳯集陷矣潘福以大將守闗者也不施一矢而倉皇以潰郭正孫以路帥守城者也不畫一籌而流落以死潰卒反戈北兵乘間而梁洋又陷矣鳯集不守天水必無以自存漢中既陷同慶必難以自保所可重惜者沔陽有複嶺重關之勝曩時金人以百萬之師扼於分番送射而不得進今過之如履平地西和有因山為城之固前日敵人以方張之勢困於長槍短箭而不得逞今拔之如振槁葉益昌有連雲危棧之險徃日巴提控以輕騎窺蜀僅至大安隻輪不返今自利而閬自閬而果長驅深入若踐無人之境有險不備而謂險不足守有兵不戰而謂兵不足用四大將先退近郊而竟不免於潰諸大司先具舟楫而卒不免於奔窮六十郡之地徧科夫估又督歩運於成都督舟運於沿流而終不免於乏食敵人有吮血割肌之慘官吏有剥膚及髄之酷吁尚忍言哉嘗觀祖宗視蜀如在殿角西頭張詠治行優異真宗遣使諭曰得卿治蜀朕無西顧憂趙抃自蜀召還神宗謂曰聞卿匹馬入蜀以一琴一龜自隨為政簡易亦稱是耶二臣事業光明俊偉如此不特蜀賴以安朝廷亦賴以尊此無他任得其人故也邇者丁卯之變程松實當之則自米倉遁己卯之變董居誼聶子述實當之則自劒門遁辛卯之變桂如淵實當之敵未過險則浮家之巨艦先下三峽敵既過險則倍道之輕車徑至合陽泛論其迹雖五十歩百歩不容相笑專誅其心則如淵之走計已定於半載之前矣於四蜀奚賴於朝廷奚益此無他任非其人故也今陛下肆頒宸綍易置帥垣固公論之所共慶然受任於敗將之手人實難之必申嚴紀律使四大將守禦之兵畏我而不畏敵必招集流離使十數州豪傑之士歸我而不歸敵此外閫事今之用蜀者當任其責必朝奏暮下而後帥司之賞罰足以使人信必言聽計從而後帥司之號令足以使人服此朝廷事陛下與大臣當加之意若夫預儲帥才以備異日之用則臣願陛下以昔之得抃者為法以今之得如淵者為戒則全蜀幸甚天下亦幸甚
  嗚復又輪對狀曰臣洪惟陛下以天縱之資進日新之德嗣膺大寳于今十年災異洊臻事變迭作撫左則右動鎮前則後起亦艱乎為力矣而上賴祖宗二百年之積累寧皇三十年之憂勤恭聖仁烈皇太后九年之保佑克自抑畏不敢荒寧用能易危為安轉禍為福如欎攸肆虐彗星示象天心若震怒矣今雨暘時若則在天已有助順之實連𡻕大水徃𡻕又旱民生若憔悴矣今秋稼告成則在人復有熙然之理内而寇盜昔也猖獗而今也妥安外而敵人昔也慿陵而今也帖息此正否而泰剥而復之時也臣濫當輪對再獲瞻望清光顧何以為陛下獻雖然竊有言焉臣嘗讀孟子見其有曰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又曰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怠傲是自求禍也蓋及云者當其可之謂也過是則無及矣同是閒暇也及其時而明其政刑則大國有必畏之勢及其時而般樂怠傲則在已有自求之禍舉措一差禍福隨異可不畏哉今邉境暫寧妖氣暫弭而隐然猶為吾國家之大患者敵也邇者廟堂先事而慮介使觸機而應于以息兵端於未動銷事變於方萌由中及外咸謂吾君吾相軫念及此自今可保無慮矣而臣猶以為未也臣嘗精思熟慮察徃知來妄謂敵之情有不可測者二有深可慮者一昔契丹自改建國號以來連𡻕騷動至景德初元舉國來宼直抵澶淵我真宗決策親征射殺敵將而和議始決是見吾中國之不可犯而後和也金人自得志中國之後聲勢氣焰勃乎其不可禦我髙宗匹馬渡江艱難立國逮分遣諸將屢以㨗聞而和議始定是知吾中國之不可輕而後和也曩𡻕敵擾川蜀突過均襄猶虎兕出柙吾未嘗敢嬰其前也決戰唐鄧圍困汴京猶螳螂捕蟬吾未嘗敢襲其後也無故遣一介使掉三寸舌於我曷為來哉其不可測一也景德初和契丹也𡻕幣約三十萬至慶厯中重兵壓境復遣使求關南地我仁宗命富弼報聘雖以死力争僅塞其割地求婚之請而𡻕幣則不容不増也紹興之和金人也以徽廟梓宫未復顯仁皇太后未歸吾中國屈也甚矣河南之地未割金人之師已來自是屢戰屢和至海陵敗盟臨江師覆敵氣大沮雖名稱少易而𡻕幣則不能痛減也今北使之來其為說甚簡且易未嘗過有邀索也其為詞甚卑且遜未嘗妄自矜大也雖云敵使而實非真敵也雖致敵之書而且謂書不足據也國書如彼而専對如此其然豈其然乎其不可測二也𡻕在丁亥敵嘗遣兩金牌議和矣一至西和州一至秦家埧制司以狀聞于朝繼承宻委欲正其名曰通好夫有争而後有和吾與彼未嘗争也不曰講和而曰通好可謂名正言順矣然講和也通好也皆吾中國婉為之詞而敵之意則不爾也觀其金牌所載自謂為天所錫誇張殊甚總其大畧蔽以一言盖欲臣妾我也欲使吾國中盡行投拜也嘗聞敵之併吞諸國也不有其土地不征其稅賦惟許其投拜而已其不投拜者舉無噍類也既投拜矣視之若其家然倏徃忽来必聽其驅役不容拒也夫漢以和親結匈奴所屈者和親而已國朝以𡻕幣啗遼金所費者𡻕幣而已今敵之情既不可測萬一移其所以用之他國者用於我我其何以待之此深可慮者一也臣之為是說也非謂敵之使不可遣也敵之使當遣而敵之和未可恃也敵之和未可恃則臣前所謂明其政刑者不可緩也且夫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政刑當自上出也陛下既終禮制猶服通䘮恭詣几筵必有定日固無所謂般樂矣一號令之出國體所闗一政教之施風化所係亦嘗少闗聖慮審其當否乎陛下日御經筵講論經史退居閒燕游戲翰墨固無所謂怠傲矣官刑所以儆有位八柄所以馭羣臣亦嘗斷自聖意見之施行朝廷之上四方之所視傚也今精忠體國者無幾而託公營私者肩相摩也慷慨任事者無幾而蹈常習故者踵相接也節儉正直有愧古詩之稱嬉樂宴遊至形月牘之奏是政刑不明於朝廷也監司郡守郡縣之所恃以為安也今苞苴之貢不絶於中都是媚上之習未除也估籍之令屢聞於田里是剥下之風未革也寡㢘鮮恥者不足怪以聲名自居以循良見稱者不能免也遐方偏壘不足問號為通都輔郡者不能盡無也是政刑不明於郡縣也將帥軍旅邊鄙之所恃以為固也今糧孔艱師不宿飽設若寇至何以為守老弱相半藝不素習卒然遇敵何以為戰將帥酣豢富貴多養安於平居無事之時士卒困苦饑窮每疾視於倉卒有警之日是政刑不明於邉鄙也慶厯中仁宗銳意求治任范仲淹富弼每進見責以太平既又開天章閣召對賜坐凡所條奏悉見施行卒之西北二邉皆弭耳聽命亦見吾中國有政知吾中國有人故耳陛下欲明政刑於朝廷臣請以是為法紹興中髙宗篤意民事嘗諭宰執曰監司郡守若能奉職宜加擢用若不恤民奉法郡守令監司按劾監司令御史彈劾如此則上下有紀綱不至委靡大哉王言真國家之福生靈之幸也陛下欲明政刑於郡縣臣請以是為法淳熈中孝宗刻意武備講屯田以周其防申明陣法以一其號令守邉則欲重其選擇將則欲澄其源持身甚㢘如王友直如吳挺必加旌異蠧壊軍政如秦琪必加斥絶敵不敢南牧實自是基之陛下欲明政刑於邉鄙臣請以是為法上而朝廷次而郡縣又次而邉鄙乗此閒暇之際亟為經久之謀幸外患之未萌思内治之當舉有憂勤而無般樂有謹畏而無怠傲有趨事赴功之實而無玩𡻕愒日之憂紀綱森嚴法度峻整行之以堅決持之以悠乆雖以此平定中原混一區宇可也敵之和不和豈足為吾休戚哉徃者庚寅之秋逆全䟦扈朝廷畀之以髙爵啗之以厚利又欲遣列衛之臣銜命而徃臣於是時適當轉對妄謂徇人而有自弱之勢不若立我而為自强之道力陳三策上瀆四聰既而全計逆萌王師順動新塘之㨗自强之明騐也今敵與全雖有異勢而朝廷遣使則同此一機臣為陛下謀亦同此一理千慮之愚或有一得惟陛下察焉臣不勝拳拳
  鳴復又論天變可畏人事當修疏曰臣昨嘗妄謂厥今要務莫急於邉防相距秋風已無多日今秋風至矣驗之天象太白經天流星晝隕又流星出牛宿占皆為兵甚至流血千里無非昭示其警戒之意天變見於上人事可不修於下乎而求之今日竊有大可憂者淮西所主在和其和也未足恃京西淮東所謀在戰其戰也未可保㳂江正副所重在守其守也未必固蔡息之師忽爾歛去徐邳之寇翻然退休或謂布展實為之此和之小驗也然人心難測變詐百出先之以小信安知無大不信者踵乎其後就使邉將委順而敵酋之命掩至則順必變而為逆介使雖通而乖争之議或起則同必轉而為異北向之師此不以鄒伸之未回而止則南牧之事彼豈以王檝既回而息臣故謂其和未足恃者此也自汴京退走而我師之雄膽巳䘮徐邳再陷而我師之畏心愈甚御失其道狙詐作敵勢實使之郭賊以唐叛出數郡之兵而不能克王賊以宿叛合一路之力而不能討大敵未動先期已困小寇弗戢後效奚觀范方倚李伯淵為腹心不思養虎以遺患趙葵亦置夏全於肘腋不虞飽鷹之颺去邉塵未起而銳氣已餒兵刄未接而敗證已具臣故謂其戰未可保者此也長江之險固天所以限南北然有其人則因風縱燎足以成赤壁之勝無其人則舉帆直指得以墟建業之地今㳂江之重鎮有二在武昌則張元簡金陵則陳韡也元簡志大而謀踈談辯風生若可屬大事者然徃𡻕王檝之來道過其境嚢封論奏無一字得實他人不足問也元簡身為閫帥居料敵制勝之地三軍之勝負兩國之强弱繫焉使大敵在前而耳目昏塞如此豈不誤事韡任重而力小茅山之㨗誠若有起人意者然承累政蠧弊之餘司存之積戰守之具蕩然一空曩者敵人犯淮方且控告廟堂抽回戍卒抽回戰艦窘狀畢見手足俱露萬一藩籬或抉門戸何恃臣故謂其守未必固者此也外之所以為和所以為戰所以為守者如此而一二大臣猶襲故蹈常恬然不以為意譬如駕巨艦於洪濤之中一檝不舉而聽其勢之自如亦無具甚矣陛下憤四方之多虞思萬幾之當理並建二相凡在政府者皆以序遷豈徒以示恩寵哉待之也厚則望之也深任之也隆則責之也重而曠日不聞於實政連旬徒事於虚文此何等時陛下所以擢任者何意而因循茍且虚度嵗月視曩昔又甚焉設若邉庭有警甲兵之問日至廟堂將見計無所出案吏奉行文書不過飛一紙宻劄令用心隄備不得縱容一人一騎過界耳臣謬司言責竊觀當今事勢外有可憂之形内無可恃之實儻弗以告是之謂欺伏望陛下念天變之可畏思人事之當修詢問兩府大臣何道而可以致中外之相安何策而可以底内外之無患禮文揖遜有無可以却敵騎若猶未也盍亦速圗其所甚急安坐拱黙有無可以强國勢若猶未也盍亦力行其所不逮陛下毋謂敵居草地距中原凡幾何里其歸也未必出其出也未容久若北兵一動則人心揺矣毋謂二相並命足以股肱帝室國是必由此而定治效必由此而著若此心不協則萬事隳矣臣之所言者社稷之大計也願陛下留神
  貼黄臣竊惟陛下徃者親攬萬機選任一相天下拭目以觀惟新之化此一機也然有更化之名無更化之實故治日以少亂日以多邇者九重深思二相並建天下傾耳以聽協成之政此又一機也必痛懲既徃之失恪謹方來之圗而後亂日以消治日以長願陛下與二三大臣謹之重之時哉不可失此事不容再壊也伏乞睿照又臣竊見今日將帥不和而多有相圗相陷之意士卒不軌而且有相扇相習之風内不自靖何以禦敵朝廷不明賞罰何以御下轉危為安易亂為治是在廟堂區處耳然非同志合謀未足以集事也併乞睿照
  嗚復又奏曰臣竊妄謂厥今天下有可慮者三有可幸者二有所當勉者一金人垂亡棄去國都百年不得已之賂一旦絶之國論壯矣然雄心不息憤氣方盈邉戍未撤糧運孔艱彼之殘喘日蘇我之事力日困萬一俯首强敵求償於我邇嵗梁洋之變蘄黄之擾餘毒猶在其可慮一也北人崛起異類相吞朝家不共戴天之恨若將假手焉國憤伸矣然兩虎共闘下術莫施一敵未亡一敵已熾淮上借舟有難塞之請闗表突騎有難遏之勢萬一得志中土與我為鄰視景德之契丹建炎之女真亦奚以異其可慮二也山東歸附趨順舍逆祖宗版籍之舊談笑得之國勢張矣然狼心難保鷹飽則颺御得其道狙詐作使御失其道狙詐作敵萬一絛籠不足以止其奮銜勒不足以戢其暴則跳梁之勢乖異之謀近在肘腋其可慮三也夫是三者雖未有顯然目前之變而實有隐然意外之憂制治未亂保邦未危朝廷其何恃以為重耶自昔國家理亂每闗乎天意之從違我藝祖受天明命奄有寰海聖聖相繼簡在帝心雖厄運中遭而大業遄復陛下纂承丕緒于今五年洪水横流暴風為沴變若異矣引咎自省之實既著反灾為祥之理自彰南郊肇禋景星炳煥以此見天心仁愛陛下警之戒之又從而眷顧之易之大有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此一可幸也自昔國家安危每係乎人心之向背本朝以仁立國以不嗜殺人為一天下之規德澤旁流淪肌浹髓故雖屢經大變而民心不揺南渡以來百有餘𡻕養兵之費用愈夥取民之名色愈繁勢幾極矣陛下肆赦之㫖纔下蠲逋之令繼頒傾耳德音舉手加額以此見人心愛戴陛下可生可殺而不可使為亂孟子曰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此二可幸也由前三者而觀其可慮如彼由後二者而觀其可幸如此進言於陛下而曰如是亦足以已矣不幾於諛陛下乎夫天難諶命靡常則天心未足恃民罔常懐懐于有仁則人心未可恃此在陛下盡君道而已夫所謂君道如之何其盡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一日二日萬幾固不容以一端計而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則斷可以一理求心術念慮之微而罔敢不正則施之於事無不正矣暗室屋漏之隐而罔或不謹則見之於外無不謹矣陛下英姿天縱盛徳日新其於斯道固講明有素然聖化之成本乎常久躬行之實初無上法由格物致知充而至於治國平天下大學之道君道之本也陛下固熟知之矣然必朝思夕維而後為盡君道由正心正朝廷極而至於逺近莫敢不一於正董仲舒之說君道之要也陛下固優為之矣然必終始如一而後為盡君道君道以務學為先陛下延進儒臣日侍經幄雖堯舜之稽古商宗之師古何以逺過講說討論之餘亦嘗體之於身騐之於心矣乎若猶未也是務學之道未盡也君道以聽言為急陛下廣開言路日覽奏篇雖漢髙帝之從諫唐太宗之導人使諫未足與比犯顔逆耳之後亦嘗痛自櫽括見之施行矣乎若猶未也是聽言之道未盡也業業致孝必如舜而後盡事親之道翼翼小心必如文王而後盡事天之道思天下之溺必如禹而後盡憂民之道立賢無方必如湯而後盡用賢之道泛而言之吏稱職民安業而後理内之道盡車馬修器械備而後理外之道盡條章品目雖紛然不齊而端本澄源實自陛下一身始此所當勉者一也陛下而能盡是道也則天心眷於上人心應於下道德之威日彊仁義之效日著有所弗為為無不成而何三事之足憂陛下而或不能盡是道也則天心久而釋人情乆而怠法度漸弛紀綱漸廢有所弗動動輒齟齬而非特三變之可慮臣一介䟱賤從下國來未知朝廷事體惟以耳目見聞之陋肝膽披瀝之素稽諸徃古揆之方今僭為陛下陳之陛下儻加之意焉持之以有始有卒戒之以無怠無荒日新而至於又新不息而至於悠乆如是而家不齊國不治天下不平四夷不賔臣未之聞也雖然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天下至大也萬幾至繁也秉本執要固在人主輔賛彌縫當在大臣自古論治未有不以君臣並言者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書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盖天下事每患乎以易心臨之茍以為易難將至矣茍以為難易斯至矣如知為君之難也則無輕民事無安厥位乾乾終日盡其所以為君之道有一弗盡則此心弗遑而君德修矣如知為臣之不易也則乃心王室任重天下戰戰臨淵盡其所以為臣之道有一弗盡則此念弗置而臣職舉矣虞廷之賡歌有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此言君明臣良則舉天下事皆得其安者也又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此言君失之叢脞臣失之懈惰則舉天下事未有不墮廢者也臣不量愚陋併誦此以為獻惟陛下與二三大臣實圗之天下幸甚
  鳴復又上奏曰臣竊惟蜀之有闗外四州猶朝廷之有四蜀也蜀據上流有四蜀而後朝廷重四州介在關表有四州而後蜀重臣蜀人也三仕劒外伏見四州有合措置者敢因對揚之頃為陛下陳之其一曰復家計寨之舊其二曰増忠勇軍之額家計寨復則老㓜有保聚之地而人心安忠勇軍増則州郡有守禦之備而人心固蜀之形勢以三闗為險𨽻于梁曰武休𨽻于沔曰僊人曰七方而所謂階成岷鳳者越乎三闗之外今雖創天水為軍而實則前日成州之一縣也四州之有家計寨曩時吳玠實為之岷曰仇池鳳曰秋防原階曰楊家崖成曰董家山是四者皆有險可恃有泉可飲又為之糧以食為之屋以居無事則寓于州有事則歸于寨自紹興以來遵守不易七十餘載矣曦變之後此寨因廢本路帥臣懼其無以守也力請于朝而城築之議遂起故岷有城鳳有城河池亦有城岷鳳之城是也河池距殺金平三十里咫尺天險而亦城之其城也又隨築隨毁則徒費耳雖然此徃事無以議為也臣獨以為州既有城而山遂無寨則城之所容者少民之所聚者衆是一城之外皆無駐足之地耳萬一有警不死於兵戈則斃於道路矣有城以禦寇又有寨以保民則軍民兩利而人心自安官司顧何惜而不為哉蜀之守禦以四大將為要僊人之外曰成曰天水沔戎司主之七方之外曰階曰岷利副司主之武休之外曰鳳集興元戎司主之其金戎司則又各為一隅宻邇商虢蔽捍梁洋者也官軍之外而有土兵初以陜西弓箭手法籍兵丁為之闗外曰忠勇梁洋曰義士金州曰保勝其與京西之保㨗大率相類可以攻可以戰以之而守尤效死弗去盖有屋廬田業以係其志有妻子骨肉以堅其心其勢不盡力不止也臣徃歳以犒軍至西和見其人品強勁技藝驍勇問其所管僅一千四百餘人此大郡也而其數止此階成鳳可知也闗外之産賦輕而役重民之願為兵也非以免賦盖以免役也夫賦輕則官之所蠲者少役重則民之所利者多儻能因其俗而行之為之以漸持之以乆則邊戍可减生劵可罷古者寓兵於農之意不過如此戎司有官軍以捍敵州郡有兵民以捍城則聲勢益强而人心自固官司亦何憚而不為哉厥今强敵逺去金人僅蘇當外患帖息之時正内治修明之日原堡之増築戍卒之還屯民生之勞徠安定任蜀之𭔃者亦次第施行矣如臣所建二議勢若緩而實急雖無一時可見之功而實有異日乆安之勢推而廣之沿邉之地荒廢尚多若募民墾耕計口分授蠲其租賦藉以禦邉専意力行厥效自著凡臣所論大率為守蜀計也若夫用蜀以卷三秦用蜀以圗中原則有漢髙帝諸葛亮舊規在惟陛下擇而行之
  鳴復又上奏曰臣至愚極陋頃叨誤渥濫守金城竊見金之為郡最係極邉上津一帶緊與商虢為鄰西城漢隂距長安不數百里郡之所仰以為根本者城也而城不足恃又所賴以為藩籬者關隘也而關隘亦不足多恃盖金嘗有城矣城之外又有隄焉以捍水城方而小隄順而長各不相闗渉也邇𡻕帥臣有城築之請朝廷下城築之令一時任事者心乎欲速不暇審思由東而北因隄以増築而隄之上可以階而升由西而南飭舊以為新而新城之創修僅與隄接故城之形如舟焉如帶焉首尾不相應而其中受敵最為要害故曰不足恃金之關隘守以官軍雜以土豪星分棊布非不周宻也然戎司所管僅八千餘兵耳在寨者十之六在邉者十之四遞疊更戍而土豪則於近邉之地役之夫以千餘里之邉封七十餘處之關隘而僅守之以數千之兵能保其無虞乎故曰不足多恃然則如之何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言地雖有險而所以保其險者人也軍民雜處每有紛争之患若軍民協一則斯有可用之勢嘉定己卯敵人從間道入寇踰鶻嶺破上津抵蜀口土豪全紹飛戰之於前統制張信撃之於後敵未出境而兩相忌嫉内自交攻紹飛不旋踵死而官軍之歸寨者半沈於河遂起大獄此近事也徃嵗之冬北兵至長安又至商洛縣金人之奔迸於境上者踵相接也臣與權都統吳彦深軫前弊同為榜墨戒諭軍民明夫守禦之方曉以利害之實使之併力防遏互相救援從則有賞違則有罰謀議既定人心頗安使後之主兵者皆如彦也是固可與共國事也萬有一不然平居冰炭之不侔則緩急胡越之相視兵自為兵民自為民其害將有不可勝言者臣嘗精思熟慮竊見沔陽雖為次邉最號衝要守以季捴嘗假之以節制軍馬之名繼以田克悉又畀之以制司參議之職朝廷規畫意盖有在儻能推夫用之於沔者以施之於金將見臂指一身軍民一體有和協輯睦之實無乖争違異之虞以守則固以戰則勝其於邉防利害實非小補
  嗚復又論執政無定見侍從多私情奏曰臣不識忌諱私竊妄謂今天下未有乆安之勢而士大夫皆有幸安之心此風不革危亡之禍至矣敵之侵犯吾中國已幾十年丁亥之變至階文而反三關尚無恙也蜀以東未有警也辛卯之變西下大安破利閬東踐金房過襄漢事勢已不能堪矣然金猶未亡敵特假道於我志在金不在我也令三邉皆與我為鄰無金以牽掣其肘無黄河潼關以限隔其勢先之以和和未定而挑之以戰一變也繼之以戰戰不利而接之以和再變也臣謂和不足恃戰未可保當以守備為急凡所論奏必切切然及之朝廷但見目前之無虞而不知意外之可慮是以虛度𡻕月雖變故遝來而猶不之悟也今日事勢非曩時比矣四蜀國之喉襟也敵若得志蠺食殆盡然後順流而東則建瓴其勢矣荆襄國之腰腹也敵若掩至以輕兵綴城壘重兵瞰江面則常蛇中斷矣其於兩淮也亦然此豈可以丁亥之抄掠辛卯之經過謂其倐來無足多慮也哉陛下一念通天露香精禱每論及邉事必動容易色聖心焦勞可謂至矣而宰執雖虚懐而無定見侍從雖建議而多私情以無定見之規模聽多私情之論議無怪乎外患日滋内勢日弱而未有以大慰天下之望也且宰執以論道經邦為職者也謂宜把握天下大勢使一令之出一政之施人心於焉感動士氣於焉奮發今朝以為然暮忽以為不然始以為可俄復以為不可羣然聚議莫知適從卒之賢否混淆用舍倒置經國若此何以排大難建大業哉侍從以論思獻納為事者也正宜主持天下公論使一議之建一策之行朝廷恃以尊安天下聞而恱服今乗機薦引率多親戚故舊之私隨事獻替每有黨同伐異之意髙談正理滿腹私情卒之似足以亂真邪足以奪正謀國若此何以安國家利社稷哉不特此也四郊多壘甲兵之問日至廟堂此何時也而盛騶從之集燕樂於天府者有之輟湖山之游獻酬於公宇者有之彼敵之狡謀固已視吾中國衣冠為几上肉排牆之禍作矣而如彼泉流淪胥以敗猶恬然不以動其心曽謂中國有人乎天若祚宋使烏珠遁迹於金平海陵覆軍於采石此固萬世宗社之洪福四海生靈之公願然天意莫測人事當修非宰執定其規模侍從公其論議羣有司百執事孜孜然以憂國為志臣未見其可也今日之事急矣臣不敢援引古今藻繪章句直書其所欲言者以進且不避形迹不顧利害盖欲轉移士大夫茍安之習相與扶顛持危使天下大器泰山其安而已詞拙而情真惟陛下省察
  鳴復又奏曰臣近者獲觀右丞相喬行簡累陳奏劄殊切事情備敵者十有五目前所見者八關於紀綱者一切於近憂者三謂功賞須當速行謂兵屯更當増創措置米禁于以實邉備團結保伍于以捍外寇明乆任之制則有言重考察之法則有言以至合江淮為一或開宣幕或命督視此尤關繋之最大者使一一見之施行轉弱為强易危為安特一反掌之易耳然臣撮其大要思之復有所當講明者二焉盖舉事而無其人則事未必濟辦事而無其財則事未必成進退人才宰相職也通制國用亦宰相事也為相者能於是焉加意則如前所論皆可次第而舉不但著之空言矣不然臣猶未保其徃也且脩車馬備器械邉庭急務也任非其人則曰曩雖出征未嘗失一人一騎也曩雖驟退未嘗亡一矢一鏃也紿言以相欺而朝廷亦莫能詰矣實關隘峙糗糧邉境重事也任非其人則曰某處已遣戍矣不憂其難守也某處已饋運矣不虞其不足矣大言以相誑而朝廷亦莫可誰何矣昔之謀帥者必儲才以為緩急之代今亡矣成敗𭔃之一人耳昔之禦邉者必擇才以任牧守之𭔃今亡矣可否決之専閫耳天下本無事也自斯人倡狂妄作經營分表而國中始不静矣天下本無變也自斯人互相疾視激起事端而境内始多故矣五大在邉動輒牽掣而欲舉行連章累牘之所陳能使之㨗如吾意乎臣故謂舉事而無其人則事未必濟正慮此也國家財用養兵之費居多慮淮交之太賤也給以京楮楮印而不已亦将為淮交矣慮湖會之太輕也易以京楮楮用而無節亦将為湖會矣古人制國用必量入以為出今生之者寡食之者衆未嘗制也古者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今倉廪俱竭府庫悉空未嘗蓄也嵗嵗營繕有損而無益如漕司科降數百萬見之獄案祇以飽官吏之溪壑他可知矣嵗嵗和糴多出而少收如虞一飛闗出四百五十萬身在囹圄竟不許有司鞫勘他可想矣姦弊日滋公私赤立而欲悉行連章累牘之所奏果能使之百廢具舉乎臣故謂辦事而無其財則事未必成又慮此也易帥於臨敵之時兵家所忌然帥才不可不儲也足國於多事之日智者所難然國用不可不制也或曰人才之難從古所病試加摉索誰可屬大事者嗟夫何代不生才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患不求耳韓信跨下一殍夫耳因蕭何而奮諸葛亮隆中一野叟耳遇先主而起張韓劉岳曷嘗借之異代而自足以致中興之業曽謂舉目無人而遂聽其自為驕肆乎或曰國計之辦尤今所難曩嘗集議孰為策之良者嗟夫生財有大道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文帝崇節儉得絳灌佐之而海内富武帝好征伐有衞霍蠧之而海内虚炎紹乾淳豈專仰之楮劵而自足以給一時之用果謂束手無䇿而遂聽其自為頽壊乎故必摉羅人才使之足以供器使而後臂指運動無施而不宜通制國用使之足以濟事功而後血氣周流無徃而不遂奏篇之所議者數十端而臣獨以二事撮其機要臣非過為異論也數十端者有司之職二事者宰相之當務也為相而能務其所當務則執要可以御衆執簡可以御繁而天下無不治矣言之狂愚惟陛下加察








  歴代名臣奏議卷九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理宗時户部尚書真徳秀奏曰臣既以祈天永命之説為陛下獻矣區區愚忠未能自已輒復陳之比者王師深入或者往往議朝廷之過舉臣獨有以識陛下之本心蠢兹女真擾我河洛逾百年矣盛極當衰天命不僣則九廟神靈所當慰安八陵兆域所當省謁媮安不振是以弱示敵撫機不發是以權予敵此陛下之本心也以名則正以義則順議者之言無乃過乎然昔之進取者必先立規模以為一定不移之計故十年生聚十年教訓者越勾踐之規模也閉關息民務農講武三年而後出師者諸葛亮之規模也惟其規模既定確守不易凡二十三年之間非圖敵之事則不為故越師一出而吴不能支亮雖扼於强對亦能自保其國自嘉定四年冬始得北人圍燕之報有識之士知國家異日必與之鄰既與之鄰不能無隙既與之隙必至交兵臣雖愚懵亦嘗屢言於朝使當是時便立一定之畫日夜而圗之如農之有畔如工商之有業則其家計之立也乆矣何至遺陛下今日之憂邪而權臣茍安不為逺慮邉民凋耗而無以生聚邉兵脆弱而無以教訓農政不脩兵備不講而於其間繕官府以文太平受寳玉以侈符貺欺愚上下以固已權陛下一朝聽政環顧内外無一可恃者平居支持猶懼未足况以之圗大事乎且用兵莫急於人才武將能否短長臣久在逺方未之詳也姑以文臣知兵威望已著者言之舉世所屬曽不數人以天下之大而其才可以當制閫者寥寥如此豈天不生才於今代耶髙才自負者𩔖多摧殘而沮䘮中才可勉者未嘗長飬以作成是以凋零蕭索若是極也昔仁宗時賢才最盛而歐陽修猶曰今奔走四方惟一杜𣏌使修在今日又可勝歎乎夫古之用人必有副貳而祖宗故事儲帥材於監司今内而金陵荆鄂外而兩淮襄漢僅求充數已患乏人况於副貳乎以人材之乏臣是以憂進取之難也夫用兵莫急於軍食臣在嘉定中以使事至盱眙歸以告先帝曰間者自揚而之楚自楚而之盱眙經行所及凡數百里平疇沃壤極目無際重湖陂澤渺漭相連而田野之民又皆堅悍强忍亡吴兒驕脆之態迨久住邉城訪聞益審凡兩淮形勢之利如在目中然後喟然歎曰此天賜吾國以為大江之屏障使强兵足食為進取之資也今事變一新政吾更張規模之日謂宜及今亟行經理大修墾田之政顓為一司以領之力本務農如周秦之用西土數年之後積貯充實邉民父子争欲自保因其什伍勒以軍法不待糧饟皆為精兵金湯之勢成磐石之基立則退足以守進足以攻先帝首肯至于再三使權臣有意為國經營選用得人措置有方不數年間可以坐收成效而所用守將大抵非材經理之方未嘗介意塞下之備枵然無有一旦舉兵方逺漕浙米以入江自江而入淮汴既乆湮又須陸運其為勞費甚於登天以軍食之艱臣是以憂進取之難也夫此二難皆權臣玩愒之罪非今日措置之失今日適承其弊爾承三十年之弊欲整治之度非十年不能縱令勤敏兼倍亦非三數年不可以臣觀之此正諸葛亮閉闗息民務農講武之時也願陛下亟與大臣籌之考亮行事而参之以時勢之宜立為規模確然不易其間因敵制變固有活法要當以收斂靠實為主外則張皇聲勢不為敵所輕内則嚴䕶本根不為敵所致臣雖愚懵然向為先帝言莫非恢拓之事今豈自渝素論哉時措之宜聖賢所貴惟聖明裁擇
  貼黄臣竊惟今日承權臣極弊之餘猶以和扁繼庸醫作壊之後也其證危其力艱若一藥之誤至于害事則人將以責和扁而不責庸醫也是為代庸醫受責也兢業戒謹尤當百倍惟陛下與大臣垂意與其用猛很之藥不若施平稳之劑臣所謂毋為敵所致者盖兵法有致人不致之說王師之出若敵人有謀縱令深入然後據守險要以扼吾之前匿兵設伏以衝吾之中鈔絶餉道以斷吾之後則吾之進退豈不為難此其當慮者一又或陽棄河南若不訾省或一年或二三年吾必大為經略之謀移兵屯運金榖置官吏繕城池竭東南事力以填無窮之壑俟吾緝理之有緒然後傾國而争之當是時欲守則為力孔艱欲棄則前功俱廢此其當慮者二又王師盡起分據諸城而内之守備必虛萬一敵以輕兵綴吾諸城之戍而徑由他道窺我三邉其將還師以自救耶抑姑堅守而勿顧耶根本之重豈容弗思此其當慮者三兵革一興調度繁夥公私之積又極殫虚不取之民將焉從出昔宋元嘉之政冠於江左而用兵曽未幾時既令王公以下至於富民各致金帛之助而科借之數猥及僧尼書之史册後以為𥬇本朝宣和間外内富盛徒以燕山之役令民出免夫錢盜賊縁之而作比年以来民貧至骨聖朝更化方事撫摩常賦猶或蠲除豈忍横有科率而外閫所需例下州縣州縣何從取辦不過責之於民彫瘵之餘豈堪朘削臣昨守温陵見㳂江制司行下收買藤麻所至皆以為苦近至三衢又聞漕司行下收買楮皮衢婺之民不勝愁歎夫籐麻楮皮細事少加抑配人已不堪設或用兵連年所須者廣欲不為科斂勢不可得人窮好亂奸宄乗之憂在腹心良非細故此其當慮者四劉裕伐燕孟昶實賛其决裕既北向内地空虚盧循徐道覆之謀猶豫乆之晉得為備幸而破賊豈曰成謀前事之師不容不鑑此其當慮者五以前二難并此五慮臣是以輒獻收斂靠實之言惟陛下察臣之忠而非茍異者明良會聚早定大計臣不勝懇懇效忠之至
  𠫵知政事兼知樞宻院事喬行簡上疏曰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復之機以大有為之資當可有為之會則事之有成固可坐而策也臣不憂師出之無功而憂事力之不可繼有功而至於不可繼則其憂深矣夫自古英君必先治内而後治外陛下視今日之内治其已舉乎其未舉乎向未攬權之前其敝凡幾今既親政之後其已更新者凡幾欲用君子則其志未盡伸欲去小人則其心未盡革上有勵精更始之意而士大夫之茍且不務任責者自若朝廷有禁包苴戒貪墨之令而州縣之黷貨不知盈厭者自如欲行楮令則外郡之新劵雖低價而莫售欲平物價則京師之百貨視舊直而不殊紀綱法度多頽弛而未張賞刑號令皆玩視而不肅此皆陛下國内之臣子猶令之而未從作之而不應乃欲開闢乾坤混一區宇制姦雄而折勍敵其能盡如吾意乎此臣之所憂者一也自古帝王欲用其民者必先得其心以為根本數十年來上下皆懐利以相接而不知有所謂義民方憾於守令緩急豈有效死勿去之人卒不愛其將校臨陳豈有奮勇直前之士蓄怨𠲒憤積於平日見難則避遇敵則奔惟利是顧遑恤其他人心如此陛下曽未有以轉移固結之遽欲驅之北嚮從事於鋒鏑忠義之心何由而發況乎境内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阸於勢家之兼并饑寒之氓常欲乗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墻之憂澟未可保萬一兵興於外綴於强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内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徃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邉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寕不又動其姦心此臣之所憂者二也自古英君規恢進取必須選將練兵豐財足食然後舉事今邉面遼闊出師非止一塗陛下之將足當一面者幾人勇而能鬭者幾人智而善謀者幾人非屈指得二三十軰恐不足以備驅馳陛下之兵能戰者幾萬分道而趨京洛者幾萬留屯而守淮襄者幾萬非按籍得二三十萬衆不足以事進取借曰帥臣威望素著以意氣招徠以功賞激勸推擇行伍即可為將接納降附即可為兵臣實未知錢糧之所從出也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千里餽糧士有饑色今之餽餫累日不已至於累月累月不已至於累嵗不知累幾千金而後可以供其費也今百姓多垂罄之室州縣多赤立之帑大軍一動厥費多端其將何以給之今陛下不愛金幣以應邉臣之求可一而不可再可再而不可三再三之後兵事未已欲中輟則廢前功欲勉強則無事力國既不足民亦不堪臣恐北方未可圗而南方已先騷動矣中原蹂踐之餘所在空曠縱使東南有米可運然道里遼逺寕免乏絶由淮而進縱有河渠可通寧無盜賊邀取之患由襄而進必須負載三十鍾而致一石亦恐未必能達若頓師千里之外糧道不繼當此之時孫吴為謀主韓彭為兵帥亦恐無以為策他日糧運不繼進退不能必勞聖慮此臣之所憂者三也願陛下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絶紛紛之說
  監察御史吴昌裔論蜀變四事狀曰臣蜀人也每恨三十年間蜀有危證而逺不得聞聞亦不實今臣冒當言責用敢痛哭流涕為陛下悉言之議者皆曰蜀經三變一敗而失四堡者董居誼之罪也二敗而棄五州者鄭損之罪也三敗而委三闗者桂如淵之罪也彼三人者職為厲階固不勝誅矣然前車已覆後車不戒徒知追咎於既徃不校變通於將來綢繆之牖不宻而田甫田洒埽之户不除而營分表北納十三州之欵西結十八族之謀家計不牢外難已至於是掠成破鳳殱沔燬梁金洋階文悉為躪藉劒以外骸骨相枕劒以内室家靡寧居者荷擔而立仕者浮家而下視昔日之變尤極其慘使非青原孤注綴敵之後三泉重屯振敵之前成都援兵應援于中則横決潰流蜀將莽為墟矣嗚呼力疲者弛擔子亂者更局今敵𮪍稍退之際正吾圉用暇之時所當緊作措置宻為隄備其可因仍舊習虗老𡻕時而遂使蜀成不可療之疾哉臣采之公言揆之愚見謹條四事以禆一覽其一曰立規模自昔蜀之所恃専在天險昭烈斂衆拒險而老瞒遁王平實圍守險而曹爽還蕭懿立栅據險而元英走中興諸臣率承此制盖以敵騎我歩敵衆我寡平原曠野易於衝突髙山峻谷難於仰攻頓兵於萬全之地則勝致敵於坦平之處則敗且以近事言之趙彦呐屯駐青野曹友聞控扼大安是據險而守要者也張慶敗于河池何璘退于北谷是舍險而入平者也今土地日蹙事力日窮秦鞏之交不沮自止莫若經理要害收斂規模分責武臣畫地而守如紹興間吴璘在沔楊政在漢郭浩在金皆以戎司兼安撫使有軍市之租以自饒有坊塲之利以自富或立家寨或營屯田或遣正兵以守重闗或調義士以防支徑不拘文法而責以事功其大安一屯却令副戎分守敵撃東則漢軍當之撃西則沔戎當之東西受敵則以大安所屯應之制閫盡䕶於益昌土豪列置於五郡待其表裏牢宻有備無患遲以一二年後而復還承平舊規未為失計也其二曰審功賞兵法曰賞不踰時所以砥礪戰士也然賞不當功則下輕上爵臣每見李綱諸臣論崇觀以來功賞謂隕身鋒鏑之下而不䝉䘏贈竄名權要之門而反被優恩朱勔子壻未嘗從軍而受上賞劉延慶帳下望風先潰而犒銀絹賞典太濫臣竊嘆之近聞蜀之第功亦有此弊麻仲之殁十年而微賞方下田燧之殞六載而幽䘏未行李沖李寔嬰城死守而恩僅及於兩階楊𣏌呼延域力戰陷陣而爵不踰於一級甚至何進孤軍之忠義陳寅舉家之忠節精爽若存而恩榮未稱徃徃與棄城僨軍者同科人皆以是歸咎朝廷報功之太遲而不知端坐外閫上功之不實也大抵功賞之不實有四以賄賂為重輕則不實以親故為髙下則不實以僚属先將領則不實以廝役厠行伍則不實有此四失而又有徇情媢功之患焉鶻嶺闗之㨗或謂逐饑敵耳而幕府上功超陞三級花石峽之戰實則三總管耳而帳前大犒普轉七官軍紀不章何以示勸臣恐自兹退敵之賞平賊之功或以强親愛將充之則愈不得平矣臣謂莫若宻札副閫詳酌等差有首功顯著者即日保明來上或輕重不同者限半月審核以聞仍自朝廷之上專置賞功一司以時放行計程逓發使有家者從官給付無後者召親屬繼絶如此而軍心不恱天命不昭未之有也其三曰討軍實蜀之軍籍消耗甚矣在璘玠時元以十萬為額逆犧一變而逃亡僅餘八萬張莫再亂而消折不滿七萬辛卯以後戰潰尤多東軍最弱最先潰摧踏最勁繼亦潰背嵬選鋒最守紀律又創潰豈前日諸軍利禦寇而今乃利為寇耶茅簷葦屋暑蒸寒凍而兵寨窮蛀麥糙米沙雜水拌而兵食窮破繒敗絮襟捉肘見而兵衣窮平時口眷無以為生脫或臨陣而責其効死難矣哉諸葛亮曰臣到漢中朞年矣䘮曲長屯將七十餘人散騎武騎一千餘人古人於軍實幾若無日不討其數而申儆之今兵籍之散者亡者傷夷者詭冒者臣不知其幾矣核實料簡莫易此時謂宜勅分閫之臣與緫戎之將查核正軍見在之數而以良家忠義足之稍復七萬人之額撥為三大屯之備仍與時其廪給優其衣賜營其寨栅還其老小無使有饑寒内顧之憂萬一狃舊畏敵先奔則用吴玠青谿之法必誅無赦彼視前則知恩顧後則知畏自今蜀軍誰有不用命者哉其四曰儲帥材臣讀國史竊見孝宗皇帝嘗詔蜀去行都萬里人材豫當儲蓄以備緩急令侍從䑓諫各舉忠慤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為都轉運使繼又因廷臣之請諭宰執令於從臣中擇一二人可備制置使之用者為安撫使盖蜀之帥閫實任六十州安危或有疾病危急必自朝廷除授動經年𡻕始克到官一去一来之間至為利害之決我孝宗所以留意都漕路帥者皆欲以為制使之儲也矧今事會搶攘人情震蕩如去年帥在原上數月信息不通或欲從中臨遣則以為緩不及事或欲就近選差則未能盡厭人言迫不得已至有衆建便宜而漫差撫諭者帥才不儲其弊至此雖幸敵自退舍帥已下原然四年驅馳者常抱玉闗人老之嘆十連置副者屢上金城乞骸之章若非宿儲豫蓄參錯布置求所以為輪代者則倉猝臨事何以應手乎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供一世用老成之彦固多後來之俊亦不弱盖有班近星履而風力著聞者身到甘泉而志節慷慨者王遂也舊鎮荆州而得江湖心者乆帥静江而有牧禦才者咸謂其人可當方面陛下倘仰法孝廟宣諭大臣遴選諸人分遣使蜀除以三路連帥或為大藩守臣如張浚召而盧法原自夔帥来吴璘卒而汪應辰以成都帥至取之近地用以顓征其視萬里之遥至自一年之後者盖有間矣凡臣所陳四事雖無驚異可喜之論並皆著實可行之言蜀人未嘗不言而牽於私情言之不盡朝廷未嘗不行而忽於踈逺行之不力臣懇懇欵欵不厭於言者盖以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不敢欺君上而負父母之邦也臣恐一已之智猶有未周欲乞如淳熈典故令蜀士之在朝者公共聞奏毋以書問䟽宻而移其毁譽毋以親讎厚薄而岐其愛憎破拘攣之說撤私吝之見各盡至公血誠以救鄉國仍乞陛下諭二三大臣精擇而力行之則蜀雖剥爛之後尚有復平之期也不然衣袽未戒而哨騎再來譬彼棲苴將不知所寄矣臣不勝拳拳
  昌裔又論蜀事催王遂入蜀狀曰臣近者輒上奏章言蜀邉事首條四策次論三人並皆罄竭心思参伍聞見蓄之既乆而後奏陳不敢顧䘏人情欺㒺天聽伏䝉陛下特采臣言命王遂以帥成都除楊伯雨以緫餉事臣與蜀人聞之感至欲泣何者蜀在萬里之外常有遐遺之憂今乃睠西顧如在畿邑此聖人不泄邇不忘逺之盛心也但臣論事一劄幾千百言對證處方乃救蜀之砭劑而側聽累日未見施行豈陛下留中而未曽付出耶抑既付外而大臣不以衡慮耶遂既委以西事即合亟令陛辭趣其兼程前去庶早到一日則有一日之備而巽函屢上内引無期臣恐夏潦一生秋風一起敵騎突至而戎車莫前則是雖臨遣帥臣而無益于事也緫計既已改畀伯雨即合下臣前章俾令疾速之任庻可㸃磨錢物以備急缺支用今伯雨既除而癸仲未聞顯黜臣恐舊者幸脫新者控辭過時失糴軍食乏興則其徒黨必將諉責於易總之非計也臣竊詳遂之遲遲其行者必以專閫勞勩或有易置之疑癸仲之悠悠議罰者必以上下交結曲為廻䕶之地所以言者愈急而聽者愈緩蜀民之痛不啻頃刻千古而朝廷所行視為閒慢常程臣竊惑焉臣近聞北兵破階窺文欲為榦腹深入之計又攻打蕃族徑為間道取蜀之謀姦計日深人危不保得制副丁黼書云蜀人所以助錢助粮者只買一箇不投拜又成都憲張起良書云西州助軍錢百以上萬絹十餘萬且為一路人請命觀此事勢直可寒心若或顧惜顔情互持意見以將危将亡之疾證而作不緊不切之治療將恐夤斷膂絶神離本僵蜀之命脉不至大斃不止也臣憂切家國用敢重瀆聦明欲望聖慈特紓憂顧亟將臣所陳四事宣示二三大臣或行下帥閫令作緊措置早賜遂以内引促其入蜀之期併付伯雨以㸃磨亟求裕蜀之策所有癸仲乞賜䥴職罷黜以慰蜀人公望臣盡言及此遑䘏其他謹録奏聞伏𠉀勅㫖
  昌裔又論今日病勢六事狀曰臣嘗端居深念細察天下之脉以為方今病勢有積虚之證三瀕危之證二垂亡之證一若其他隨部而換形者難徧以䟽舉今之醫者例曰脉細而氣虚者補脉大而形危者平遂變證以治療而不窮本原以理之至於沈頓促急則諉曰無方藥可為也其不幾於護晉侯之疾而却秦緩之醫哉不信仁賢則國空虛言國以賢者為精神也徃者趣召故老旁招時髦雲聚于朝咸謂必成雨矣閱時未久氣數復離有甫參政路而以殄瘁告者有僅班資殿而以鄉郡歸者有不拜從槖而奉祠還里者有不受美官而引疾卧家者甚至海濱忠清之老屢詔而不來䑓省挺直之彦相繼而引去更化所召其留幾何縱有一二留者又皆愁病沮抑而各有遐心既不能退又不能遂此何等氣象而見於盛時耶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言國以資實為根本也徃者三京之役邉儲一空收楮之令帑金盡耗已事遄徃不可復追若能省穡而用之尚可息補也奈何事變錯出征費無窮督視之行緡以七百萬計襄梱之犒賞以五百萬計㳂江命帥以三百萬計諸將招軍以二百萬計蜀中撫諭亦以一百萬計一兵之遣一鏹之支皆仰朝廷不可枚數而況三緫經費科降非時諸路和糴子本不繼行齎居送在在枵然脫有方千里之旱又何以供餽乎兵不精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宻與袒裼同古人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也今士馬物故符籍單虚成淮之兵殱於戰防江之兵死於叛荆楚壯士十䘮七八山西勁卒額僅三萬所招新軍率皆烏合而倚為捍衛者一皆狼子野心加以器甲朽戈矛鈍䝉衝海鰍舊制不存蒺藜拒馬古法不講銳首擊刺之不利克敵年力之不强凡中國長技恬不之習是不幾於以卒予敵乎此臣所謂積虚之證三也北兵深入譬之外邪先侵蜀道九郡丘墟繼犯京湖十州疲敝焚燬我室䖍劉我民野無炊煙路有寃骨甚者河南投拜之户秦鞏羈窮之酋皆假其名交闖吾圉敵来而不知備敵去而不知襲方且泛泛條具悠悠𡻕時議恢拓則信喜功之人謀斂戍則靠求成之士蹙國者無所承而退開疆者無所禀而行持散漫不決之謀而欲當飄忽難制之敵臣恐今年所憂又有重於去年矣蟊賊内訌比之惡疢蜀口四戎司之兵遇敵輒潰京西五州之叛見間竊起摧鋒踏白向利禦寇而今乃為寇克敵忠衛昔為王民而今乃殘民近者浙江鹽寇又見告矣長虵封豕洊食四陲而饑虎餒狼乃為蕭墻之禍如此招撫以柔之則長亂剪伐以威之則蹷本若夫徃来不問而縱其横行至以國家儲衛之官而加叛服不常之將豈所以慴天下哉此臣所謂瀕危之證二也然而外患雖危内寇雖迫有民與守則危可安也迫可舒也今内外諸事一切受病惟有民氣縷息尚存然數年以来斵而䘮之者亦多矣六月征伐而困兩淮之民連年科調而困四川之民兩州歸附而困京西之民十乗征行而困㳂江之民舟船結雇而困㳂海之民濠梁浚築而困荆湖之民稅畆折納而困江湖閩浙之民朝廷政令不詳審以遽行州縣姦貪又夤縁以為利故有朘民之膏以進羡剥下之膚以覬遷苞苴之禁漸寛寵賂之風復熾自是牧飬無良吏而田里皆疲氓矣嗚呼國事益急民心愈危今又以貪吏行暴令而速之將恐瓦觧之禍立至不特阽危而已此臣所謂垂亡之證一也臣嘗讀國史竊見靖康初李綱以時望居省府楊時以舊學居諫垣許翰以耆徳為中司胡安國以經術為右掖崔鶠李光余應求以直道為䑓諫种師道劉韐宗澤以威重為將帥一時人才不可謂之不聚京師兵十餘萬諸道兵二十萬河南北兵二十九萬河東北保甲三十五萬延豐倉積粟四十萬碩天駟監戰馬二萬疋宣梱造車千餘兩京師棄砲五百座衲襖棕衫之屬一一皆有樁管則兵儲不可謂之不豐然常勝義勝舉軍迎降宗維宗傑分道入寇河氷一渡而中土横潰遂不可支是豈强隣叛卒果善戰耶盖自花石綱之擾而江淮之民怨造作局之置而二浙之民怨輸燕山米而兩河之民怨科免夫錢而諸路之民怨本實先撥人搖不寧其所由來非一日之故矣今陛下更化願治將有意乎元祐之盛而天下事變膠轕不幸而近𩔖宣靖之時安危樂亡直可澟澟臣謂藥不瞑眩不足以起沈痼醫不倉扁不足以弭外邪欲望陛下去讒逺色以扶植人才克已節用以愛養邦本罷營繕土木之費専以修車備器為事省閒慢文書之務一以備邉禦寇為急而又君臣上下兢兢業業日以小民祈天永命為心凢中外蠧國害民之政一切寢罷如此則可以囬天怒而銷敵祲矣謹録奏聞伏𠉀勅㫖
  貼黄臣竊見履畆之令朝廷不得已而行之使行之而有益於楮猶可為也今令行已乆而楮價不増則是救弊果何益乎臣訪聞畿輔之間中戸盡數已納而大家徃徃幸免州縣長吏不惟不能體朝廷之意而反以旁縁為私故有促辨催入而乆不解者又有那移他使而規自利者於不得已之中為甚無已之政此則汙暴之責民其何以堪乎臣願陛下明降睿㫖截日住催使六路之民戸知徳意其有守令占吝不以實上者各許本路監司覺察以聞庻幾吏姦可戢民氣可伸實非小補
  昌裔又論朝廷重輕狀曰臣聞朝廷者天下之榦也朝廷重則天下治朝廷輕則天下危天下之安危治忽不在乎他在乎朝廷之輕重而已矣木之身正然後枝葉可附以立人之表端然後支體可依以行朝廷之榦强然後郡縣邉鄙可恃以無恐表著宗仰之地不先正固立事而欲以運掉天下難矣哉近世以來則榦弱本顛而積輕甚矣蟊賊内訌襄樊失據封守之臣何所承王命而遁偏師出境宿永歸疆北伐之將何所禀朝筭而行自山以南漢為重為帥者以何而退屯漢東之國随為大為守者以何而徙治此帥守之輕朝廷也鄂州戎司節制於㳂江舊矣而懐異志者敢以公牘而數制臣之罪金陵騎帥共事於齊安乆矣而起攘心者至以文榜而聲帥閫之非救襄虓將留以緫戎重事也乃不俟命而歸淮東防海舊戎檄以赴闗厚恩也乃不受令而趨海道此邉將之輕朝廷也以僨軍而謫衡者乃造屋於武昌以殱民而竄永者乃管軍於荆渚丹書未雪者已經營幕府之辟彈墨未乾者或僥覬麾節之求此官吏之輕朝廷也禁營之卒屢出誶語以撼都人江上之軍時肆讙言以譁府寺興沔戰散之士以衣糧而罪狀緫所文龍招收之兵以調遣而抗拒制司此士卒之輕朝廷也甚至窺隙而争見間而起盜賊有輕王官之心戰者自戰和者自和逺裔有輕疆吏之心積此衆輕牢為一病務相遵養茍度𡻕時此豈可不反其本哉朝有耆艾魁壘之士則威望重有諫諍輔拂之臣則紀綱重禮樂政刑自天子出則國體重廢置予奪以王柄馭則主勢重令者國之重器審重則君尊國安兵者國之重權居重則本大末小戰守持重不以輕試則天下無殘民名器謹重不以輕授則朝廷無倖位兩河削地直以裴度處置得宜三鎮革心専以徳裕戒敕有體是朝政之重在輔相否則朝廷無人而為亂賊所輕矣汲黯面折廷諍而淮南畏李勉不避彈劾而朝廷尊是國法之重在䑓諫否則國家失士而為天下所輕矣宿衛倡亂而朝廷不復窮治故髙歡還而結客政刑廢弛安知非所以啟姦萌藩臣造朝而朝廷事柄不一故從諫歸而益驕事權錯出安知非所以滋亂象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争鬭之患號令數改則君命輕矣上有自専之士則下有不遜之人政事獨運則主威奪矣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佳兵弗已則國危矣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惟賄是聞則民散矣臣竊謂朝廷者先皇帝之朝廷也若使下之奸上小之加大士卒之陵主帥匹夫之輕量大臣皆非所以慴天下而尊朝廷也陛下若能審於立國而戒臣之所謂六輕强於為善而取臣之所謂八重以此而責廟堂以此而勵䑓諫又以此而儆内外逺近之臣有徳必進不任職必退名器必謹政刑必清威權號令必肅使狙詐有所憚而服逺裔無所侮而動則國家尊安廟社深固危於綴旒之天下將復重於九鼎大吕惟陛下暴臣此章於國中而與二三大臣亟圖之
  昌裔又論救蜀四事䟽曰臣竊惟蜀冦深矣蜀禍慘矣以藝祖蕩平之境土而今被天下莫強之冦以髙宗涵育之人民而今遭振古所無之禍紹定辛夘敵闖利閬利閬以外本實未盡撥也端平乙未敵侵漢沔漢沔以内生聚未盡空也迨至去冬其禍惨甚盖自越三闗破三泉摧利𢷬閬窺文撓巴而利路虚矣燬潼遂殘果合来道懐安歸擊廣安而東州震矣屠成都焚眉州蹂踐卭蜀彭漢簡池永康而西州之人十䘮七八矣毒重慶下涪𨹧掃蕩忠萬雲安梁山開達而夔峽之郡縣僅存四五矣又況敵所不到之地悉遭訌潰之攪民假為潰潰假為敵而真敵之兵徃徃借我軍之衣裝旗號愚民耳目而卒屠之盖雖荒郊絶島之間無一處而不被燎原沸鼎之毒也今幸敵兵自退境土漸歸將士乘時皆以㨗至然昔之通都大邑今為瓦礫之場昔之沃壤奥區今為膏血之野青煙彌路白骨成丘哀恫貫心瘡痏滿目譬如人之一身命脉垂絶形神俱離僅存一縷之氣息而已陛下乃睠西顧不忘逺民首重樞臣肇建宣閫取一國之望而用之可謂得其人矣然竊惟西事壊爛之極塵氛未撲江路未清更置愆期宣閫悠悠未聞被受但得之親友書問咸謂三邉䖍劉遺黎殱盡而幾於無民諸郡殘破公私赤立而幾於無財軍伍逃亡率皆為敵向導而至於無兵農業轉徙不得以時耕耨而至於無糧以蕩然虚空之事力而當倐然飄忽之敵兵雖百亮復生不能為蜀計矣若非朝廷速調援兵多給軍實大明黜陟通暢事情如藝祖取蜀之規模髙宗保蜀之調度趂急經理以捄顛危則秋深路熟哨騎再來是亦坐待其斃而已臣猥以書生不識時務誤䝉恩命俾賛軍籌凢軍旅之事不可豫度經理綜宻當從其長而行惟事闗于朝廷而脉絡相貫者敢代臣𡌴為陛下告謹具條列于後
  一蜀兵舊以十萬為額盡皆闗陜五路勁軍中興諸將以抗金人而䕶蜀門者此也開禧之變招填僅及八萬己夘之潰消折不滿七萬端平以後戰散尤多臣參以前年所聞止有三萬之數迨今去冬敵騎深入則赤籍散亡愈不可考矣或望風退走而奔竄於巴山或遇敵奔潰而衝突於内郡有假敵裝束而摽掠於民財有為敵向導而焚燬於仕族大率軍心蠧壊已非一日不潰則叛不叛則降紀律蕩然而幾不能軍也嗚呼國家百年竭蜀膏血以養兵今也不能為國禦寇而反資敵為寇非所謂困民力以養亂耶竊觀昔之帥蜀者當軍政敗壊之後則必取諸道之生兵制一方之死命如李徳裕以安定軍來温造以河中軍来髙駢以天平軍来我之中權力渾氣盛所以驕兵悍將莫不膽寒於心腹況今蜀之兵籍零落無幾而一二存者又皆習為𠒋回則欲制此患其可無本領以勝之乎竊惟髙宗之遣張浚宣撫川陜也付以親兵千五百人騎三百及八字一軍以從而諸將如劉錫趙哲王彦皆在浚軍時東南事勢非不孔棘而猶且那摘調遣者盖以重上流之勢陛下既以命浚之事而命𡌴矣欲乞参稽典故於江淮荆鄂撥一萬兵徃援西蜀以聽宣閫節制則威聲聳動勝氣畢張遺民必曰有天兵来人心可恃以無恐矣諸軍必曰有外兵至吾屬不可以陸梁矣此最捄蜀第一議欲乞睿斷施行
  一蜀中財用之困始於炎興在趙開時𡻕收三千三百四十二萬而所支之數乃多五十二萬有竒在李迨時増收三千六百六十七萬而終𡻕所出又多一百六十二萬自是而後入少出多調度轉急臣嘗以紹定一𡻕之數計之所收二千四百九十二萬餘緡已減紹興所入之一所支五千一十六萬三千餘引乃過紹興増支之半前後緫餉卒坐乏興每以二千五百二十四萬之數仰給朝廷科降不啻如赤子之仰哺此蜀賦本末也今自敵騎深入根本盡竭又非前日比矣制緫兩司之積蕩於閬州茗漕帥司之藏截於廣郡而公府之財帛空富家中産之金帛席卷於敵都鄙郊邑之窖藏焚棄於盜而私室之民力空最可痛者沃野千里蕩然無民離居四方靡有定所耕疇不闢堰務不修秋不得收春不得種不知兵食將何時辦軍費將於何取給耶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未有無人而有財用者也蜀之所産者茶鹽今道殣相望何有乎食用之家蜀人所仰者酒稅今商旅不行何有乎征𣙜之利經常調度無一可以指擬而況經理殘破去處費用百出欲以赤手取辦抑亦難矣昔趙鼎之為宣撫也乞錢七百萬緡度牒二萬道師號二千五百道金帶二十條絹三萬疋米二萬石當全蜀富實之時而朝廷撥助宣司猶且優厚如此況今事勢窮蹙措手極難若非朝廷於常年科降之外檢照紹興舊比特捐内帑金帛千萬餘緡以為臣𡌴建閫之費併撥荆湖米數十萬石以為今年餉師之用將恐財竭兵饑米盡人散而蜀事去矣此又捄蜀急切之務乞陛下諭二三大臣速賜施行
  一賞罰者國之綱紀也蜀逺朝廷人心易堕必資刑賞興起精神張浚之宣撫川陜也應有功績合推恩賞必闗宣司審實給告胡世將之盡䕶蜀帥也如遇黜陟待報不及許以一面便宜施行賞罰信而事權專所以役使羣動而訖濟艱難者此也近年事體與此相違僨軍棄城者以有貲而罰不加仗節死義者以無力而功不録猥充廝役者得以掛名而僥倖親冒矢石者反以覆實而沮格黜陟無紀功過不分所以敵騎一來將士解體少有為國用命者且以近事言之如耄帥之棄師䘮地兇童之撓政酷刑狂士之行賕㒺上見於䑓諫所抨其罪彰彰有不容掩者方且覆䕶不加顯黜何以慰百萬之生靈正戎之歿於刼寨副戎之隕於守隘制参之死於城郭封疆見於諸處所報其功俊偉有不容泯者方且遲疑未行優䘏何以勵三軍之死士今蜀大亂之後當以誅賞為先欲乞朝廷大明公道望風退走者雖未盡誅而衆所怨歸者亦合先議謫罰隕身鋒鏑者雖未盡録而死節之明著者亦合亟用褒嘉命徳討罪務令盡合天理以收涣散之心或如李綱所請置賞功一司専令樞属兼領其事如冒賞不實許告推治遇敵不戰按法必誅别立約束行下則士未有不感奮者此亦轉移蜀事之機括也
  一郵傳軍中之耳目也蜀逺萬里叫呼難聞全藉置郵以通氣脉故吴玠之宣撫川陜置軍期逓凡有警報不過十八日可聞於朝廷丘崇之制置成都創擺鋪逓凡有奏請不過三十五日可徹於都下所以軍情達而民隐伸壅蔽通而報應速也近年以來舊規紊廢軍中之逓不以報邉警而但為交賄之驛川中之逓不以通脉絡而徒為寄書之郵甚至以㳺士為承受以幹僕為通進事勢稍急則曲為覆䕶而不使衆聞私書未辦則動多稽留而不以時發不知軍事呼吸之間有凶有危朝廷應報之際宜速宜急豈可以軍中之耳目而徇人情之私計哉然此特在外之郵傳然也御前金牌向者半月到川今則徃徃幾月而不至夔門宻院雌黄牌向者兩旬至蜀今則徃徃三月而不達諸郡差除之所以壅滯應報之所以稽遲科降之所以愆期功賞之所以沮難上下痞隔而日月淹延皆氣脉之不通然也臣願陛下留意西事還郵傳於奏邸而勿使私人得以執報發之柄考郵置於宻院而勿使諸吏得以愆報發之期又如淳熈間帥臣所請欲以都司官知首尾者専一人報應蜀事凡申請辟差並許畫時擬行此亦通導血脉之樞要也
  右件四事並皆至切至急之務故臣晝夜思度首進此說而又有事之綱領在於徳意志慮者敢為陛下終言之自昔多難之後必有詔令以凝聚人心如張浚之遣行既親書詔賜之便宜黜陟又有詔賜川陜官吏軍民胡世將之建閫既以親筆賜之者四又有詔戒喻將士者二君臣之間叙情閔勞如父詔子恩意無間所以二臣感奮三軍鼓動并謀合智訖濟中興之功盖有忱辭實意以感人也況今蜀變之餘痛猶未定授任之帥擔荷極難所宜仰體紹興徳音内出一紙一喻蜀之子弟又宜仰遵髙宗手詔親洒宸翰以付宣閫之臣蠲租薄賦以業流徙埋胔掩骼以仁死䘮貸牛借種以勸耕農録善䘏孤以繼絶世生聚教訓還定撫摩少須過冬敵不再至則蜀雖蠱壊剥爛之極尚有否傾復存之理也惟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圗之
  貼黄臣竊見仁宗嘗御邇英謂講官曰程琳心行不中時王洙侍讀聞之然上性寛厚琳後竟至政府盖仁宗無宿怒也又見孝宗御朝嘗指周必大曰此人反覆時宰陳應誠進擬聞之然聖度恢廣必大竟䝉柄用盖孝宗能忘人之過也人臣事君各盡職分一時雖被震怒而終至簡眷不衰者豈有他哉君譬則天也譬則父也為人為子雖有過誤在天與親不無譴責然事定則止理乆則回豈終於怒而不解釋哉臣謂朝廷犯顔敢諫之臣即他日仗節死義之臣也更乞以天地父母為心仁祖孝宗為法培養扶持以夀氣脉不勝幸甚
  起居舍人兼侍講牟子才上疏曰臣聞蜀猶一大棊枰也論蜀於今日將有垂亡之形則救蜀於今日當有急切之著亡形具而無急著以救之則亦亡而已矣蜀與吴相為存亡者也蜀亡吴亦豈能獨存然蜀亡形已具其可坐視無一著以活之乎且漢中前瞰米倉後蔽石穴左接華陽黒水之壌右通隂平秦隴之墟黄權以為蜀之股肱楊洪以為蜀之咽喉四嶽三塗皆不及也今為敵所據則亡形成而人束手矣益昌之南陸走劒而外東西川在焉水走閬果而去適夔峽焉西則趣文龍二州東則會集壁諸郡而烏龍桔柏又在其前歐陽詹以為九州之險司馬光以為秦蜀之衝四會五達不可失也今為汪雛所城則亡形具而人寒心矣夫有垂亡之形而未至於遽亡有欲絶之勢而未至於遽絶萬一遇急著焉則亡可存絶可續蜀尚可為也安可以為遂亡而委之於不可救歟然嘗審觀時機斟量局勢而得其說焉一曰補軍籍之闕蜀口右䕶軍本曲端吴玠闗師古之徒闗西部曲也舊以十萬人為額休兵後有名籍者猶九萬七千餘人安丙帥蜀以錢糧數狹沙汰為八萬人後来事力不及節節減七萬人通忠義之數猶為十四萬人丙申以來逃亡死損所餘無幾今以所聞參之興戎司見管四千六百餘人沔戎司僅及三千人金戎司不及千人利戎司約七八千人此四戎司見管之數也此外有嘉定安撫司所管慶定精銳兩軍及増戍之軍共五千餘人利閬劔諸頭目所部或三四百人或五六百人瀘帥司之軍不及千人巴州所管武進軍今止有二千餘人得漢堡所部三百餘人制司帳下安西保定飛㨗先鋒等共一萬四千餘人夔帥司不及千人緫而計之不滿五萬人之數今四蜀田畆盡入軍屯制緫科名悉歸大閫商賈百貨盡籠于官十年之内乃不能増添一兵以補舊額真可痛恨徃事已矣失今不圗闕短呈露愈見衰颯不振非所以壯吾軍也議者以為當招集新兵三萬人朝夕訓練以為進屯之備且慰安田楊二家𡻕以其兵來助亦可大張軍聲或可背城借一以却敵騎如此則蜀尚可為若憚勞惜費慮不及此敵必乗虚攻吾之瑕則備多力分莫能制其死命不出三年蜀之命脉絶矣二曰籍義勇之士四蜀近邉劔閬巴達次邉惟渠蓬六郡租賦所入無幾議者謂莫若舉此六郡之民依向來梁洋義士法照逐戸稅籍髙下或一丁或兩丁以至三丁料揀為兵却與盡蠲輸或每丁與免家業錢三百緡令其自辦衣裝自置軍器每十人為一甲五甲為一隊五隊置一副將十隊置一正將逐縣置一部轄州置一縂轄以統之每𡻕春秋教閲至防秋則團結於逐郡城中就令守禦不測聽制司調遣其如錢糧遇守戍則始與支給至放㪚則仍令耕以自飬如此則平時無飬兵之費而緩急有制敵之用如聞米倉之南地名三會去嵗敵兵来侵不循常道惟於此處會合諸兵分入它路一屯向利一屯向巴蓬一屯向渠廣以為當起六郡已籍之民聚為一大屯堅守此地以扼敵衝使先人有奪人之心則蜀尚可為若遲疑不發敵復重尋舊路會兵於此不惟六郡生靈俱屠而為蜀之大計轉見謬誤不出三年蜀之命脉絶矣三曰壯分屯之勢敵據漢中去嵗出兵乃越米倉以南臣以創議欲調六郡義士分屯三會以却之盖欲阻其越險之謀也今敵又城利則劒閬乃其切鄰豈可畧無蔽障哉議者以劒門天險實為戸樞昔守三闗無所事此今既退守險實可因莫若分三戎之兵併三小屯之卒令及萬人阻闗為固而遴選智勇之將申出軍實而訓其不齊以遏敵騎突入西川之路大獲一堡形勢雖斗險然規模窄狹不當要衝止可以作家計不可以禦敵兵莫若於閬州境内踏逐一險要去處大為城築約可安萬人與大獲犬牙相制分調諸戎之屯益以新募之卒令及萬人阻山為固而遴選驍騎之將晝夜閲習以遏敵騎出葭萌之衝兵法又云兵及萬人之屯而後敵不敢過今若依數招募創為東西二屯以相掎角如連栖之雞彼觸則此應如常山之蛇首擊則尾應使敵之後騎進不得抵𡾟於前退不能襲擊於後蜀尚可為若以無兵為觧使敵用此計城利之外又進此屯不出三年蜀之命脉絶矣四曰奮撓擊之威敵進七百里而城利豈曰無謀雖上下以運道艱澁為説然敵日課諸軍人打三升粮以備日食而利以西白水一帶又皆平疇若種麥以待其熟而漕以小舟豈憂乏粮議者以為當及粮道未通之時與二麥未熟之際常出㳺兵以擾擊之困其事力絶其命脉然後徐起而圖之此計之最善者撓擊之地各有方所守閬中者當於葭萌青山木瓜等處撓之守劒門者當於白水隂平階文等處撓之伺其怠而為攻刼之圖乘其機而行掩襲之䇿使取粮之兵不得越足於吾地而耕耨之夫不得施功於彼土曠日持久情見勢屈遂可為我鎡基如此蜀尚可為若置之度外敵反用此計出沒於劒閬之間鈔掠困我不出三年蜀之命脉絶矣五曰固根本之地敵自丙申以來惟知嗜殺以逞威逃難之民值者輒死父母妻子駢首就戮膏血原野可謂慘矣幸而竄伏得免深山窮谷間有存者而孑遺之民生意一髪况十許年來田畆之利盡歸軍屯而科糴軍需之苦反甚於有田時也塩酒之利併歸制司而過數增𣙜之害反甚於無事時也以至黎雅畨貨彰明烏附施黔板木盡入私槖而商旅失業怨聲載道則又人所不忍聞也既不能芘其死又以戕其生彼方計出無聊而敵騎突入不殺之令甫下誘餌之術甫施凡民無知茍逃性命有不獲已相率去之計其數不下二三百萬人由是南畝空虚種𩔖斷絶雖間有脱身來歸之人又皆室閭不存人牛俱䘮雖欲自活其道無由今制臣初至規橅一新若能精選縣令專以招集耕農課其殿最戸口增多者爵之數僅及中者賞之視舊有虧者罰之布宣德意勞來還安分以未墾田疇給以牛犂種子且將目前一切無藝之征諸處科糴之擾分司妄作之𡚁武臣攝官之害悉皆蠲除使離散之鴈復安於中澤逃潜之魚復止於深淵喘息小定必能為國耕種為國輸利為國貿易相與效死弗去則蜀尚可為若不知愛惜敵用故智盡嗾遺黎以去不出三年蜀之命脉絶矣六曰嚴三城之守重慶為保蜀之根本嘉定為鎮西之根本夔門為蔽吴之根本得人焉而守則金城湯池其勢鞏固萬一有一守闗者異志雖使忠臣義士固守其土亦不能正其行路買門之奸此計若遂守將為其所得軍民為其所屠如辛夘之西和辛丑之成都者有之矣今三城鼎立守備固嚴尤當以腹心之士分守三城之門議者謂關表土豪散居四方若能温言說諭厚募招來官其頭目之人示以功賞之信彼必欣然樂為吾用然相道里之逺近而分撥之其在西州者就令居嘉城其在東城者就令居渝城其在峽外者就令居夔城假以屋廬聽其營運此及秋之際專令各守城門彼山西之人負勢尚義必能感激思奮相與固守彼爱惜人家自為謀計必能盡其死力相與固守一舉兩利此為至謀若棄而不用敵騎薄城必行重賂以買門不待三年蜀之命脉絶矣臣區區愚忠去秋直前甞於貼黄力言韓宣雖守夔張實雖守渝俞興雖守漢嘉而防遏當在上流又謂利閬之間當置一大屯是時敵未有城利之事也若聽臣言稍施行其一二雖不能大有所益或亦可以伐其城利之謀今城已就矣險已盡矣事已無可言矣而臣憂國不能自已猶欲於舉枰未㝎之時進此急著以活曩誤若猶以臣言為迂逺而欲專倚仗於夔門一城以為保護吳楚實在於是此子嚢城郢計也臣見脣亡齒亦寒矣况夔之上流褰裳可渉之處不一而足萬有一踏淺渡江轉戰而南則由施黔而趨鼎澧由鼎澧而趨江南置夔於不顧之地則蜀非吾有矣臣去蜀十又七年日夜憂憤雖力弱才腐不能備戎行致死命以報國家猶幸日覲清光可以吐露胸臆比因進講從容伏蒙陛下憂軫蜀邉賜以清問至於再三臣雖随問随荅言其大槩然積藴未盡謹效魯女之悲徧采蜀人之論條為六策以復清問陛下鑒其愚忠而賜之施行不特臣之私幸將西土之實幸不特西土之幸將東吴之大幸若夫輕觸天威罪當萬坐惟陛下赦之
  試閣門舍人王霆入對曰恢復之說有二曰規橅曰機會顧今日之規橅安在哉守令所以牧民而惠養之未加將帥所以御軍而拊循之未至邦財未裕而楮劵之敝浸深軍儲未豐而和糴之害徒惨官有土地而荒蕪民因賦役而破蕩獄訟𩔖成寃抑銓曹率多淹留薦舉無反坐貪徒得以引𩔖而通班按刺不徇公微官易以迕意而連譴以言郡計則紛耗於囊槖包苴以言戰功則多私於親昵故舊至如降卒中處養虎遺患輕敵開邉以肉餧虎夫以規橅之切要者而不滿人意如此臣敢輕進恢復之說以誤上聽哉凡臣之所陳者誠播告中外之臣悉懲其舊而圗其新規橅既立然後義旗一麾諸道並進臣力尚壯願效前驅惟陛下堅定而勉圗之帝稱其言可采
  殿中侍御史李宗勉率合臺上奏曰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都隔絶莫知存亡諸司退保夔門未必能守襄漢昨失九郡今郢破荆門又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兩淮之地人民奔迸井邑丘墟嗚呼危哉陛下誠能亟下哀痛之詔以身率先深自貶損服御飲宴一從簡儉放後宫浮食之女罷掖庭不急之費止錫賚絶工役出内帑儲蓄以風動四方然後勸諭戚畹世臣随力輸財以佐公家之調度分上流淮東淮西為三帥而以江淮大帥緫之或因今任或擇長才分地而守聽令而行以公私之財分給四處俾之招潰卒募流民之强壯者以充遊兵以補軍籍仍選㳂流諸郡將士為捍禦之圗猶可支吾不然將水陸俱下大合荆楚之衆擾我上流江以南震蕩矣或謂其勢强盛宜於講和欲出金繒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國與敵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經國
  宋理宗時進士文天祥上書曰臣一介踈賤遭逢聖明猥以庸愚早膺親擢世道悠悠風塵流靡臣於其間葢嘗感激奮發以為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一日有關於天下國家之故懼無以辱使令杜門四年讀禮之外葢未嘗一日不思以自効也乃夏五陛下臨軒策士偶垂記憶起臣於家居進臣於仕籍臣伏被宸命感激不自勝追惟䝉恩之初阻於朝謝北望天路輙奉表以聞伏䝉聖慈許臣詣拜闕下徳至渥也臣就道以來不圖國事浸艱邊烽煩廹陛下引咎責躬改過更始召還舊徳斥去元姦凡可以當天意回人心者無所不用其至伏惟陛下不自神聖猶親洒宸翰誕布詔書庶幾中外臣庶危言極論以有補於今日之政陛下悔悟之意上通于天天下於此咸服陛下之勇臣甫及趨謝闕庭兩讀綸音為之哽咽下泣君臣之義與天地並立況臣䝉被厚恩非衆人比使於此時泯泯黙黙上負陛下内負帝衷尚何以飲食於戴履間哉是用不避斧龯輒奮愚忠條其說以獻惟陛下裁擇一曰簡文法以立事夫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垂衣拱手以雍容於穆清之上至尊之體也不幸際時艱難兵革四起俯仰成敗呼吸變故此非用馬上治不濟今國勢搶攘固猶未至如馬上之急然患入腹心事干宗社陛下為皇皇拯救之謀不得不略倣馬上治之之意今陛下焦勞於上兩府大臣黽勉於下君臣之間不可謂非日討軍實而申儆之者然尊卑濶絶禮節繁多陛下平旦視朝百官以次奉起居宰相搢笏出奏從容不踰時軍國大事此雖陛下日夜與宰相汲汲而圖之猶懼不蔇謀王斷國之設施尊主芘民之藴蓄豈能以頃刻交際而究竟之哉陛下退朝之暇雖時出内批以與宰相商論宰相又時有奏報以出其建明然天下事得於面論者利害常決於一言筆墨所書或反覆數百言而不足事機交投寸隂可惜使宰相常有此等酧酢則一事之末固有費其日力者矣其於幾務豈不有所妨哉古者天子之於大臣或賜坐或賜食或奏事至日昃或論事至夜分凡皆以通上下之情為國家至計也賜茶之典五代時猶有之惟國初范質王溥頗存形迹此事遂廢陛下莫若稍復古初脫去邊幅於禁中擇一去處聚兩府大臣日與議軍國大事陛下賜之欵宻親是非可否於其間衆議惟允則三省畫時施行上下如一都俞吁咈之間必將有超然度外之舉天下何事不可為何難不可濟至於除授尤有關繫且如近者重臣建閫之事方帥海門隨遷建業甫鎮建業又遷上饒布置變換如奕棊然卯詔辰行奔命不給大者措畫之如此小者遷徙之更多人無定志事無成謀當此艱危豈不誤事繼自今始陛下宜與大臣熟議某人備某職某人任某事人物權衡當而後用朝廷命令定而後發如此則觀聽者不至惶惑驅馳者不至遲回人知其令出惟行則無輕朝廷之心士大夫知其可以展布四體則鞠躬盡瘁而無所觀望其於國事決非小補又如用一人也或出於陛下之拔擢或出於宰相之啓擬中書已費行移後省方及書讀或有不當又至繳駁比其不繳駁也則書黄徑下其人徑受命矣臺諫始從而有所指陳是致國論紛紜而内外職守遷移如傳舎施之平時雖有體統用之今日恐誤事機臣愚以為陛下宜倣唐諫官隨宰相入閣故事今給舎臺諫從兩府大臣日入禁中聚議其有不可應時論難不使退有後言如此則國事無聚訟之譏宸命無反汗之失事會無濡滯蹉跌之悔豈不簡便易行哉若夫中書乃王政之所由出宰相之重又天子所與論道經邦而不屑其他者也今宰相來於倉卒之中而制千里之難立於敗壊之後而責一旦之功此雖敏手不能以大有為須是博采四方之論旁盡天下之慮而後不僨於事側聞軍期文書填委叢積宰相以其開誠布公之嵗月敝敝焉於調遣科降之間侍從近臣且日不暇相接矣諸葛亮以區區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究其經濟大要則曰集衆思廣忠益今衆思不暇集忠益不暇廣宰相不得已竭其一心役其兩耳目日與文書期會相尋於無窮此豈其才之不逮哉我朝三省之法繁宻細碎其勢固至此也栁宗元有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為今之計惟有重六部之權可以清中書之務今六部所司絶是簡省其間長貳常可缺貟莫若移尚書省六房𨽻之六部如吏部得受丞相除授之㫖而行省劄兵部得禀樞宻調遣之命而發符移其他事權一倣諸此而又多置兩府屬官如檢正都承之𩔖使知蜀事者置一員知淮事者置一員知諸路事者置若干員兩府日與其屬劘切講畫以治此方而文書行移不與焉如此則大臣有從容之暇可以日見百官以及四方賢俊酬應簡則聰明全心志一則利害審塞禍亂之路開功名之門當自此始惟陛下思之二曰倣方鎮以建守令天下大患在於無兵而無兵之患以郡縣之制弊也祖宗矯唐末五代方鎮之弊立為郡縣繁宻之法使兵財盡關於上而守令不得以自専昔之擅制數州挾其力以争衡上國者至此各拱手趨約束卷甲而藏之傳世彌久而天下無變然國勢由此浸弱而敵人遂得恣睢於其間宣靖以來天下非無忠臣義士强兵猛將然各舉一州一縣之力以抗敵鋒是以折北不支而入於敵中興之臣識循環救弊之法葢有建為方鎮之議者矣失此不圖因循至今日削弱不振受病如前及今而不少變臣不知所以為善後計矣今陛下命重臣建宣閫節制江東西諸州官民兵財盡從調遣廟謨淵深葢已得方鎮大意矣然既有宣閫又有制司既有制置副使又有安撫副使事權俱重體統未明有如一項兵財宣閫方欲那移諸司又行差撥指揮之初各不相照承受之下將誰適從今日之事惟有略倣方鎮遺規分地立守為可以紓禍且如江西一路九江興國隆興與鄂為鄰朝廷既傾國之力以赴之姑所不論惟敵之至湖南者已宿堂奥此外八州其措置不容茍簡八州之中廬陵宜春最當衝要敵之為兵其法常有所避避八桂則出清湘避長沙則出衡陽今宜春見謂有兵惟廬陵猶此無備舎堅攻瑕棄實擊虚敵既以此為得策則夫避宜春而趨廬陵其計將必出於此州縣之事力有限守令之權勢素微敵至一城則一城創殘至一邑則一邑蕩潰事勢至此非人之愆若不别立規模何由戡定禍亂臣愚以為莫若立一鎮於吉而以建昌南安贑𨽻之立一鎮於袁而以臨江撫瑞𨽻之擇今世知兵而有望者令各以四州從事其四州官吏許以自辟見在任者或留或去惟帥府所為去者令注别路差遣其四州財賦許以自用自交事一日始其上供諸色科名盡與帥府交事以前見未解數目亦許截留其四州軍兵見屬伍符者必寡弱而不振見行團結者必分散而不齊許於伍符團結之外别出措置收民丁以為兵彼一州之緊急者得三州稍寛緩之力以為之助三州之寛緩者得一州當其緊急而無後憂不出二三月如吉如袁其氣勢當自不同倣此而行之江東廣東無不可者夫郡縣方鎮之法其末皆有弊所貴乎聖人者惟能通變而推移之故郡縣所以矯方鎮之偏重方鎮所以救郡縣之積輕今郡縣之輕甚矣則夫立為方鎮之法以少變其委瑣不足恃之勢真今日之第一義也陛下一日出其度外之見不次拔數人之沈鷙英果者委以數鎮俾各為國家當一面則郡縣之間文移不至於太宻事權不至於太分兵財得以自由而不至於重遲不易舉旬月之間天下雷動雲合響應影從驅出境外雖以得志中原可也尚何惴惴宗社之憂哉三曰就團結以抽兵抽兵之說臣前已開其端而其節目未悉也請再陳之夫取兵於民周井田唐府兵之遺法也今使者四出分行營陣俾各處團結以自為鄉井之衛疾行之中此亦庶幾善歩者然而無益也近時朝廷以保伍為意官府下其事里胥為里胥者沿門而行執筆以抄其户口曰官命而各為保伍也已而上其籍於官又從而堊通塗之壁取其甲分五五而書曰保伍如右所謂保伍者如此而已臣居廬陵往時有冦警則鄉井又起所謂義丁者一日隅總擊柝以告其一方曰冦至毋去諸而等各以某日聚某所習所以守望至其日也椎牛釃酒以待隨其所衣信其所持從其𩔖編為之伍一匝乎村墟井落之間翕然而聚忽然而散則義丁者又止如此而已今朝廷命使以團結州縣奉㫖而行移計其規為布置當有加宻於臣所言者然某所若干人某所又若干人屬邑合狀帳申郡府郡府合狀帳申朝廷計其數目當自不少然其分也散而不一其合也多而不精故當其分也則鄉村無以通於鎮市鎮市無以通於城郭敵突如其來彼一方者力不敵勢不支老弱未及揀教閱未及施雖有金鼓旗幟之物而未知坐作進退之節也雖有城池山澤之險而未知備禦攻守之方也且民之聚也使之自峙其糧自備其飲食則有所不能仰於官則無以給也有以給則又不能久也臣故曰無益也夫前所謂或千人或數百人此隅總一日能辦也今建言者不察其聚之易而用之難增兵之有名而拒敵之無實乃欲視其團結之多寡升降其官賞以為勸且意其一日之急或者可驅而他之賈誼有言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陛下誠能委數州立一方鎮莫若俾為帥者就團結之中凡二十家取其一人以備軍籍一郡得二十萬家則可以得一萬精卒例而行之諸州則一鎮新兵當不下二三萬州郡見存之租賦可以備兵食見存之財可以備軍需古人抽丁之法或取之三家或取之五家今官收其米以就為養收其財以就為用既食其力不當又重役其人惟於二十家取其一則衆輕而易舉州縣號召之無難數月之内其事必集為帥者教習以致其精鼓舞以出其銳山川其便習也人情其稔熟也出入死生之相為命也鋒鏑之交貌相識而聲相應也如此兵者一鎮得二三萬人當澟澟然不下一敵國合諸路列鎮則精兵雖十餘萬可有也太祖皇帝南征北伐所至如破竹計其兵曽不滿二十萬使吾於諸閫之外别得十餘萬精兵則何向而不可哉或曰國家經常皆用供億州縣財賦各有科名今上流之兵未解江淮之餽如故使移此事力以給方鎮之兵如諸閫何嗚呼擇害莫若輕擇利莫若重臣葢籌之審矣夫荆湖之路既梗則雖欲漕運而舟楫不能以前江廣之備既虚則雖有財賦而土地不能以自保與其束手無措以委輸於敵孰若變通盡利以庶幾敵之可逐也且夫江廣既全則吾之境内其惟正之供者尚多也陛下撫此厄運不得不勉自節縮曲為通融多方以濟諸閫之急支吾年時敵必就盡然後一正吾之郡縣一復吾之經常未晚也不然殆未知其所終惟陛下深思亟圖之四曰破資格以用人本朝用人専守資格祖宗之深意將以習天下之才世雖有賢明忠智之人英偉竒傑之士亦必踐敭之多渉歴之熟積勞持久而後得至於髙位養成逺大之器消弭僥倖之風人才世道胥有利賴然其弊也有才者常以無資格而不得遷不肖者常以不礙格法而至於大用天下卒有變不肖者當之而有才者拱手熟視夫是以常遺國家之憂臣嘗見數年以來邊陲之間偶缺一帥陛下徬徨四顧弄印莫屬挨排應急不得已常取監司之風力者為之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陛下非不知其然也他人資格或有未及而彼適可得之雖其才具容有不逮然猶意境外無事以幸其不至於敗缺比其敗缺則倉皇變易常至於失聲色而後已嗚呼此平世拘攣之弊也今天下事勢潰決已甚一有蹉跌事關存亡百夫不可輕擇將一壘不可輕畀守況其重者乎今日朝郎以上凡内之卿監侍從外之監司郡守紫朱其綬唱呵車葢而出者不知幾人使其中果有非常之材堪任將帥則是望實既優資格又稱一日舉而置之萬夫百將之上誰曰不然然臣意陛下之未有其人也則夫宗社安危之機不可輕決於庸人而有資格者之手世之能辦事者固多矣三辰不軌拔士為相蠻夷猾夏拔卒為將事固各論其時也今何如時尚拘拘孑孑於資格之末臣觀州縣之間凡寮底小官馳騁於繁劇之會者葢甚有之薦引之法浸蔽於私而改官之格率為勢要者所據孤寒之中獨無可任大事者乎三嵗一貢士碌碌成事者衆而氣槩才識望于鄉里曽不得一名薦書抱膝隆中杖䇿軍門固皆逢掖章甫之流也夫今日之士他日之官也今日之小官他日之為公卿也天下有事凡能擔當開拓排難解紛惟其才耳固有明知其人之有才而拘於資格之所不可則亦姑委棄之此豪傑之士所以痛心疾首於世變之會也陛下如建立方鎮收拾人才臣願明詔有司俾稍解繩墨以進英豪於資格之外重之以其任而輕授以官俟其有功則漸加其官而無易其位漢唐法度踈濶其一時人才常倜儻不羈本朝以道立國以儒立政則亦無取乎爾然至於今日事變叢生人物落落奈何不少變之哉至如諸州之義甲各有土豪諸峒之壯丁各有偶長彼其人望為一州長雄其間葢有豪武特達之才可以備總統之任一日舉之以為百校之長則將帥由是其選也其頴異通敏者引之於帷幄樽爼之宻又從而拔其尤者委之以人民社稷之重則人才不可勝用也至如山巖之氓市井之輩刑餘之流盗賊之屬其膽勇力絶足以先登其智辯機警足以間諜使貪使愚使詐使勇則羣策羣力皆吾屈也昔之方鎮食其土地用其人民拊循其士大夫驅䇿其跅弛之士故雖以區區之地常足以與天下争雄今雖未至於此然陛下髣髴而行之則吾規模意氣固已一變前日之弱矣惟陛下熟計之幸甚夫古之為天下國家者常有敵國相持之憂然而立乎四戰之衝雖將衂兵潰屢起屢仆而其國終不可動由卓然有所自立故也今陛下奮發神斷赫然悔悟所以洗舊汙更宿弊如雷霆風雨交馳並至而不可禦陛下亦求所以為自立矣而未得其方也自立之方臣前所獻之數條是矣雖然臣意陛下未之能行則有說也何也悔悟之意未明也奸人當國指天下能言之士謂之好名譁競使好名譁競者常在朝廷則清議之福陛下必及受用事應不至今日惟浸潤膚受為毒已深而後陛下之人才盡逐陛下今既悔悟矣然鋒車所召率未及前日擯棄流落之人或謂陛下猶有畏其不靖共之意夫今日之禍亂靖共之報也陛下猶有愛於貌為靖共者耶此悔悟未明之一也三數年前縉紳之能出臆論事者既為奸人所屏學校之士猶叩閽亹亹不自已奸人疾其為害已也託名學法重致意於禁上書之一條而後陛下之言語盡塞陛下今既悔悟矣然食肉之徒未有能出一語以救陵遲之禍惟學校不憚懇懇以為言彼其所陳固有未盡切實者陛下何不擇其善者而施行歟此悔悟未明之一也今有人焉陷於酒色湛溺而不自知元氣日耗蝕於内客邪日衝擊於外四肢百骸幾至解體一日倏大悔悟自創其酒色之愆而使為朋友僕御者各得以勤攻己之短其為身謀幾晚矣然知湛溺之為病而猶諱其所從來則是病根固在也人非不知愛身彼諱病根而不肯決去者說其小而忌其大也陛下所以救社稷重於救身則夫病根所在何所顧惜而不之去歟髙宗皇帝以麥飯豆粥之苦植立東南百四十年太平之基陛下嗣無疆大厯服所以撫摩愛養培億萬年丕天之休加用力焉不幸比者中外怨叛吾之赤子自延賊入室謀危國家葢至今日逺近為之荷擔宗社幾於綴旒天下之人追咎其失以為起於聚斂之過而聚斂之事通國憤然怒罵以為倡於陛下左右之人夫此一人者竊弄威權上累聖徳其凶燄威惡蠧國害民者臣不能具數獨其攘臂聚斂招集奸凶為陛下失民失土以貽宗社不測之憂者其罪莫甚焉趙簡子命尹鐸為晉陽尹鐸曰繭絲乎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古之為天下計者不屑於其小而惟逺者是圖不快於目前之求而常恐其有一朝之患故雖簡子區區之大夫尹鐸區區之小吏其所規為猶及於此國家之大不可以田舎翁自為也後之人君思以富雄天下固有時出其聚斂之術然猶繭絲自繭絲保障自保障何物刑餘為謀不臧率天下以共向繭絲之的而保障之地亦不得免焉繭絲之毒不可忍而後保障之禍不可為陛下間者屢出内帑金帛分給諸司期有救於難然調度方殷兵革又不得息前日聚繭絲之得未十百今日救保障之費葢千萬億秭而未有已也嗚呼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向使此人者不以聚斂斵伐祖宗涵𢎞寛大之仁蟊賊陛下神明英武之徳則必不妄籍民財以入修内司必不豪奪民産以實御莊必不諧價西園以布中外貪酷之種必不交通南牙以開朝廷汚濁之門如此則奸人必不得竊據相位徧置私人如此則强禦掊克之流必不得齒於縉紳玷於節龯如此則各郡有賢守各路有賢監司必不侵漁以交結北司剥割以應奉内獻民心必無變宗社必無危今朝廷知江閫虐取漁舟故吾人為敵郷道以至於此曽不知是數年間外之監司郡守求為交結應奉而一切不卹以失吾民戴宋無二之心者所在有之江閫之事偶著爾今論者追訟江閫之罪死有餘責則夫使士大夫貿貿焉為聚斂重失人心激天下以各懐怨叛如臣所指之人者一死詎足道哉且夫奸人之入相也使非此人者與之相為表裏以揜陛下之聰明宻為游揚以開陛下之信用則賢者必不以好名中傷言者必不以譁競逐去學校之持公論者必不以諠横得禍士大夫之秉直節者必不以貪𧷢加罪朝廷清一言路光明邪人何自而赫張民瘼何自而壅隔人離而陛下何以不覺敵至而陛下何以不知彼其依憑陛下恩寵以為奸人奥主故顛倒宇宙濁亂世界而得以無忌憚使陛下今日訟過於天地負愧於祖宗結怨於人民受侮於羣下則豈獨一奸人為之哉原情定罪莫重於奥主而奸人次之莊周曰兵莫𢡚於志鏌鎁為下言刺人而殺之不在於手而在於心不在於鋒而在所以用其鋒者奸人則鏌鎁也奥主則志也方今國勢危疑人心陧杌陛下為中國主則當守中國為百姓父母則當衛百姓且夫三江五湖之險尚無恙也六軍百將之雄非小弱也陛下卧薪以厲其勤斫案以奮其勇天意悔禍人心敵愾敵人送死且在旦夕或謂其人者鋪張驚憂以沮陛下撥亂之志處分脆弱將誤陛下為去邠之行居前日則曰我能為君充府庫以盗其權居今日則獻其小心出其小有材使陛下意其緩急可恃以固其寵向非陛下參酌國論堅凝廟謨為效死不去之計則一日嘗試其說六師一動變生無方臣恐京畿為血為肉者今已不可勝計矣小人誤國之心可勝誅哉臣愚以為今日之事急矣不斬董宋臣以謝宗廟神靈以解中外怨怒以明陛下悔悟之實則中書之政必有所撓而不得行賢者之車必有所忌而不敢至都人之異議何從而消敵人之心膽何從而破將士忠義之氣何自激昂軍民感泣之淚何自奮發禍難之來未有卒平之日也千金之家得一僮奴稍足以稱其私雖害于而家未忍亟去況其人給事之𡻕月已深乞憐之懇欵已熟陛下性資仁厚亦豈忍遽甘心焉然宗社之事重左右之恩輕蠧民誤國之罪深承顔順色之愛淺伏惟陛下以宗廟社稷之故割去私愛勉從公議下臣此章付之有司暴其罪惡明正典刑傳首三軍以徇如此而天下不震動人心不喜恱將士不感泣而思奮敵人不駭愕而謀還是人心天理可磨滅也是天經地義可澌盡也臣所不信臣嘗讀諸葛亮出師表輒掩卷哀憤悲其用心亮之言曰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平明之治亮將奬率三軍北定中原攘除奸凶興復漢室其宫府之政宜若無與而獨區區以此為先者良以社稷安危之權國家存亡之故不在境外侵迫之冦而内之隂邪常執其機牙此亮所以深權内外本末之理而先窒其禍亂之源也今臣上自朝廷下至州縣所以分畫其規模纎悉其經緯以上助撥亂反正之一畫者已略備矣而臣獻其狂愚於末猶有感於亮之所言區區駑劣何敢引亮為證顧所以忠君愛國之心則亮之為也臣非不知踈逺之人指陳無狀干犯天誅罪在不赦且使幸赦之不誅則左右之人仇疾臣言亦將不免然臣所以不顧危亡寜以身犯不測之鋒者義命之際臣固擇之精矣方今社稷震動君父驚虞此所謂危急存亡之秋臣委質為臣與國同休戚親見外患如火燎原而内冦又復植根固流波漫則禍難無涯臣死亡正自無日與怵迫於權勢之威憂疑於一已之禍噤口結舌以坐待國家之難而後死孰若犯死一言感悟天聴如陛下以為狂妄而誅之臣固已自分一死萬一陛下察臣之忠行臣之言以幸宗社則臣與國家同享其休榮等死之中又有生路此臣所以齎咨涕洟望闕懇悃而不能自已也臣冒瀆天威隕越震懼謹席藁私室以俟威命之下幼主徳祐中天祥知平江府上奏曰臣本起書生天性愚戅遭逢理宗皇帝以直言取人臣區區芹曝小忠誤䝉親擢間於憂虞則開慶透渡之禍急矣臣推見當時致禍之人上書闕庭乞磔狐鼠以謝天下理祖皇明赫赫自咸淳至于今日無疆惟休自時厥後臣之踪跡或百日于朝或一月斥去有言不信忠憤徒深則皆元奸専國之𡻕月也不圖今日臣以憂患之身奉詔入衛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以神明御極炎徳當天宵旰顧憂不以臣為不肖授之以三路制撫職事兼賛督府就戍吳門臣非不知國家阽危民命如綴朝命夕道為國效死復以私門憂戚展轉陳情乞歸終制章五六上冀兩全之節以不為盛代名教羞天聴髙髙終不聴許而學士大夫交口責臣謂有國家有朝廷有州縣然後臣得以有其身得盡為人子之職臣所以感泣誓死而不敢復言去也今當陛辭即日就道慟哭流涕何以為陛下告自古立國一是以人心為本齊一日䘮七十餘城以人心失也田單一日復七十餘城以人心固也元奸得罪於天下天下怨憤欝抑十有五年遂使諸將解體强吾民北面而役之彼知歸怨元奸未嘗歸過朝廷也乃今三百餘年祖宗涵育之遺黎無辜荼毒於敵人之手謳吟思漢日徯王師所在義民抗敵者大或數萬小亦數千此撥亂反正之大機括也然人心易得其失亦易頃者朝廷弛公田蠲常賦寛商禁起謫籍之淹滯解科舉之靡文天下誦之以為快活條貫人心頓蘇敵勢頓沮我是以有獨松關諸屯之捷通國上下以為元奸失人心之事已盡洗濯今日收人心之具已盡舉行而臣恤緯之忠獨以為未也草間豪傑方且量朝廷之意嚮邊頭諸將方且視廟堂之指授學校之遊談聚議閭閻之道聴塗說方且劘執政之然否追行事之得失於傳有之得國常於斯失國常於斯今上自宫闈與嗣皇起居下自政府與公卿百執事必人人一心以殄此患為主則諸將莫不用命英雄莫不歸心以此衆戰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如大臣有辟嫌逺疑之迹而無推車必行之心羣公持便安自營之私而無同舟共濟之志宫中與府中不相聞閫内與閫外不相應賞罰混淆正邪貿亂姑息牽制之意多奮發斷制之義少敵人以此輕中國奸雄以此覘朝廷人心之憤悱者日以怠公論之激昂者日以靡而我之人民將有甘心於敵人之廷而不悔者矣其禍可勝言哉裴度有言承宗斂手削地韓𢎞輿疾討賊豈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由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國家懲五季之亂削除藩鎮創建郡邑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國勢浸弱亦坐於此是以敵至一州則陷一州敵至一縣則陷一縣中原陸沈痛不可追今不幸長江失險戎馬馳於近郊救時之危須稍更革詩云淠彼涇舟烝徒楫之又傳云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臣嘗妄謂今日大勢宜分天下為四鎮而都督統御于中以廣西益湖南而閫於長沙以廣東益江西而閫於豫章以福建益江東而閫於番昜以淮西益淮東而閫於維揚責長沙以取荆鄂責豫章以取蘄黄責番昜以取江東六郡責維揚以取兩淮諸城使各閫地大力衆足以抗敵分所任事約日齊奮而都督府指授諸將隨地接應有進無退日夜以圖之敵備多而力分疲於奔命而吾遺民必有豪傑伺間横擊於其中如是則使彼隻輪不返進而問罪河南盡為晉可也而何日蹙國百里之憂臣願睿慈下臣此章見之施行使内而朝廷舉措有以當天下之心外而邊閫布置有以合天下之勢則臣得以督幕分司盡瘁一面布宣威靈勉效尺寸不惟得以忠先帝報陛下而臣亦有詞以白丘墓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金宣宗貞祐初許古為監察御史時信任丞相髙琪無恢復之謀古上章曰自中都失守廟社陵寢宫室府庫至于圖籍重器百年積累一朝棄之惟聖主痛悼之心至為深切夙夜思維所以建中興之功者未嘗少置也為臣子者食禄受責其能無愧乎且閭閻細民猶顒望朝廷整訓師徒為恢復計而今纔聞拒河自保又盡徙諸路軍户河南彼既棄其恒産無以自生土居之民復被其擾臣不知誰為此謀者然業已如是但當議所以處之使軍無妄費民不至困窮則善矣臣聞安危所繫在於一相孔子稱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事勢至此不知執政者每對天顔何以仰荅清問也今之所急莫若得人如前御史大夫裴滿徳仁工部尚書孫徳淵忠諒明敏可以大用近皆許告老願復起而任之必能有所建立以利國家太子太師致仕孫鐸雖頗衰疾如有大議猶可賜召或就問之人材自古所難凡知治體者皆當重惜況此耆舊豈宜輕棄哉若乃臨事不盡其心雖盡心而不明於理得無益失無損者縱其尚壯亦安所用方時多難固不容碌碌之徒備貟尸素以塞賢路也惟陛下宸衷剛斷黜陟一新以幸天下臣前為拾遺時已嘗備論擇相之道乞取臣前奏并今所言加審思焉臣又聞將者民之司命國家安危所繫故古之人君必重其選為將者亦必以天下為已任夫將者貴謀而賤戰必也賞罰使人信之而不疑權謀使人由之而不知三軍奔走號令以取勝然後中心誠服而樂為之用邇來城守不堅臨戰輒北皆以將之不才故也私於所暱賞罰不公至於衆怨而懼其生變則撫摩慰藉一切為姑息之事由是兵輕其將將畏其兵尚能使之出死力以禦敵乎願令腹心之臣及閑於兵事者各舉所知果得真才優加寵任則戰功可期矣如河東宣撫使胥鼎山東宣撫使完顔弼涿州刺史内族蘓爾坦昭義節度使必嚕阿嚕岱或忠勤勇幹或重厚有謀皆可任之以扞方面又曰河北諸路以都城既失軍户盡遷將謂國家舉而棄之州縣官往往逃奔河南乞令所在根括立期遣還違者勿復録用未嘗離任者議加恩賚如願自効河北者亦聴陳請仍先賞之減其日月州縣長貳官並令兼領軍職許擇軍中有才畧膽勇者為頭目或加爵命以收其心能取一府者即授以府長官州縣亦如之使人懐復土之心别遣忠實幹濟者以文檄官賞招諸脅從人彼既苦於敵役來者必多敵勢當自削有司不知出此而但為清野計事無緩急惟期速辦今晚禾十損七八逺近危懼所謀可謂大戾矣又曰京師諸夏根本況今常宿重兵緩急征討必由于此平時尚宜優於外路使百姓有所蓄積雖在私室猶公家也今有司捜括餘糧致轉販者無復敢入宜即止之臣頃看讀陳言見其盡心竭誠以吐正論者率皆草澤踈賤之人況在百僚豈無為國深憂進章疏者乎誠宜明勅中外使得盡言不諱則太平之長䇿出矣
  張行信為安武軍節度使兼冀州管内觀察使始至即上書言四事其一曰楊安兒賊黨旦暮成擒葢不足慮今日之急惟在收人心而已向者官軍討賊不分善惡一槩誅夷劫其資産掠其婦女重使居民疑畏逃聚山林今宜明勅有司嚴為約束毋令劫掠平民如此則百姓無不安之心姦人誑脅之計不行其勢漸消矣其二曰自兵亂之後郡縣官豪多能糾集義徒摧擊土冦朝廷雖授以本處職任未幾遣人代之夫舊者人所素服新者未必皆才緩急之間啓釁敗事自今郡縣闕貟乞令尚書省選人擬注其舊官民便安者宜就加任使如資級未及令攝其職待有功則正授庶幾人盡其才事易以立其三曰掌軍官敢進戰者十無一二其或有之即當責以立功不宜更授他職其四曰山東軍儲皆鬻爵所獲及或持勅牒求仕選曹以等級有不當鬻者往往駁退夫鬻有所不當有司罪也彼何責焉況海岱重地羣冦未平田野無所收倉廪無所積一旦軍餉不給復欲鬻爵其誰信之朝廷多用其議
  時朝廷議徙河北軍户家屬於河南留其軍守衛郡縣參知政事髙汝礪言此事果行但便於豪强家耳貧户豈能徙且安土重遷人之情也今使盡赴河南彼一旦去其田園扶攜老幼驅馳道路流離失所豈不可憐且所過百姓見軍户盡遷必將驚疑謂國家分别彼此其心安得不揺況軍人已去其家而令䕶衛他人以情度之其不肯盡心必矣民至愚而神者也雖告以衛䕶之意亦將不信徒令交亂俱不得安此其利害所繫至重乞先令諸道元帥府宣撫司總管府熟論可否如無可疑然後施行及徙河北軍户家屬於河南將括地分授之未有定論勅尚書省分遣官聚耆老問之其將益賦或與之田二者孰便既而所遣官言農民並稱租賦已重力不足以佃官田願以給軍汝礪奏曰遷徙軍户一時之事也民佃官田久逺之計也河南民地官田計數相半又多全佃官田之家墳塋莊井俱在其中率皆貧民一旦奪之何以自活夫小民易動難安一時避賦遂有此言及其與人即前日之主今還為客能勿悔乎悔則忿心生矣如山東撥地時腴田沃壤盡入勢家瘠惡者乃付貧户無益於軍而民則有損至於互相憎疾今猶未已前事不逺足為明戒惟當倍益官租以給軍糧之半復以係官荒田牧馬草地量數付之令其自耕則百姓免失業之艱而官司不必為厲民之事矣且河南之田最宜麥今雨澤霑足正播種之時誠恐民疑以誤嵗計宜早決之上從其請尋遷尚書右丞
  興定間朝廷以賈全苗道潤等不和將分畀州縣别署名號以處之汝礪為尚書右丞上書曰甚非計也葢河北諸帥多本土義軍一時權為隊長亦有先嘗叛亡者非若素宦於朝知禮義識名分之人也貪暴不法葢無足怪朝廷以時方多故姑牢籠用之庶使遺民少得安息彼互相攻劫則勢寖弱勢力既弱則朝廷易制今若分地而與之州縣官吏得輒署置民户稅賦得擅徴收則地廣者日益强狹者日益弱久之弱者皆併於强强者之地不可復奪是朝廷愈難制也昔唐分河朔地授諸叛將史臣謂其䕶養孽萌以成其禍此可為今日大戒也不若姑令行省羈縻和輯多方牽制使之不得逞異時邊事稍息氣力漸完若輩又何足患哉議遂寢元光中御史中丞師安石上章言備禦二事其一曰自古所以安國家息禍亂不過戰守避和四者而已為今之計守和為上所謂守者必求智謀之士使内足以得戍卒之心外足以挫敵人之銳不惟彼不能攻又可以伺其隙而敗之其所謂和則漢唐之君固嘗用此䇿矣豈獨今日不可用乎乞令有司詳議而行其二曰今敵中來歸者頗多宜豐其糧餉厚其接遇度彼果肯為我用則擇有心力者數十人潜往以誘致其餘來者既衆彼必轉相猜貳然後徐起而圖之則中興之功不逺矣上嘉納之
  元世祖未即位時郝經上東師議曰臣經自乙卯十一月被㫖北上丙辰正月見于沙陀不以鄙末問以時事且令便宜條奏於是奏立國規模治安急務各數十條佩筆束載從扞牧圉遂筦軍國機務同諸執政奏事凡出師利害未嘗不反復備言及令論定植齋奏議乃為七道議七八千言愚瞽知識亦已罄竭近奉命宣撫江淮以先啓行又令有軍旅利害具文字遣使來上竊惟大軍已出不能中止嚮所論奏皆為無用從馹騎而逾逺望君門而日切汲黯不難於淮陽而眷眷於李息葢激于中而有不能已焉者彼亦重於此也故國家此舉所繫甚重存亡安危於是乎在既不能善其始必當為全其終故不敢謹黙復為東師議一篇俾權府官武濟乗馹上進畀諸執政番譯聞奏議曰經聞圖天下之事於未然則易救天下之事於已然則難於已然之中復有未然者使往者不失而來者得以遂則尤難也國家以一旅之衆奮起朔漠斡斗極以圖天下馬首所向無不摧破滅金源并西夏蹂荆襄克成都平大理躪轢諸夷奄征西海有天下十分之八盡元魏金源故地而加多廓然莫與侔大也惟宋不下未能混一連兵構禍踰二十年何曩時掇取之易而今日圖惟之難也夫取天下有可以力并有可以術圖并之以力則不可久久則頓弊而不可振圖之以術則不可急急則徼倖而難成故自漢唐以來樹立攻取或五六年未有踰十年者是以其力不敝而卒能保大定功晉之取吳隋之取陳宋之取唐皆經營比佽十有餘年是以其術得成而卒能混一或久或近要之成功各當其可不妄為而已國家建極開統垂五十年而一之以兵遺黎殘姓游氣驚魂虔劉劘盪殆欲殱盡自古用兵未有如是之久且多也其力安得不敝乎且括兵率賦朝下令而夕出師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闔國大舉以之伐宋而圖混一以志則銳以力則彊以土則大而其術則未盡也茍於諸國既平之後息師撫民致治成化創法立制敷布綱條上下井井不撓不紊任老成為輔相起英特為將帥選賢能為任使鳩智計為機衡平賦以足用屯農以足食内治既舉外禦亦備如其不服姑以文誥拒而不從而後伺隙觀釁以正天伐自東海至于襄鄧重兵數道聮幟接武以為正兵自漢中至于大理輕兵捷出批亢抵脅以為竒兵帥臣得人師出以律髙拱九重之内而海外有截矣是而不為乃於間嵗遽為大舉上下震動兵連禍結底安于危是已然而莫可止者也東師未出大王仁明則猶有未然者可不議乎國家用兵一以國俗為制而不師古不計師之衆寡地之險易敵之彊弱必合圍把梢獵取之若禽獸然聚如丘山散如風雨迅如雷電捷如鷹鶻鞭弭所屬指期約日萬里不忒得兵家之詭道而長於用竒自會河之戰乗勝下燕雲遂遺兵而去似無意於取者既破回鶻滅西夏乃下兵闗陜以敗金師然後知所以深取之是長於用竒也既而為斡腹之舉由金房繞出潼闗之背以攻汴為𢷬虚之計自西和逕入石泉威茂以取蜀為示逺之謀自臨洮吐蕃穿徹西南以平大理皆用竒也夫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而後可以用竒豈有連百萬之衆首尾萬餘里六飛雷動乗輿親出竭天下倒四海騰擲宇宙軒豁天地大極於遐徼之土細窮於委巷之民撞其鐘而掩其耳囓其臍而蔽其目如是而用竒乎是執千金之璧以投瓦石也可不惜哉其初以竒勝也闗隴江淮之北平原曠野之多而吾長於騎故所向不能禦兵鋒新銳民物稠夥擁而擠之郡邑自潰而吾長於攻故所擊無不破是以用其竒而驟勝今限以大山深谷阨以重險洊阻迂以危途繚逕我之乗險以用竒則難彼之因險以制竒則易況於客主勢懸藴蓄情露無虜掠以為資無俘獲以備役以有限之力冒無限之險雖有竒謀秘畧無所用之力無所用與無力同勇無所施與不勇同計不能行與無計同泰山壓卵之勢河海濯熱之舉擁遏頓滯盤桓而不得進所謂强弩之末不能射魯縞者也為今之計則宜救己然之失防未然之變而已兩師既構猝不能解如兩虎相捽入于巖阻見之者辟易不暇又焉能以理相喻使之逡廵自退彼知其危竭國以并命我必其取無由以自悔兵連禍結何時而已大王殿下宜遣人禀命於行在所大軍壓境遣使喻宋示以大信令降名進幣割地納質彼必受命姑為之和偃兵息民以全吾力而圖後舉天地人神之福也禀命而不從殿下之義盡而後進吾東師重慎詳審不為躁輕飄忽為前定之謀而一之以正大假西師以為竒而用吾正北師南轅先示恩信申其文移喻以禍福使知殿下仁而不殺非好攻戰闢土地不得已而用兵之意誠意昭著恩信流行然後閱實精勇别為一軍為帳下之卒舉老成知兵者俾為將帥更直宿衛以備不虞其餘師衆各畀侯伯使吾府大官元臣分師總統為戰攻之卒其新入部曲瞢不知兵雖名為兵其實役徒者使㳂邊進築與敵郡邑犬牙相制為屯戍之卒推擇單弱究竟逃匿編葺部伍使聞望重臣為之撫育總押近裏故屯為鎮守之卒使掣肘之計不行妄意之徒屏息内外備禦無有缺綻則制節以進既入其境敦陳固列緩為之行彼善於守而吾不攻彼恃城壁以不戰老吾吾合長圍以不攻困彼吾用吾之所長彼不能用其長選出入便利之地為久駐之基示必取之勢毋焚廬舎毋傷人民開其生路以攜其心亟肄以疲多方以誤以敝其力兵勢既振藴蓄既見則以輕兵掠兩淮杜其樵採而遏其糧路使血脉斷絶各守孤城示不足取即進大兵直抵于江沿江上下列屯萬竈號令明肅部曲嚴整首尾締構各具舟楫聲言徑渡彼必震疊自起變故葢彼之精銳盡在兩淮江面濶越恃其巖阻兵皆柔脆用兵以來未嘗一戰焉能當我百戰之銳一處崩壊則望風皆潰肱髀不續外内限絶勇者不能用而怯者不能敵背者不能返而面者不能禦水陸相擠必為我乗是兵家所謂避堅攻瑕避實擊虚者也如欲存養兵力漸次以進以圖萬全則先荆後淮先淮後江彼之素論謂有荆襄則可以保淮甸有淮甸則可以保江南先是我嘗有荆襄有淮甸有上流皆自失之今當從彼所保以為吾攻命一軍出襄鄧直渡漢水造舟為梁水陸濟師以輕兵綴襄陽絶其糧路重兵皆趨漢陽出其不意以伺江隙不然則重兵臨襄陽輕兵捷出穿徹均房逺叩歸峽以應西師如交廣施黔選鋒透出夔門不守大勢順流則并兵大出摧拉荆郢横潰潭湘以成掎角一軍出夀春乗其銳氣并取荆山駕淮為梁以通南北輕兵抄夀春而重兵支布於鍾離合肥之間掇拾湖櫟奪取闗隘據濡須塞皖口南入于舒和西及於蘄黄徜徉恣肆以覘江口烏江采石廣布戍邏偵江渡之險易測備禦之踈宻徐為之謀而後進師所以潰兩淮之腹心抉長江之襟要也一軍出維揚連楚蟠亙𮛫跨長淮鄰我强對通泰海門揚子江面宻彼京畿必皆備禦堅厚若遽攻擊則必老師費財當以重兵臨維揚合為長圍示以必取而以輕兵出通泰直塞海門瓜歩金山柴墟河口游騎上下吞江吸海並著威信遲以月時以觀其變是所謂圖緩持久之勢也三道並出東西連衡殿下或處一軍為之節制使我兵力常有餘裕如是則未來之變或可弭已然之失一日或可救也議者必曰三道並進則兵分勢弱不若併力一向則莫我當也曽不知取國之術與争地之術異併敵一向争地之術也諸道並進取國之勢也昔之混一者皆若是矣晉取吳則六道進隋取陳則九道進宋之於南唐則三面皆進未聞以一旅之衆而能克國者或者有之徼倖之舉也豈有堂堂大國師徒百萬而為徼倖之舉乎况彼渡江立國百有餘年紀綱修明風俗完厚君臣輯睦内無禍釁東西南北輪廣萬里亦未可小自敗盟以來無日不討軍實而申警之徬徨百折當我彊對未嘗大敗不可謂弱豈可蔑視謂秦無人直欲一軍倖而取勝乎昔秦王問王翦以伐荆翦曰非六十萬不可秦王曰將軍老矣命李信將二十萬往不克卒畀翦以六十萬而後舉楚葢衆有所必用事勢有不可懸料而倖取之者故王者之舉必萬全其倖舉者無賴崛起之人也嗚呼西師之出已及瓜戍而猶未即功國家盛全之力在於東左若亦直前振迅銳而圖功一舉而下金陵舉臨安則可也如兵力耗敝役戍遷延進退不可反為敵人所乗悔可及乎固宜重慎詳審圖之以術若前所陳以全吾力是所謂坐勝也雖然猶有可憂者國家掇取諸國飄忽淩厲本以力勝今乃無故而為大舉若又措置失宜無以挫英雄之氣服天下之心則荏惡懐姦之流得以窺其隙而投其間國内空虚易為揺蕩臣愚所以諄諄於東師反復致論謂不在於已然而在於未然者此也易曰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閴其無人方今之勢也挽回元氣收其放心守約實内以建皇極實惟殿下之事區區瞽言妄為干冒無任戰懼之至謹議
  世祖自將攻宋會兵渡江圍鄂州聞憲宗崩召諸將屬議經進議曰易文言𫝊謂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葢乾之龍徳體天行健六位時成時乗六龍以御天時者何當其可之謂也故可以潛則潛可以見則見可以惕則惕可以躍則躍可以飛則飛五位者皆當其可聖人之徳也至于上九則惟知進與存不知退與亡不當其可而違其時是以至此極而有悔弗逮乎五位者而猶謂之亢龍徳於是乎衰不足以為聖王矣故古之聖王莫不以時進退握乾知幾舜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知進也以天下與人不私其子而以與禹知退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知退也武王遂伐殷而有天下知進也漢髙帝不與項羽校蠖屈漢中知退也還定三秦以討羽知進也光武為更始殺其兄齊武王而不校展轉河朔知退也一旦自立中興漢室知進也故上世稱聖王者以舜為首其次則稱文武後世之稱聖王者以髙帝為首其次則稱光武皆知進退存亡之理時乗御天卒以龍徳而位天位者也至於魏孝文雖不逮於文武髙光遷都洛陽總于問罪辭順而返齊人侵軼報之以兵聞喪而還進退以禮不隕師徒卒全龍徳為用夏變夷之賢主亦其次也彼馮威恃力以逞無疆之欲皆亢龍之師也秦苻堅金海陵亢而不悔者也漢武帝唐太宗亢而有悔者也雖皆亢龍悔而知退又其次也夫舜不可及已文武髙光魏孝文漢武帝唐太宗後王進退有餘師矣共惟大王殿下聰明睿知足以有臨發强剛毅足以有斷進退存亡之正知之久矣嚮在沙陀命經曰時未可也又曰時之一字最當整理又曰可行之時爾自知之大哉王言時乗六龍之道知之久矣自出師以來進而不退經有所未解者故言于真定于曹濮于唐鄧亟言不已未賜開允乃今事急故復進狂言國家自平金以來皆亢龍之師也惟務進取不遵養時晦老師費財卒無成功三十年矣先皇帝立政當安静以圖寜謐忽無故大舉進而不退畀王東師則不當亦進也而遽進以為有命不敢自逸至於汝南既聞凶訃即當遣使徧告諸帥各以次還修好于宋歸定大事不當復進也而遽進以有師期會于江濵遣使喻宋息兵安民振旅而歸不當復進也而又進既不宜渡淮又豈宜渡江既不宜妄進又豈宜攻城若以幾不可失敵不可縱亦既渡江不能中止便當乗虚取鄂分兵四出直造臨安疾雷不及掩耳則宋亦可圖如其不可知難而退不失為金烏珠也師不當進而進江不當渡而渡城不當攻而攻當速退而不退當速進而不進役戍遷延盤桓江渚情見勢屈舉天下兵力不能取一城則我竭彼盈又何俟乎且諸軍疾疫已十四五又延引月日冬春之交疫必大作恐欲還不能彼既上流無虞吕文徳已并兵拒守知我國疵鬭氣自倍兩淮之兵盡集白鷺江西之兵盡集隆興嶺廣之兵盡集長沙閩越沿海巨舶大艦以次而至伺隙而進如遏截於黄津渡邀遮于大城闗口塞漢東之石門限郢復之湖濼則我將安歸無已則突入江浙𢷬其心腹聞臨安海門已具龍舟則亦徒往還抵金山并命求出豈無韓世忠之儔乎且鄂與漢陽分據大别中挾巨浸號為活城肉薄骨并而拔之則彼委破壁孤城而去泝流而上則入洞庭保荆襄順流而下則精兵健櫓突過滸黄未易遏也則亦徒費人命我安所得哉區區一城勝之不武不勝則大損威望復何俟乎雖然以王本心不欲渡江既渡江不欲攻城既攻城不欲并命不焚廬舎不傷人民不易其衣冠不毁其墳墓三百里外不使侵掠或勸徑趨臨安曰其民人稠夥若往雖不殺戮亦被踐蹂吾所不忍若天與我不必殺人若天弗與殺人何益而竟不往諸將歸罪士人謂不可用以不殺人故不得城曰彼守城者止一士人賈制置汝十萬衆不能勝殺人數月不能拔汝軰之罪也豈士人之罪乎益禁殺人巋然一仁上通于天久有歸志不能遂行耳然今日事急不可不斷也宋人方懼大敵自救之師雖則畢集未暇謀我第吾國内空虚塔察國王與李行省肱脾相依在於背脅西域諸胡窺覘闗隴隔絶錫哩大王病民諸姦各持兩端觀望所立莫不覬覦神器染指垂涎一有狡焉或啓戎心先人舉事腹背受敵大事去矣且阿爾布格已行赦令令托里齊為斷事官行尚書省據燕都按圗籍號令諸道行皇帝事矣雖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獨不見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決稱受遺詔便正位號下詔中原行赦江上欲歸得乎昨奉命與張仲一觀新月城自西南隅抵東北隅萬人敵上可並行大車排槎丳樓締構重複必不可攻祗有許和而歸耳復何俟乎願殿下以祖宗為念以社稷為念以天下生靈為念奮發乾剛不為需下斷然班師亟定大計銷禍於未然先命勁兵把截江面與宋議和許割淮南漢上梓䕫兩路定疆界𡻕幣置輜重以輕騎歸渡淮乗馹直造燕都則從天而下彼之姦謀僭志冰釋瓦解遣一軍逆大行皇帝靈輿收皇帝璽遣使召錫哩阿爾布格摩格及諸王駙馬會喪和林差官於汴京京兆成都西涼東平西京北京撫慰安輯召太子鎮燕都示以形勢則大寶有歸而社稷安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以退為進以亡為存飛龍在天利見大人無亢龍之悔矣
  世祖即位經為翰林侍讀學士陳便宜新政曰臣昨承和爾濟蘓傳聖㫖令臣條奏當今急務付執政聞奏者臣謹裁新政便宜十六事上進不勝惶恐戰越之至條列如左一大有為以定基統自古帝王之興莫不以有為而後可以無為故舜去四凶格有苗成王伐三監誅管蔡而後致無為垂衣之治刑措頌聲之美宋太祖初即位未有以厭人心趙普曰陛下新登寶位必光耀神武有以挫英雄之氣服天下之心於是親平三叛海内以寜今日之勢不可謂無事政大有為之時也當大起師徒以討不庭明其逆順使天下知所向如因仍茍且為人所先則釁亂一生不可猝定矣二嚴備禦以防不虞國家以雄武自勝故歴朝踈于備禦今日之事尤非前日當宻會軍旅嚴為之備以待不虞且即位之初兵衛不徹警也昔周康王即位當無事之時齊侯以虎賁逆子釗于南門之外先皇帝有備錫喇黙無備故掩而取之至於他日無虞京師宿衛之兵亦當留數萬况非平日之勢乎三定都邑以示形勢今日於此建都固勝前日猶不若都燕之愈也燕都東控遼碣西連三晉背負闗嶺瞰臨河朔南面以莅天下和林置一司分鎮禦根本北京豐靖各置一司分以為二輔京兆南京各置一司分以為藩屏夫燕雲王者之都一日緩急便可得數萬衆雖有不虞不敢越闗嶺踰諸司而出也形勢既定本根既固則太平可期四置省部以一紀綱今之執政各各奏事莫相統一皆令陛下親決雖聖明有餘亦不能處置皆當故姦人得以營惑自私若省部既立各分既定大總其綱小持其要天下事雖衆猶無事也五建監司以治諸侯諸鎮諸侯各握兵民不可猝罷當置監司以收其權制其所為則兵民息肩而政可立矣六誅兇渠以示勸懲從來亂政害民之人須誅其尤者不然則懼死逃去必為國生事七親諸王以庇本根諸王既共推戴當加之以恩而勸之以義使尊榮過於前日則可八行寛政以結人心從來宿弊可為盪滌至於今𡻕絲線包銀宜分數減免一切逋負皆蠲除之九赦罪戾以去舊汙自來新君即位必赦天下且今西北疑阻人情反側諸路打算重為紛擾宜行大赦并罷打算以慰安元元十罷冗官以寛民力諸州縣管民官貟數可為限定小處可合并如樂人打捕鷹房諸科目名色官吏皆合罷歸分付管民官諸色匠人頭目尤多有管三五户者亦稱總管帶金牌皆合罷去只一路立一頭目總領造作天下百姓及匠人只養官吏亦不能也此最為急務如罷去此等此等都是好家門户計補添軍民氣力為益甚大十一總錢榖以濟國用天下差發宣課交鈔諸色糧可置一大司分以總之無入諸路手不令買撲則所得皆可為國家用罷諸路宣課鹽鐵官冗員罷常平倉雖曰常平倉實未嘗有益於民但養無用官吏數千百人十二減吏員以哀良民諸路及州縣吏員不限數目扼持官府結為黨與苦刻良民縱横為害今明降一詔㫖大小州縣限員數必令保舉尤汚暴者重罪而黜之十三堅凝果斷以成中興王者初政莫不銳意往往不能自堅鮮克有終必凝天衷奮乾剛羣議不能移斷然必行而莫之沮故能保大定功漢元帝以優游不斷卒亡漢祚唐憲宗以果斷破蔡中興此其效也十四擴充誠明以絶猜阻夫逆詐億不信聖人所譏推誠待物王者之明也一切小數以干聖聴者皆宜罷絶十五明賞罰以定功過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善治天子無他職事只分别君子小人定其功過而賞罰之此其職也十六定儲貳以塞亂階國家數朝代立之際皆仰推戴故近世以來幾致于亂不早定儲貳之失也若儲貳早定上下無所覬覦則一日莫敢争者且使朝夕視膳或出而撫軍守而監國練達政事此盛事也
  順帝時監察御史托克托穆爾言去𡻕河南之賊窺伺河北惟河南與山東互相策應為害尤大為今之計中書當遴選能將就台布哈達實巴圗爾阿嚕三處軍馬内擇其精銳以守河北進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東之冦庶幾無虞從之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守成
  漢恵帝時曹叅為相國子窋為中大夫帝恠叅不治事以為豈少朕與乃謂窋曰若歸試私従容問而父曰髙帝新棄群臣帝富於春秋君為相日飲無所請事何以憂天下乎然無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歸間侍自従其所諫叅叅怒笞窋三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當言也至朝時恵帝讓叅曰與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諌君也叅免冠謝曰陛下自察神武孰與髙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觀臣能孰與蕭何賢上曰君似不及也叅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髙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叅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恵帝曰善君休矣
  哀帝即位初多改成帝之政更易大臣䇿免何武歸汎鄉侯國大司空師丹乃上書言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冡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貴寵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卒暴無漸臣不能明陳大義復不能牢讓爵位相隨空受封侯増益陛下之過間者郡國多地動水出流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陽溷濁之應也人情無子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孝成皇帝獨以壯年克己立陛下為嗣及棄天下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徳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顔咫尺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觀羣下之従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貴倉卒若是其不長久矣
  東漢光武時馮異自長安入朝帝謂公卿曰是我起兵時主簿也為吾披荆棘定闗中乃賜珍寳錢帛詔曰倉卒蕪蔞亭豆粥虖沱河麥飯厚意久不報異稽首謝曰臣聞管仲謂桓公曰願君無忘射鈎臣無忘檻車齊國賴之臣今願國家無忘河北之難小臣不敢忘巾車之恩留十餘日乃還
  唐貞觀間太宗謂侍臣曰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假令内安必有外擾當今逺夷率服百榖豐稔賊盗不作内外寧静此非朕一人之力實由公等共相匡輔然安不忘危理不忘亂雖知今日無事亦須思其終始常得如此始是可貴魏徴對曰自古已来元首股肱不能備具或時君稱聖臣即不賢或遇賢臣即無聖主今陛下聖明所以致理向若直有賢臣而君不思化亦無所益天下今雖太平臣等猶恐未以為喜惟願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耳帝又嘗謂侍臣曰自古人君為善者多不能堅守其事漢髙祖泗上一亭長耳初能拯危誅暴以成帝業然更延十數年縦逸之敗亦不可保何以知之孝恵為嫡嗣之重温恭仁孝而髙帝惑於愛姬之子欲行廢立蕭何韓信功業甚髙蕭既妄繫韓亦濫黜自餘功臣黥布之輩懼而不安以致反逆君臣父子之間悖謬若此豈非難保之明驗也朕所以不敢恃天下之安每思危亡之事以自戒懼用保其終
  太宗謂公卿曰朕端拱無為四夷咸服豈朕一人之所致實賴諸公之力耳當思善始令終永固鴻業子子孫孫逓相輔翼使豐功厚利令數百年後讀我國史鴻勲茂業粲然可觀豈唯稱隆周盛漢及建武永平故事而已哉房𤣥齡進曰陛下撝挹之志推功羣下致理昇平本闗聖徳臣下何力之有唯願陛下有始有卒則天下永賴太宗又曰朕觀古先撥亂之王皆年踰四十唯光武年三十三但朕年十八舉兵年二十四遂平天下年二十九昇為天子此則武勝於古也少従戎旅不暇讀書貞觀以来手不釋卷知風化之本見政理之源行之數年天下大理風移俗變子孝臣忠此又文過於古也昔周秦以降戎狄内侵今戎狄稽䫙皆為臣妾此又懐逺勝古也此三者朕何徳以堪之既有此功業何得不善始慎終耶
  太宗謂侍臣曰帝王之業草創與守成孰難尚書左僕射房𤣥齡對曰天地草昩羣雄競起攻破乃降戰勝乃剋由此言之草創為難魏徴對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亂覆彼昬狡百姓樂推四海歸命天授人與乃不為難然既得之後志趣驕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殘而侈務不息國之衰敝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則難太宗曰𤣥齡昔従我定天下備嘗艱苦出萬死而遇一生所以見草創之難也魏徴與我安天下慮生驕逸之端必踐危亡之地所以見守文之難也今草創之難既已徃矣守文之難當思與公等慎之
  太宗又謂侍臣曰平定天下朕雖有其事守之失圖功業亦復難保秦始皇初亦平六國遽有四海及末年不能善守實可為戒公等宜念公忘私則榮名髙位可以克終其美魏徴對曰臣聞之戰勝易守勝難陛下深思逺慮安不忘危功業既彰徳教復洽恒以此為政宗社無由傾敗矣
  太宗又嘗謂侍臣曰自古草創之主至子孫多亂何也司空房𤣥齡曰此為幼主生長深宫少居富貴未甞識人間情偽理國安危所以為政多亂太宗曰公意推過于主朕則歸咎於臣夫功臣子弟多無才行藉祖父資䕃遂處大官徳義不脩奢縦是好主既幼弱臣又不才顛而不扶豈能無亂隋煬帝録宇文述在藩之功擢化及於髙位不思報效翻行弑逆此非臣下之過與朕發此言欲公等戒朂子弟使無愆犯即國家之慶也
  宋太宗時翰林承旨蘇易簡嘗直禁中以水試欹器上宻聞之因晚朝問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簡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試之易簡進曰臣聞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器盈則覆物盛則衰願陛下持盈守成慎終如始以固丕基則天下幸甚
  哲宗元祐六年翰林學士梁燾上奏曰臣過被聖恩驅策得侍清光親聞徳音要使静而不擾安而不危内恵中國外綏四方日隆廣問未嘗不及政事之得失臣同天下慶幸陛下聰明可謂知要矣如君臣同徳共行此道數年之間必復見仁宗至治之時比觀朝廷之事似未副聖明之本意者臣甚惑之豈大臣不能将明徳美究宣睿澤以廣為宗社長久安寧之計歟或者聖意稍怠奸人伺隙得進邪説以眩亂聪明歟臣早䝉知遇擢在言路納忠補報難同衆人不忍不為陛下一言也願陛下察臣之志少加聼焉臣聞論者曰致天下之治難守天下之治易臣獨曰致之為易而守之為難也盖自古人主圖治之初莫不急於求賢渇於聞諌得一善唯恐未能行見一不善惟恐不能去潛心於萬事幽微之無形用意於衆人思慮之不到兢兢業業不敢暇豫終至於安樂而無事此天下之治所以致之為易也亦既治矣而放其心氣日益驕志日益怠謂賢者得矣而忽於求謂善言盡矣而厭於聽謂事之微者為不足慮謂患之隠者為不足防奸生而不察禍萌而不悟故終致於敗亂而莫之救此天下之治所以守之為難也易曰君子安不忘危治不忘亂又既濟卦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盖安有危之理治有亂之機既濟而猶思禍患之潛伏此皆聖人戒懼於治安無患之時者也恭惟陛下臨御七年於今進賢去佞協天下之公興利除害同百姓之欲刑罰清平賦斂均節奸宄已消兵革略戢嵗物豐穰民力寛暇可謂有治之漸矣守而勿失治道可成正是兩宫持守至難之際也恭惟皇帝陛下進學不倦臨政不忽無宫室之好無聲樂之玩無佛老之惑無用武之蔽所以守之者有道矣恭惟太皇太后陛下仁敬明謹濟以大公判别讒邪裁抑僥倖聽斷之間事理常盡照臨之下物無徇情此堯舜之用心也而臣之區區尚以為憂者竊恐陛下以未成之治為己大治以小康之俗為可久安苞桑之慮日懈於心朽索之畏不及於前盖積累而成者為至難怠忽而敗之者為至易臣區區之忠盖已靣陳伏望陛下不以臣言為愚審思而力行之臣屢䝉聖恩降旨開納臣未敢以為喜書曰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又曰戒哉儆戒無虞願陛下必行可聽之言儆戒無虞之事延洪無疆之休天下幸甚紹聖元年門下侍郎蘇轍上奏曰臣伏見御試策題歴詆近嵗行事有欲復熈寧元豐故事之意臣備位執政不敢不言然臣竊料陛下本無此心其必有妄意陛下牽於父子之恩不復深究是非逺慮安危故勸陛下復行此事此所謂小人之愛君取快於一時非忠臣之愛君以安社稷為恱者也臣竊觀神宗皇帝以天縦之才行大有為之志其所設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變者矣臣請為陛下指陳其略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終身不受尊號裁損宗室恩止袒免減朝廷無窮之費出賣坊埸僱募衙前免民間破家之患罷黜諸科誦數之學訓練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復六曹之舊嚴重禄之法禁交謁之私行淺攻之策以折西戎之狂収六色之錢以寛雜役之困其微至於設抵當賣熟藥凡如此𩔖皆先帝之聖謨睿筭有利無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甞失墜者也至如其他事有失當何世無之父作之於前而子救之於後前後相濟此則聖人之孝也昔漢武帝外事四夷内興宫室財賦匱竭於是脩塩鐡𣙜酤平準均輸之政民不堪命㡬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以察為明以䜟決事上下恐懼人懐不安章帝即位深鑒其失代之以寛豈弟之政後世稱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右文偃革號稱太平而羣臣因其極盛為天書之說及章獻明肅太后臨御攬大臣之議藏書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聽政亦絶世不言至今韙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繼大臣過計創起濮廟群議洶洶者數年及先帝嗣位或請復舉其事寢而不荅遂以安靖夫以漢昭章之賢與吾仁宗神宗之聖豈其薄於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盖事有不可以廟社為重故也是以子孫既獲孝敬之實而父祖不失聖眀之補此真明君之所務不可與流俗議也臣不勝區區願陛下反覆臣言切勿輕事改易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嵗不用之人懐私忿而以先帝為詞則大事去矣臣不勝憂國之心冒犯天威甘俟譴責元符三年陸佃蔡州召還上奏曰臣伏覩陛下即政之初乾清坤夷玊燭明潤臣民欣戴無有逺邇惟知鼓舞懽呼恭惟陛下仁孝慈儉粹然天成聖神之姿人久屬望加以温恭好問學有光明方将紹承謨烈以登太平如臣凡陋首與収召臣誠不自揆願效涓塵之微竊見神宗皇帝聪明文思延登真儒建立法度布在四方以幸天下後世而元祐之際輙見詆譏紹聖以来又皆稱頌夫事無當否一切紛更國有常刑固在不赦然理有損益不無賡續惟務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亦已過矣爾雅曰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續也夫續前人不必因前所為利則賡之善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焉是為善續詩書所稱後世詠嘆不息是也若元祐紛更是知賡之而已不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之罪也紹聖以来率皆稱美是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而已不知賡之之過也伏願陛下咨謀仁賢詢考政事有賡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續大前人之光惟其時物與其當之為貴大中之期實在今日伏惟聖神采擇
  徽宗時左正言任伯雨上奏曰臣聞有為則艱難無為則逸樂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繼堯故也太祖太宗以艱難創業神考以艱難革𡚁皆不可以無為故大有為然而神考晚年事功已就漸欲無為與民休息況繼述裕陵之事而可以有為乎臣謂陛下之繼神考猶舜之繼堯當無為而已然恐生事之臣或以為非則前代有曹參之問我家有真祖之言取而用之在陛下耳漢之曹參問恵帝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髙皇帝恵帝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參曰陛下之言是也真宗有言曰二聖功業英睿朕安敢上擬盖以太祖太宗為不可及也臣謂推遜其先以謙為孝可以立本可以趨時故曰取而用之在陛下耳
  欽宗靖康元年晁說之上奏曰臣伏覩陛下即位之初發明詔脩祖宗故事天下幸甚臣竊以祖宗制度宏逺未易究觀必先得其要以盡其微恭惟太祖皇帝受天丕命削平僭亂混一區宇基業太平夐出百王之上宜世世守之罔或差忒倘少變易則禍亂隨之周人謹文武之績漢家必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又曰此髙皇帝之法也有宋之初太祖實曰同符繼而太宗皇帝躬甲胄従太祖不自以為能常視若不足惟太祖之法令是守恐少失之設如太宗時即得好竒務新之士變更太祖之規模竊恐五代之變未必不復出也重惟太祖太宗一徳同功古未之有宜乎真宗皇帝肇建南郊並配之儀國家之盛曰咸平景徳仁宗恭儉在位四十二年日眘一日未嘗一言自大未嘗一言自矜惟畏民愛士今四夷猶聞其風而歎息焉國家聖聖重熈率由此道也臣愚願陛下無忘太祖之創業太宗之善守真宗之清浄仁宗之恭儉以増七廟之徳天下幸甚
  髙宗時洪遵進故事曰唐書魏徴謂唐太宗曰昔齊桓公與管仲鮑叔牙甯戚四人者飲桓公請叔牙曰盍起為寡人夀叔牙奉觴而起曰願公無忘在莒時使管仲無忘束縳於魯時甯戚無忘飯牛時桓公避席而謝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太宗曰朕不敢忘布衣時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
  臣聞聖人不畏多難而畏無難何哉方其多難兢兢業業朝思夕維如朽索之馭六馬如抱火之厝積薪慎之重之安危存亡之念一日不敢忘於心故雖艱難多事之時而治功可指日以㡬無難之世上恬下熈賢不肖並進治功日隳雖以盛大之業乆安之勢其危且亂盖不旋踵致也唐太宗更百戰以得天下而持盈守成之念未嘗少弛魏徴猶且慮其不終一話一言形之諷諌及其歎髙昌之亡徴至援鮑叔牙之言以對太宗為之卻顧有不敢忘布衣之語明良契合如此故二十三年間功業烜赫外戸不閉㡬致措刑視貞觀之初曽不少貶向使太宗功成治定之後拂亂其所為臣恐捄亡之不暇安能垂祀三百後世有以慿藉扶持者哉彼梁武帝忘襄陽之危而有臺城之辱唐莊宗忘河上之戰而有同光之禍二君豈不躬冒矢石以取天下哉而其終如此嗚呼何足以語太宗之盛耶
  元順帝至順二年監察御史陳思謙上言曰秦漢以来上下二千餘年天下一統者六百餘年而已我朝開國百有餘年混一六十餘年土宇人民三代漢唐所未有也民有千金之産猶謹守之以為先人所營況君臨天下承祖宗艱難之業而𫝊祚萬世者乎臣愚以興亡懇懇言者誠以皇上有元之聖主今日乃皇上盛時圖治之機茲不可失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三
  明 楊士竒等 撰
  都邑
  晉侯謀去故絳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饒而近盬國利君樂不可失也韓獻子將新中軍公揖而入曰何如對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淺其惡易覯易覯則民愁民愁則墊隘於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澮以流其惡且民從教十世之利也夫山澤林盬國之寶也國饒則民驕逸近寳公室乃貧不可謂樂公說從之遷於新田
  漢高帝五年劉敬戍隴西過洛陽髙帝在焉劉敬脫輓輅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劉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已而問劉敬劉敬說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劉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公劉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箠居岐國人爭隨之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濱來歸之武王伐紂不期而㑹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廼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懐德附離而並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効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德薄也而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擊沛収卒三千人以之徑往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皋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絶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肮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入關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肮而拊其背也髙帝問群臣群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决及留侯明言入關便即日車駕西都關中
  劉敬說上都關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洛陽雒陽東有成皋西有殽澠背河向雒其固亦足恃張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靣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闗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靣而固守獨以一靣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劉敬說是也於是上即日駕西都關中
  晉簡文帝時桓温欲經緯中國以河南粗平将移都洛陽朝廷畏温不敢為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雖並知不可莫敢先諌著作郎孫綽乃上䟽曰伏見征西大将軍臣温表便當躬率三軍討除二寇蕩滌河渭清灑舊京然後神旂電舒朝服濟江反皇居於中土正玉衡於天極斯超世之宏圖千載之盛事然臣之所懐竊有未安以為帝王之興莫不藉地利人和以建功業貴能以義平暴因而撫之懐愍不建淪胥秦京遂令胡戎交侵神州絶綱土崩之釁誠由道䘮然中夏蕩蕩一時横流百郡千城曽無完郛者何哉亦以地不可守投奔有所故也天祚永革中宗龍飛非惟信順協於天人而已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易稱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義大矣哉斯已然之明效也今作勝談自當任道而遺險校實量分不得不保小以固存自䘮亂已来六十餘年蒼生殄滅百不遺一河洛丘墟圅夏蕭條井堙木刋阡陌夷滅生理茫茫永無依歸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長子老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為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即復𬗟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恩豈不纒於聖心哉温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為國逺圖向無山陵之急亦未首決大謀獨任天下之至難也今發憤忘食忠慨亮到凡在有心孰不致感而百姓震駭同懐危懼者豈不以反舊之樂賖而趨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於江外數十年矣一朝拔之頓驅踧於空荒之地提挈萬里踰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富者無三年之糧貧者無一飡之飯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従而得捨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出必安之地就累卵之危将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逹者夫國以人為本疾寇所以為人衆䘮而寇除亦安所取哉此仁者所宜哀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自古今帝王之都豈有常所時隆則宅中而圖大勢屈則遵養以待㑹使徳不可勝家有三年之積然後始可謀太平之事耳今天時人事有未至者矣一朝欲一宇宙無乃頓而難舉乎臣之愚計以為且可更遣一將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於陵所築二壘以奉衛山陵掃平梁許清一河南運漕之路既通然後盡力於開墾廣田積榖漸為徙者之資如此賊見亡徴勢必逺竄如其迷逆不化復欲送死者南北諸軍風馳電赴若身手之救痛癢率然之應首尾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極増脩徳政躬行漢文簡樸之至去小恵節㳺費審官人練甲兵以養士滅寇為先十年行之無使隳廢則貧者殖其財怯者先其勇人知天徳赴死如歸以此致政猶運諸掌握何故捨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陛下春秋方富温克壮其猷君臣相與𢎞養徳業括嚢元吉豈不快乎今温唱髙議聖朝互同臣以輕微獨獻管見出言之難實在今日而臣區區必聞天聽者竊以無諱之朝狂瞽進說芻蕘之謀聖賢所察所以不勝至憂觸冒干陳若陛下垂神温少㽞思豈非屈於一人而允億兆之願哉如以干忤罪大欲加顯戮使丹誠上逹退受刑誅雖沒泉壤尸且不朽
  宋孝武帝大明二年朝議欲依古制置王畿揚州移治㑹稽猶以星變故也尚書吏部郎沈懐文曰周制封畿漢置司𨽻各因時宜非好相反安民寧國其揆一也茍民心所安天亦従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神州舊壤歴代相承異於邉州或罷或置既物情不說容虧化本上不従
  梁元帝承聖二年下詔将還建康将軍胡僧祐黄羅漢宗懔劉瑴諫曰建業王氣已盡與虜止隔一江若有不虞悔無及也上令朝臣議之朱買臣上言曰建康舊都山陵所在荆鎮邉疆非王者之宅願陛下勿疑以致後悔臣家在荆州豈不願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貴非陛下富貴耳
  後魏孝文帝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齋於明堂左人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帝曰此是湯武革命順天應人之卦也羣臣莫敢言任城王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将欲應天順人革君臣之命湯武得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重光累葉今曰卜征乃可伐叛不得云革命此非君人之卦未可全為吉也帝厲聲曰象云大人虎變何言不吉也澄曰陛下龍興既久豈可方同虎變帝勃然作色曰社稷我社稷任城而欲沮衆也澄曰社稷誠知陛下之社稷然臣是社稷之臣子豫參顧問敢盡愚𠂻髙祖既銳意必行惡澄此對久之乃觧曰各言其志亦復何傷車駕還宫便召澄未及升階遥謂曰向者之革卦今更欲論之明堂之忿懼衆人競言阻我大計故厲色怖文武耳想觧朕意也乃獨謂澄曰今日之行誠知不易但國家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富有四海文軌未一此間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風易俗信為甚難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兹大舉光宅中原任城意以為何如澄曰伊洛中區均天下所據陛下制御華夏輯平九服蒼生聞此應當大慶帝曰北人戀本忽聞将移不能不驚擾也澄曰此既非常之事當非常之人所知惟須決之聖懐此輩亦何能為也髙祖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撫軍大将軍太子少保又兼尚書左僕射
  隋文帝嫌長安城制度狭小将遷都夜與髙熲蘇威二人定議散騎常侍𢈔季才旦而奏曰臣仰觀𤣥象俯察圖記龜兆允襲必有遷都且堯都平陽舜都冀土是知帝王居止世代不同且漢營此城經今将八百嵗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協天人之心為遷徙之計髙祖愕然謂熲等是何神也遂發詔創新都於龍首山唐武后時麟臺正字陳子昻上諫靈駕入京書曰臣聞明主不惡切直之言以納忠烈士不憚死亡之誅以極諌故有非常之策者必待非常之時有非常之時者必待非常之主然後危言正色抗議直辭赴湯鑊而不廻至誅夷而無悔豈徒欲詭世誇俗厭生樂死者哉實以為殺身之害小存國之利大故審計定議而甘心焉况乎得非常之時遇非常之主言必獲用死亦何驚千載之跡将不朽於今日矣伏惟大行皇帝遺天下棄群臣萬國震驚百姓屠裂陛下以徇齊之聖承宗廟之重天下之望喁喁如也莫不冀䝉聖化獲保餘年太平之主将復在於今日矣况皇太后又以文母之賢叶軒宫之輝軍國大事遺詔決之唐虞之際於斯盛矣臣伏見詔書梓宫将遷西京鑾輿亦欲陪幸計非上策智者失圖廟堂未聞骨鯁之謀朝廷多有順従之議愚臣竊惑以為過矣伏自思之生聖日沐皇風摩頂至踵莫非亭育不能歴丹鳳抵濯龍北面玊階東望金屋抗音而正諌者聖王之罪人也所以不顧萬死乞見一言願蒙聴覽甘就鼎鑊伏惟陛下察之臣聞秦據咸陽之時漢都長安之日山河為固天下服矣然猶北假胡苑之利南資巴蜀之饒自渭入河轉闗東之粟踰沙絶漠致山西之寳然後能削平天下彈壓諸侯長轡利策横制宇宙今則不然燕代廹匈奴之侵巴隴嬰吐蕃之患西蜀疲老千里贏糧北國丁男十五乗塞嵗月奔命其弊不堪秦之首尾今為闕矣即所餘者獨三輔之間耳頃遭荒饉人被洊饑自河而西無非赤地循隴已北罕逢青草莫不父兄轉死妻子流離委家䘮業膏原潤莾此朝廷之所備知也賴以宗廟神靈皇天悔禍去嵗薄稔前秋稍登使羸瘵之餘得保性命天下幸甚可謂厚矣然則流人未返田野尚蕪白骨縦横阡陌無主至於蓄積猶可哀傷陛下不料其難貴従先意遂欲長驅大駕按節秦京千乗萬騎何方取給況山陵初制穿復未央土木工匠必資徒役今欲率疲𡚁之衆興數萬之軍徴發近畿鞭撲羸老鑿山採石驅以就功但恐春作無時秋成絶望凋瘵遺噍再罹饑一作艱苦倘不堪其弊必有逋逃子来之頌其将何詞以述之此亦宗廟之大機不可不深一作審圖也況國無兼嵗之儲家鮮匝時之蓄一旬不雨猶可深憂忽加水旱人何以濟陛下不深察始終獨違群議臣恐三輔之𡚁不止如前日矣且天子以四海為家聖人包六合為宇宙歴觀邃古以至於今何嘗不以三王為仁五帝為聖故雖周公制作夫子著眀莫不著述堯舜憲章文武為百王之鴻烈作千載之雄圖然而舜死陟方𦵏蒼梧而不返禹㑹群后歿稽山而永終豈其愛蠻夷之郷而鄙中國哉實欲将示聖人之無外也故能使墳籍以為美談帝王以為髙範況我巍巍大聖轢帝登皇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何獨秦豐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園寝陛下豈不察之愚臣竊為陛下惜也且景山崇麗秀冠羣峯北對嵩邙西望汝海居祝融之故地連太昊之遺墟帝王圖跡縦横左右園陵之美復何加焉陛下曽未察之謂其不可愚臣鄙見良足尚矣況瀍澗之中天地交㑹北有太行之險南有宛葉之饒東壓江淮食湖海之利西馳崤澠據闗河之寳以聖眀之主養淳粹之人天下和平恭已正南面而已陛下不思瀍洛之壮觀闗隴之荒蕪遂欲棄太山之安履焦原之險忘神器之大寳徇曽閔之小節愚臣暗昩以為甚也陛下何不覽諌臣之策採行路之謡諮謨太后平章宰輔使一作協蒼生之望知有所安天下豈不幸甚昔者平王遷周光武都洛山陵寝廟不在東京宗社墳塋並居西土然而春秋美為始王漢書載為代祖豈其不願孝哉何聖賢褒貶於斯濫矣實以時有不可事有不一作必然盖欲遺小存大去禍歸福聖人所以為貴也夫小不忍而亂大謀仲尼之至誡願陛下察之若以臣愚不用朝議遂行臣恐闗隴之憂無時休息臣又聞太原蓄巨萬之倉洛口積天下之粟國家之寳斯為大矣今欲捨而不顧背以長驅有識震驚天下失望倘鼠竊狗盜萬一不圖西入陜州之郊東犯武穴之鎮盜敖倉一抔之粟陛下何以預遏之此天下之至機不可不深懼也雖則盜未旋踵誅刑已及滅其九族焚其妻子泣辜雖恨将何及焉故曰先謀後事者逸先事後圖者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斯言不徒設也固願陛下念之臣西蜀野人本在林藪幸屬交泰得遊王國故知不在其位者不謀其政亦欲退身巖谷滅跡朝廷竊感婁敬委輅干非其議圖漢策於萬全取鴻名於千古臣何獨怯而不及之哉所以敢觸龍鱗死而無恨庶萬有一中或垂察焉臣子昻誠惶誠恐死罪死罪
  代宗時郭子儀為京城㽞守自變生倉卒賴子儀復安故天下皆咎程元振羣臣數論奏元振懼乃說帝都洛陽帝可其計子儀奏曰雍州古稱天府右隴蜀左崤函襟馮終南大華之險背負清渭濁河之固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兵彊士勇真用武之國秦漢所以成帝業也後或處而泰去而亡者不一姓故髙祖先入闗定天下太宗以来居洛陽者亦鮮先帝興朔方誅慶緒陛下席西土戮朝義雖天道助順亦地勢則然比吐蕃馮陵而不能抗者臣能言其略夫六軍皆市井人竄虚名逃實賦一日驅以就戰有百奔無一前又宦豎掩迷庶政荒奪遂令陛下彷徨暴露越在陕服斯委任失人豈秦地非良哉今道路流言不識信否咸謂且都洛陽洛陽自大盜以来焚埃略盡百曹榛荒寰服不滿千戸井邑如墟豺狼羣皥東薄鄭汴南界徐北綿懐衛及相千里蕭條亭舎不烟何以奉萬乗牲餼供百官次舎哉且地狹阸裁數百里險不足防適為鬬埸陛下意者不以京畿新罹剽蹂國用不足乎昔衛為狄滅文公廬於曹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卒復舊邦况赫赫天子躬儉節用寧為一諸侯下哉臣願陛下斥素餐去冗食抑閹寺任直臣薄征弛役䘏隠撫鰥委宰相以簡賢任能付将臣以訓兵禦侮則中興之功日月可冀惟時邁亟還見宗廟謁園陵再造王家以幸天下帝得奏泣謂左右曰子儀固社稷臣也朕西決矣乗輿還子儀頓首請罪帝勞曰用卿晚故至此乃賜鐡劵圖形淩烟閣
  昭宗乾寧初朱朴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地興衰随時制事闗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嵗文物資貨奢侈僭偽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覆宫闕局署帑藏里閈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隂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髙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漫數百里其東漢輿鳳林為之闗南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聨絡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臣視山河壮麗䖏多故都已盛而衰難可興已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彊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宋仁宗時陕西四路安撫沿邉招討使范仲淹上論脩建北京状曰臣危言孤立久荷聖知當此旰昃之憂豈可循黙自守雖以言而取罪亦以盡臣子之心臣先於景祐三年五月初在開封府曽進劄子言西洛帝王之宅絶無儲備乞聖慈以将有朝陵為名使東道有餘則運而西上西道有餘則運而東下數年之間庶㡬有備太平則居東京舟車輻輳之地以便天下急難則守西洛山河之宅以保中原當時臣言西洛可營者以備急難也今北事既動營洛已晚臣今别有愚見請一二以陳之臣竊聞脩建北京以禦大敵以臣料之可張虚聲未可為倚何哉河朔地平去邉千里敵騎豪健晝夜兼馳不十數日可及澶淵陛下乗輿一動千乗萬騎非數日可辦倉卒之間敵騎已近欲進北京其可及乎此未可一也又承平已久人不知戰聞敵大至羣情憂恐陛下引憂恐之師進渉危地或有驚潰在爪牙之臣誰能制之此未可二也又北京四靣盡平絶無險阨之地儻乗輿安然到彼而敵騎旁過直趨河南於澶淵四靣乗凍而渡京師無備将何以支宗廟社稷宫禁府庫皇宗戚里之屬千官百辟之家六軍萬民血属盡在無金城湯池可傍無堅甲利兵可禦陛下行在河朔心存京師豈無囘顧之大憂乎此未可三也假使大河未凍敵不得渡而直圍守澶淵聲言向闕以割地㑹盟為請當此之時京師無備烽塵俯逼陛下能堅守不動而拒請乎唐明皇時禄山為亂舊将哥舒翰以四十萬兵屯守潼闗請不出戰且以困賊楊國忠促令進討一戰大敗遂陷長安今京師無備敵或南牧朝廷必促河朔諸将出兵截戰萬一不勝則有天寳之患朝廷将安徃乎昔煬(「旦」改為「𠀇」)帝盤逰淮甸違逺闗中唐祖據之隋室遂傾明皇出幸西蜀非肅宗立於朔方天下不復為唐矣徳宗欲幸益郡李晟累奏乞且幸山南以繫人心乃知朝廷萬邦之根本今陕西河北聚天下之重兵如京師揺動違逺重兵則奸雄奮飛禍患四起臣聞天有九閽帝居九重是以王公法天設險以安萬國也易曰天險不可升地險山川丘陵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正在今日矣臣請陛下速脩東京髙城深池軍民百萬足以為九重之備乗輿不出則聖人坐鎮四海而無煩動之勞鑾輿或出則大臣居守九重而無回顧之憂矣彼或謀曰邉城堅牢不可卒攻京師坦平而可深犯我若脩固京師使不可犯則伐彼之謀而沮南牧之志矣寇入之淺則邉壘已堅寇入之深則都城已固彼請割地我可弗許也彼請决戰我可弗出也進不能為患退不能亡歸然後因而撓之返則追之縦有鈔掠可邀可奪彼衰我振未必不大勝豈非陛下保社稷安四海之全䇿哉或曰京師王者之居髙城深池恐失其體臣聞後唐末契丹以四十萬衆送石髙祖入朝而京城無備閔宗遂亡石晉時叛臣張彦澤引契丹犯闕而京城無備少主乃陷此皆無備而亡何言其失體哉臣但憂國家之患而不暇顧其失體也若以脩築城隍為失體不猶愈於播遷之禍哉朝廷百辟必曉此事但懼議者謂其失體而不敢言臣任在西陲非當請間而言此事誠罪人也然臣子之心豈敢忘君親之憂況臣素来愚拙唯知報國而不知其受謗矣昔奉春君負販之夫勸髙祖都闗中而張良賛之翌日命駕臣叨預近列而輙建言比之奉春君之僭未甚為過至於西洛帝王之宅太祖營脩有意在子孫表裏山河接應東京之事勢連屬闗陜之形勝又河陽據大川之險當河東之㑹要為西洛之北門又長安自古興王之都天下勝地皆願朝廷㽞意常委才謀重臣天下幸甚
  宋庠論封畿上奏曰謹按周制王者都畿千里千里之地謂之寰内井田百萬是之自出兵强地正以制諸侯漢都闗中亦分京兆馮翊扶風為三輔又取河南河内河東𢎞農四郡合三輔之劇遣司𨽻校尉以督之雖地非幅員侈於周制若其包山河之固冠郡國之首置使持節不與部刺史為等亦王畿之意也魏晉而下始以司𨽻之治為司州南北分争名實始替然江左建國常以宰相帶揚州刺史朝廷根本此焉是賴至唐有天下復都長安乃因闗河形便分州郡為十道而闗内一道全是王畿雖無司𨽻之名猶以華同岐三州為上輔河南為東都而京畿都畿並置觀察使此皆强幹據極統御庶邦國家因循五代即都於汴地非京邑之舊州無輔畿之實自祖宗以聖武神略剗平僭偽萬方臣妾㑹於京師雖城闕雄尊閭里繁衍而諸縣之外便屬他州州雖宻邇即為别路畿内十六縣纔置提㸃官二員人瑣位卑降於漕運之局寧所謂尊甸服重王官者哉臣欲望畧依周漢舊章以三京所環之州畫為畿内曹濮單陳蔡鄭滑等八州輔開封為中畿以孟汝二州輔河南為西畿以宿亳二州輔應天為東畿併三畿之州升曰近輔通置畿内觀察使一人以統之取䑓省給舎為出入之資凡輔州並乞正除刺史取待制官以下正郎以上為出入之資俸秩班品異於列郡除去今日虚名之𡚁且示聖朝正官之漸然後舉畿内之籍均其租稅輕其繇役踵漢故事徙天下豪族内實三畿之州四靣設闗梁譏出入以嚴王制應禁兵營府分據寰内如此則海内震服而王室安矣
  髙宗時趙元鎮論西幸事宜状曰臣昨奉聖訓條具目今事宜除已奏聞外臣竊惟東晉渡江全有淮甸羣賢協力僅保一隅亦以其外無陵侮之憂故也今强敵南侵視大江如履平地淮南故非我有而江左郡縣凡都㑹形勢之地𢘤經蹂踐其視東晉萬萬不侔矣雖欲立國於此其可得乎况能平定齊魯恢復晉趙定建極宅中之計惟闗中奥區兵民可恃太祖皇帝時已有遷都之議陛下必欲經營中原當自闗中始今闗中半失之矣欲經營闗中當自蜀中始欲幸蜀中當自荆南始雖然漢中鄰長安而興利鄰秦鳳太平之久負販徃来山谷險絶皆成蹊徑昨長安潰兵徑趨興元全無阻遏自興元趨劒門更無棧道而劔門兩間亦有㨗路可至成都然則蜀中所恃之險尚須措置使絶不通行然後可保張浚之行専委召集西兵未聞營度守蜀也今岳鄂路通可擇使臣三兩人齎詔付浚及選除利州䕫峡等路監司守臣委之協謀為守蜀之備俟浚回報然後决意西行且駐荆南徐圖所向為今日計無踰於此者謹具條畫下項臣嘗謂天下之事必有一定之論匹夫之謀一身商賈之謀一家亦不可繆悠然轉徙終無所守況欲立國為久逺之業去嵗四月初陛下發臨安幸建康慨然有克復中原之意臣嘗上言欲守江南當以淮為外戸乞早發諸将屯守淮南委杜充節制之兵既不遣充亦不行淮卒不守也後欲守江以民丁為兵以王羲叔為使臣嘗上言民不足恃羲叔不可用言卒不行而江亦不守也始議廵幸不敢為戰守之策艱闗水陸棲泊㑹稽及洪州失守復幸平江為決戰之議已而興國有警進不能前則移蹕四明自始及終元無定論儻林之平所遣海船不到則束手端坐更無脫免之計每思及此為之寒心故臣謂廵幸之宜願以今嵗為戒也今秋既不可再登海舡則捨上流荆襄之行無術矣臣區區愚陋不足仰承睿訓惟陛下決擇
  元鎮又奏曰臣已具愚見仰瀆聖聰尚慮所言未究所藴重為陛下陳之且車駕駐蹕所在天下之根本也外設藩籬之固中嚴堂陛之居然後従中制外運動得宜譬之人身有腹心有手足不可易置也今捨二浙澤國險阻之區而都建康顯敞衝要四逹交争之地脩飭宫城移置官府悉庫藏金帛随之不鑒維揚倉卒之禍而為久逺安居之計實臣所未諭也若謂建康古帝王之宅得形勢之利然自堯舜三代秦晉而下建都不一各便其所宜而未嘗相因不聞後王之興必居前王之地也若謂北臨淮甸足以係中原之心便於進取之勢然移蹕已復半年矣進取之計果如何中原之人歸者㡬何響應而起者又㡬何若謂易於號令然前此兩經捍敵車駕進臨鼓作士氣諸将奮勵承命即前倘朝廷威令不行駕馭無術雖在營壘中無益也不考利害之實不度時措之宜採書生之髙談按史冊之故事而先自致於顛危之地乃曰欲圖恢復臣竊以為不可雖然臣知定都建康未為得策而陛下茍因臣說遽議回鑾臣亦以謂不可也自朝廷南渡中外臣民莫不以恢復之說獻於陛下臣自郎官歴䑓諫至踐宰輔前後進計於陛下亦以此為先陛下篤於孝悌固亦未嘗不在是也然而臣所期於陛下者不忘恢復之念常為恢復之謀仰順天心俯鑒人事度徳量力觀釁而動不敢輕舉而易彂也今恢復之勢已張恢復之名已正凡平日獻議之人以謂恢復之功可跂而待乃欲旋幸二浙偷安目前自為退縮削弱之計必以陛下為不孝不悌之主以臣為不忠不義之人夫不孝不悌之名固陛下不可受而不忠不義之罪臣亦安敢當之此議論之臣他日必不見貸者臣所謂欲議回鑾亦不可也盖一動移之間便有强弱之勢不可遽也嗚呼採虚名忘實利張虚聲受實禍其利害為如何而浮言易動主聴易揺使任責者難於致力而天下之事所以易敗而無功也今為陛下計唯是委任羣臣不責近效俾盡前日措置之䇿必取今日規模之利用副陛下孝悌之心不難也如臣怯懦愚闇實不足以及此人有能不能前日之規模措置臣之所能也今日之規模措置非臣之所能也不强其所不能古人所取也今以不能之事責人以必能其人殺身不顧也赤族不恤也其如國事何進讀帷幄雖不預國論萬一陛下諮訪見及臣之所言不過如此其言非今日之宜則其人難語以今日之責矣然則何所用之臣所以不避雷霆之怒仰干斧鉞之誅披寫血誠控告陛下誠不敢愉恱取容以欺聰聽耳伏幸察臣哀切之懇曲垂惻隠之仁恢廓網羅保全腰領投之於無用之地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兩浙西路安撫使葉夢得上奏曰右臣伏聞朝廷已命翁彦國經理建康以備廵幸竊惟國家定鼎汴陽固萬世無窮之計然而聖慮深逺以為萬一之備或有不得已者則形勢所在不可不考建康居東南要津實恃大江以為險然自豫章而東長沙而北江陵而西江行數千里控扼之㑹皆以武昌為襟帶孫權建鼎足三方之勢抗魏制蜀倚為用武之地故周瑜吕䝉因之以破曹操擒闗羽晉元帝南遷首命陶侃以龍驤将軍為太守故蘇峻之亂卒賴其效宋齊之後専事隴蜀不以為意侯景長驅無所忌憚遂致梁禍唐以鄂岳為一道觀察嘗委以重人至牛僧孺罷相文宗復以鄂州為武昌軍置節度使特命僧孺守之則歴代兼制江湖之意形勢大畧可見唐雖都闗中與吳晉異亦不敢忽也至於所以夹輔建康者又環之有五城曰石頭城曰冶城曰䑓城曰苑城曰新城盖大江之險特可為之限隔而所以守江者必有為之捍禦今惟新城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之境利害所繫差輕其餘四城皆不可廢韓滉鎮浙西當朱泚之亂潛脩石頭城人疑其異志亦可知石頭城之為利臣愚竊謂鄂州宜建為帥藩宿以重兵以為建康之西門石頭城當尋其故址興輯之分備屯戍以謹大江之守然後建康可恃以固伏望聖慈特命大臣叅議施行臣職忝論思雖事非所部顧在今日匹夫願自竭以冀秋豪之補不敢以犯分為嫌輙獻其愚干冒天威臣無任惶懼激切屏營之至
  夢得為江南東路安撫制置大使又上宫室議曰臣聞古者帝王宫室之制不盡載於經而畧見於周官與禮為門者五為朝者三為寢與宫者皆六所謂五門者曰臯門曰庫門曰雉門曰應門曰路門臯門先儒謂王城之門庫門次之宗廟社稷其内雉門王宫之門故旁設兩觀此五門之别也所謂三朝者曰外朝曰内朝曰燕朝周官朝士掌外朝之法凡公卿大夫公侯伯子男三公皆有定位是為外朝司士掌朝儀之位三公卿大夫王族故士𧆞士太僕太右皆有定位是謂内朝太僕掌王之服位王眂治朝則前王位而退入亦如之是謂燕朝禮玊藻言王朝服以日視朝於内朝退適内寝聴政先儒謂外朝在庫門之外凡國有大事致萬民而詢焉則御之内朝在路門之外凡日視朝見羣臣則御之燕朝在路門之内凡日退而聽政則御之此三朝之别也所謂六寝六宫者先儒以周官宫人掌王之六寝之修為言謂路寝一小寝五盖在路門之内而六宫王后之居又在其後視王之六寝此六寝六宫之制也秦漢而下㳂革不同即唐之近制考之唐以宣政為前殿謂之正衙即周之内朝也以紫宸為便殿謂之閣即周之燕朝也而無外朝日御正衙見羣臣謂之常參朔望薦食諸陵寝有思慕之心不能臨前殿即喚仗入紫宸謂之入閣至五代其禮寖廢常參不復日見羣臣惟大臣一朝便殿而已後唐明宗即位始詔百官五日一随宰相入見便殿謂之起居本朝因唐之舊參酌古制更為増損今汴都南薫朱雀門宜為古之雉門以大慶殿為外朝故嵗旦大朝會則御之而其門即應門也以文徳殿為内朝故月朔合六參官入見則御之而其門即路門也謂之過殿其旁設東西閤門則倣唐制以紫宸垂拱為閤也遇朔不過殿則喚仗入閤而御紫宸與望及五日百官一起居皆御之以垂拱為燕朝則日御以聽政盖相仍唐室舊内増修不得不然今陛下既以建康為别都則視周洛邑與汴京嵗大朝會見百官御大慶月朔過殿御文徳望與六參御紫宸日御垂拱此四殿有不可闕而忌前不坐垂拱與吏部引見選人軍頭司呈試武藝等本朝所増盖又有崇政後殿講筵有邇英殿亦不可廢此典禮所在将以垂後經逺固宜參備端門亦當増為三門以正天子之禮則朝羣臣蒞四夷賦政出令行禮正名上擬洛邑次不失祖宗之意若夫髙下之度廣狭之數則先王初不為定制各視時而為之商之重屋堂髙三尺周之眀堂堂髙九尺若禹卑宫室則夏之世室其髙一尺而已其髙下固不等也周之路門不容乗車之五箇為丈有六尺五寸應門二徹三箇為二丈四尺其廣狭固不同也恭惟陛下以寛仁信兆民以惇朴先天下聖志固自有定今宫城之内其地有限若有司推明徳意但取典禮所不可廢者而不為觀美則與其大而有闕不若狭而能備惟六寢六宫在内中周禮既不詳祖宗成法見於汴京者因時便宜當出聖裁非臣所敢及謹昩死上宫室議伏惟陛下垂意採擇夢得又奏繳行宫圖并宫室劄子曰臣近准尚書省劄子備奉聖旨以本府行宫昨縁臨時修盖不如法及百司等屋宇亦因旋行脩造致多茍簡専委臣相度措置立定規摹畫圖繳進逐旋如法營葺務要可以經久臣衰陋不材誤蒙重寄實非所能任承命震恐不敢輙辭退考之古昔周文武既定都於豐謂之宗周至成王欲宅洛邑乃復營之謂之成周亦曰東都以為四方道里逺近之中使朝覲貢賦取均焉及宣王遭犬戎之難㑹諸侯於東都選車馬備器械因還以居周遂中興則有正都有别都自周而然也晉重耳敗楚城濮迨齊小白正天下之義合諸侯於踐土周襄王廵守臨之春秋書天王狩于河陽魯僖公朝于王所而左氏記重耳作王宫於衡雍則天子廵狩亦作宫焉然洛誥稱用牲于郊乃社于新邑有郊有社庶邦冢君皆在則别都之禮宜畧與正都同而廵狩之宫止以朝見方岳則宜従約也今陛下廵幸東南臨安盖廵狩之宫而以建康為别都則車駕未即還汴建康行宫受朝四方賦政出令視臨安宜有當増備者孔子頌禹之徳曰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然則宫室雖在所備要以不侈大而卑為美漢髙祖入闗命蕭何治未央宫見其壮麗而怒曰天下洶洶勞苦數嵗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宫室過度也世以髙祖為賢晉孝武時宫室弊壊謝安脩之皆仰模𤣥象合體宸極後世譏焉恭惟陛下宏濟艱難聖猷恢逺勤儉之意天下聳聞臣頃者獲侍清光親所目擊雖服食器用之間有臣庶不堪者陛下皆安之今中原初定漸圖經理始用成周之制因時便事營創别都以興王業臣愚敢不上體聖志無費財無妄役無擾民參酌古今典禮所必不可闕者然後為之惟是今宫室地步昨来營繕禁中與外庭分擘去處參差不齊若止據見在地步相度即偏曲窄小其合添殿宇官府等難以安排若欲參備以為經逺持久之計則須有禁中空地那融去處非臣所敢専決今先次各草立規模措置畫到圖二本各行貼說并臣參酌古今典禮㳂革制度撰成宫室議一篇頭連在前同共繳進伏望聖慈取自睿斷行下付臣重具定本進呈所有圖内増添殿宇官府移改安排事理及那融禁中地步丈尺數目與内外防守利害合奏禀事各别具劄子畫一開陳臣學術淺陋思慮不逺聞見不廣無以仰稱陛下委使之意塵犯天威臣無任惶懼激切屏營之至
  夢得又奏營葺行宫制度畫一劄子曰臣遵奉聖訓先次草具到營葺行宫圖二本并宫室議一篇繳進所有圖内參考古制所當増添殿宇官府事理并那融禁中地步丈尺數目及宫城外門制度合詳具奏禀今具畫一開陳下項一周官王國皆旁為三門此天子之制也盖五門皆取正中一門名之其旁又為兩門通為三門至雉門為王宫之門每正月之吉以垂治象則又有象魏設於門之左右謂之兩觀亦或謂之闕諸侯則不得備三門而無兩觀故獨魯以周公之賜得有兩觀則新作南門與新作雉門及兩觀見書於春秋今行宫但因建康府舊制為兩門其上増展門屋九間而已此諸侯之制也恐非典禮今打量舊城兩門各闊一丈七尺其兩間相去有地步六丈若於中間就開一門即不須改作可就立三門門前東西仗舎各有地步可以増設兩觀一行宫見今有朝殿一所并兩廊屋其朝殿兩柱已損爛中空見行計置脩換其餘廊屋等並多損漏逐時八作司不住檢計補葺未嘗有虚日今契勘宫城内地步東西南北相去各一百九十餘丈東除去年淮西宣撫使張俊展套新城五十餘丈南北内教埸五十餘丈皆屬禁中在外東西相去止有九十餘丈南北自朝殿至宫門雖有九十餘丈其西面却有禁中曲尺侵過地步除外南至宫墻止有四十餘丈東面内東門小殿外即是禁中墻直至舊几筵殿後其南自舊几筵殿至宫墻亦止有二十八丈五尺今来若以朝殿為正就移向南為大慶殿却以其後基地盖紫宸殿於紫宸殿西通禁中曲尺侵過地内盖垂拱殿與紫宸殿作一排其前盖文徳殿即可畧倣汴京舊制其那融禁中舊曲尺侵過空地西五十餘丈北三十餘丈其垂拱殿西止有十餘丈一内諸司及内藏庫軍器庫等中書門下兩省樞宻學士院職事皆在内庭汴京並於皇城内建置其徃来通行路皆有門為限斷其與禁中相接處非隔殿宇則為行廊今行宫除内藏庫等散於四旁隙地建造各不相連接外其御厨御藥院翰林司入内内侍講筵所等並分設於朝殿中門外兩廊兩省樞宻同為一省與學士院並在外皆是一時權宜之制其通行路處並無别門内東門小殿東及内教埸三面并張俊所展新城與禁中分隔處止是築墻恐不可以示尊嚴若依前項措置正中盖紫宸殿西盖垂拱殿接連空地創建行廊一條直徹内教埸東墻即其南餘剰地可以依倣汴京舊制減損作兩省樞宻學士院東面将小殿東舊墻改造行廊一條直徹南面可以分設御厨等緊要應奉局次二項不惟可以略備所添屋宇實外䕶禁中却将舊几筵殿基通南面空地直至宫墻可以建置内藏庫等凡經由行路並可度要會處創立别門其東面改作廊須那融過禁中六七丈一祖宗舊制崇政殿邇英殿皆在皇城東北内崇政即講武殿盖試習武事之所應軍頭引見司呈試武藝及忌前不坐前殿吏部引見選人等皆坐崇政殿講筵則坐邇英殿今宫城東北别無空閒地步其西北内教埸射殿逐時引見諸軍乃祖宗講武之意若就為崇政殿即其後空地可以就建邇英殿若其地不可那融垂拱殿西改造行廊内禁中亦有空閒地步可以脩建縁事並屬宫禁非臣所得干預不敢擬定右具進呈
  章誼乞於臨安駐蹕上奏曰臣竊見東南四五月間地氣蒸潤渡淮而南土多鹹鹵尤更卑溼今来千乗萬騎駐蹕之所宜擇形勢爽塏之地雖回鑾汴京固已戒期然暑暍方興理宜少緩臣契勘臣所管杭州東南俯瞰大江西攬湖山之秀北通大路引漕江淮荆湖之物通徹川廣京東京西諸路比之鎮江常州蘇湖等處特為雄大自頃錢氏有國㝡不被兵近年雖遭方臘殘破陳通攘據皆藉國威靈旋即収復兼之州廨官舎稍稍寛宏道路城郭亦易脩治水泉甘香民不病暑咫尺閩越山川鞏固方兹首夏届辰如蒙警蹕南路鷁首神舟以時順動長河如帶無風濤之恐鞍馬暫休無箠䇿之勞比之淮南地勢髙爽實可以揮却炎暑蹔駐六師臣與本州官吏不勝拳拳瞻望之誠伏乞宣示宰執相度施行
  孝宗即位欲成髙宗之志首詔經理建業以圖進取而大臣幸安計未决王阮試禮部對䇿曰臨安蟠幽宅阻面湖背海膏腴沃野足以休養生聚其地利於休息建康東南重鎮控制長江呼吸之間上下千里足以𧆞視吳楚應接梁宋其地利於進取建炎紹興間敵人乗勝長驅直𢷬而我師亦甚憊也上皇遵養時晦不得已與平廼駐臨安所以為休息計也三十年来闕者全壊者修𡚁者整廢者復較以曩昔倍萬不侔主上獨見逺覽舉而措諸事業非固以臨安為不足居也戰守之形既分動静進退之理異也古者立國必有所恃謀國之要必負其所恃之地秦有函谷蜀有劒閣魏有成臯趙有井陘燕有飛狐而吳有長江皆其所恃以為國也今東南王氣鍾在建業長江千里控扼所㑹輟而弗顧退守幽深之地若将終身焉如是而曰謀國果得為善謀乎且夫戰者以地為本湖山回環孰與乎龍盤𧆞踞之雄胥潮奔猛孰與乎長江之險今議者徒習吳越之僻固而不知秣陵之通逹是猶富人之財不布於通都大邑而匣金以守之愚恐半夜之或失也倘六飛順動中原在跬步間况一建康耶古人有言千里之行起於足下人患不為爾知貢舉范成大得而讀之嘆曰是人傑也隆興中起居郎胡銓上建都疏曰臣聞與人闘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勝何則其勢不便也漢髙五年都雒陽是時方有山東之亂而秦之故地又未能全有危亦甚矣儻不先都四塞之地則天下非漢有也王郎反河北獨鉅鹿信都為世祖堅守此天下之根本在焉茍釋此不守則天下非漢有也故臣嘗論之項羽得闗中而不能守是不搤其亢拊其背也髙帝決都闗中所以搤其亢拊其背也王郎得鉅鹿信都不能守是不搤其亢拊其背也世祖㽞意河北所以搤其亢拊其背也項羽不搤其亢拊其背所以失天下也髙帝能搤其亢拊其背所以得天下也王郎不能搤其亢拊其背所以失天下也世祖能搤其亢拊其背所以得天下也此兩漢存亡之決婁敬邳肜可謂社稷之臣矣臣竊觀今日天下大勢自淮以北則天下亢與背也建康則搤亢拊背之要地也錢塘則燕安酖毒之危地也安處錢塘是與人闘而不搤其亢拊其背也此項羽王郎入牛角之計也若據建康下臨中原此髙帝世祖興王之計也况今西北欲歸之人如漢民之謳吟思漢亦已乆矣茍不决策移蹕定都何以繫西北延頸思歸之心乎冒瀆天聴不勝激切屏營之至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三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四
  明 楊士竒等 撰
  封建
  秦始皇初并天下丞相王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荆地逺不為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踈逺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税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鬭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
  始皇置酒咸陽宫僕射周青臣進頌曰陛下神聖平定海内以諸侯爲郡縣無戰争之患上古所不及始皇悦博士淳于越曰殷周之王千餘嵗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四海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何以相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乆非所聞也
  漢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後分代為兩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小子勝則粱王矣後又徙代王武為淮陽王而太原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居數年梁王勝死亡子時賈誼為粱懐王太傅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植立也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邉匈奴與强敵為隣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廑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競小亷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髙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諸侯國皆在關東故於東門外立之也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越過也兩諸侯梁及淮陽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徃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自悉其家資財補縫作衣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勢不可乆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邉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楗之江楗謂立封界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呉楚陛下高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茍身無事畜亂宿旤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
  八年夏又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為列侯誼知上必将復王之也上䟽諫曰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曽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罪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壮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師古曰白公太子建之子也大父即祖謂平王也伯父叔父平王諸子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胷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
  武帝時大司馬霍去病上䟽曰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專邉塞之思慮暴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位號師傳官陛下恭讓不卹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願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丞相臣青翟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慮皇子未有位號臣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時臣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昧死請所立國名制曰盖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禮支子不祭云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且天非爲君生民也朕之不徳海内未洽乃以未敎成者强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侯家之青翟等議曰臣伏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成為建國諸侯以相傳為輔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竊以為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封建使守藩國帝王所以扶徳施化陛下奉承大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續蕭文終之後于鄼褒厲盛臣平津侯等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户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而家皇子為列侯則尊卑相踰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於萬世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青翟等議曰臣伏聞康叔親屬有十武王繼體周公輔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為大國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於魯盖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扞禄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昔五帝異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時而序尊卑髙皇帝撥亂世反諸正昭至徳定海内封建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襁褓而立為諸侯王奉承天子為萬世法則不可易陛下躬親仁義體行聖徳表裏文武顯慈孝之行廣賢能之路内褒有徳外討强暴極臨北海西湊月氐匈奴西域舉國奉師輿械之費不賦於民虚御府之藏以賞元戎開禁倉以賑貧窮減戍卒之半百蠻之君靡不鄉風承流稱意逺方殊俗重譯而朝澤及方外故珍禽至嘉榖興天應甚彰今諸侯支子封至諸侯王而家皇子為列侯臣等竊伏熟計之皆以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四月癸未奏未央宫留中不下青翟等復言曰臣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號位臣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諫大夫博士臣慶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等為諸侯王陛下讓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羣臣之議儒者稱其術或誖其心陛下固辭弗許家皇子為列侯臣等竊與列侯臣壽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髙皇帝建天下為漢太祖王子孫廣支輔先帝法則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請令史官擇吉日具禮儀上御史奏輿地圖他皆如前故事制曰可
  元光中主父偃説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彊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従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徳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上従其計
  東漢光武即位初大司馬呉漢請封皇子不許重奏連嵗建武十五年三月乃詔羣臣議大司空竇融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復髙宻侯鄧禹等奏議曰古者封建諸侯以藩屏京師周封八百同姓諸姬並為建國夾輔王室尊事天子享國永長為後世法故詩云大啓爾宇為周室輔髙祖聖徳光有天下亦務親封立兄弟諸子不違舊章陛下徳横天地興復宗統褒徳賞勲親睦九族功臣宗室咸䝉封爵多受廣地或連屬縣今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陛下恭謙克遜抑而未議羣臣百姓莫大失望宜因盛夏吉時定號位以廣藩輔明親親尊宗廟重社稷應古合舊厭衆心臣請大司空上輿地圖太常擇吉日具禮儀制曰可夏四月戊申以太牢告祠宗廟丁巳使大司空融告廟封皇子輔為右翊公英為楚公陽為東海公康為濟南公蒼為東平公延為淮陽公荆為山陽公衡為臨淮公焉為左翊公京為琅邪公光武封功臣皆為列侯大國四縣餘各有差博士丁恭議曰古帝王封諸侯不過百里故利以建侯取法於雷强榦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諸侯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乃遣謁者即授印綬
  魏齊王時宗室曹冏上書曰臣聞古之王者必建同姓以明親親必樹異姓以明賢賢故傳曰庸勲親親昵近尊賢書曰克明俊徳以親九族詩云懐徳維寧宗子維城由是觀之非賢無與興功非親無與輔治夫親親之道專用則其漸也微弱賢賢之道偏任則其弊也刼奪先聖知其然也故博求親疎而並用之近則有宗盟藩衛之固逺則有仁賢輔弼之助盛則有與共其治衰則有與守其土安則有與享其福危則有與同其禍夫然故能有其國家保其社稷歴紀長久本支百世也今魏尊尊之法雖明而親親之道未備詩不云乎鶺鴒在原兄弟急難以斯言之明兄弟相救於喪亂之際同心於憂禍之間雖有䦧牆之忿不忘禦侮之事何則憂禍同也今則不然或任而不重或釋而不任一旦疆埸稱警關門反拒股肱不扶胷心無衛臣竊惟此寝不安席思獻丹誠貢䇿朱闕謹撰合所聞叙論成敗論曰昔夏殷周歴世數十而秦二世而亡何則三代之君與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憂秦王獨制其民故傾危而莫救夫與民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民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先王知獨治之不能久也故與人共治之知獨守之不能固也故與人共守之兼親疎而兩用參同異而並建是以輕重足以相鎭親疎足以相衛兼并路塞逆節不生及其衰也桓文帥禮包茅不貢齊師伐楚宋不城周晉戮其宰王綱弛而復張諸侯傲而復肅二覇之後浸以陵遟呉楚憑江負固方城雖心希九鼎而畏迫宗姬姦情散於胷懷逆謀消於脣吻斯豈非信重親戚任用賢能枝葉碩茂本根賴之歟自此之後轉相攻伐呉并於越晉分為三魯滅於楚鄭兼於韓暨於戰國諸姬微矣惟燕衛獨存然皆弱小西迫强秦南畏齊楚憂懼滅亡匪遑相恤至於王赧降為庶人猶枝榦相持得居虛位海内無王四十餘年秦據勢勝之地騁譎詐之術征伐關東蠶食九國至於始皇乃定天位曠日若彼用力若此豈非深固根帶不拔之道乎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周徳其可謂當之矣秦觀周之弊以為小弱見奪於是廢三等之爵立郡縣之官棄禮樂之教任苛刻之政子弟無尺寸之封功臣無立錐之地内無宗子以自毗輔外無諸侯以為藩衛仁心不加於親戚惠澤不流於枝葉譬猶芟刈股肱獨任胷腹浮舟江海捐棄楫櫂觀者為之寒心而始皇晏然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豈不悖哉是時淳于越諫曰臣聞殷周之王封子弟功臣千有餘城今陛下君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而無輔弼何以相救事不師古而能長乆者非所聞也始皇聽李斯偏説而絀其議至於身死之日無所寄付委天下之重於凡夫之手托廢立之命於奸臣之口至令趙髙之徒誅鉏宗室胡亥少習刻薄之教長遵凶父之業不能改制易法寵任兄弟而乃師譚申商咨謀趙髙自幽深宫委政䜛賊身殘望夷求為黔首豈可得哉遂乃郡國離心衆庶潰叛勝廣倡之於前劉項弊之於後向使始皇納淳于之䇿抑李斯之論割裂州國分王子弟封三代之後報功臣之勞士有常君民有定主枝葉相扶首尾為用雖使子孫有失道之行時人無湯武之賢奸謀未發而身已屠戮何區區之陳項而復得措其手足哉故漢祖奮三尺之劔驅烏集之衆五年之中遂成帝業自開闢以來其興立功勲未有若漢祖之易也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理勢然也漢監秦之失封殖子弟及諸吕擅權圖危劉氏而天下所以不傾動百姓所以不易心者徒以諸侯强大磐石膠固東牟朱虚受命於内齊代呉楚作衛於外故也向使髙祖踵亡秦之法忽先王之制則天下已傳非劉氏有也然髙祖封建地過古制大者跨州兼郡小者連城數十上下無别權侔京室故有呉楚七國之患賈誼曰諸侯强盛長亂起奸夫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令海内之勢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事文帝不從至於孝景猥用晁錯之計削黜諸侯親者怨恨疎者震恐呉楚倡謀五國従風兆發髙帝釁鍾文景由寛之過甚急之不漸也所謂末大必折尾大難掉尾同於體猶或不従況乎非體之尾其可掉哉武帝従主父之䇿下推恩之令自是之後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淮南三割梁代五分遂以陵遟子孫微弱衣食租税不預政事或以酎金免削或以無後國除至於成帝王氏擅朝劉向疏曰臣聞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芘䕃方今同姓䟽外要黨專政排擯宗室孤弱公族非所以保守社稷安固國嗣也其言深切多所稱引成帝雖悲傷嘆息而不能用至於哀平異姓秉權以周公之事而為田常之亂髙拱而竊天位一朝而臣四海漢之宗室王侯解印釋綬貢奉社稷猶懼不得為臣妾或乃為之符命頌莽恩徳豈不哀哉由斯言之非宗子獨忠孝於惠文之間而叛逆於哀平之際也徒權輕勢弱不能有定耳賴光武皇帝挺不世之資禽王莽於己成紹漢嗣於既絶斯豈非宗子之力也而曽不監秦之失䇿襲周之舊制踵王國之法而僥倖無疆之期至於桓靈閹豎執衡朝無死難之臣外無同憂之國君孤立於上臣弄權於下本末不能相御身首不能相使由是天下鼎沸奸凶並争宫廟焚爲灰燼宫室變為榛藪居九州之地而身無所安處悲夫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資兼神武之畧耻王綱之廢絶愍漢室之傾覆龍飛譙沛鳳翔兖豫掃除凶逆剪滅鯨鯢還帝西京定都潁沛徳動天地義感人神漢氏奉天禪位大魏大魏之興于今二十有四年矣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䇿觀前車之傾覆而不改於轍迹子弟王空虚之地君不使之民宗室竄於閭閻不聞邦國之政權均匹夫勢齊凡庶内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里之土兼軍民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並據而宗室子弟曽無一人間廁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强榦弱枝備萬一之虞也今之用賢或超為名都之主或為偏師之帥而宗室有文者必限小縣之宰有武者必置百人之上使夫亷髙之士畢志於衡軛之内才能之人耻與非𩔖為伍非所以勸進賢能褒異宗室之禮也夫泉竭則流涸根朽則葉枯枝繁者䕃根條落者本孤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以扶之者衆也此言雖小可以譬大且墉基不可倉卒而成威名不可一朝而立皆為之有漸建之有素譬之種樹乆則深固其本根茂盛其枝葉若造次徙於山林之中植扵宫闕之下雖壅之以黑墳煖之以春日猶不救於枯槁而何暇繁育哉夫樹猶親戚土猶士民建置不久則輕下慢上平居猶懼其離叛危急將若之何是以聖王安而不逸以慮危也存而設備以懼亡也故疾風卒至而無摧拔之憂天下有變而無傾危之患矣
  呉大帝黄武七年孫慮封建昌侯後二年丞相顧雍等奏慮性聦體逹所尚日新北方近漢宜進爵稱王帝未許乆之尚書僕射存上䟽曰帝王之興莫不褒崇至親以光羣后故魯衛於周寵冠諸侯髙帝五王封列于漢所以藩屏本朝為國鎮衛建昌侯慮禀性聰敏才兼文武於古典制宜正名號陛下謙光未肯如舊羣寮大小咸用於邑方今奸寇恣睢金鼓未弭腹心爪牙惟親與賢輙與丞相雍等議咸以慮宜為鎮軍大將軍授任偏方以光大業
  黄武中南魯二宫初立尚書僕射是儀以本職領魯王傅儀嫌二宫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竊以魯王天挺懿徳兼資文武當今之宜宜鎮四方為國藩輔宣揚徳美廣耀威靈乃國家之良規海内所瞻望但臣言辭鄙野不能究盡其意愚以二宫宜有降殺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
  晉武帝時議郎段灼陳時宜曰臣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五里之郭圜圍而攻之有不剋者此天時不如地利城非不髙池非不深榖非不多兵非不利委而去之此地利不如人和然古之王者非不先推恩徳結固人心人心茍和雖三里之城五里之郭不可攻也人心不和雖金城湯池不能守也臣推此以廣其義舜彈五弦之琴詠南風之詩而天下自理由堯人可比屋而封也曩者多難姦雄屢起攪亂衆心刀鋸相乗流死之孤哀聲未絶故臣以為陛下當深思逺念杜漸防萌彈琴詠詩垂拱而已其要莫若推恩以協和黎庶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不足以保妻子是故唐堯以親睦九族為先周文以刑于寡妻為急明王聖主莫不先親後疎自近及逺臣以為太宰司徒衛將軍三王宜留洛中鎮守其餘諸王自州征足任者年十五以上悉遣之國為選中郎傅相才兼文武以輔佐之聽於其國繕脩兵馬廣布恩信必撫下猶子愛國如家君臣分定百世不遷連城開地為晉魯衛所謂磐石之宗天下服其彊矣雖云割地譬猶嚢漏貯中亦一家之有耳若慮後世强大自可豫為制度使得推恩以分子弟如此則枝分葉布稍自削小漸使轉至萬國亦後世之利非所患也昔在漢世諸吕自疑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有諸侯九國之彊故不敢動搖於今之宜諸侯彊大是為太山之固非我族𩔖其心必異而魏法禁錮諸王親戚隔絶不祥莫大焉間者無故又𤓰分天下立五等諸侯上不象賢下不議功而是非雜揉例受茅土似權時之宜非經乆之制将遂不改此亦煩擾之人漸亂之階也夫國之興也由於九族親睦黎庶協和其衰在於骨肉䟽絶百姓離心故夏邦不安伊尹歸殷殷邦不和吕氏入周殷監在於夏后去事之誡誠来事之鑒也咸寧三年衛將軍楊珧等建議以為古者封建諸侯所以藩衛王室今諸王公皆在京師非扞城之義又異姓諸将居邉宜參以親戚帝乃詔諸王各以户邑多少為三等大國置三軍五千人次國置二軍三千人小國一軍一千一百人諸王為都督者各徙其國使相近東晉元帝時後軍将軍應詹上疏陳便宜曰先王設官使君有常尊臣有定卑上無茍且之志下無覬覦之心下至亡秦罷侯置守本替末陵綱紀廢絶漢興雖未能興復舊典猶雜建侯守故能享年享世殆參古迹今大荒之後制度改創宜因斯㑹釐正憲則先舉盛徳元功以為封首則聖世之化比隆唐虞矣
  後魏大武帝時方士祁纎奏立四王以日東西南北為名欲以致禎吉除災異詔司徒崔浩與學士議之浩對曰先王建國以作藩屏不應假名以為其福夫日月運轉周歴四方京都所居在於其内四王之居實奄邦畿名之則逆不可承用
  孝明帝時詔訪寃屈光禄大夫右丞張普惠上疏曰詩稱文王孫子本支百世易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皆所以明徳睦親維城作翰漢祖封爵之誓曰使黄河如帶太山如礪國以永存爰及苖裔又申之以丹書之信重之以白馬之盟其以彊大分王罪犯蹙邑者盖有之矣未聞父基子構世載忠賢一死一削用為恒典者也故尚書令臣肇未能逺稽古義近究成㫖以初封之詔有親王二千户始蕃一千户二蕃五百户三蕃三百户謂是親疎世減之法又以開國五等有所減之言以為世減之趣遂立格奏奪稱是髙祖本意仍被㫖可差謬之来亦已甚矣遂使勲親懐屈幽顯同寃紛訟彌年莫之能息臣輙逺研㫖格深窮其事世變減奪今古無據又尋詔書稱昔未可采今始列璧豈得混一内分天地也故樂良樂安同蕃異封廣陽安豐屬别户等安定之嫡邑齊親王河間戚近更従蕃食是乃太和降㫖初封之倫級勲親兼樹非世減之大驗者也博陵襲爵亦在泰和之年時不世減以父嘗全食足户充本同之始封減從今式如此則減者減其所足之外足者足其所減之内減足之㫖乃為所貢所食耳欲使諸王開國弗專其民賦役之差貴賤有等盖準擬周禮公侯伯子男貢税之法王食其半公食三分之一侯伯四分之一子男五分之一是以新興得足充本清淵吏多減户故始封承襲俱稱所減減謂減之以貢食謂食之於國斯實髙祖霈然之詔減實之理聖明自釋求之史帛猶有未盡時尚書臣琇疑減足之參差㫖又判之以開訓所減之㫖可以不疑於世減矣而臣肇弗稽徃事曰五等有所減之格用為世減之法以王封有親疎之等謂是代削之條妄解成㫖雷同世奪以此毒天下民其従乎故太傅任城文宣王臣澄樞弼累朝識洞今古為尚書之日殷勤執請孜孜於重議被㫖不許於此遂停又律罪例減及先帝之緦麻令給親恤止當世之有服律令相違威澤異品使七廟曽𤣥不治未恤嫡封則爵禄無窮支庶則属内貶絶儀刑作孚億兆何觀夫一人吁嗟尚曰虧治今諸王五等各稱其寃七廟之孫並訟其切陳訴之按盈於省曹朝言巷議咸云其苦恐非先王所以建萬國親諸侯睦九族之義也臣猥忝今任於兹五年推尋㫖格謂無世減之理請近遵髙祖減食之謨逺循百代象賢之誥退由九伐進從九儀則刑罰有倫封不虚黜斯乃文王所以克慎不敢侮於鰥寡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今㫖訪寃滯愚以此為大者求尋光錫之詔并諸條格所奪所請事事窮審諸王開國非犯罪削奪者並求還復其昔嘗全食足户充本減従令式者従前則力多於親懿全奪則減足之格不行愚謂禄力並應依所封之食而食之若是則力少蕃王粟帛仍本户邑雖盈之減兩秦既有全食足户之異故不得同於新封之力耳親恤所裒請依律斷伏惟親親尊賢位必功立尊賢以司民可不慎乎親親以睦族其可棄乎如脱蒙允求以㫖判為始其前来吏秩悉年久不追
  隋髙祖踐阼命奉車都尉于宣敏撫慰巴蜀及還上疏曰臣聞開磐石之宗漢室於是惟永建維城之固周祚所以靈長昔秦皇置牧守而罷諸侯魏后暱諂邪而疎骨肉遂使宗社移於他族神器傳於異姓此事之明甚於觀火然山川設險非親勿居且蜀土沃饒人物殷阜西通卭僰南屬荆巫周徳之衰兹土遂成戎首炎政失御此物便為禍先是以明者防於無形治者制其未亂方可慶隆萬世年踰七百伏惟陛下日角龍顔膺樂推之運參天貳地居揖讓之期億兆宅心百神受職理須樹建蕃屏封植子孫繼周漢之宏圖改秦魏之覆軌抑近習之權勢崇公族之本支但三蜀三齊古稱天險分王戚屬今正其時若使利建合宜封樹得所巨猾息其非望姦臣杜其邪謀盛業鴻基同天地之長乆英聲茂實齊日月之照臨臣雖學謝多聞然情深體國輙申管見戰灼惟深帝嘉納之
  唐太宗即位初上皇欲彊宗室以鎮天下自三従昆弟以上雖童孺皆為王上問羣臣徧封宗子於天下利乎封徳彛以為令封爵太廣恐非所以示天下至公上曰然朕為天子所以養百姓也豈有勞百姓以養已之宗族乎降封宗室郡王皆為縣公
  貞觀十一年太宗以周封子弟八百餘年秦罷諸侯二世而滅吕后欲危劉氏終賴宗室獲安封建親賢當是子孫長久之道乃定制以子弟荆州都督荆王元景安州都督呉王恪等二十一人又以功臣司空趙州刺史長孫無忌尚書左僕射宋州刺史房𤣥齡等一十四人並為世襲刺史禮部侍郎李百藥奏論以駮世封事曰臣聞經國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聞理定之規以𢎞長世之業萬古不易百慮同歸然命厯有賖促之殊邦家有理亂之異遐觀載籍論之詳矣咸云周過其數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於郡國周氏以鑒夏殷之長久遵皇王之並建維城磐石深根固本雖王綱弛廢而枝榦相持故使逆節不生宗祀不絶秦氏背師古之訓棄先王之道翦華恃險罷侯置守子弟無尺土之邑兆庶罕共理之憂故一夫號呼而七廟隳圯臣以為自古皇王君臨宇内莫不受命上𤣥册名帝籙締搆遇興王之運殷憂屬啓聖之期雖魏武攜養之資漢髙徒役之賤非止意有覬覦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獄訟不歸菁華已竭雖帝堯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齊七政非止情存揖讓守之亦不可焉以放勲重華之徳尚不能克昌厥後是知祚之長短必在於天時政或興衰有關人事隆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雖淪胥之道斯極而文武之器尚存斯龜鼎之祚已懸定於杳㝠也至使南征不反東遷避逼禋祀闕如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漸有累於封建焉暴秦運距閏餘數終百六受命之主徳異禹湯繼世之君才非啓誦借使李斯王綰之輩咸開四履將閭子嬰之徒俱啓千乘豈能逆弟子之勃興抗龍顔之基命者也然則得失成敗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轍莫不情忘今古理蔽澆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盡封諸侯王畿千里之間俱為采地是則結繩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劉曹之末紀綱弛紊斷可知焉鍥船求劔未見其可膠柱成文彌多所惑徒知問鼎請隧有懼勤王之師白馬素車無復藩維之援不悟望夷之釁未堪羿浞之灾髙貴之殃寧異申胥之酷此乃欽明昏亂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興廢且數世之後王室浸微始自藩屏化為仇敵家殊俗國異政强陵弱衆暴寡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彼此干戈侵伐狐駘之役女子盡髽卲陵之師隻輪不反斯盖畧舉一隅其餘不可勝數陸士衡方規規然云嗣王要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亂何斯言之謬也而設官分職任賢使能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舉分竹何世無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愛寶民稱父母政比神明曹元首區區然稱與人共其樂者必急其憂與人同其安者必拯其危豈容以為侯伯則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則殊其憂樂何斯言之妄也封君列國籍其門資忘其先業之艱難輕其自然之崇貴莫不世増淫虐代益驕侈離宫别館切漢凌雲或形人力而將盡或召諸侯而共樂陳靈則君臣悖禮共侮徴舒衛宣則父子聚麀終誅壽朔乃云為己思治豈若是乎内外羣官選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鏡以鑒之年勞優其階品考績明其黜陟進取事切砥礪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門妻子不之官舎班條之貴食不舉火剖符之重衣惟補葛南陽太守敝布囊身莱蕪縣長凝塵生甑專知為利圖物何其爽歟總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賢之路斯廣民無定王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滅國弑君亂常干紀春秋二百年間畧無寧嵗次睢上音雌下音疽咸秩遂用玉帛之君魯道有蕩每等衣裳之㑹從使西漢哀平之際東洛桓靈之時下吏淫暴必不至此為政之理可以一言蔽焉伏惟陛下握紀御天應期啓聖救億兆之焚溺掃氛祲於寰區創業垂統配二儀以立徳發號施令妙萬物而為言獨照宸𠂻永懐前古将復五等而脩舊制建萬國以親諸侯竊以漢魏已還餘風之弊未盡勲華既徃至公之道斯革況晉氏失御㝢縣崩離後魏乗時華夷雜處重以關河分阻呉楚懸隔習文者學長短縦横之術習武者盡干戈戰争之心畢為狙詐之階彌長澆浮之俗開皇在運因藉外家驅御羣英任雄猜之數坐移明運非克定之功年踰二紀人不見徳及大業嗣立世道交喪一人一物掃地将盡雖天縦神武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勞心未康自陛下頃順聖慈嗣膺寶歴情深致理綜覈前王雖至道無名言象所絶畧陳梗槩實所庶幾愛敬蒸蒸勞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訪安内䜿親嘗御膳文王之徳也毎憲司讞罪尚書奏獄大小必察枉直咸舉以斷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隠惻貫徹幽顯大禹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納不簡鄙訥無棄芻蕘帝堯之求諫也𢎞奨名教勸勵學徒既擢明經於青紫将升碩儒於卿相聖人之善誘也羣臣以宫中暑濕寢膳或乖請移御髙明營一小閣遂惜家人之産竟抑子来之願不吝隂陽之感以安卑陋之居頃嵗霜儉普天飢饉喪亂甫爾倉廪空虚聖情矜愍勸加賑恤竟無一人流離道路猶且食惟藜藿樂徹簨虡言必悽動貎成癯瘦公旦喜於重譯文命矜其即序陛下毎見四夷欵附萬里歸仁必退思進省凝神動慮恐妄勞中國以求逺方不籍萬古之英聲以存一時之茂實心切憂勞跡絶逰幸毎旦視朝聽受無倦智周於萬物道濟於天下罷朝之後引進名臣討論是非備盡肝膈惟及政事更無異詞纔日昃必命才學之士賜以清閒髙談典籍雜以文詠間以𤣥言乙夜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獨邁徃初斯實生民以来一人而已𢎞兹風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間彌綸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詭未移此由習之永久難以卒變請待雕琢成器以質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禮云畢然後定疆理之制議山河之賞未為晚焉易稱天地盈虚與時消息況於人乎美哉斯言也中書舎人馬周又上疏曰伏見詔書令宗室勲賢作鎮藩部貽厥子孫嗣守其政非有大故無或黜免臣竊惟陛下封植之者誠愛之重欲其𦙍裔承守為國無疆可使世官也何則以堯舜之父猶有朱均之子況下此已還而欲以父取子恐失之逺矣儻有孩童嗣職萬一驕逸則兆庶被其殃而國家受其敗政欲絶之也則子文之理猶在政欲留之也而欒黶之惡已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姓則寧使割恩於己亡之一臣明矣然則向所謂愛之者乃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户邑必有材行隨器方授則翰翮非强亦可以獲免尤累昔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世者良由得其術也願陛下深思其宜使夫得奉天恩而子孫終福禄也太宗並嘉納其言於是竟罷子弟及功臣世襲刺史也
  太宗問左僕射蕭瑀朕欲長保社稷柰何瑀曰三代有天下所以能長乆者𩔖封建諸侯以為藩屏秦置守令二世而絶漢分王子弟享國四百年魏晉廢之亡不旋跬此封建之有明效也帝納之始議封建
  太宗令羣臣議封建魏徴議曰若封建諸侯則卿大夫咸資俸禄必致厚歛又京畿賦税不多所資畿外若盡以封國邑經費頓闕又燕秦趙代俱帶外夷若有警急追兵地内難以犇赴
  宋神宗時蘇頌上論王公封爵故事䟽曰唐令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國公從一品正元二年五月勅御史中丞竇參等奏文武官辭見宴集請依天寳三年禮部詳定勅親王嗣王任卑官職事仍依王品郡王任三品以下職事者在同階品上自外無文武官者嗣王在太子太保下郡王次之國公在正三品下郡公在從三品下縣公在正四品下正元四年五月勅御史中丞竇參等奏文武官辭見爵雖髙官或下列於上官之上非制也自今已後宜列於本官班之上正元二十一年五月勅御史臺奏准公式令諸文武官朝叅行立各依本職事官品為叙縁有檢校官髙職事卑及嗣王郡王任職事官髙卑不等今請應檢校僕射及尚書以上及嗣王郡王任職事官者一切在職事本品之上已上書見禮閣新儀國朝故事惟親王恩禮優異外餘郡王嗣王國公郡公縣公皆無異禮惟立班在本官之上又唐諸侯王薨子得襲封為嗣王永徽元年濮王泰薨立其子欣為嗣濮王垂拱初章懐太子賢薨授其子守禮太子洗馬為嗣雍王嗣王薨子皆襲封嗣韓王納官至員外祭酒卒以其子璩為韓王國于員外司業有不襲封者嗣曹王臯薨子道古為朝官不襲封有降爵為公侯者荆王元景坐法貶死追封沈黎王以渤海王子長沙嗣仍降為侯嗣楚王靈䕫薨子福嗣降爵為公有初但為嗣後數年乃封嗣王者嗣舒王津天寳二年卒子藻嗣至天寳九載封嗣舒王有由嗣王而遷郡王者其帶職事官有為國子員外祭酒司業者韓王納并子璩之𩔖有加銀青階者景龍四年嗣鄭王希言等一十四人並加銀青光禄大夫有為諸衛將軍者嗣霍王暉開元中左千牛員外将軍有為員外洗馬者嗣徐王茷卒子延年除員外洗馬為嗣徐王有為宗正卿及州郡上佐官者皆出朝廷一時之命即無定制其恩禮厚薄以封户多少為限中葉以後封户皆為虚名今所不用本朝未有嗣王之號若欲封拜謂宜先委禮官及兩省參詳定制然後行之
  哲宗時宣徳郎華鎮上言曰世或有謂周以封建而天下强其弊也陵奪秦以郡縣而天下弱其弊也土崩漢封同姓矯枉過正數十年間七國内向孝武分析侯國削弱已甚强臣無憚坐移龜鼎唐重方鎮浸以强大久而不變至於滅亡因謂法有必弊國有定勢法弊而勢偏不知矯革數十年之後則患不可支矣是果然乎抑亦未然乎夫漢初列國過制孝文盛時賈生已患之矣厥後諸侯微弱不與政事武宣之間已與哀平時𩔖矣唐世方鎮強大天寳末年范陽干紀不在數世之後彼制置之失者也禍亂之幾其初皆已暴見第未有強者發之爾茍有强者則如范陽之起於天寳此賈傅所謂火未及燃者也是豈百年之形勢哉不足引以為論至於周室封建秦人郡邑亦非所以制國勢之强弱定脩短之期數者也試粗言之周建萬國親賢並任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大者無不掉之勢小者有自全之力維之以法統之以道率職有功則慶賞必至犯分陵制則刑誅隨之方其盛時如指臂之附支體莫見陵奪之漸也後世浸强不可制役者由天子失道王法不行征法自專并吞無禁縦之使大也使穆王無耄荒之政夷王無下堂之失厲王無板蕩之風幽王無淫昏之行守文武之成法無所失墜雖萬世如成康之隆可矣何陵奪之有哉若曰封建之勢必至於强不可制厲王之時諸侯已强大矣宣王将不能復㑹於東都因其力以南征北伐復文武之業矣秦置郡邑守令分治漢家因之與侯國並建文景而上諸侯强大僭亂不軌無屏翰之益孝武而下列國㣲弱等於郡邑無磐石之勢東京郡國輕重相若不足以維持然而兩漢用之四百餘年天下安寧不見土崩之弊秦人所以二世而亡者頻征逺戍厚賦重役人不見徳而惟繁苛慘切之痛以失天下之心也由始皇二世之道而為政雖建萬國親諸侯殆無救於亂亡若曰郡縣之勢必至於孤弱而土崩文景武宣世祖明章之時将不能康民阜物講道息刑比隆成周之盛矣由是言之天下有道封建郡邑皆足以底平治而保無患天下無道封建則陵奪郡邑則土崩制國之勢果在封建乎在郡縣乎人主務隆道而已主道世隆則天下世治俯而師二漢文景明章之主也仰而遵商周湯武成康之君也尚何土崩陵奪之有哉湯之法非不善也傳之五世至小甲而商道衰文武之法非不善也傳之四世至昭王而王室弱西漢之法不美於三代也傳之七世至宣帝而愈盛東漢之法不劣於西京也傳之四世至和帝而浸㣲唐之法亦二漢之比也傳之四世至中宗而䘮其寳聖賢不世主道弗隆則禹湯文武之法不過一再傳而衰㣲中智之君繼世有為振隆主道則髙祖孝文之法行六七世而愈盛盖安其位而忘危者天下雖甚安而危常及之保其存而忘亡者天下雖甚固而亡常及之有其治而忘亂者天下雖甚治而亂常及之夏商之君保有成業而不知懼輕為逸豫而重為興造輕為逸豫則多過失重為興造則鮮功徳功徳不見而過失日加危亂䘮亡之所由至也西漢之主不忘危亂而知自勉輕為興造而重為逸豫輕為興造則有功徳重為逸豫則無過失過失不作而功徳日增治安存固之所由至也國家藝祖以成湯之勇智周武之聖徳受天休命戡定大業身及太平紀綱法度經制施設之方所以埀裕貽謀者固已跨絶漢唐簡雜之術兼該四代久大之美矣太宗平晉征燕王業大定敦崇教化光濟丕烈真宗緫文武之兩端合威徳以並用震疊殊俗協和中夏禮樂既備然後告成岱宗祈榖后土垂拱乎法宫之中明堂之上味廣成之訓師黄帝之治以清静無為涵養天下仁宗檢身以儉撫民以慈敬賞慎罰視之如赤子生而不傷厚而不困扶而不危節而不盡舉三王之善政以寵天下四十餘年生靈熈熈如在春臺之上英宗挺睿哲之資知人間之利病即位之日振權綱修法度慨然有興造之意雖享國未久而規模宏逺矣神宗繼文考之志述文考之事宵衣旰食厲精庶政發明道術講修武備制作日新典章咸舉表飾治具奮揚聲采炳炳然三代之文物澟澟然中夏之威稜帝王事業益可觀矣今慈母與陛下復以仁恕忠厚之徳濟之神聖相承兢兢業業視已治如未治視已安如未安克艱克勤世有興作故百三十餘嵗而主道益隆天下益治三代之盛未之有矣考之以古準之以今國之强弱盛衰本無形勢之可定顧人主之徳何如爾人主務明徳以隆道隆道而盛大之業固矣區區形勢之論何足道哉
  知太常禮院劉攽上奏曰臣等伏見周禮封爵諸侯皆有命書典䇿又有約劑書於宗彛及漢封功臣亦有丹書鐵契藏之宗廟誠以封爵之事傳世無窮不可不慎重其禮且以防後世之争辨也本朝慶歴中始為諸王置後傳襲其時上恩雖厚而有司典䇿不備約束不明昨因邢國公世永亡殁冀王越王兩宫争訟尋求故事以斷是非自中書宗正寺禮院史院皆無文書可以討論然亦非有司有所墜失也臣等以謂諸宫傳襲封國者甚多今不為造作約束恐後日常有紛競不已宗室争辨薄義傷化甚非美事本朝制度雖不盡用三代自當因宜立憲著為律令使可遵守藏之大宗副在中書太史禮官貳之合於周禮之宗彛約劑漢氏之丹書鐵契傳示無窮於體甚便欲望朝廷特賜詳酌下禮官等叅議施行
  畢仲㳺上言曰聖人治天下其經制不啻萬事而萬事之中其經制有大且重者二焉曰封建曰郡縣也由商周以上知封建之利而不知郡縣之為利也由秦漢而下知郡縣之利而不知封建之為利也好古者喜封建而趨時者脩郡縣是以王通稱郡縣之治不知其用子厚謂封建非聖人之意而湯武不得已是好古趨時之説不同也然世更數十或治或亂或强或弱或久或促未有能出此二者之經制也故封建則為諸侯郡縣則為牧守諸侯則其勢重牧守則其勢輕今知勢輕之易御而不知勢重之易治此子厚所以惑封建不如郡縣者也夫三代之上諸侯之勢非不重也三代而下牧守之勢非不輕也然至於末世晚路則皆歸於亂亡是故不繫於勢輕勢重而繫於為上者善惡得失也為上者事善而得則勢雖重不敢怙重而逆也為上者事惡而失則勢雖輕不肯守輕而順也二者之路其𡚁如一然其治則郡縣之勢不若封建而乆且完也以久完之勢而終亦有弊者是皆失封建之本意也昔唐虞之封建世傳萬國不知有封建之弊也商之封建世傳千七百有餘國亦不知有封建之弊也周之封建世傳八百國而後卒有封建之弊非封建之罪也為上者不善而封建之意已失也故其始則國裂八百益衰則併為數十又併而為十二又併而為九又併而為六遂皆併於秦而周始亡矣使周無甚愚之主而不失封建之本意制八百國之衆而不使相併始有相併則代而更封之國衆而易治力小而易御則封建安有不善哉不然則秦取李斯之議去天下諸侯分為三十六郡置郡守與尉監二世而易姓者郡縣不如封建一也漢以同姓異姓雜建為諸侯郡守因主父之説又以計弱同姓故社稷奪於王氏郡縣不如封建二也自魏而下盡剗封建之迹一以郡縣為治郡縣之力不足計其强弱故未有不奪於强臣者是郡縣不如封建三也豈惟郡縣之勢不如封建哉唐自天寳以後常變郡縣為藩鎮而大借其權矣及正元之間藩鎮節度勢强而力驕故無朝貢之禮無生殺之情天子為賜鐵劵尚宗室而無益也以詔削以兵征而無功也無封建之益而有封建之禍是方鎮亦不如封建之效也且外强者封建也外弱者郡縣也外强則患生於外外弱則患生於内患生於外者内可以制而禍遟患生於内者外不可制而禍速然則封建可以制外患而郡縣不可以制内禍也何以知封建之可以制外患也封建者為諸侯諸侯者為國國則有君也有臣也有士民也有鄰國也有上下相維左右相持畏義而不敢易動也易動則臣或不従也士民或不信也鄰國或不聽也不従則深諫不信則上告不聽則力禦如封建不失其本意國衆而勢小有易動者以天子之師因其深諌上告力禦之一端則易制矣是故知封建之可以制外患也何以知郡縣之不可以制内禍也郡縣者為牧守牧守者為外臣外臣則無大勢也無專兵也無擅制也内有强臣之變變而不知知而不敢擅動强臣以牧守之權不足忌於外於内則日月劘削朝夕用力而已矣是故知郡縣之不可以制内禍也不徒有可制不可制之形且又有可治不可治之實焉故封建則經界易均税賦易平榖禄易分官吏易擇兵民易立郡縣則經界不能均税賦不能平榖禄不能分官吏不能擇兵民不能立是又可治不可治之實也是以二者之勢始則同歸於無事而封建歸可治也末則同歸於亂亡而封建歸可久也如上得其本意而善守則可久之患亦無有也故可久之患生於上失其本意而不善守如不善守則雖郡縣亂愈速也是郡縣不如封建之明説也今夫常人之家必鑿其井矣是井者家家不可無而有不可益者也使或有狂子蹈之而死則井非徒無益亦有損矣然不以狂子之蹈而廢井者知非井罪也今以諸侯之不順不責上不能守其本意而責封建是由并溺狂子不責狂子之蹈而廢井也豈不過哉若夫方鎮則最無説也小其權則與郡縣無異而不足以蔽難大其權則徒有封建之勢而無君臣民庶鄰國之畏此唐亡之計而五代求禍之途也今國家上鑒三代之封國二漢之雜建秦魏晉周隋之郡縣唐五代之方鎮而方鎮患又切而近故痛絶方鎮節度無益之勢而使京官朝吏皆得出長郡縣至於百年無事矣信得其道也然今或意州縣之權輕而東南不可不慮者非徒事未然也前日貝州之役智髙之軍是權輕之害東南之禍已效者也今必欲變更則莫若封建必欲因循則莫若郡縣方鎮之患則已去矣然封建之勢非四夷無慮畜積豐富兵力盛强臣有異姓之良同姓之賢則不可暴去郡縣之久制而卒為也若守郡縣之常法則弊不生於今日必成於後世不可不改也為今之䇿若以貴臣之賢者然後出為守以宗屬之賢者然後封為侯如皇漢之雜建而大不使至七國之强小不使如長沙之弱京官朝吏更為令丞而佐治之是變更而不暴因循而有改者也及乎四夷益服積儲益富兵力益衆良臣賢戚益衆然後大割而衆建以天下為千國上立其法而守其全恩結兵御不使有能相并者是萬世之計而得其本意也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四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仁民
  周文王作靈臺及為池沼掘地得死人之骨吏以聞於文王文王曰更葬之吏曰此無主矣文王曰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國者一國之主也寡人固其主又安求主遂令吏以衣冠更葬之天下聞之皆曰文王賢矣澤及朽骨又況於人乎或得寳以危國文王得朽骨以喻其意而天下歸心焉
  文王問於吕望曰為天下若何對曰王國富民覇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道之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文王曰善對曰宿善不祥是日也發其倉府以振鰥寡孤獨
  武王問於太公曰治國之道若何太公對曰治國之道愛民而已曰愛民若何曰利之而勿害成之勿敗生之勿殺與之勿奪樂之勿苦喜之勿怒此治國之道使民之義也愛之而已矣民失其所務則害之也農失其時則敗之也有罪者重其罰則殺之也重賦斂者則奪之也多徭役以罷民力則苦之也勞而擾之則怒之也故善為國者遇民如父母之愛子兄之愛弟聞其飢寒為之哀見其勞苦為之悲
  武王克殷召太公而問曰将柰其士衆何太公對曰臣聞愛其人者兼屋上之烏憎其人者惡其餘胥咸劉厥敵使靡有餘何如王曰不可太公出邵公入王曰為之柰何邵公對曰有罪者殺之無罪者活之何如王曰不可邵公出周公入王曰為之柰何周公曰使各居其宅田其田無變舊新唯仁是親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武王曰廣大乎平天下矣凡所以貴士君子者以其仁而有徳也
  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對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薄賦斂則民富無事則逺罪逺罪則民夀公曰若是則寡人貧矣孔子曰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齊桓公之平陵見家人有年老而自養者公問其故對曰吾有子九人家貧無以妻之吾使傭而未返也桓公取外御者五人妻之管仲入見曰公之施惠不亦小矣公曰何也對曰公待所見而施惠焉則齊國之有妻者少矣公曰若何筦仲曰令國丈夫二十而室女子十五而嫁
  公問管仲曰王者何貴曰貴天桓公仰而視天管仲曰所謂天者非謂蒼蒼莽莽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為天百姓與之則安輔之則彊非之則危背之則亡詩云人而無良相怨一方民怨其上不遂亡者未之有也景公覩嬰兒有乞於途者公曰是無歸夫晏子對曰君存何為無歸使養之可立而以聞
  公遊於夀宫覩長年負薪而有飢色公悲之喟然歎曰令吏養之晏子曰臣聞之樂賢而哀不肖守國之本也今君愛老而恩無不逮治國之本也公笑有喜色晏子曰聖王見賢以樂賢見不肖以哀不肖今請求老弱之不養鰥寡之不室者論而供秩焉景公曰諾於是老弱有養鰥寡有室
  公甞賞賜及後宫文繡被臺榭菽粟食鳬鴈出而見殣謂晏子曰此何為死晏子對曰此餒而死公曰嘻寡人之無徳也何甚矣晏子對曰君之徳著而彰何為無徳也景公曰何謂也對曰君之徳及後宫與臺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繡君之鳬鴈食以菽粟君之營内自樂延及後宫之族何為其無悳也顧臣願有請於君由君之意自樂之心推而與百姓同之則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而苟營内好私使財貨偏有所聚菽粟布帛腐於囷府惠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乎國則桀紂之所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嬰之言推君之盛徳公布之於天下則湯武可為也一殣何足恤哉
  邾文公卜徙於繹史曰利於民不利於君君曰苟利於民寡人之利也天生烝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侍者曰命可長也君胡不為君曰命在牧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苟利矣吉孰大焉遂徙於繹楚人有獻魚楚王者曰今日漁獲食之不盡賣之不售棄之又惜故來獻也左右曰鄙哉辭也楚王曰子不知漁者仁人也盖聞囷倉粟有餘者國有餓民一本作下民多飢後宫多幽女者下民多曠夫餘衍之蓄聚於府庫者境内多貧困之民皆失君人之道故厨庖有肥魚廐有肥馬民有餓色是以亡國之君藏於府庫寡人聞之久矣未能行也漁者知之其以此諭寡人也且今行之於是乃遣使恤鰥寡而存孤獨出倉粟發幣帛而振之漢髙祖十二年相國蕭何為民請曰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願令民得入田毋收槀為禽獸食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財物乃為請吾苑乃下相國廷尉械繫之數日王衛尉侍前問曰相國何大罪陛下繫之暴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今相國多受賈豎金而為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王衛尉曰夫職事苟有便於民而請之真宰相事陛下奈何乃疑相國受賈人錢乎且陛下距楚數嵗陳豨黥布反陛下自将而往當是時相國守關中揺足則關以西非陛下有也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今乃利賈人之金乎且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淺也髙帝不懌是日使使持節赦出相國
  武帝拜卜式為中郎式初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嵗餘羊肥息上過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矣以時起居惡者輒去毋令敗羣上竒其言欲試使治民拜緱氏令緱氏便之
  魏文帝時御史大夫王朗上䟽曰兵起以來三十餘年四海盪覆萬國殄瘁賴先王芟除寇賊扶育孤弱遂令華夏復有綱紀鳩集兆民於兹魏土使封鄙之内雞鳴狗吠達於四境蒸庶欣欣喜遇昇平今逺方之寇未賔兵戎之役未息誠令復除足以懐逺人良宰足以宣徳澤阡陌咸脩四民殷熾必復過於曩時而富於平日矣易稱勑法書著祥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慎法獄之謂也昔曹相國以獄市為寄路温舒疾治獄之吏夫治獄者得其情則無寃死之囚丁壮者得盡地力則無饑饉之民窮老者得仰食倉廩則無餒餓之殍嫁娶以時則男女無怨曠之恨胎養必全則孕者無自傷之哀新生必復則孩者無不育之累壮而後役則幼者無離家之思二毛不戎則老者無頓伏之患醫藥以療其疾寛繇以樂其業威罰以抑其强恩仁以濟其弱振貸以贍其乏十年之後既笄者必盈巷二十年之後勝兵者必滿野矣
  明帝時殺禁地鹿者身死財産没官有能覺告者厚加賞賜廷尉髙柔上䟽曰聖王之御世莫不以廣農為務儉用為資夫農廣則榖積用儉則財畜畜財積榖而有憂患之虞者未之有也古者一夫不耕或為之飢一婦不織或為之寒中間已來百姓供給衆役親田者既減加頃復有獵禁羣鹿犯暴殘食生苖處處為害所傷不貲民雖障防力不能禦至如滎陽左右周數百里嵗畧不收元元之命實可矜傷方今天下生財者甚少而麋鹿之損者甚多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災将無以待之惟陛下覽先聖之所念愍稼穡之艱難寛放民間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則衆庶永濟莫不悅豫矣
  柔又上䟽曰臣深思陛下所以不早取此鹿者誠欲使極蕃息然後大取以為軍國之用然臣竊以為今鹿但有日耗終無從得也何以知之今禁地廣輪且千餘里臣下計無慮其中有虎大小六百頭狼有五百頭狐萬頭使大虎一頭三日食一鹿一虎一嵗百二十鹿是為六百頭虎一嵗食七萬二千頭鹿也使十狼日共食一鹿是為五百頭狼一嵗共食萬八千頭鹿鹿子始生未能善走使十狐一日共食一子比至健走一月之間是為萬狐一月共食鹿子三萬頭也大凡一嵗所食十二萬頭其鵰鶚所害臣置不計以此推之終無從得多不如早取之為便也
  吳大帝時徴役繁數重以疫癘民戸損耗行騎都尉駱統上䟽曰臣聞君國者以據疆土為彊富制威福為尊貴曜徳義為榮顯永世𦙍為豐祚然財須民生彊賴民力威恃民勢福由民殖悳俟民茂義以民行六者既備然後應天受祚保族宜邦書曰衆非后無能胥以寧后非衆無以辟四方推是言之則民以君安君以民濟不易之道也今彊敵未殄海内未乂三軍有無已之役江境有不釋之備徴賦調數由來積紀加以殃疫死䘮之災郡縣荒虚田疇蕪曠聽聞屬城民戸浸寡又多殘老少有丁夫聞此之日心若焚燎思尋所由小民無知既有安土重遷之性且又前後出為兵者生則困苦無有温飽死則委棄骸骨不反是以尤用戀本畏逺同之於死每有徴發羸謹居家重累者先見輸送小有財貨傾居行賂不顧窮盡輕剽者則迸入險阻黨就羣惡百姓虚竭嗷然愁擾愁擾則不營業不營業則致窮困致窮困則不樂生故口腹急則奸心動而攜叛多也又聞民間非居處小能自供生産兒子多不起養屯田貧兵亦多棄子天則生之而父母殺之既懼干逆和氣感動隂陽且惟陛下開基建國乃無窮之業也彊鄰大敵非造次所滅疆場常守非朞月之戍而兵民減耗後生不育非所以歴逺年致成功也夫國之有民猶水之有舟停則以安擾則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勝是以聖王重焉禍福由之故與民消息觀時制政方今長吏親民之職惟以辦具為能取過目前之急少復以恩惠為治副稱陛下天覆之仁勤恤之徳者官民政俗日以彫弊漸以陵遲勢不可久夫治疾及其未篤除患貴其未深願陛下少以萬機餘閒留神思省補復荒虚深圖逺計育殘餘之民阜人財之用參曜三光等崇天地臣統之大願足以死而不朽矣帝感統言深加意焉
  嘉禾六年謝淵謝宏等各陳便宜欲興利改作以事下上大将軍右都䕶陸遜遜議曰國以民為本彊由民力財由民出夫民殷國弱民瘠國彊者未之有也故為國者得民則治夫之則亂若不受利而令盡用立効亦為難也是以詩歎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乞垂聖恩寧濟百姓數年之間國用少豐然後更圖
  烏程侯皓徙武昌揚土百姓泝流供給以為患苦又政事多謬黎元窮匱左丞相陸凱上䟽曰臣聞有道之君以樂樂民無道之君以樂樂身樂民者其樂彌長樂身者其樂不久而亡夫民者國之根也誠宜重其食愛其民民安則君安民樂則君樂自頃年以來君威傷於桀紂君明暗於奸雄君惠閉於羣孽無灾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辜無罪賞無功使君有謬誤之愆天為作妖而諸公卿媚上以求愛困民以求饒導君於不義敗政於淫俗臣竊為痛心今隣國交好四邉無事當務息役養士實其廪庫以待天時而更傾動天心搔擾萬姓使民不安大小呼嗟此非保國養民之術也臣聞吉凶在天猶影之在形響之在聲也形動則影動形止則影止此分數乃有所繫非在口之所進退也昔秦所以亡天下者但坐賞輕而罰重政刑錯亂民力盡於奢侈目眩於美色志濁於財寳邪臣在位賢哲隱藏百姓失業天下苦之是以遂有覆巢破卵之憂漢所强者躬行誠信聽諫納賢惠及負薪躬請岩穴廣采博察以成其謀此往事之明證也近者漢之衰末三家鼎立曹失綱紀晉有其政又益州危險兵多精强閉門固守可保萬世而劉氏與奪乖錯賞罰失所君恣意於奢侈民力竭於不急是以為晉所伐君臣見虜此目前之明驗也臣闇於大理文不及義智慧淺劣無復冀望竊為陛下惜天下耳
  東晉孝武帝時豫章太守范𡩋上䟽曰臣聞道尚虚簡政貴平靜坦公亮於幽顯流子愛於百姓然後可以經夷嶮而不憂乗休否而常夷先王所以致太平如此而已今四境晏如烽燧不舉而倉庾虚耗帑藏空匱古者使人嵗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休停至有殘形翦髪以要復除生兒不復舉養鰥寡不敢妻娶豈不怨結人鬼感傷和氣臣恐社稷之憂積薪不足以為喻臣久欲粗啓所懐日復一日今當永離左右不欲令心有餘恨請出臣所啓事付外詳擇
  安帝時劉毅以䘮師乞觧任降為後将軍尋轉衛将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都督毅上表曰臣聞天以盈虚為運政以損益為道時否而政不革人凋而事不損則無以救急病於己危拯塗炭於将絶自頃戎車屢駭干戈溢境所統江州以一隅之地當逆順之衝自桓𤣥以來驅蹙殘敗至乃男不被養女無匹對迯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財殫力竭無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釐改則靡遺之歎奄焉必及夫設官分職軍國殊用牧養以息務為大武畧以濟事為先兼而領之盖出於權事因藉既久遂似常體江州在腹心之内慿接揚豫藩屏所倚實為重複昔胡寇縱逸朔馬臨江抗禦之宜盖權爾耳今江左區區戸不盈數十萬地不踰數千里而統旅鱗次未獲減息大而言之足為國耻況乃地在無虞而猶置軍府文武将佐資費非要豈所謂經國大情揚湯去火者哉自州郡邉江百姓遼落如郵亭險閡畏阻風波轉輸往復恒有淹廢又非所謂因其所利以濟其弊者也愚謂宜觧軍府移鎮豫章處十郡之中厲簡惠之政比及數年可有生氣且屬縣凋散示有所存而役調送迎不得止息亦謂應随宜并合以簡衆費刺史庾悅自臨蒞以來甚有恤隱之誠且綱維不革自非綱目所理尋陽接蠻宜示有遏防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後魏太武帝時南州大水百姓阻飢尚書令鉅鹿公劉潔奏曰臣聞天地至公故萬物咸育帝王無私而黎民戴賴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紹重光之緒恢隆大業育濟羣生威之所振無思不服澤之所洽無逺不懐太平之治於是而在自頃邉寇内侵戎車屢駕天資聖明所在克殄方難既平皆䝉酬錫勲髙者受爵功卑者獲賞寵賜優崇有過古義而郡國之民雖不征討服勤農桑以供軍國實經世之大本府庫之所資自山以東偏遇水害頻年不收就食它所臣聞率土之濵莫非王臣應加哀矜以鴻覆育今南摧彊寇西敗醜虜四海晏如人神協暢若與兆民共享其福則惠感和氣蒼生悅樂矣世祖從之於是復天下一嵗租賦
  宣武帝時侍中源懐表奏曰景明以來北蕃連年灾旱高原陸野不任營殖唯有水田少可菑畝然主将參僚専擅腴美瘠土荒疇以給百姓因此困弊日月滋甚諸鎮水田請依地令分給細民先貧後富若分付不平令一人怨訟者鎮将已下連署之官各奪一時之禄四人已上奪禄一周北鎮邉蕃事異諸夏往日置官全不差别沃野一鎮自将已下八百餘人黎庶怨嗟僉曰煩猥邉隅事尠實少畿服請主帥吏佐五分減二詔從之隋高祖以山東民多流冗遣使按檢又欲徙民北實邉塞皇太子勇上書諫曰竊以導俗當漸非可頓革戀土懐舊民之本情波迸流離盖不獲已有齊之末主闇時昏周平東夏繼以威虐民不堪命致有迯亡非厭家鄉願為羈旅加以去年三方逆亂賴陛下仁聖區宇肅清鋒刃雖屏瘡痍未復若假以數嵗沐浴皇風迯竄之徒自然歸本雖北夷猖獗嘗犯邉烽今城鎮峻峙所在嚴固何待遷配以致勞擾臣以庸虚謬當儲貳寸誠管見輙以塵聞上覽而嘉之
  唐太宗即位初民部尚書裴矩奏民遭突厥暴踐者戸請給絹一匹上曰朕以誠信御下不無虚有存恤之名而無其實戸有大小豈得雷同給賜乎於是計口為率貞觀中上謂侍臣曰凡事皆須務本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凡營衣食以不失時為本夫不失時者唯在人君簡靜乃可致耳若兵戈屢動土木不息而欲不奪農時其可得也王珪曰昔秦皇漢武外則窮極兵戈内則崇侈宫室人力既竭祻難遂興彼豈不欲安人乎失所以安人之道也亡隋之轍殷鑒不逺陛下親承其𡚁知所以易之然在初則易終之實難伏願慎終如始方盡其美太宗曰公言是也夫安人寧國唯在於君君無為則人樂君多欲則人苦朕所以抑情損欲尅已自勵耳帝又嘗謂黄門侍郎王珪曰隋開皇十四年大旱人多飢乏是時倉庫盈溢竟不許賑給乃令百姓逐糧隋文不憐百姓而惜倉庫比至末年計天下儲積得供五六十年煬(「旦」改為「𠀇」)帝恃此富饒所以奢華無道遂致亡滅煬(「旦」改為「𠀇」)帝失國盖亦由其父凡理國者務積於人不在盈其倉庫古人云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但使倉庫可備凶年何須儲蓄後嗣若賢能自保其天下如其不肖多積倉庫徒益其奢侈危亡之本也
  太宗曰隋煬帝求覓無已内則淫蕩於聲色外則勦人以黷武遂至滅亡朕覩此但以清靜撫之今百姓自言安樂豈知朕之力也魏徴對曰堯舜擊壌而歌亦云帝力何有於我哉只将此事以為太平百姓亦不知由主上安之也太宗曰朕今安養百姓豈求其知但論理亂在時君耳徴對曰此事非知之難終行之難
  太宗曰隋時百姓假有財物豈能自保自我有天下以來存心撫養無所科差人人皆得營産業守其資財即我所賜向使我徴求無已雖數賞賜亦不如不得魏徴對曰堯舜在上百姓亦云耕田而食鑿井而飲含哺鼓腹而云帝有何力於其間哉今陛下如此含養百姓可謂日用而不知矣又奏曰昔晉文公出畋逐獸碭入大澤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漁者文公謂曰我若君也道安從出我且厚賜汝漁者曰臣願有獻文公曰出澤而受之於是送出澤文公命曰子之所欲教寡人者何也願受之漁者曰鴻鵠保大海之中厭而數移徙之小澤則必有繒丸之憂黿鼉保淵厭而出之淺渚則必有網羅釣射之憂今君逐獸碭入至此何行之大逺也文公曰善謂從者記漁者名漁者曰君何以名為君其尊天事地敬社稷固四國慈愛萬人薄賦斂輕租稅者臣亦與焉君不尊天事地不敬社稷不固四國外失禮於諸侯内逆人心一國流亡漁者雖有厚賜不得保也遂辭不受太宗曰卿言是也
  太宗曰今人與古人同邪魏徴對曰人多以古人淳朴今人澆薄以臣量之勢亦相似太宗曰今之人固不及古古之君臣為化唯以百姓心為心近代帝王唯損百姓以適其欲朕今與公等雖不及古然須以百姓為心不得有損於物而自奉也
  太宗問拓設使人曰拓設兵馬今有幾許對曰見有四千餘兵舊有四萬餘人太宗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如割脛以自啖腹飽而身斃又曰身安天下安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表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不縁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祻若耽嗜滋味玩悅聲色所欲既多所須亦大既妨政事又擾生人且復出一非理之言萬姓為之觧體怨讟既作離叛亦興朕每思此不敢放逸魏徴對曰古者聖哲之王亦近取諸身逺體諸物昔楚聘詹何曰未聞身理而國亂者陛下所明實古之大義
  高宗永徽中來濟兼太子賔客進爵為侯帝嘗從容問馭下所宜濟曰昔齊桓公出逰見老人命之食曰請遺天下食遺之衣曰請遺天下衣公曰吾府庫有限安得而給老人曰春不奪農時即有食夏不奪蠶工即有衣由是言之省繇役馭下之宜也
  高宗時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宫復征討四夷京師養廐馬萬匹帑廥寖虚知左史張文瓘諫曰王者養民逸則富以康勞則怨以叛秦漢廣事四夷造宫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户口減半夫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懐懐于有仁臣願撫之無使勞而生怨隋監未逺不可不察帝善其言賜繒錦百段為減廐馬數千武后時詔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監登萊以廣軍資監察御史張廷珪上書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詔雖和市甚於抑奪併市則價難準簡擇則吏求賄是牛再疫農重傷也高原耕地奪為牧所兩州無復丁田牛羊踐暴舉境何賴荆益奴婢多國家戸口奸豪掠買一入於官永無免期南北異宜至必生疾此有損無益也抑聞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羊非軍國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后乃止武后将建大像於白司馬坂成均祭酒平章事李嶠諫造像雖俾浮屠輸錢然非州縣承辦不能濟是名雖不税而實稅之臣計天下編戸貧弱者衆有賣舍帖田供王役者今造像錢積十七萬緡若頒之窮人家給千錢則紓十七萬戸飢寒之苦徳無窮矣
  中宗景龍二年中書舍人李乂諫曰江南鄉人採捕為業魚鼈之利黎元所資江湖生育無限府庫供支易殫與其拯物豈若憂人且鬻生之徒惟利斯視錢刀日至網罟年滋施之一朝營之百倍未若回救贖之錢物減貧無之徭賦活國愛人其福勝彼
  代宗大歴元年冬十月上生日諸道節度使獻金帛器服珍玩駿馬為夀共直緡錢二十四萬常衮上言節度使非能男耕女織必取之於人斂怨求媚不可長也請却之上不聽
  徳宗貞元十二年京兆尹李實言於上曰今嵗京兆雖旱而禾苗甚美由是租稅皆不免人窮至壊屋賣瓦木麥苗以輸官優人成輔端為謡嘲之實奏輔端誹謗朝政杖殺之監察御史韓愈言京畿百姓窮困今年稅物徴未得者請俟來年遂坐貶陽山令
  憲宗時宣徽五坊小使方秋閱鷹狗所過撓官司厚得餉謝乃去下邽令裴寰才吏也不為禮因構寰出醜言送詔獄當大不恭宰相武元衡婉辭諍帝怒未置裴度見延英言寰無辜帝恚曰寰誠無罪杖小使小使無罪且杖寰度曰責若此固宜第寰為令惜陛下百姓安可罪帝色霽乃釋寰
  時浙西擒李錡伏法准舊例籍其家財産業送上都翰林學士裴洎李絳等上言曰李錡兇狡叛戾僭侈誅求刻剥六州之人積成不道之告陛下哀憫無告為之弔伐變愁怨之氣為𤼵生之和歌舞聖時負戴恩徳其李錡家所積錢帛皆斂於人或有酷𤼵寃濫之徒斃其身取其貨或有枉法徴剥之吏加其罪納其財前後事状布聞逺邇聖恩本以叛亂誅討蘇息一方今輦運錢帛播聞四海非所以戒遏亂畧惠綏困窮也伏望天慈下痛哀之詔降雨露之澤将逆人財物並以賜本道代浙西百姓今年租賦則萬姓欣戴四海歌詠上覽状嘉歎久而從之
  時擢李渤為庫部員外郎㑹皇甫鏄輔政務剥下佐用度而渤奉詔弔郄士美䘮在道上言渭南長源鄉戸四百今纔四十閺鄉戸三千而今千它州縣大抵𩔖此推其敝始於攤迯人之賦假令十室之迯則均責未迯者若抵石于井非極泉不止誠由聚斂之臣割下媚上願下詔一賜禁止計不三年人必歸于農夫農國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議矣又言道路茀不治驛馬多死憲宗得奏咨駭即詔出飛龍馬數百給畿驛
  武宗㑹昌中李徳裕上奏曰恤貧寛疾著於周典無告常餼存於王制國家立悲田養病置使專知開元五年宰臣宋璟蘇頲奏所稱悲田乃關釋教此是僧尼職掌不合定使專知請令京兆按此分付其家𤣥宗不許至二十二年十月斷京城乞兒悉令病坊收管官以本錢收利以給之今縁諸道僧尼盡以還俗悲田坊無人主領必恐貧病無告轉致困窮臣等商量縁悲田出於釋教並望更為養病坊其兩京及諸州各於録事耆夀中揀一人有名行謹信為鄉閭所稱者專令勾當其兩京望給寺田十頃大州鎮望給田七頃其它諸州望委觀察使量貧病多少給田五頃三二頃以充粥飰如州鎮有羨餘官錢量與置本收利㝡為穏便若可如此方圓不在更給田之限各委長吏處置訖聞奏
  後唐明宗嘗問中書侍郎馮道曰天下雖豐百姓濟否道曰榖貴餓農榖賤傷農因誦文士聶夷中田家詩其言近而易曉明宗顧左右録其詩常以自誦
  宋太宗太平興國三年温仲舒拜工部郎中樞宻直學士知三班院秋彗星見召對别殿仲舒以為國家平太原以來燕代之交戍守年深殺傷剽掠彼此迭見大河以北農桑廢業戸口減耗凋𡚁之餘極力奉邉丁壮備徭老弱供賦遺廬壊堵不亡即死邪人媚上猶云樂輸加以兵卒踐更行者辛苦居者怨曠願推恩宥以綏民庶太宗嘉納之
  太宗嘗燈夕設宴宰相吕䝉正侍上語之曰五代之際生靈凋䘮周太祖自鄰南歸士庶皆罹剽掠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懼當時謂無復太平之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䝉正避席曰乗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甞見都城外不數里饑寒而死者甚衆不必盡然願陛下視近以及逺蒼生之幸也上變色不言䝉正侃然復位同列多其直諒
  至道一年太常博士直史館陳靖上言先王之欲厚生民莫先於積榖而務農鹽鐵𣙜酤斯為末矣按天下土田除江淮湖湘兩浙隴蜀河東諸路地里夐逺雖加勸督未遽獲利今京畿周環二十三州幅員數千里地之墾者十纔二三稅之入者又十無五六復有匿里舍而稱迯亡棄耕農而事游惰賦額嵗減國用不充詔書累下許民復業蠲其租調寛以嵗時然鄉縣擾之每一戸歸業則刺報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徭之籍追胥責問繼踵而來雖䝉蠲其常租實無補於捐瘠況民之流徙始由貧困或避私債或迯公稅亦既亡遯則鄉里檢其資財至於室廬什器桑棗材木咸計其直或鄉官用以輸稅或債主取以償逋生計蕩然還無所詣以兹浮蕩絶意歸耕如授以閒曠之田廣募游惰誘之耕墾未計賦租許令别置版圖便宜從事酌民力豐寡農畆肥磽均配督課令其不倦其迯民歸業丁口授田煩碎之事並取大司農裁決耕桑之外令益樹雜木蔬果孳畜羊犬鷄豚給授桑土僭擬井田營造室居使立保伍養生送死之具慶弔問遺之資並立條制𠉀至三五年間生計成立即計戸定征量田輸稅若民力不足官借糴錢或以市餱糧或以營耕具凡此給受委於司農比及秋成乃令償直依時價折納以其成數關白户部帝覽之喜令靖條奏以聞
  真宗時知處州楊億上奏曰臣獲領郡符合求民瘼苟自圖於緘黙是上負於憂勤儻有救於瘡痍亦無辭於鼎鑊臣竊見龍泉縣松瞿小梅松源三處酒坊一年共趂辦額錢壹阡玖貫捌伯壹拾玖文足並是勾當人自備麴米本柄醖造沽賣收趂上件淨利錢數納官自來州司枷項差勒人員軍将須管甘認勾當並皆破貨家業及身命償官并均攤干繫人填納臣自到任所深訪其由盖是往年王師討伐江南龍泉乃其境上錢俶多調發卒士防遏邉陲此時𣙜酤甚獲其利縣民張延熈貪婪無識遂入状添起虚額買襆勾當自江南平定錢俶進納土疆書軌既同幅員無外所遣丁卒皆已罷歸遂致酤賣不行課利虧失元買襆户並盡底破賣家産填納不足只有身命償官州司又不敢陷失舊額須至差勒平民以至籍入家財通納身命蠧傷和氣流患生人百姓亦甞詣闕披陳詔下三司相度雖行刺問尋便供申所司唯聚斂是圖陸沈無報瘡痍益甚寃痛彌深又況龍泉縣連接七閩彌亙千里山川險絶閭舎稀踈所是三處酒坊並皆越在草莽數間小屋僅庇風霜雖有𣙜酤之名全無醖醸之具盖是勾當之人相承敗闕興創不成須至破賣田園遭離刑辟見今勾當人並係徴欠司枷項徴督每三數日一度就科盖省司之益峻課程官吏之懼於書罰縱加決責何以徴填擠溝壑而可期扣閶闔而無路臣備見此事深究其由自以受兩朝之聖知忝百城之憂寄有所聞見豈敢緘藏雖獲罪以猶言庶期死而得請伏望皇帝陛下念逺民之塗炭採微臣之芻蕘更詢相府之訏謨勿令計司之關決儻謂狂瞽之有實所侵功利以非多舊額之中減其大半人乃受賜天實聽卑茍事下於有司必謹守於舊制王澤既壅民病愈滋雖龔黄臨之亦不能為理臣伏見陛下踐阼之始盡放天下逋欠寰海之内歌舞太平雖甚盛徳無以加此又自守郡之後夤奉詔書莫不以優卹為先未甞以課利為急百姓既足長府自然有餘一人向隅滿堂為之不樂臣忝預諫列獲佩郡章早受特達之知敢辭進越之罪祈天俟命伏切愚𠂻干犯宸嚴無任戰汗兢惶激切之至
  仁宗景祐四年蘇舜欽上䟽曰臣聞矜孤養老邦家之大政卹貧寛疾冊書之格言竊見前代皆置悲田養病坊唐至長安中命使專領亦選名徳僧徒兼掌其事縣官出錢收利籍而用之開元中丞相宋璟上言乞罷中㫖不從㑹昌沙汰僧尼李徳裕以悲田出於釋氏遂易名而増脩國家富有四海生齒實繁山澤之間舉無遺利賦稅之外復有逺倉或水旱為災則流亡相屬遇慈恵之吏必率斂而飼養逢苟且之政必枕藉而死亡本非墯慵多值歉乏又京城之内丐乞者多飢寒所侵往往殘廢或自折支體困入埿塗號呼里閭呻吟道路聚為祲厲甚傷化風陛下仁被草木恵及昆蟲惟此天窮未霑王澤臣欲乞依有唐故事創置悲田養病坊州郡並以曹官領之仍於髙年擇信行可稱者三兩人與僧官同切管句三京給田十頃望鎮州七頃諸州軍等第給田以充粥食有羨餘官錢置本收利以備醫藥十嵗已下八十已上仰州縣察訪無家可歸者亦令㸔養如此則大益仁化無虧國風頌聲喧𫝊上資聖筭和氣浹洽可召豐年
  參知政事范仲淹上奏曰臣聞淳化中太宗皇帝以邉户飢荒多賣人口入蕃頗憫惻之特遣使以物貨收贖各還父母此人君之盛徳也近年縁邉漢户被西戎虜不少今既通人使乞出聖意以内帑物帛委邉臣漸次收贖陷蕃漢户人口各還其家使父母子孫再得完聚則不惟邉上生民恩淪骨髓必也至徳動天降祐王室書之史䇿光于後代乞不降出
  慶歴二年右正言歐陽脩論乞止絶河北伐民桑柘劄子曰臣風聞河北京東諸州軍見脩防城器具民間配率甚多澶州濮州地少林木即今澶州之民為無木植送納盡伐桑柘納官臣謂農桑是生民衣食之源租調繫國家用度之急不惟絶其根本使民無以為生至於供出賦租将來何以取足臣伏思兵興以來天下公私匱乏者殆非敵人為患全由官吏壊之其誅剥疲民為國斂怨盖由郡縣之吏不得其人故臣前後累乞澄汰天下官吏者盖備見其𡚁如此也今澶州之民驟罹此苦豈非長吏非才處事乖繆所致兼聞澶州民桑已伐及三四十萬株竊慮它郡盡皆效此伏乞早賜指揮禁絶其合用材木仍乞下轉運司令相度漸次那容準備其澶州人户經伐桑者乞差官檢覆量多少與權免将來絲綿紬絹之稅竊以軍國所須出自民力必欲外禦契丹之患常須優養河朔之民若使道路怨嗟人心離叛則内外之患何以枝梧伏望聖慈特賜留意
  皇祐二年知諫院包拯上奏曰臣伏覩明堂赦書應今日以前天下欠負官物并於干繫保人名下催納元非侵欺盜用或雖是侵盜見今本家并干繫保人内委無抵當者並令屬及轉運司保明聞奏其累經官吏保明三司未與除放者限赦到一月内令本處先具自來保明度數申本路轉運司疾速保明繳連聞奏當議並與除放此誠陛下憂卹元元如是之至也然臣歴觀前後赦文凡有恩貸無不周悉而有司往往廢格不即遵行臣竊聞真宗咸平年中親御便殿放三司所引諸色違欠凡四千一百六人計物八萬三千數盖先帝以恩詔每宥逋責有司必究問本末或縲係追逮益為煩擾故命以籍引對而面釋之大哉先帝憂民軫物之心唯恐不及伏望陛下特降指揮委三司将應係諸色逋欠人各具因依一一𩔖聚備録申奏並令引見詳酌除放如此則恩出於上𡚁絶於下矣
  拯又上奏曰臣伏聞先帝時冬十二月雷震司天監奏主國家發恵布澤未及黎庶上召輔臣謂之曰此上天所以警朕也且河北關西戍兵未息民人勞止又三司轉運使率擾之事名𩔖實繁大者宜即減省小者悉蠲除之将來改元赦書卿等宜盡采民𡚁著為條目務澤及黎庶也大哉先帝愛民之心如是之至以陛下求治之心亦先帝之心也臣竊聞見陜西用兵之後朝廷急於饋運多所經畫丁夫征賦有常數矣若踰之則盡為無名之率其它酒稅錢榖之𩔖亦有定額矣而貪於寵利者唯務聚斂掊克於下前後務以相勝前者増幾十萬以圖厚賜後者則又増幾十萬以圖優賞日甚一日何窮之有而民力困且竭矣所以瘡痍天下于今未息用是觀之其實豈為國乎若果為國豈不以愛民為念哉禮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則先王顧生民何如哉今雖用度微窘而諸州旱澇相繼亦當寛養黎庶固其大本大本不固則國家從何而安哉況朝廷比下詔令未甞不以寛民卹物為先而有司往往不即遵行是陛下有憂民之心而民無繇知使王澤壅於上民情欎於下此皆向者有司之失恐非所以流布愷悌慰安元元之深㫖也臣欲乞應自西事以來一切權宜之事因循未釐革者将來明堂赦書盡采餘𡚁著之條目悉與改正為定制若民間夏秋二稅除依例輸外不得非横支移折變茶鹽酒稅課利一切依舊額趂辦勿許擅用有増減諸色欠負自來每遇恩貸不以存亡必根究本末但務追攝罕得除放乞令今後於理合該蠲免者更不縲繫逮捕重為煩擾並令疾速檢㑹除放若有司稽違必嚴行黜責如此則上可以遵先帝之意下可以救當世之患俾四方之人知陛下曠蕩之澤實及於下則海内幸甚
  拯又論歴代并本朝户口䟽曰臣近者獲登雲陛親奉徳音詢及本朝并唐編户多少之數臣雖粗陳梗槩不足以上對清問退而徧考諸史盡見歴代本末竊以三代雖盛其户口記籍莫得其詳國史所起惟兩漢最備謹按前漢元始二年人户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及後漢光武兵革漸息之後戸四百二十七萬六百三十永夀三年増至一千六十七萬九百六十此兩漢極盛之數也三國鼎峙干戈日尋版籍嵗減當時纔百四十餘萬耳晉自武帝平吳之後編户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自後南北幅裂戸無常數少者不盈百萬多者不過三倍隋文帝平一天下至大業二年户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六及乎唐之初年人户不滿三百萬至髙宗永徽元年漸増至三百八十萬明皇天寳十三載已前最為全盛只及九百六萬九千一百五十四自安史構亂之後屠戮生靈幾盡乾元已後僅滿一百至二百萬耳至武宗㑹昌年中其間相距百餘嵗纔増至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降及五代戰伐相蹂日益耗散是時四分竊據之地逐處户口各有數十萬太祖皇帝建隆之初有户九十六萬七千三百五十三自後取劒南平嶺表下江左闢湖湘所得户口方逾百萬至開寳九年漸加至三百九萬五百四户太宗皇帝至道二年已増至四百五十一萬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皇帝天禧五年又増至八百六十七萬七千六百七十七陛下御宇已來與民休息至天聖七年凡計編户一千一十六萬二千六百八十九至慶歴二年増至一千三十萬七千六百四十八戸八年又増至一千九十六萬四千四百三十四臣以謂前代户口之目三代已降跨唐越漢未有若今之盛者也臣聞蚩蚩生聚蕃息衰耗一出於時政之所陶化是故明主知其然也則必薄賦斂寛力役救荒饉三者不失然後幼有所養老有所終無夭閼之傷無庸調之苦此乃陛下日慎一日以致其盛若遂與之休養則可封之俗不異二帝之世矣拯權三司使又請罷天下科率疏曰臣伏見自西寇已來急於饋運常賦之外調發相繼天下民力殆已竭矣且先朝當契丹未請盟之時宿兵兩路干戈日尋詎聞有今之騷動乎盖郡縣長吏鮮得其人或遇非次配率競效苛刻貪官猾吏縁以為奸乗釁誅求不知紀極轉運提刑又不能察其臧否各徇顔情而已且民者國之本也財用所出安危所繫當務安之為急安之在精擇郡守縣令及漸絶無名之率爾若乃横斂不已人懐危慮或因嵗之飢饉以吏之殘酷相應而起塗炭海内此乃心腹之患況已萌之兆可不深慮乎臣欲乞今後應係軍須所用之物並令三司預先計度於出産州軍置塲收買或非次急切須至配率者亦乞勘㑹各於出産路分専委逐處長吏於形勢物力户内等第均配仍委知州通判親自監納兼令轉運提刑専切提舉體量稍有違越並乞重行朝典所貴重困之民漸獲蘇息仁宗御邇英閣讀正稅養民篇覽歴代户口登耗之數顧謂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幾何知審官院梅詢對曰先帝所作盖述前代帝王恭儉有節則户口充羨賦斂無藝則版籍衰減炳然在目作監後王自五代之季生齒凋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休養百姓天下戸口之數盖倍於前矣因詔三司及編脩院檢閱以聞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五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仁民
  宋英宗時知諫院傅堯俞論河北差夫状曰臣奉勅差送伴北朝人使過北京竊聞朝㫖令恩冀深瀛洺州乾寧永靜軍等處脩河夫役於寒食後下手輿議紛然以為非便臣獨念自古借力於民必在農隙河上差夫亦積有年未甞不於寒食前放罷者惟緩急救䕶堤岸即不拘時𠉀豈有每年常事故害農時且二三月間正是農忙之際若雇人充役必有數倍之費況又春晩或多雨水則人夫費力亦數倍尋常兼自來民間得預買紬絹錢以了春夫今直至寒食後㸃集則紬絹錢使費已盡又須生利取債數州之民轉見不易況元初擘畫别無利病只以天寒地凍為言今天幸不寒地已不凍伏望朝廷體察寔無事生害苟不以臣為狂妄乞早賜施行
  神宗熈寧三年御史中丞吕公著上奏曰臣竊惟祖宗承五季之亂撫有天下其間法度草創固亦未盡及古至於臨下以簡御衆以寛好生之徳洽於民心則漢唐之盛無以加也是以有國百年民心欣戴雖凶年飢嵗流離至死而無有背叛之心者良以仁心厚徳深足以固結其心唯是月日既久事或有𡚁此陛下所以臨朝奮然思欲懲革然而施設措置未得其術纔及一二末事頗已咈戾衆心是以内外乖離人人危懼竊以祖宗以來所以深得人心者艱難積累固非一日今豈可以一二末事輕失其人心人心一揺未易復收後雖有善政亦難行矣況上下危疑之際難安易動此臣所以為寒心也伏望陛下仰思先烈俯察物情凡所施為務在仁厚無致近薄以斂衆怨則人心悅而天意從矣右司諫蘇轍再乞放積欠状曰竊見三省同進呈臣前奏乞将民間官本債負出限役錢及酒坊元額罰錢見今資産耗竭實不能出者令州縣監司保明除放事奉聖㫖節文令户部勘㑹應係諸色欠負科名數目仍契勘欠户見今各有無抵當物力開具保明聞奏臣竊謂朝廷将施舍已責救民於溝壑之中其施行節次當如救焚不可少緩前件指揮令户部開具欠户見今抵當物力此事不在户部惟州縣可見若令户部取之州縣文字往來動經嵗月反覆問難何時了絶救民之急不當如此此乃有司出納之常度而非朝廷救灾之體如陛下将布徳施仁以收民心答天意但使恵澤滂流雖民間小有僥倖何損於徳況此積欠經渉久逺凶嵗疲民空煩鞭箠必無所得縱獲毫末無補國計乞特降朝㫖直下諸路監司與州縣一面依下項除放結罪保明聞奏所貴小民早被聖恩不致失所别致生事
  彭汝礪上奏曰臣聞天下之理茍惟無心則雖匹夫之愚可以與知苟惟有蔽則雖聦明之士不能無惑焉言民則必欲愛之不能愛之則為不仁言利則必欲逺之不能逺之則為非義此其為說非有可攻也而今之言理財朘削刻剥及民之肌膚而民至於無以事父母育妻子然猶曰未也理固當如此臣以為陛下動心改為之否也夫改為之始事或有過與不及今真損益以適厥中之時也惟陛下裁幸之
  韓維乞罷保馬保甲劄子曰臣比因進對曽具奏陳乞陛下深察盜賊所起之原罷非業之令寛訓練之程盖為保馬保甲發也何則農民以稼穡為生使之出錢市馬已非其願又守䕶灌飼素昧其方萬一死損復更償買昔時一馬直三二十千者今至百千矣農民如此未有已時愁歎之聲聞於道路近嵗保甲築垣為塲號為團教一丁在官訓習又須一丁供送飯食家闕耕作身受勞苦不無怨懟夫使失業怨懟之人操持兵器習為擊刺之事豈不可慮近者又聞京西保馬頗為羣盜掠取换易乗騎如其外廐河北保甲漸亦作過侵暴良民州縣不能禁此患在耳目之前則更易措置誠不可緩也且臣非謂國馬遂不可養但官置監牧可矣臣非謂民兵遂不可教但於農隙一時訓練可矣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可以勝天地可不務乎伏望留神聖慮詳酌施行
  維出提舉嵩山崇福宫帝崩赴臨闕庭宣仁后手詔勞問維對曰人情貧則思富苦則思樂困則思息爵則思通誠能常以利民為本則民富常以憂民為心則民樂賦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則勞困息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則欝塞通推此而廣之盡誠而行之則子孫觀陛下之徳不待教而成矣
  石介上言曰善為天下者不視其治亂視民而已矣民者國之根本也天下雖亂民心未離不足憂也天下雖治民心離可憂也人皆曰天下國家孰為天下孰為國家民而已有民則有天下有國家無民則天下空虚矣國家名號矣空虚不可居名號不足守然則民其與天下存亡乎其與國家衰盛乎自古四夷不能亡國大臣不能亡國惟民能亡國民國之根本也未有根本亡而枝葉存者故桀之亡以民也紂之亡亦以民也秦之亡亦以民也漢有平城之危諸吕之難七國之反王莽之奪漢終不亡民心未去也唐有武氏之變禄山之祻思明朱泚宗權希烈諸侯之叛唐終不亡民心未去也夫四夷大臣非不能亡國民心尚在也觀漢髙祖文景唐太宗其有以結民心之固王莽奪取漢已亡矣而民尚思漢恩未已故光武乗之中興武氏禄山朱泚思明宗權希烈諸侯之亂唐已亡矣而民尚思唐徳未已故終至於三百年民之未叛也雖四夷之强諸侯之位大臣之勢足以移國足傾天下而終不能亡也莽等不能亡漢武氏禄山諸侯不能亡唐是也民之叛也雖以百里雖以匹夫猶能亡國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是也噫民之未叛也雖四夷諸侯大臣不臣不能亡國況匹夫乎民之叛也雖匹夫猶能亡國況四夷乎矧諸侯乎矧大臣乎噫為天下國家者可不務民乎書曰可畏非民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故古之天子重民也不敢侮於鰥寡民雖匹夫也有奸雄有義勇伊尹吕望義勇也陳勝豪傑也黄巢奸雄也伊尹吕望不忍桀紂之民塗炭奮於耕釣起佐湯武放桀係紂義勇矣夫陳勝不堪秦之民役苦憤然舉兵以誅秦豪傑矣夫黄巢伺唐之隙因民之飢聚兵以擾天下奸雄矣夫書曰可畏非民有奸雄有豪傑有義勇可不畏乎是以聖人不敢侮於鰥寡盖不可以匹夫待民也孟子謂民為貴社稷次君輕盖不敢以萬乗驕民也吁昏君庸主不知民為天下國家之根本以草莽視民以鹿豕視民故民離叛天下國家傾䘮嗚呼民可忽哉
  元豐七年知滄州趙瞻請自大名府澶恩信安雄覇瀛莫冀等州盡𣙜賣以増其利纔半嵗獲息錢十有六萬七千緡哲宗即位監察御史王岩叟言河北二年以來新行鹽法所在價増一倍既奪商賈之利又増居民之價以為息聞貧家至以鹽比藥伏惟河朔天下根本祖宗推此為恵願陛下不以損民為利而以益民為利復鹽法如故以為河北數百萬生靈無窮之賜㑹河北轉運使范子竒奏鹽稅欲收以十分遣范鍔商度岩叟復言臣在河北亦知商賈有自請於官乞罷𣙜買願輸倍稅主計者但知於商賈倍得稅緡以為利不知商賈将為民間復増賣價以為害也
  岩叟任右司諫又乞安集保甲破産人户状曰臣䝉聖恩許就寒食假中展墳於河隂道過官城縣之孫張村有耆老為臣言本村鄉七十餘户今所存者二十八家而已皆自保甲起教後來銷減至此當時人人急於迯避其家薄産或委而不顧聽任官收或賤以與人自甘客作今雖荷至恩得免冬教而業已破蕩無田可歸不知朝廷知百姓此等事否臣既聞之不可不以告陛下且恐府界三路若此𩔖者甚多伏望詔諭執政大臣令講畫所以安集之方使離散之民早得其所以稱陛下恵愛之心
  哲宗元祐初知户部三司使張方平見上問曰河北再𣙜鹽何也上曰始議立法非再𣙜方平曰周世宗𣙜河北鹽犯輙處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訴願以鹽課均之兩稅而弛其禁許之今兩稅鹽錢是也豈非再𣙜乎且今未𣙜而契丹盜販不已若𣙜則鹽貴契丹之鹽益售是為我斂怨而使契丹獲福也契丹鹽入益多非用兵莫能禁邉隙一開所得鹽利能補用兵之費乎上大悟曰其語宰相立罷之方平曰法雖未下民已户知之當直以手詔罷不可自下出也上喜命方平宻撰手詔下之河朔父老相率拜迎於澶州為佛老㑹七日以報上恩且刻詔北京
  時司馬光乞罷散青苖錢白劄子曰昨於四月二十六日降指揮令於正月二月支散常平倉錢榖竊慮州縣多不曉朝廷之意将謂却欲廣散青苖錢多收利息嚴行督責一如未能提舉官時勘㑹青苖錢利民甚少害民極多臣民上言前後非一今欲遍行指揮下諸路提㸃刑獄司自今後其常平倉錢榖只令州縣依舊法趂時糴糶其青苗錢更不支俵所有舊欠二分之息盡皆除放只令提㸃刑獄契勘逐州縣元支本錢随見欠多少分作料次令随稅送納
  右司諫蘇轍言近嵗京城外創置水磨因此汴水淺澁阻隔官私舟船其東門外水磨下流汗漫無歸浸損民田一二百里幾敗漢髙祖墳賴陛下仁聖惻怛親發悳音令執政共議營救尋詔畿縣於黄河春夫外更調夫四萬開自盟河以䟽洩水患計一月畢功然以水磨供給京城内外食茶等其水止得五日閉斷以此功役重大民間每夫日雇二百錢一月之費計二百四十萬貫而汴水渾濁易至填淤明年又須開淘民間嵗嵗不免此費聞水磨嵗不過四十萬貫前户部侍郎李定以此課利惑誤朝聽依舊存留且水磨興置未久自前未有此錢國計何闕而小人淺陋妄有靳惜傷民辱國不以為愧況今水患近在國門而恬不為恠甚非陛下勤恤民物之意而又減耗汴水行船不便乞廢罷官磨任民磨茶三月轍又乞令汴口以東州縣各具水匱所占頃畆每嵗有無除放二稅仍具水匱可與不可廢罷如決不可廢當如何給還民田以免怨望八月辛亥轍又言昨朝㫖令都水監差官具括中牟管城等縣水匱元浸壓者幾何見今積水所占幾何退出頃畆幾何凡退出之地皆還本主水占者以官地還之無田可還即給元直聖恩深厚棄利與民所存甚逺然臣聞水所占地至今無可對還而退出之田亦以迫近水匱為雨水浸淫未得耕鑿知鄭州岑象求近奏稱自宋用臣興置水匱以來元未曽取以灌注清汴水流自足不廢漕運乞盡廢水匱以便失業之民十月遂罷水匱
  三年二月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兼侍讀蘇軾論差役不便劄子曰臣伏見陛下發悳音下明詔以大雪過常煖氣不效農夫失業商旅不行引咎在躬渙汗之澤覃及方外而詔下之夕雪作不已臣備位近侍誠竊感憤廢食而歎退伏思念陛下即位以來發政施仁無一不合人心順天意者當獲豐年刑措之報鳯凰景星之瑞而水旱作沴常寒為罰殆無虚日此豈理之當然者哉臣誠愚惷不識忌諱試論其近似者而陛下擇焉臣聞差役之法天下以為未便獨臺諫官數人者主其議以為不可改磨礪四顧以待言者故人畏之而不敢發耳近聞踈逺小臣張行者力言其𡚁而諫官韓川深詆之至欲重行編竄此等亦無它意方司馬光在時則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没則妄意陛下以為主光之言殊不知光至誠盡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無我亦豈有所主哉使光無恙至今見其法稍𡚁則更之久矣臣每見吕公著安燾吕大防范純仁皆言差役不便但為已行之令不欲輕變兼恐臺諫紛争卒難調和願陛下問公著等令指陳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嵗出錢幾何今者差役嵗費錢幾何及幾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長補短約見其數以此計筭利害灼然而況農民在官貪吏狡胥百端蠶食比之雇人苦樂十倍又五路百姓例皆朴拙差手分須至轉雇慣習人尤為患苦其費不貲民窮無告監司守令觀望不言若非此一事則何以感傷隂陽之和至於如此雖責躬肆眚徹膳禱祠而此事不變終恐無益今侍從之中受恩至深無如小臣臣而不言誰當言者然臣前嵗因誤定役法與臺諫異論遂為其徒所疾屢遭口語今來所言若不合聖意即乞便行責降以戒妄言若萬一少有可采即乞留中只作聖意行下庶幾上答天戒下全小臣不勝恐慄待罪之至
  五年二月軾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杭州上奏曰臣近者伏覩邸報以諸路旱災内出手詔兩道其畧曰豈政治失當事之害物者尚多上下厄塞情之不通者非一刑或不稱其罪用或不當其人又曰意者政令寛弛吏或為害而莫知賦役失當民病於事而莫察忠言有壅而未達賢才有抑而未用臣伏讀至此感憤涕泣而言曰嗚呼陛下即位改元于今五年三出此言矣雖禹湯之聖不惜罪已而臣子之心誠不忍聞思有以少補聖政助成應天之實使堯舜之仁名言皆行心迹相應庶幾天人感通災沴不作免使君父數出此言不勝拳拳孤忠而智慮短淺又以出守外服不能盡知朝廷得失獨以目所親見民之疾苦州縣官吏日夜奉行殘傷其肌體散離其父子破壊其生業為國斂怨而了無𢇁毫上助國用者四事昧死獻言謹具條件如左一伏見元祐四年八月十九日勅節文應見欠市易人户籍納拘收産業自來所收課利及估賣到諸般物色錢已及官本别無失陷除已有人承買交業外並特給還未足者許貼納收贖仍不限年四方聞之莫不鼓舞歌詠以謂聖恩深厚燭知民隱誠三王推本人情之政也尋契勘杭州共有一百一十二户合該上項敕條方且次第施行次忽准尚書户部符據蘇州申明如何謂之折納如何謂之籍納本部已依條估覆供認伏定入官折還欠錢謂之折納已經估覆三估不伏定即以所估髙價籍定者謂之籍納惟籍納産業方許給還用此契勘遂無一戸可以應得指揮至有已給再追者於是百姓讙然出訴于庭以謂某等自失業已來父母妻子離散轉在溝壑久無所歸伏幸仁聖在上昭恤如此命下之初如䝉更生今者有司㳂文生意又復壅隔雖有恵澤盖與無同臣即㸔詳元初立法本為興置市易已來凡異時民間生財自養之道一切收之公上小民既無它業不免與官中首尾膠固以至供通物産召保立限増價出息賖貸轉變以苟趨目前之急及至限滿不能填償又理一重息罰嵗月益久逋欠愈多科決監錮以逮妻孥市易官吏方且計較功賞巧為文詞致許人户願以屋業及田土折納還官各以差官檢估取伏定文状了日理作季限放免息罰召入添價收買方人户在係纍之時州縣督責嚴急如有産業田土豈復自能為主檢估伏認勢須在官雖名情願實只空文唯是頑狡之人或能抵拒以至三估未肯供状及其既納皆是折還欠錢並籍在官有何不同聖恩寛大特為立法以救前日之𡚁所稱籍納只是臨時立文出於偶爾而有司執閡妄意分别若果如申明即是善良畏事之人不䝉憂恤元初恃頑狡獪與官為競之民却被恵澤事理如此豈不倒置不惟元條無此明文實恐非朝廷綏養窮困之意及檢㑹元祐四年三月二十六日敕人户欠市易官錢将樓店屋産折納在官並将所收房課充折别無少欠亦許給還亦不曽分别折納籍納以此相明顯無可疑自是蘇州官吏巧薄以刻為忠曲有申明而户部吝於出納以害仁政伏乞特加詳察不以折納籍納並依元條施行所貴失業之人均被聖恩
  一伏見元祐元年九月八日勅尚書户部状據提㸃兩浙刑獄公事喬執中奏熈寧四年後來至元豐三年以前新法積欠鹽錢及有均攤等人陪填見今貧乏無可送納已累經赦恩比𩔖市易等錢只令送納産鹽場監官本價錢其餘並乞除放等事本部勘當欲並依喬執中所奏前項事理施行仍連状奉聖㫖依及準提刑司備坐元奏積欠鹽錢前後官司催納僅及六年催到貫萬不少今來所欠並是下等貧困之人無可送納已累經赦恩及逐節事理遂具状申奏今準省符前項指揮請詳朝㫖施行本州契勘上件年分計有四百四十五戸自承朝㫖已來追今首尾五年纔放得二十三户臣竊恠之以謂東南鹽法久為民患原其造端盖自兩浙流衍散漫遂及江南福建流𡚁之末人不堪命故詔令之下如救水火今者五年之久民之疾苦依然尚在朝廷徳澤十不行一何也推考其故盖提舉鹽事司執文害意謂非貧乏不在此數而州縣吏人因縁為奸以市賄賂故欠而不決竊詳元奏之意本謂積欠嵗久前後官司催納到貫萬不少今來所欠並是貧困之人既以累經赦恩比𩔖市易只乞與納官本價錢本部勘當以此並乞依奏仍連状奉聖㫖施行即是執中所奏欠户自是貧困之人皆當釋放矣省部行下務從文省止是節畧元奏為其已渉六年見今貧乏無可送納非為更行勘㑹須得委是貧乏方可施行至元祐二年本州再以元豐四年已後至八年登極大赦以前積欠鹽户奏乞除放省部㸔詳方始立文如委是貧乏即依元祐元年九月十八日已降朝㫖施行以顯執中當時所奏並謂見今貧乏無可送納合行一例除放及節次本州與轉運司各曽申明省符與元奏詞語不同省部亦已開析縁元係連状並依前項所奏施行事理甚明而主司堅執至今疑惑至使州縣吏人户户行遣一一較量計搆官司買囑隣里尚復多方指摘以肆規求待其充欲然後保明遂致其間一百四十九户已放而復行勘㑹一百五十六户申省見勘㑹而未圓二十五戸已圓而申禀監司及有一戸二戸旋申省部如此反覆多方留難即五年之久未足為恠也伏惟仁聖在上憂民疾苦寤寐不忘恵澤之下宜如置郵𫝊命今乃中道廢格以開奸吏乞取之路反使朝廷之恩獨與奪於州縣庸人之手省部既不鉤察官吏亦恬不為慮甚非所以仰稱仁聖焦勞愛民之意也伏乞昭示徳音申飭有司更不勘㑹是與不是貧乏無俾奸吏執文害意以壅隔朝廷大恵不然或斷以第三等以下並依上件朝㫖施行則法令簡易一言自足矣盖等第素定貧富較然朝行夕至奸吏無措意也所有元豐四年以後及至八年大赦以前所欠鹽戸亦乞依此施行
  一伏見熈寧中天下以新法從事凡利源所在皆歸之常平使者而轉運司嵗入之計惟田賦與酒稅而已方是時民財窘亟酒稅例皆減耗諸路既已經費不足上下督責益急故酒務官吏至有與庸保雜作州縣受官視事去處亦或為小民諠譁羣飲之肆又不能售往往茍迯罪戾巧為文致誘導無知之民以陷欠負破蕩之禍如許人供通自已或借它人産業當酒是也臣近契勘杭州自承上件指揮以來以産當酒者計一千四百三十三戸計錢一十四萬二千九百餘貫前後官司催督監錮繼以鞭笞拘當在官遣之離業又自收其租利中間以至係纍犴獄公與私皆擾人與産俱亡十餘年間除已催到一十二萬九千四百餘貫計千二十九户外尚有餘欠一萬三千四百餘貫計四百四戸嵗月既久終不能填償豈非並是困窮無有之人乎尋檢㑹元豐四年五月二十一日勅酒務留當産業依鹽錢例拘收以其鹽與酒事同一體故也今者鹽錢欠户已准元祐元年九月十六日及二年九月十八日朝㫖許納場監地頭官本價錢餘並除放獨酒欠至今未䝉如此施行豈容事同一體拘收則同而除放則異此無它盖有司不能推廣朝廷徳意故也臣愚欲乞将元豐八年登極大赦以前酒欠人户並依所欠鹽錢已得朝㫖并今來前項申明更不勘㑹貧乏或斷自第三等以下事理施行不惟海隅細民並䝉休澤寔亦無偏無黨皇極之道也
  一伏見元豐四年杭州合發和買絹二十三萬一千疋准朝㫖撥轉運司錢於餘杭等縣委官置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一十一處收買尋以數内揀下不堪上供五萬七千八百九十疋計錢五萬五千餘貫却勒逐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變轉是時錢重物輕一日併出既聲言行濫不受於官又須元價以冀償足捐之市中莫有顧者於是官吏惶駭莫知所為不免一切賖貸及假借官勢抑配在民往往其間浮浪小人與無賴子弟詭冒姓名朋欺上下元買官吏苟得虚數還之有司以緩目前之禍其後督責嚴急必於取償奏立近期專委强吏十餘年間如捕寇盜除催到四萬六千餘貫外餘欠八千二百餘貫共二百八十二户並是貧民下户無所從出與詭冒迯移不知頭主及干繫均納之人連延至今終不能足惟有簿書以資奸吏追擾遺害未已今者伏准元祐五年四月初九日勅諸處見欠蠶鹽和預買青苗錢物元是冒名無可催理或全家迯移隣里包認或元無頭主均及干繫人以此積年未能了絶雖係元請官本況内有已該元豐八年登極大赦者依聖㫖並特除放歡聲播傳和氣充塞臣於此時仰知聖徳廣大正使堯湯水旱亦不足慮也然政有體事有數體雖備而數不能悉言雖不及而意在是者盖非俗吏所能知也臣輙不避僭妄竊詳和買之法以錢與民而收絹猶是補助耕斂之意公私兩有之利也元豐官吏以絹與民而收錢又皆行濫弃捐之餘取償倍稱不實之直賖貸抑配以苟免一時失陷之責即是利專自為害專在民也事理人情輕重可見聖恩矜恤宜在所先臣愚以謂元豐四年退賣物帛既同是和買之名又有非法病民之實自合依今年四月九日朝㫖施行外伏望朝廷深念前項𡚁害止是出於一時官吏私意非如蠶鹽和預買青苗天下公共之法更賜加察告示矜寛不以有無頭主是與不是冒名及隣里包認與均及干繫人並特與除放是亦稱物平施天之道也
  右所有四事伏望聖慈特察臣孤忠志在愛君别無情𡚁更賜清問左右大臣如無異論便乞出勅施行若後稍有一事一件不如所言臣甘伏罔上誤朝之罪若復行下有司反復勘當必是巧為駮難無由施行臣縁此得罪萬死無悔但恨仁聖之心本不如此如天降甘雨為物所隔終不到地可為痛惜而況前件四事錢物數目雖多皆是空文必難催索徒使胥吏小人縁而為奸威福平民故臣敢謂放之則損虚名而收實恵不放則存虚數而受實禍利害較然伏望聖明特出宸斷天下幸甚臣愚蠢少慮言語麄踈干犯天威伏俟斧鑕七年二月軾為龍圖閣學士知揚州状奏曰臣聞之孔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夫民既富而教然後可以即戎古之所謂善人者其不及聖人逺甚今二聖臨御八年于兹仁孝慈儉可謂至矣而帑廪日益困農民日益貧商賈不行水旱相繼以上聖之資而無善人之效臣竊痛之所至訪問耆老有識之士隂求其所以皆曰方今民荷寛政無它疾苦但為積欠所壓如負千鈞而行免於僵仆則幸矣何暇舉首奮臂以營求於一飽之外哉今大姓富家昔日號為無比户者皆為市易所破十無一二矣其餘自小民以上大率皆有積欠監司督守令守令督吏卒文符日至其門鞭笞日加其身雖有白圭猗頓亦化為蓽門圭竇矣自祖宗已來每有赦令必曰凡欠官物無侵欺盜用雖有侵盜而本家及五保人無家業者竝與除放祖宗非不知官物失陷奸民幸免之𡚁特以民既乏竭無以為生雖加鞭撻終無所得緩之則為奸吏之所蠶食急之則為盜賊之所慿藉故舉而放之則天下悅服雖有水旱盜賊民不思亂此為捐虚名而收實利也自二聖臨御以來每以施舍已責為先務登極赦令每次郊赦或随事指揮皆從寛厚凡今所催欠負十有六七皆聖恩所貸矣而官吏刻薄與聖意異舞文巧詆使不該放監司以催欠為職業守令上為監司之所迫下為胥吏之所使大率縣有監催千百家則縣中胥徒舉欣欣然日有所得若一旦除放則此等皆寂寥無獲矣自非有力之家納賂請求誰肯舉行恩貸而積欠之人皆隣於寒餓何賂之有其間貧困掃地無可蠶食者則縣胥教令通指平人或云衷私擅買抵當物業或雖非衷私而云買不當價似此之𩔖蔓延追擾自甲及乙自乙及丙無有窮已每限皆空身到官或三五限得一二百錢謂之破限官之所得至微而胥徒所取盖無虚日俗謂此等為縣胥食邑户嗟乎聖人在上使民不得為陛下赤子而皆為奸吏食邑户此何道也商賈販賣例無見錢若用見錢則無利息須今年索去年所賣明年索今年所賖然後計筭得行彼此通濟今富户先已殘破中民又有積欠誰敢賖賣物貨則商賈自然不行此酒稅課利所以日虧城市房廊所以日空也諸路連年水旱上下共知而轉運司窘於財用例不肯放稅縱放亦不盡實雖無明文指揮而以喜怒風曉官吏孰敢違者所以逐縣例皆拖欠兩稅較其所欠與依實檢放無異於官了無所益而民有追擾鞭撻之苦近者詔㫖凡積欠皆分為十料催納通計五年而足聖恩隆厚何以加此而有司以謂有㫖倚閣者方得依十料指揮餘皆併催縱使盡依十料吏卒乞覓必不肯分料少取人戸既未納足則追擾常在縱分百料與一料同臣頃知杭州又知潁州今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親見兩浙京西淮南三路之民皆為積欠所壓日就窮蹙死亡過半而欠籍不除以此虧欠兩稅走陷課利農末皆病公私並困以此推知天下大率皆然矣臣自潁移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過濠夀楚泗等州所至麻麥如雲臣毎屏去吏卒親入村落訪問父老皆有憂色云豐年不如凶年天灾流行民雖乏食縮衣節口猶可以生若豐年舉催積欠胥徒在門枷棒在身則人戸求死不得言訖淚下臣亦不覺流涕又所至城邑多有流民官吏皆云以夏麥既熟舉催積欠故流民不敢歸鄉臣聞之孔子曰苛政猛於虎昔常不信其言以今觀之殆有甚者水旱殺人百倍於虎而人畏催欠乃甚於水旱臣竊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餘萬虎狼散在民間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臣自到任以來日以檢察本州積欠為事内已有條貫除放而官吏不肯舉行者臣即指揮本州一面除放去訖其於理合放於條未有明文者即且令本州權住催理聽𠉀指揮其於理合放而於條有礙者臣亦未敢住催各具利害奏取聖㫖
  元祐五年四月給事中范祖禹乞車駕所過不毁民屋劄子曰臣伏見祖宗時執政大臣第宅散居諸處或遇亡歿車駕臨奠儀衛簡省雖入隘巷亦不拆毁民屋自熈寧初置東西八位大臣所居近在闕門雖有臨奠更不經歴街巷昨來曹佾之䘮二聖臨幸有司毁拆屋舍經過居民不無失所雖百姓多侵街盖屋毁之不敢有怨然因車駕經過比之它處獨被煩擾恐非陛下仁聖子育萬民之意也今孫固亡歿已在外第街道甚逺竊慮車駕臨奠有司毁拆更多臣愚欲乞先降指揮除大段窄隘處量加撤去外無令過當拆屋庶使聖駕所過小民知恩
  哲宗時右僕射范純仁奏陳青苗等法䟽曰臣今月初五日上殿奏事䝉聖慈面賜詢問臣有奏對未盡事理今合再具敷陳䝉聖問先朝青苖等法臣對以先朝愛民之意本如父母愛子而立法付之乳媪若乳媪苟欲應法而無愛心則赤子必生它患更為王安石立法非是激以賞罰所以官吏急功尤為民害尋聞悳音謂當時不須立賞臣以奏陳它事未暇詳對今合子細敷陳大凡朝廷立愛民之法不若示愛民之意法行則拘文徇迹苟且應命意通則随事便民宣布實恵今陛下愛民正如父母念逺處嬰兒若不教乳媪愛子之心而特為立乳哺燥溼藥餌之節而使行則乳媪将不問兒之大小肥瘦虚實之異及臨時飢渴疾病好惡之情一切執用其法則嬰兒必不自適徒益生其疾苦至有不能言而夭横者多矣此豈父母之本心哉不若選擇乳媪而委之使各盡其愛兒之心飢渴燥溼随事得宜而字養之則嬰兒皆自便適而康壮矣今朝廷愛天下之民為立徭役補助之法付之監司守令而行彼将不問俗之同異民之好惡利病及施行先後一切守法强民而行則民将失耕田鑿井之樂増加疾苦無告而流亡者多矣此豈朝廷之本意哉盖拘以文法之害也況天下親民之官能知民疾苦利害者十中無一復能以朝廷立法之意推而行之合於民心者又加少焉能合於民而不顧身之得失上官之喜怒肯盡已心而行者百無一矣如何使朝廷悳澤下究而民不受其𡚁哉臣願朝廷如臣乳媪之喻而選舉監司守令教之以愛民之意則将有實恵及民不煩朝廷立法而天下安矣其青苗等法若當時雖不立賞不免擾民故元祐初朝廷聞而更之至今人以為便
  元祐八年十二月右僕射范純仁丐外上面諭吕大防曰純仁有時望不宜去卿其為朕留之亦遣中使趣純仁歸府又遣中使趣純仁入見純仁既入見上此奏先是大防欲用侍御史楊畏為諫議大夫要純仁同書名奏擬純仁曰上新聽政諫官當求正人畏傾邪不可除因不敢與聞遂故争避位大防不寤竟超遷畏為禮部侍郎畏尋上䟽乞講求神宗法制以成繼述之道上即召畏登對自是悉召用熈豐舊人實畏發之焉
  時殿中侍御史吕陶上奏曰聖人以一身之尊而立乎萬民之上能固結其心而使之欣戴悅服𫝊至數百年而猶不忘者其道果安在哉徳澤之流行如天地之無不覆載如日月之無不照臨如雨露之無不潤澤窮幽極逺盡其纎微皆得以綏安煦育而莫之遺被賜懐恵之人淪浹於肌膚而著藏於骨髄故也悳澤者順從所欲而拂去其所不欲焉耳彼惡於貧而吾濟之以富彼畏於死而吾援之以生彼困於勞而吾休之以逸彼苦於虐而吾撫之以寛此其所以結乎民心而使之不忘之具也然而能極盡幽微而莫之遺者是必詳衆人之所略重衆人之所輕而後能焉若曰略其所略而輕其所輕則天下烏有不遺者哉鰥寡孤獨者衆人之所略也而文王發政則必先之豈非天民之窮猶䝉其恵則六州之俗皆歸其仁歟匹夫匹婦者衆人之所輕也而有不被堯舜之澤則伊尹以為已推而納之溝豈非一夫猶被其澤則比屋之衆皆享其利歟詩曰哿矣富人哀此惸獨書曰先王子恵困窮皆所以不遺幽逺而能極盡之也陛下寛恵慈恕愛人恤物無愧堯舜之用心而天下之民或濫於刑或斃於不粒或困於重賦或窮於積逋使憂愁怨嗟之聲未息而和氣無以感召者盖悳澤有所遺而未能盡故也非國家悳澤之不廣大盖羣臣失職而不能宣導之也羣臣之不能宣導者詳其顯而略其隱也重所後而輕所先也上仁之則下賊也上通之則下塞也上厚之則下刻也知斷刑之可以懲奸而不察圜牢之寃也知實廪可以足食而不恤餓夫之殍也知取民之有制而不思凶荒之所宜救也知豐財之為富而不哀逋負之所當釋也法律明著如權衡之不可欺郡縣之獄使者将命而按覈已論之罪則考正於理官詳覆於刑部而又審於從臣詔書數下申飭留繫罪罰有疑詳從奏□盖防民之寃負也而獄吏不能盡曲直則文致其罪以求合於法法吏不復辨真偽則從而處之罪成於文而刑麗於罪雖按覈詳審之勤亦無及矣此天下之民或死於濫刑也按夀昌之舊謹觀諸嵗乗有餘而斂俟不足而散以便農民而常持其平民田不幸而歸于公者嵗取其租以備水旱而廣朝廷之恵盖慮民之捐瘠也而有司懵於逺慮吝如已積指下熟之年為上嵗以遏郡之聞白舉昔日之糴計今日之估責以毋損於公利餓殍滿野而倉廪不知發道殣相望而饘粥不謀救此天下之民有斃於不粒也天災間作穡事不登凡以告者為除其賦且著之令甲示不可慢盖憂民之流亡也而郡縣之吏憚於興事惡聞凶年壅下情而不上達租庸之臣以掊刻為勞而務足嵗課霜雹大隕旱蝗相仍五榖之收無毫毛矣而輸入之數十猶七八此天下之民有困於重賦也赦令布告凡逋負之不欺者一切蠲去盖寛民之貧窶也而郡縣以聞則有司網羅疑似索求罅缺幸其少與法戾而復峻督責之令及乎委弃溝壑而勢不可得乃鞭笞子孫縲械鄰里而猶有望焉此天下之民有窮於積逋也嗟夫天子仁聖如此而生民之受𡚁乃如此九重高拱安得而知乎為人父母固不忍黙視其然也雖然臣竊謂亦有警勸之術以坐制萬里之外而使之皆被其賜焉時察其端而加之懲責則警矣利得以專而事為之倡則勸矣祖宗之徳深可憲也疑龍士元之奸而終辨其罪則天下之寃獄孰敢不察乎劾登州吏不以飢饉聞而命發粟以貸則凶嵗之餓夫孰敢不恤乎臣故曰時察其端而加之懲責則警矣淳化之詔民田旱甚者蠲租不俟報則除賦之令孰敢不舉乎咸平之政閱逋籍脫繫囚而以内帑金錢償其家則釋負之赦孰敢不行乎臣故曰利得以專而事為之倡則勸矣用祖宗警勸之術而施國家之徳澤於天下則生民無有不懐者此陛下嗣政之先務而天下未之見也
  陶又奏曰凡國家之財用與民之衣食一出於農農者天下之大本王治之所貴不可使之失職也古者方天下之田而授之民一夫一婦所得百畆自六鄉六遂以及諸侯之國人皆有田以耕故無富貧之異溝洫以導水泉之利廬舍以安田野之居鷄豚狗彘桑茹瓜菓凡可養生之具莫不備至故耕者不闕其用春耕夏耨不失其時田畯之官出入畎畆以勸勉慰勞其勤故無曠土宅不毛田不墾則又為屋粟里布之罰以懲其怠惰故無游民用之不過三日故不困於役取之不過什一故不傷於財三年耕有一年之蓄以備水旱故無流亡此先王制土處民之大畧王道之基始也自阡陌之興法度大壊其流散漫於千載之後而不可復收舉今天下生民之困而唯農為甚世之議者深探本原而力欲救之故其說有二焉或曰古之有田者自耕而食皆為天子之農今天下之田大半歸於兼并而貧人不能占以為業天下之自耕而食為天子之農者十無二三耕而食於富人而為之農者盖七八矣耕富人之田而食之則嵗時勞苦之所得見奪於兼并而無憾雖自耕其田而為生之具又多仰給於富人則亦不免其見奪是以貧者常罹不足之害富者常享有餘之利夫欲人人皆有可耕之地而貧窮得以自養則莫若限吏民名田無過若干要以十年使歸吾法向之多占者必有少損之漸今之富彊者無復多占之理則貧人可取其餘以自耕不分其利於富人而遂為已有庶幾農之可富也或曰守宰之職在導民務本而安其生者也今乃略於農事而以為末故田疇不闢而未加勸導之意水利久廢而未究脩講之術賦役煩重而不能均一民人流徙而無以招懐此農夫之所以重困也莫若以耕桑為守宰勸課之法責之以勉勵田作之功興廣灌溉之利平均征役而撫集逋逃則為稱職庶幾農之可安也臣愚以為此二說者皆利於農而施設之先後則必始於限名田而終於責守宰何者今農人之𡚁盖貧者無田以耕與其有田而寡少者皆不足以自養而仰給於人是以富强獨專其利而已受其病雖得賢守宰以臨郡縣又安能使利不專於富强而不足自養者無患於貧哉故臣謂必先限田而後責守宰也然臣又聞立法以救𡚁法之不行則如不立任官以撫民官之不擇則如不任此二者朝廷之宜深究也夫所謂吏民占田者乾興中嘗採議臣之言而限之今復舉而載於法令示天下不可輙犯也然以四海之廣而未聞過制被坐者豈人皆畏法而不敢過歟盖吏不奉法而未之懲吏不奉法而不懲民之過制而不坐則天下之田安得而限哉夫所謂耕桑勸課者乃前世循吏之能事國家亦嘗求之羣臣矣名官以勸農殿最以户口賜之日歴以書其功過而率多農田之說是也然而仕路紛濁郡邑之政輙輕付授使妄人得容其間而為民之蟊賊則勸課之職何以舉哉苟非申必行之法任必擇之官則天下之農未見少䝉其利也
  陶又奏曰甚矣斯民之不聊也生長治安之時可以舒遲閒暇樂其生矣而萬事窘遽常若逢兵寇之難荷戴仁恵之主可以休養生息遂其宜矣而衆心惶惶常若罹暴戾之政無水旱凶荒之災衣食可足矣而不免流亡捐棄於溝壑無疫癘薦瘥之患和聲可應矣而怨歎悲嗟不絶於口此其故非它取之過制力竭財匱而天下多困窮也耕夫織婦日夜勤勞於農桑之事田疇加闢杼車不停而粒米未嘗充飢衣褐無以卒嵗者歸之賦稅也賦稅之総有四曰榖曰帛曰金鐵曰物産而榖之品有七帛之品有十金鐵之品有五物産之品有六以四総二十八品之别括四海之地宜詔邦國之求索則一土之毛未有不督其租也一物之生未有不輸其利也而況舍其所有取其所無變而掊之以就贏餘之功也按籍命數輕賤其估以聚榖帛實乃横斂而名曰市之不可以稽負也柰何斯民之不窮困非獨乎此而已也舉天下之寳貨發於山澤皆有禁蔽民不得而取盡其銖兩而入於公矣舉天下之鹺荈急於民用而皆鬻於官恃之以為大利矣舉天下之關市商販之所通百物之所易皆有征筭争計毫釐而繩之以刑矣舉天下之酒𣙜科憲峻宻嵗課羨長而不知止矣斂求掊聚之術徧滿四海不遺巨細如大網之張萬目觸而過者皆投其中柰何斯民之不困窮也國家之及乎此亦非好利矣經用太廣而調度常不足也斂求掊聚如此其急而一嵗之入出無餘焉茍少緩之則何以濟矣夫嵗非常善也邉境非常安也平居無事罄入以為出惕惕然猶懼其不能濟萬一不幸有水旱兵戈之虞則又何以取給哉明主不過出内帑金幣以助計臣使之贍足而不忍重困斯民也夫内帑之盈虚較於祖宗之時臣不知其如何矣然以地産有限國費無窮而議之亦可逺思長慮而少為裁約也臣愚以為今之急務莫若節經費然後可以戒聚斂能戒聚斂然後可以寛民力民力寛則王治可望其成也國之經費有不可已者豈一日而能節之哉盖亦節其可已者以備其不可已者而徐為之計耳養兵百萬成軍以居而饋餉不可闕也萬官之冗賢愚之並而禄廪不可省也郊見上穹慶賚至廣而故事不可廢也河防屢溢千里䝉患而積備不可蠲也勍敵狂慢戒在好戰而嵗賂不可絶也此五者國家之大費天下皆知其不可已固未能一日而節之必循襲含忍而徐為之計也至于内外不急之費不㑹之用若掖庭廪賜燕私之盛若百工技巧冗食之衆若大臣有進爵之賞有易地之賜而又有宻賚此皆可一日而節無所憚也臣願量時制宜一切損減以蕃貨財以備五不可已之事勿競錐刀勿竭膏血以取於民勿視之如塵滓而横賜過予勿鬻爵度僧以救凶旱則民力無重困而國體有常尊矣臣又聞向者嘉祐之末癸酉赦令既出郡縣無以賞兵皆貸錢於民至威之以刀劒區之以笞箠為國結怨而僅有得者陜洛之郊皆狼顧而不寧既而賜與之厚或及千萬議者有云罷賜一大臣可以不貸於數郡則用之之易可不思其取之之難乎
  陶又奏曰天下方困於力役之煩而不得息肩力役之甚困者莫大於驅上農為郡吏而役之破産竭財以斃於凍餒此生民之積憾治世之深蠧公卿大夫之共閔而朝廷之熟聞也昔者嘗採議臣之言而著之憲令按郡邑之籍循環而役之惟先後之别而不復計其盈虚是强者或幸而弱者或不幸又從而變之為限年之制使富者不久逸而貧者不數勞天下郡縣奉以為通法而不敢輙議豈朝廷寛假之恵止於此而撫救之道無以加乎臣愚竊謂其未也今細民之家苟有數十金之産則牛羊耒耜餱糧裘褐皆可籍之於公以備役之之費矣方其役之将至而知其費之必及於凍餒也則其心如避重誅其勢如捍巨寇奸薄巧偽悖義害教以求其不及是故母子之道絶而昆弟之情離者往往而是其甚者乃至服浮圖𨽻兵籍以一身自陷於非𩔖而覬幸於斯世焉昔秦人之制家有兩男而不分異者倍其賦故其民富而子壮則出分貧而子壮則出贅語今之法有數十金之産而役之至於凍餒則安恠其母子昆弟不相親而身陷於非𩔖哉朝廷方将講太平之䇿以厚風俗而法有𩔖近於秦明主愛民過於赤子欲驅之富夀而反為力役之大困亦足惜也而議者以為寛假之恵撫救之道不過如前之所謂無乃畧乎夫人之疾病而衆皆惜之者為其有所苦也得良醫而治之必能察其為疾之端而務欲去焉耳痞則調其腹心痱則强其手足然後可以就瘉有衆人恤病之心無良醫去疾之術則何救於所苦哉知役之困民而欲少寛之者其心固能恤病矣而不革其所以困之之具則終不可少寛其力是去疾之術誠有未至也且役之能困於民者其具有三而已一曰饋輓之勞也二曰公帑之盛也三曰計㑹之煩也是三者為𡚁雖一而有公私緩急之異安可不察其原而議所以救歟所謂饋輓之勞者盖有無之相通經費之不可闕傳置所不給羨卒所不勝以義言之則不為私以用推之則不為緩雖欲愛重民力復可得哉至於公帑之盛計㑹之煩則舉非公家之所宜急而亦不重民力以耗於此尚何憚而不革哉舉天下之郡國官多而兵衆者嘗已厚賜緡錢以備燕犒而又享貿易之息可取濟矣然妄人假之則不知紀極舉圖回之事付諸鄉吏而責其豐贍以媚悅權貴以要掠浮譽以過自奉養是安知力役之重困乎臣願申飭法禁以杜絶不仁之態則其𡚁之革盖三四矣舉天下之課入經用盈縮耗登重輕衆寡大有及於萬億小不滿於釐杪貯積盖藏最為謹宻自縣而至郡自郡而至漕計而至三司上下相繩綱目相貫決不可少欺矣然而旬月嵗時必上其籍而較於有司役焉而已者至於子孫而較之未已使疲民以不貲之費而供猾吏無厭之求亦何益於事哉臣願簡其條目而罷去數上之籍凡金榖貨幣之局苟不至於趨走役任者可如近嵗亭驛之職止以武吏司其出納以代上農之勞使猾吏無所覬望則其𡚁之革又四五矣夫二𡚁既革而重困之具止於一端亦庶幾去疾之漸歟
  陶又奏曰昔者聖人慮民之深而恤民之至俯而視之如父母之於赤子是故保息休養之道巨細備盡而不闕其一處之於安而又能防其危驅之於樂又能拯其憂不屋則不足以居故為之棟宇以庇風雨之患不耕則不足以食故作之耒耨以興田疇之利羽皮之不可久衣故教之組織以具裘褐毛血之不可久茹故脩火之利以供烹飪此皆為生之具亙乎萬世而不能輙易者也而立為天下國家之文理法度以嚴君臣以篤父子以正夫婦以隆禮義以申刑法使之循習畏信而底乎大定此為治之道放乎四海而不可少亂也聖人之至於此亦可已矣而又哀其疾苦之無告而死亡之不可以考終也於是辨其金石草木之品性氣味而制其隂陽甘苦之用以治其疾恙而使之不陷於凶短載之以為書習之以為術𫝊之千萬年而人亦賴之與夫向之不能輙易而少亂者其利均而其功一也降及三代之盛而保息休養之道莫詳於周周之制分設六卿各率屬以舉天下之治禮樂刑政條目雜然足以致隆平而遂萬物則又有醫師之官掌醫之政令有疾醫之職掌萬民之病分而治之書其所以而至其禄食豈非慮民之深恤民之至欲躋之夀域而無使一夫不獲哉深惟洪範九疇言天人相與之際為人君治世之大法而以五福六極列於終者盖明政教得失之驗生民幸不幸之實也五福之條有夀考康寧而六極之别有疾病短折者言格王之治可納民於福而不可歸之於極也然則生民不幸而疾病短折豈非皇極之累哉是以古稱堯舜至治者盖無䘮子哭弟之民也嗟夫天下之民不幸而不得其死者非一也質之洪範之五福則未能敷錫驗之堯舜之至治則猶有少媿安得不講脩闕政而為驅躋之具哉盖民之不幸而死者有四寇盜竊發疆埸未寧有亡於干戈也寃枉不伸深文抵罪有亡於刑戮也水旱間作田疇汙萊有亡於飢饉也此三者國家常察知其端而逆為之備矣誅鋤奸兇完固封畧所以息干戈之役也精覈真偽寛貸疑典所以防刑戮之濫也富積倉廪時而散發所以禦饑饉之災也其愛民之命可謂至矣若夫協氣未效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時而有亡於疾癘者則未嘗有以為備豈不惜哉今千里之郡萬室之邑而醫無良焉愚夫道聽塗說而為民之司命以執其存亡之權民之被病者或拱手而俟死誤治而亡之者比比是也以一郡言之日誤一人焉舉天下之大而計以嵗月不可勝數矣此聖人之美利有所不至而天下之和或未應也臣伏思祖宗之時嘗詔天下置博士頒方書者誠愛民之深徳矣今乃略而不以為急使陛下之元元不能趨於夀考而未為之備竊為朝廷惜之也如臣之䇿宜博選良醫以教天下之專其術者詔天下之民有能習之則課試藝學而寛其賦役使其鄰里鄉閭之人可以治病而有前古相扶持之俗則生民隂受朝廷之賜而免不幸之死非王道之一端而太和之本歟全民之生莫切於此臣是以不敢侈言而夸說也慕容彦逢奏曰臣伏見陛下若稽古訓自京師至州縣各置居養所以聚鰥寡孤獨之人詔㫖丁寧臣下遵奉道無莩瘠咸有所歸發政施仁孰大於此臣竊以為鰥寡孤獨雖日困窮而至於被服禮義之化均太平之民臣居田野間江東溧陽縣以居養所見管屋宇隔截為八室用發政施仁必先四者為號使男女異處不相雜擾一方之民莫不悅服臣愚欲望聖慈特詔有司應州縣居養所並依前項體式隔截異室分處男女不惟子恵之澤洋溢中外而禮義之化不廢於困窮之民以副陛下愛民誠意
  尚書右丞相梁燾上奏曰陛下必欲百姓無困窮之憂莫若賦斂寛平徭役輕簡豐稔和平則安養富庶之使常有餘力凶荒勞敝則救恤休息之使不至失所臣下有寛恤百姓之請者擇而行之臣下有掊斂百姓之說者一切罷之郡縣之吏别立舉法以隔私恩如知州通判知縣縣令皆用公舉而不得以恩例為請則多得實材可以分憂矣書曰徳惟善政政在養民又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恵黎民懐之謂政事必本於愛民官得人則善政行民悅而歸心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六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仁民
  宋徽宗時左正言任伯雨上奏曰臣訪聞永泰陵工役人兵入夏以来天氣向熱漸因疾疫多致死亡竊慮聚衆之所難得醫藥臣伏聞仁祖朝嘗因河北疾疫遣使頒藥諸郡又嘗以湖南蠻猺未平而兵久留戍令醫官院定方和藥遣使給之祖宗愛民之意雖逺不忘而況近在京洛事干泰陵自今以後數月之間暑熱有加工役未已欲望陛下時遣中使頒賜藥餌卹其勞苦問其飲食如此則人情欣恱沴氣必消赴功之人樂於盡力亦可以見陛下致厚於泰陵之意如以臣言為然只乞作聖意訪聞指揮施行
  陳瓘乞遣使陕西河北河東京西奉行優恤徳音奏狀曰臣伏覩七月初八日徳音應河北京西路被水人户如可以優恤事件令安撫轉運提㸃刑獄提舉司疾速條具奏聞臣竊謂朝廷恩宥徧及天下惟此兩路偏䝉優恤之恵者以逐路有水灾故也今陜西河東自用兵之後加以凶歉公私匱竭人物凋𡚁甚於水災而徳音優恤之文不及陜西河東臣竊以為不可至如條具優恤事件委之安撫監司此亦文具而已朝廷實恵未必及民也盖安撫監司被受悳音下於諸州州達於縣備禮施行循例報應文移往復動渉時月迨於條具奏聞而優恤之民已填溝壑久矣朝廷優恤之意非不急也而州縣行遣之叙悠悠如此豈非文具而已乎夫持文具以為優恤之政而欲使被災之民得復其所兹固難矣又況天下諸道三路為重均有耗傷而止恤其一未可以為平也臣謂平恤諸路莫如專遣兩使一往河北京西一往陜西河東如治平熙寧故事以安撫察訪為名以陛下初政作朝廷施恵之意達于諸道民之飢饉流亡愁苦疲怨之狀皆得以實入告自帥臣監司而下慰其勞苦而劾其欺繆事有方急而宜緩法有未便而當改者皆得專達至於講究邊防熟圗利害事或干於機宻而非詔之所能該者皆令面禀聖訓而奉行之如此則根本之地均被悳澤人心感恱可召和氣以廣陛下前日所以特降徳音之意謹録奏聞
  貼黄神考嘗謂近臣曰昨来西師兵夫死傷者不下二十萬有司失入死罪其責不輕今無罪置數十萬人於死朝廷不得不任其咎紹聖邊事兵夫死傷之數倍増於昔今日朝廷安可以不任其咎雖頻推恩恵尚未足以慰陜西河東之民豈可置此兩路而獨恤河北京西乎
  仁宗時河北路都轉運按察使歐陽修言轉運使専掌金榖而不與兵戎之事然向被朝廷宻㫖令熟圗本路利害隂為邊備今㳂邊知州武臣不過使副通判乃常叅初入京官並得盡聞機事而臣之本司獨不得與臣非欲侵擾邊臣之權盖調用軍儲須量邊事之緩急以至按察將吏亦當知處事之當否請自今許本司與聞機事仁宗從之臣謂承平已久北人可防熟圗本路利害隂為邊備有備無患正今日所當留意也若遣使河北則此事可以委之
  仁宗時樞宻副使吳奎言邊防武備宜選經畫之士向雖有言者而採擇迷惑朝廷一時處置而未暇講求今兵事已息正當審圗所宜以為永久之計仁宗曰邊事正當以暇時講究乃詔凡所當議者著為條目面奏而行之臣謂朝廷幸於無事因循玩寇數十年矣今雖閒暇正是講究邊防之時也有備無患所宜留意若遣使河北願以此委之也
  臣所謂事有方急而宜緩者謂解池之役也法有未便而當改者謂鈔法之𩔖也朝廷屢遣官相度修復解州鹽池迨今累年未有成績訪聞孟明橋東張陽濼西興工開河日役夫二萬餘人又自雲鄉縣界東至沙池三十餘里凡二十料合用三十四萬餘人役一月畢方陜西用兵之後復於本路興此大役有思慮者皆知其不可也只此事自合遣使相度盖聞本路近年以来鹽鈔之法極𡚁物價日増財用彌窘邊計所仰惟在解池勢未可以遽罷此役若先議鈔法今本路諸司分占嵗額鹽鈔各於鈔面元價之外自取贏餘與民爭利積日既久鈔價倍増商賈難通邊儲匱闕若嚴禁諸司占留鈔依舊只依鈔面召人入中見錢粮草如此則商賈復行邊計有備而解池之役因可少緩利害纎悉難以只憑本路諸司之言必須遣使就彼詢究然後可得利害之實也兼通行河北滄鹽經制鐵錢利害皆所謂法有未便而當改者安可以不遣使乎
  欽宗靖康元年宣教郎臣張九幹上書曰臣聞立政造事而不明乎治亂之原者未足以定天下書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又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徳惟善政政在養民孔丘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孟軻曰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臣嘗叅聖人之言然後知有國家者其安危存亡未始不繫乎民也廼者陛下即位之初敵騎長驅直抵城闕非常變故起自倉卒間本其馴致之禍夫豈一朝一夕所致哉向使海内富實邊用給饒甲兵餉糧種種備設則敵騎何由而南牧也臣請為陛下歴陳之臣竊考祖宗創業之艱難積累之深厚規摹之宏逺垂二百年其防患甚深詒謀甚逺實過於三代中間不幸亂天下者始於王安石成於蔡京頽波末流乃有王黼輩此萬世不易之論也當安石初變舊章時如韓𤦺富弼司馬光之徒力争新法以謂其患必在五十年後顧不驗哉且自宣和間論之王黼之用事也方臘作叛於東南腹心之地福建江淮數路受弊曽不旋踵開拓燕雲調發免夫錢流毒遍於天下遂使盜起山東河朔而桑麻之沃野黍稷之膏腴先鞠為戰場矣外域之窺中原良有以也禍胎釁端誠不在外域今陛下欲靖四方一時之患莫先於征伐而征伐之謀屢奪於割地之議臣以是知未有為陛下思所以致寇而求自固於本本元無者譬猶常人失於衞生平日尫弱乃嬰四時不正之氣疾證在隂非艾闗元不足以起死然則陛下今日烏可不以邦本為急先務亟發善政以涵養天下哉舉所為善政之能博施濟衆者無出於臣所論積欠推割支移折變等𡚁家至日見之也又況陛下恭儉之徳聞於東宫者十年天下之人所以望於陛下甚厚當布惟新之令與天下更始用休息于斯民憲章祖宗再造區夏以成中興之業若不力去積欠推割支移折變等𡚁雖數赦無補也何則珠玉金貝雖曰可寳適飢寒之用則不若五榖布帛故稼穡織絍是為農功臣抑嘗見朝廷財賦大計責之省寺而省寺責之部使者部使者責之州縣而州縣責之里正始能辦事是一日不可無野人也百姓果可使有不足哉陛下誠能聽臣下其所奏俾二三大臣叅酌利害窮研隠瘼著為成書觀於乙夜出寛大之詔施厖鴻之澤不與常法同科徳意丁寧母怠母忽天下之幸也臣抑又聞帝徳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奄有四海為天下君恭惟陛下躬聖神武文之資君臨天下必也運四海於胷中俾恢然有餘地無使一夫不被其仁勿以金人之入方且用兵語及此則未遑暇是孟軻所謂不揣其本而齊其末者也臣願陛下蚤夜以思負荷宗廟社稷之重適丁多事之秋非綏萬邦屢豐年恐亦未足以敉寧禍亂保守三鎮則臣之䇿初若迂闊而足食足兵或有取焉幸陛下留神斷而行之冒黷冕旒臣無任昧死拜手稽首謹言
  許翰乞加恩死事者疏曰臣伏見畿甸戎馬以来戰士僵仆居民流亡今兵既解所宜矜恤陛下聖慈哀痛元元比已詔降度牒召人掩骼埋胔然猶道塗暴露久未盡藏恐傷士卒之鬭心亦損天地之和氣春晴薫蒸化為癘疫昔漢髙祖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斂四方歸心焉此髙祖所以取天下之道也不可不察又近累有雍丘尉氏等縣詣臺訴免和糴方戎馬蹂踐之餘復軍須饋運之後十室九空未有生理而官司遽復督責使之頭㑹箕斂非所以固邦本也矧惟畿邑拱衞都城祖宗加厚以待緩急今不鎮撫使之重困將散之四方則都城孤危臣愚願詔官司選忠良吏令分按田野掩瘞遺骸又願陛下齊心垂哀於清穆之中勅中外寺觀為死事者祈福所在厚恤其家以勸忠義之節於方来戒漕司非具見錢不得和糴於民勞来安集使之復業以昭太平之象而正再造之基
  左司諌陳公輔論致太平在得民心疏曰臣比縁奏對特䝉聖慈諭臣親自擢用之意令臣協心助成太平臣皇恐感激臣誠何人獲聞此語臣固當展盡底藴以補報萬分之一然臣自媿學術智識皆不逮人但有樸忠而已惟陛下憐之臣嘗詢諸朝士大夫皆謂今日國家兵革之患未除太平之治誠未易致也然以臣觀之所以勝敵人者必在於治中國所以治中國者必在於得民心陛下無以臣言為迂闊而不切於治也孟子嘗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然則民心烏可失哉臣嘗原先王所以得民心者無他莫先乎有徳而已盖易感者羣心難忘者盛徳惟聖人躬行於上者既有感民之盛徳故百姓欣戴於下者斯有愛上之誠心非特如此因所欲而與之因所惡而去之皆所以得民之心者也是故善政者民之所欲也虐政者民之所惡也君子者民之所欲也小人者民之所惡也善政行之虐政除之君子用焉小人去焉此因所欲而與之因所惡而去之民心其有不得哉臣不敢逺引前古請以今日觀之陛下養徳東宫十有餘年恭儉出於天性聰明本乎生知愛民之誠未占有孚動民之行不言而應盛徳之至固足以感民心矣及乎一旦即位遂取其政之善者畧施行之政之虐者畧除去之忠良之君子以次召用奸惡之小人以次竄殛於是天下翕然莫不仰戴聖朝如重隂蔽天初見赫日如大暑執熱初濯清風豈有不得其心者故雖金人之兵圍逼京師㡬四十日而都城百姓咸願固守無一人有離心四方援兵不日皆集無一士有叛志以至於州縣之間人情帖然盜賊不敢乗間而起此何以致其然哉實有以得民之心而已陛下誠能效大禹之克勤體文王之節儉至誠以行之不倦以終之檢身不及從諫如流孜孜圗治日謹一日則其徳愈盛而不替矣民心焉徃而不歸哉然後與宰執大臣相與講明求其善政盡舉行之凡所謂虐政蠧國害民者除之惟恐不盡擇其君子盡召用之凡所謂小人蠧國害民者去之惟恐不至則所以得民心者至矣夫民心既得則中國焉有不治中國既治則遠裔焉有不服哉此太平之功所以可圗也昔齊宣王畏諸侯之侵孟子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滕文公以小國間於齊楚孟子獨告之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孰謂陛下以一人之尊有天下之大尺地無非王土一民無非王臣區區以敵人為畏哉臣願陛下勉之但思所以得民之心彼誠不足畏矣李光論百姓失業劄子曰臣聞堯舜在上天下無窮人文王之民無凍餒者盖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自古賢聖之君莫不貴農重榖以裕天下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飢寒並至而能不為奸邪者鮮矣仰惟陛下臨御海㝢躬修節儉以安百姓涵養生息如天地之無不覆載雨露之無不潤澤每發徳音下明詔未嘗不以寛恤為先懐生之屬罔不欣戴可謂治極乎堯舜而恩深於文王好生之徳浹肌膚而淪骨髄矣邇者朝廷稍務損益時政以適厥中而奉承之吏用意過當不復推廣陛下仁民愛物之心貪殘苛暴公肆掊斂百姓嗷嗷失業者衆監司守宰坐視流亡恬不加恤强者結集為寇盜弱者轉徙乎溝壑是致輦轂之下匄者日滋號呼呻吟枕藉道路此陛下耳目所及至近而易察者然且壅隔而不盡聞況四方萬里之外乎深恐怨嗟之聲干戾隂陽聚為祲癘傷害和氣臣愚伏望陛下流寛大之澤抑煩苛之吏申勅諸路提舉常平官或間遣信使以巡撫四方延問民所疾苦蠲逋負省徭役以仰副陛下愛育元元之意實天下幸甚
  髙宗時尚書右僕射李綱寛民力劄子曰臣伏以祖宗取於民者有常制供於國者有常數州縣寛裕民力豐饒而國用足崇寧大觀以来興造既多用度浸廣於是設法以取之鹽鈔茶引𩔖多抑配和買均糴無錢可敷至於宣和之間有應奉須索之煩有燕山免夫之役物力大屈人心驚疑如居風濤洶洶靡定靖康之初降寛大之詔將與民休息而兵革未已調發方興州縣官吏不克奉行徒有虚文初無實恵民之憔悴㡬不聊生今日國勢人心比之靖康之初又不相侔自非無名之斂一切罷去與民更始則失業不聊生之民皆將聚而為
  盜賊天下之勢離矣夫自崇觀以来増上供之數而一路州縣又有養兵給官吏禄廩之費用度百出何自得之於是常賦之外加數以取於民如江東西南北有至於納加耗米四石僅能了常賦米一石者猾胥贓吏又因縁為奸欲民力之不困何可得也登寳位赦書已令勘會上供増數蠲減宜於元額以十分之三留本路為養兵及官吏禄廩之費受納常賦依法加耗外不得輒取犯者重寘於法則民被實恵而有更生之望矣國家前此屯兵於畿甸故嵗漕東南金榖以實中都今京畿屯兵無往日之數而帥府要郡養兵之制興則随時増減以足國用以寛民力不可緩也自餘不急之貢及年例抛買無用之物皆宜蠲減茶鹽不得抑配糴買先給價錢如此然後可以為政夫民猶魚也財猶水也魚恃水以生民恃財以養水日汲而至於涸則魚亡財日取而至於匱則民散故善養魚者蓄之於陂池深渺之間善養民者臨之以寛厚簡易之政審能行此則足以得民心斯得天心矣如合聖意乞降㫖三省措置條具施行
  樞宻院編修胡銓上奏曰臣聞梁襄王問孟軻天下烏乎定孟軻對曰定於一孰能一之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陛下前日下詔戒諸大帥毋得多殺聞者流涕皆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此誠合孟軻不嗜殺人之意然而武夫悍卒不能上體至仁皆務以暴易暴竊聞向者軍兵有於路中掠人探取其心以祭鬼者往往而是只如太平州火災居民救死無路率皆登城以避而城上軍兵捽而殺之人至蹈火而死者三千餘人怨聲徹天監司郡守畏首畏尾不敢上言實孤陛下任使之意然當塗火厄已不可及至如掠人以祭其禍未已可勝寒心昔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春秋悼之以為襄公之不霸在此一舉況今軍兵殺人其害不止於鄫子乎臣愚欲望推明孟軻之說申戒諸軍嚴行禁止以廣陛下不嗜殺之心庻㡬徳澤結人以定大亂冒瀆天聰臣無任戰汗
  銓又上奏曰臣聞近日言事之臣多以迎二聖復兩宫勸陛下廣孝悌之道而陛下孝悌之至通于神明日夜焦勞痛憤靡已思欲自將待邊以決一戰而不悔是以連年大舉深入敵窟曰吾必申吾孝悌之志而後已然臣竊以謂聖人之孝與匹夫不同匹夫以區區奉顔色為孝聖人以安社稷為孝社稷誠安則二聖可還兩宫可復陛下之孝無加焉如使社稷未安陛下未得髙枕而卧尚何為孝乎臣嘗聞昔有老而患積聚者醫云據病當下一月而愈若不下半年而愈然中年以後一下一衰積聚之患終身之憂也其人信之終不以一月之快而易終身之憂遂用醫言以善藥磨治半年而愈初不傷氣而體力益全因悟近日諸軍渡河是醫者欲下一月而愈者也其勢未必不利然終非萬全之道以陛下聖明相賢將勇往無不克而臣尚以為非萬全者竊見一二年来東南之民困於軍興前嵗大旱人至相食雖親父母手殺其子食之去年雖大豐熟比他嵗所入十倍然官斂其七八民存二三生理蕭然卒有水旱民無一年之儲陛下所恃以為本兵之地者東南爾而民力如此若興師不已不惟勞民必又重賦兵法曰興師十萬則百萬家不得安業今雖給降官告度牒交子名為糴本而民間不得一錢實為白奪州縣官吏又從而因縁為奸官取其一已乾沒十九矣陛下試詢臺諫有異臣言甘伏斧鉞臣愚欲望申戒天下官吏務為寛恤仍詔諸將養銳持勝少息民力一二年間氣力全盛精神可以折衝則積聚之患可不下而愈也聖人之孝尚何以加於斯乎冒犯天聰臣無任戰汗之至
  銓又上奏曰臣近自南方来經歴州縣不少頗聞民間利害其甚害者莫大於修城比年以来所至紛然調發鄉丁千百為輩方春田作捨耒耜而躬畚鍤怨聲嗷嗷而又科買塼木動至萬計率以軍興為名徙居民壊廬室人少不從身死家破而今之守臣驟遷數易或半年即去或一年即去既知在任不久遂務急於徼功凡所營築急若星火但欲速成不責實效一經積雨随即頽圮設有盗賊如何可憑況自来州軍自有牢城兵卒今皆散為奔走之𨽻而法外役民妨耕擾業陛下前日下詔逺慕黄帝以車為衞不狃於九重之安而冒霜露之苦務在息民故也逺方郡守不能上體陛下徳意乃至勞民費財繕治亭障使其堅固可恃尚曰煩勞況其文具實無補於備禦加又因縁驅迫役夫修葺廨舎崇飾觀臺民窮無訴遂為盜賊欲望詔天下州軍自今母得大興力役或有城築必先計城廣狹毎郡守一任之間修母得過百丈須務堅固難毁其任内有或壊者重寘以法雖已去任必須追坐仍令逐路監司常切覺察敢相容隠者亦與同罪如此則不至大段擾民而每任所修雖少必固三兩任内城遂可全不惟民力稍蘇亦庶㡬城池或可待暴非徒為文具而已臣愚淺識惟陛下憐其過計
  權吏部侍郎汪應辰轉對疏曰臣聞漢髙祖入闗蠲除苛法秋毫無犯秦民無不欲得髙祖王秦者及其失職之蜀秦民無不恨者夫以秦民之心如此故髙祖以﨑嶇巴蜀之地還定三秦易於反掌既而戰滎陽京索間曠日持久至於發老弱以從軍計戸口以轉漕民無不從者卒以取天下臣以是知民心所歸其所係大矣自艱難以来中原之地陷於敵人而遺黎赤子懐戀有宋歸戴陛下其心未嘗一日而忘彼雖壓之以戰則必勝之威劫之以犯則必誅之法宜其人服從於彼也而終莫之從我方保守和好其歸明者還之其欲来者卻之宜其人之絶望於我也而其望愈確嗚呼此豈可以偽為哉今者淮北之民更相攜持係踵而至殆無虚日如大川之水而强以人力障之一旦隄防潰決沛然東下彼固不能遏其去我亦不能禦其来也伏願陛下察斯民所以不忘國家如此其至宻詔有司厚加撫卹使至者有歸居者有養以不失其所以来歸之意則斯民心說誠服有殞無二惟陛下之所欲用者矣陸贄有言所費者財用所收者人心茍不失人何憂乏用惟陛下留意幸甚
  張浚議姑息狀曰儒者拘於古義惟知薄賦省用可以得天下之心而不知排大難除大患權一時之宜救四海之急其用心非不本於仁取之於民有不得已者且愛民而姑息之一旦有急不能保䕶使之父子流離生事委棄安在其為仁也況兩宫未歸中原徯望天下之心所以責望於我者至重乎雖然兵興之久生民憔悴益甚矣陛下勉之寸隂是惜至誠有為以恵天下臣請以死効力焉
  直龍圗閣李光乞遣臺諌按察民病以應天災劄子曰臣猥䝉陛下召自藩方擢置近列職清事簡無以仰裨聖政之萬一當兹多事實愧素餐今者雖幸輪當轉對既非視朝例當投進則又無從瞻望清光臣輒不避僭瀆之罪敢陳狂瞽之說臣聞人君繼天而為之子何所取法哉取法於天而已故天以金木水火土運於上謂之五行人君以貌言視聽思繼於下謂之五事堯舜之時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七政者日月五星是也箕子為武王陳洪範首言庶徵者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寒燠風是也盖人事失於下則天變見於上若影響之随猶桴鼓之應甚哉天心之仁愛人君也一有不至則出災異以譴告之故有道之君天必降鑒若政事差繆則日月有薄蝕之災星辰有孛彗飛流之變五事失當則有常雨常暘常寒常燠常風之變書曰先王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盖人主之畏天猶人臣之畏法也恭惟陛下聖學日就聰明日躋庶政之間固無大戾但軍興之際不免科斂加以去嵗諸路旱傷江西湖北民不堪命浙東百姓食犬豕之食如聞日来州縣促辦鹽課抵冒者衆囹圄充斥傷天地之和變隂陽之𠉀自冬及春雨雪不已暖氣未效有傷麥苖此災異之大者臣職在論思不敢緘黙臣聞自古創業中興之君必有所因而起故漢祖回闗中光武回河内安集撫養使戸口充實然後轉輸不匱卒成大業今六飛駐蹕東南行已十年江浙非陛下根本之地乎亦將因是而起矣然斯民流亡失其本業又天變如此乃無一人肯為陛下言之者臣非不知隂拱循黙可以竊陛下之寵禄叨陛下之富貴然區區之心有不忍為者臣愚伏望聖慈於臺諫中選擇公忠諒直之士可以委心腹者按察諸路核實以聞如臣言不妄乞詔三省措置施行庶㡬消弭天災召来和氣以仰荅天心所以眷顧陛下之意實天下幸甚
  光又乞按察諸路財賦劄子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成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今兵興之際朝廷方議招納羣冦江淮湖湘之間以次招安人心恱附費用日廣所患者糧食不足爾今行在衞兵無慮數萬而邵清崔増李捧軰皆蜂屯蟻聚仰給於縣官所謂六路發運使者其抛科糴買不過二浙十五六州軍民間積藏雖瓶儲缶蓄捜刷殆盡自二浙之外了不經營頻年以来江南諸路上供物料委為盜資贓貪之吏乗時搔擾侵欺妄用恣為不法無復忌憚臣愚欲望聖慈速詔大臣更選清强通知財榖之人按行諸路見在已支簿歴拖照具實數上之朝廷仍乞檢㑹綱運舊法除逐州每嵗合支用外其餘盡合發赴行在贍養衆軍内有沿江去處亦可那撥分遣就糧庶㡬逺近均平用度給足少寛浙部疲瘵之民不勝幸甚光又乞蠲二浙積欠劄子曰臣伏見近年以来敵人猖獗中原板蕩陛下駐蹕東南乗輿服御悉務減省而百司兵衆皆仰給於二浙加以今日營繕所須一毫以上皆出民力師旅饑饉之後斗米千錢民雖凋弊罔有怨詞深可憐憫臣愚伏望聖慈因今移蹕之後稍流寛大之澤以慰人心應二浙積負一切蠲除臣契勘臨安府九邑科配比他郡最為頻併其折變小麥為害尤甚及去年殘零稅賦見今轉運司責限催納其數至微欲望特與釋放昨縁前知府孫覿將義倉米於正稅外更有折糙米二㪷五勝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受納復増至一石又有鈔旁公吏乞覓不下一二千及每嵗和買州縣既不曽支與價錢今聞本府每匹更令納見錢四百文足謂之縻費錢竊慮行之既久遂為永例諸縣因軍馬經由支過係省錢斛多不肯豁除坊場虧欠課利委非侵欺無縁補發而官吏欲假此搔擾時一舉行追呼捕逮謂之干照錢縣官無所從出止是剥民如斯苛細望悉蠲除庶㡬小民䝉被實恵仰副陛下勤卹民隠之意
  左正言鄧肅上奏曰臣嘗謂巡狩之禮非偶然者春則省耕以補不足秋則省斂以助不給憂勤之心亹亹不已惟恐天下之疾苦不得以上達而九重仁政不得以下布耳崔馹南巡之頌嘗云班雲行之博恵散雨施於庶黎正為此也陛下即位之初首巡睢陽雲行雨施之博當自此邦始使天下引領而望之曰徯我后后来其蘇如是則鑾輿所幸孰非金城乎儻以軍興之際一日二日萬㡬若未暇恤焉則百姓將蹙額而相告矣傳之天下速於置郵萬一他有巡幸當有深可慮者臣竊聞夏四月陛下臨幸之初應天府下諸邑索供奉物至今有不還其直者臣實駭之兵火之後居民離散一得真主如獲再生州郡不能省此復取其膏脂而略不加恤誠忍人哉陛下不及知民間不得訴安於殘忍者又以為不足言此宋都之民所以至今未䝉實恵也且宋都陛下即位之地也民心憂樂天下將取則焉臣愚欲乞陛下峻責當時供奉官吏不還其直者且令朝廷償之大牓諸邑俾仰體聖意庻㡬四方相慶曰天子聖徳如此其巡幸所至又恤民如此民心一定陛下何往而不可哉昔者太王避狄事之以皮幣犬馬以至於棄土地真若不復振者卒能肇基王迹歴年八百其故何也盖當時去於岐山之下民之從之者如歸市民所不能捨則天亦不能違矣此邦之所以興也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聴自我民聴惟陛下察之
  肅又上奏曰臣竊謂天下之大取諸一身足矣邊鄙有宼若病在四支民心有失若病在元氣凡四支之有疾未有不自元氣之乏者今欲治邊鄙其可輕失民心乎又況京畿近地所賴民力為切此尤不可失者也去年敵人猖獗再干我師京畿近地悉為戰場十口之家九遭屠戮間有脫者亦僅留餘息耳陛下已登九五之位逃民欣然如獲再生然後老弱相扶稍有歸者然昔日所居蕩為煨燼田野之間骸骨相枕豈有餘力復為耕耨之事乎今也京畿漕司尚循舊例日促秋租以為嵗計甚矣謀臣之誤國也昔者周公之相成王必陳王業其詩云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盖以謂于耜舉趾儻失其時則嵗無秋矣且周正建子于耜舉趾之時在今為正二月之間也今年敵騎四月方遁不知正二月間京畿之民何在哉于耜舉趾既失其時今取其租曽不少恕民將如何天不能雨鬼不能輸臣知百姓將復遁矣若使京畿之民其心已失譬之元氣已不復陽四肢有病其能愈乎此正醫國者所當慮也惟陛下審處之章誼乞寛假力田之家禁止州縣邀索疏曰臣竊觀比年以来敵騎侵陵盜賊猖熾編户逃亡人不粒食浙西州軍鎮江為尤甚近聞鎮江府丹陽縣久無縣令又無丞簿殘民之願歸業者有田而官不許種其願種者必先計畝出金官給田帳列頃畝之數然後得施墾闢之力於是貧困之家熟視已業而無貲自占田疇荒蕪坐致殍踣非所以勸農工而安土著也朝廷未嘗有此禁令州縣監司决不敢出此指揮此必猾胥貪吏為之也士民之避地於四方者迫於兵革盜賊之警而致飢寒流離之苦彼其懐土之思豈嘗一日而忘哉今歸視其常業郡縣必有所邀索而後就業則願歸者無㡬矣臣願詔有司嚴行禁止凡荒殘之處田租力役一切蠲除聴民自擇膏腴極力種藝一二年間流移漸歸户口益衆然後計其已耕之地稍定常賦之入盖未晚也近者紹興徳音固有牛租屋稅寛免指揮矣若䝉聖慈更於力田之家特有寛假不勝幸甚
  趙元鎮上奏曰臣竊見去𡻕之秋移蹕浙右嘗詔郎吏以上條具巡幸之宜凡有可以加恵逺方者莫不舉行之徳至渥也今自温台復臨吳會所至郡邑悉經寇攘無聊憔悴之民欲赴訴於陛下者不啻赤子之投父母飢渇之丐飲食嗷嗷之情大非前日陛下懐惻怛之心視兹困𡚁亦將哀其窮而副其所欲乎願詔有司嚴勅州縣應經殘破之家特蠲今年賦役差率等事及竹木甎瓦米麫之𩔖權與免稅使之營葺生理以漸復業起凋瘵之疾變愁嘆之聲因之弭奸宄以消無窮之患矣敵人長驅肆行殘殺陛下無力以救之固非得已凡兹優卹之事力所可至者謂宜無惜至愚而神孰不欣戴是乃固邦本之術謀恢復之漸也幸陛下誠心至意果於必行要令䝉被實恵不徒為掛牆壁之空文斯為盡善事若緩而急者惟陛下加察
  李石上奏曰天下事有繁有簡簡則易守繁則難悉且九州四海之廣天子一身安能民民自治哉曷亦取其簡而易守者以為治民之要則其繁而難悉者可馴致也今陛下執其簡且要者以分之於監司守令而民自治矣縣以千計州以百計一道以數十計陛下詔㫖所以憂此民者豈但千條萬端吁亦繁矣監司守令三人者誠有一於此為陛下分其甚繁之憂者誰乎且付之以憂民之柄則必擇其人而授之必欲擇其人則必親出陛下之權衡題品庻可無憾今縣令茍掛名選部者皆可得之郡守則自京朝官以上茍積𡻕月者亦得之如監司則係之朝廷矣且以朝廷自選擇者不過數十則必自知其人之賢不肖至於州縣守令號為千百計能保其縣得卓魯州得龔黄人人為賢守令乎陛下既以民為憂又憂其所以治之者其亦勞矣不若以民寄之於守令守令寄之於監司自其簡者視之而寄陛下之憂則所以憂民者可以紓其半矣邇者陛下務於旌别俾監司舉材可為郡守縣令者是亦知所以擇守令之一術至於監司則在朝廷矣誠能思其所以為要者執之於上則堯舜無為之治豈逺乎哉
  石又上奏曰天下之利皆生於無所用旱之舟水之車此無用之利也夫有用者人知競而急趨之而無用者則不屑而棄之初不知無用乃有用之資㳂邊不耕之田乃無用之利也今之江漢與巴漢乃昔之人所嘗屯兵其地取其不耕者耕之以為食為息兵静重之計寛取民餽餫之勞國家知之置營田之官於其地盖得之矣恐言之未盡行行之而未盡至願陛下詔有司悉意出力而為之今有司所患者不過曰耒耜錢鎛之費耕耘芟築之人耳誠使有司稍借其費又蒐汰兵之老弱不任穿帶者募游手之閒民者雜耕於其地寛以𡻕月之力視其𡻕人之厚薄而為田官之殿最此誠裕民之一術也且治人之疾則必為之藥而冀其愈也陛下既知民之疾取有司寛剰之財以裕之是知其疾而為之也疾未愈而藥不繼陛下將何以憂之乎然則營田者亦裕民之一術也
  兩浙西路安撫使葉夢得奏乞禁罷獻納借貸指揮狀曰臣竊惟方今國讎未雪連年用兵外有方張未滅之敵内有乗間竊發之盜然而都城失守㡬月陛下謙遜未即大位奸偽僭亂之人竊居大寳天下内外逺近卒無一人敢懐向背者祖宗徳澤二百年蟠結在人至深至固之效也臣始聞二聖北狩首移檄部内士庻兵民喻以逆順推本國家根本靈長不拔之意使各堅守一心以待陛下之命是時上下方洶洶臣言一出雖武夫悍卒婦人小兒無不感泣憤勵所在聚觀數百人更相𫝊告以死自誓臣以是占之知吾宋之有天下非特天命方永在人心者固不可得而易也陛下既嗣有大統赦令繼下其愛恤元元涵養撫存者無不備至可謂知所本矣應上供之數非祖宗舊制而過取於民者一切盡罷凡欠負之所當輸者不以貫伯名色皆使蠲除民知散利薄征陛下之誠意弛負已責陛下之仁心其歡呼歸戴豈有已哉然臣嘗觀自昔良法行之無不在人使其人守之必先有以戒其漸古之言曰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将若之何去𡻕淵聖皇帝繼承之初深監前日政事科擾之弊而力去之其見於詔令者亦無所不盡然在位之臣不明大體未㡬以國用窘匱乃開獻納金帛之令其後金人既迫城下倉卒召勤王兵慮調發不足又使得以借貸於民天下固知二令非出於淵聖皇帝然郡縣被受能推廣上徳者無㡬往往皆挾中㫖肆為誅求愚民慳靳安知公上之急謂之獻納者未有不科敷而得也此例一啟凡急而取於民者無不以獻納為名於是去冬及春有或課以等第或率以貫頭有一邑而出三五萬緡者有一郡而出二十萬緡者至於再至於三不已問之則曰法固有之此出於軍須權宜而民所樂輸也豈其實哉借貸之令初慮官錢不足而勤王之兵不可緩故不得已命之以備萬一然且使償其𡻕租之半亦固未有遽取之也而所在不問府藏之有無不論調度之多寡畏監司者恐其劾問為己謀者慮其後乏迫期會而取辦廢經畫而仰成則惟民之求而已入有常數用無常限人得為市髙下在手有上戸釋而下戸及者有此色薄而彼色厚者簿籍不足考劵契不足憑所蠲之租所償之期尚安得而計哉臣耳聞目覩未嘗不為朝廷惜之以謂科率之禁雖嚴而掊刻者猶未戢搔擾之戒雖數而困苦者猶未蘇此雖有司之過然不幾作法於貪者歟昔漢武帝事匈奴卜式願輸家財半佐邊公孫𢎞以為非人情不軌之民請勿許式後復以錢二十萬給河南太守徙民武帝召以為中郎布告天下尊顯以風百姓然卒不聞復有獻者古今人情大抵不相逺唐徳宗討朱滔王武俊用韋都賔陳京請借商錢期得五百萬可以支半𡻕乃使趙贊行之約罷兵而償捜督既峻民有自經而死遮宰相訴哭者長安為之罷市然纔得八十萬其後涇原兵亂大呼於市果假此以藉口既不足濟所乏徒以失民得不償失今陛下以聖徳啓中興武帝徳宗之事固萬無有然二令未除慢吏庸人終得以並縁為奸以濟其私百姓何知但見前日之習尚在必将疑陛下之詔以為虚文而奸猾亂民之徒或得因以扇惑其黨則所害為不細伏望聖慈特命有司明示詔㫖以前二令出於有司一時之請自今無得復用凡州縣斂於民而稱情願託軍期而輒借貸者皆重坐之使逺近之民感恩懐徳皆能深信而不疑則捍患扶傾必有見危而思奮孟子謂三代之得天下也得其心斯得民矣此正今日之先務狂愚冒犯臣不勝皇懼激切屏營之至謹録奏聞夢得又奏乞放免嚴衢州諸縣夏稅等狀曰勘會近為嚴州遂安縣兇賊倪從慶作過本州淳安夀昌兩縣及衢州常山等縣皆相連接境自去冬至今諸縣保甲把隘防守暴露實為勞苦方春農蠶是時不無廢其作業嘗具奏請欲𠉀事平特與蠲免夏秋二稅及和買未奉指揮今来倪從慶等已出就降據統領官朝奉郎詹大和條具到應燒劫被害之家與把隘地分人户量地里逺近緊慢随鄉村優重勞佚分為等第參酌合行蠲免分數下項須至奏聞者一應係燒劫被害之家逐戸下更不分等第一等户與免一年夏秋二稅和買一半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等户並與免一年夏秋二稅及全免和買身丁一應把隘地分逐戸以緊慢分四等第一等户免夏稅三分第二等户免夏稅四分第三等第四等户免夏稅六分第五等户全免夏秋二稅并今年身丁客户同已上各免和買五分第二等第一等户免夏稅二分第二等户免夏稅三分第三等第四等戸免夏稅五分第五等户免夏稅并今年身丁客户同已上各免和買四分第三等第一等户免夏稅一分半第二等户免夏稅二分半第三等第四等户免夏稅四分第五等户免夏稅并今年身丁客戸同已上各免和買三分第四等第一等戸免夏稅一分第二等第三等戸免夏稅一分半第四第五等戸各免今年身丁客戸同已上各免和買二分右臣契勘浙部自嚴州以東山洞最為深險兇頑之民恃以竊發昨方臘作過陷沒六州二十七縣殺戮蹂踐官吏生靈被害不貲至煩朝廷遣發西兵數十萬方能撲滅今来倪從慶結謀實欲放效方臘仍乗州縣起發勤王弓兵之後所在空虚其勢猖獗比方臘尤易幸縁把截防托不敢奔迸出洞及㡬察在外奸細之人無所附從因此窮蹙請降保全一方實兩州諸縣保甲之力若無所優恤無以激勸後来恭惟皇帝陛下紹休聖緒恢復大業方欲盡除天下蠧𡚁還之太平使懐生之𩔖無一物不得其所則於此毫末之微必預含覆之賜欲望聖慈詳酌許令依所條具等第特賜蠲免施行干冒天威臣無任惶懼激切屏營之至謹録奏聞
  武義大夫曹勛上保民書曰臣拳拳之忠既願陛下愈勵畏天之實以副天意仰惟陛下嚴恭寅畏昭事恪謹發自淵𠂻光於聖徳躬行有餘矣其見於立政立事與三二大臣同心以明畏天之事者臣願以保民為先臣聞春秋𫝊曰國之將興視民如傷是其裕也福者天之所錫國之將興賴天命爾必視民如傷然後為福是以自昔聖人所言天也人君也民也未嘗不連屬而為辭盖人君者天之所命而民者天之所親也後世為治者每離而三之所以下不為民所懐下不為民所懐則上不為天所福此理豈不昭然哉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孔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保民之事雖堯舜猶以為難也臣伏覩咸平中澶淵之役可謂大得志矣當時若從諸将言何所不可真宗皇帝不為也遣曹利用出使結好交幣行千萬世息民之䇿其形於言曰我為憂民切戎車暫省方聖意安在哉慶歴中北兵壓境遣蕭英劉六符来聘必欲得關南故地乃止可謂輕侮中國矣以當時事力豈不能快意於一戰仁宗皇帝不為也命富弼報聘増幣結約尋前盟而固之其形於言曰朕為兩朝赤子故屈已増幣以圗寧息聖意安在哉二祖之意盖不欲逞一時之志而啓後日之禍保民之大恵也天佑祖宗保民之盛徳所以隆其基業於未艾者顧不在此乎宣和海上之約使謀出於彼在我當曰契丹吾兄弟之國祖宗兼愛南北之民通好結和載書具焉天地鬼神是臨契丹之患我當救之而反共圖之天地鬼神謂何彼聞此言臣知其縮頸而走也儻先自我謀則又何說歟天佑祖宗保民之徳所以隆其基業於未艾者今在陛下諒陛下必能畏天必能保民必能承祖宗積累之基又能光大久逺於其後也又畀陛下為先帝雪恥於天也亦祖宗與先帝在天之靈所以深望於陛下者也遺大投艱在陛下豈不重乎保民之事陛下可不勤乎河南之復一予一奪終𡻕而已亦天將以觀陛下保民之力也臣料是時謀臣必有獻言者將因河南之復大舉而取東北又欲深入以雪大恥陛下固未入其言使謀之者不已一旦聖意從之則兵端禍本創立自我天意若曰斯民也針石磔膊於前日非得已也摩拊吹嘘曽未㡬時而更創為兵端禍本生靈餘㡬忍戕之乎兵連禍結又當何時而定乎天亦駭之也故復以河南予敵不予不息也不息不能保民也天意豈不明哉天佑祖宗保民之徳如此所以報宣和之舉如此既予陛下以河南復奪之其速如此皆以保民也陛下頃者宸心獨斷屈己通和以圗休息得祖宗保民之意也今又與同心大臣審定國是以應天定之心皆行保民之大恵臣猶以保民為言者聖人以一夫不獲為辜君子以匹夫匹婦不被其澤為媿恥保民之事不當存其大而略其細有其心而無其實徳今也田疇之不墾闢戸口之不滋益商人販賈之不通工人用器之不廣逃移溝壑之不免愁嘆嗟怨之不除以是為保民可乎陛下寛恤戒告詔㫖屢下掛牆壁訹無用之空文銜命令加出使之重擾譬猶雨露自天而降中間為物所隔潤澤不及於地陛下存其大而臣下不能行其細陛下有其心而臣下不能施其實徳臣所以有言也夫生民之休戚在人材之賢否政事之得失紀綱之廢舉風俗之薄厚陛下前此東西巡幸未有定都和戰攻守未有定計應敵不暇不能以自全自全不暇未能以有立之時也是以人材随所舉而用政事循一切之宜綱紀聴其所分風俗任其所尚保民之事若有所未暇天之責於人者輕也今天下已定自全之時也有立之時也天之責於人者必周也臣仰窺天意下詳民瘼恭望陛下一眂同仁於此時至切也陛下所當留神羣臣所當竭力無出於此愚臣於此所當盡言也伏惟聖慈加察焉不勝天下之幸王元渤論保民疏曰臣聞保民之道無他去其害民者而已矣方今害民之大者有三一曰横賦二曰力役三曰貪吏朝廷固已戒横賦矣然而起横賦之端者莫急於軍無定所朝廷固嘗省力役矣然而重力役之弊者莫大於興作不時朝廷固已懲貪吏矣然而長貪吏之原莫甚於好惡不明且以近事言之劉光世保江州移之鎮江韓世忠保鎮江移之行在張俊衞行在遣之浙部師行所過縣邑為空官廩不支自須横賦横賦之弊未去臣恐保民未有道也州郡傷殘人民凋弊為官吏者或増修城壘或繕治甲兵初無堅守之謀徒飾貪功之說强寇一至委而去之向者民力又復一空臣非謂此不當為也盖當因時之為寛民之力若能頻施恵愛厚結民心則耝耰可以擊賊畫地可以固守如其不然但求文具則貪功之人必興力役力役之政未節臣恐保民未有道也縣邑之所視者州郡也州郡之所視者監司也監司之害莫大於好貨監司好貨則迫脅州郡郡吏好貨則求請縣邑邑吏好貨則誅剥鄉村推原所自蓋縁好惡未明朝廷非不好㢘吏也而㢘吏或未擢非不惡貪吏也而貪吏或器使如此未至耳若於臨事之日常知戒此三者則保民之道庻㡬其可求焉校書郎王十朋輪對疏曰臣聞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自古人君未嘗不以得民心固邦本為急而尤欲撫綏固結之於動揺疑貳之時我國家有天下二百年矣中遭厄運而宗社復興者良繇四海民心戴宋惟舊陛下即位於今三紀深仁厚澤尤著在天下之心然邇年以来監司守令多不得人為國斂怨民心稍離一曰不宣詔條二曰不卹刑獄三曰不先撫字何謂不宣詔條臣伏覩比年寛卹之詔屢下然而實恵未孚於民皆繇州縣不能奉行之弊昔人謂徒掛牆壁今則初未嘗掛凡遇詔下事有便於民而不便於吏者或宣畢而遂匿或略掛而遽收故上雖有良法美意下不得而知者多矣況欲被其澤耶何謂不卹刑獄臣伏覩陛下慎刑卹獄之意雖堯舜成湯亡以加然措刑之效未逮於古者盖由師帥之任鮮或循良昧者以胥吏為耳目怠者以胥吏為精神貪者以胥吏為鷹犬案牘滿前漫不加省獄情出入動由此曹故富民納賂以買直貧者不能自伸强者劫持以求勝弱者不能自免所望以直其寃者監司也今監司按部動以胥吏數十自随所至州縣唯務誅求茍滿其欲則獄事一切不問而望其有所平反可乎何謂不先撫字國家張官置吏本以為民要當以撫字為先催科次之昔之循吏勞心撫字而民皆樂輸不待催科而常賦自登夫催科自有常法豈在先期而取辦官以未及期為辦事民當未及期而被虐故常賦未入於官府而横費已歸於蠧吏矣悍吏持尺牒走鄉閭噭呼隳突鷄犬不寧而欲民安其業可乎臣又聞邇者邊奏稍警所在以防秋為名拘集舟船團結保伍措置無術州縣騷然至有鬻田宅以充糧草之賦殺耕牛以供筋角之輸斬山林以為兵器撒室廬以營寨柵吏縁為奸民情大擾茍不有以安恤之竊恐民逃其土散為盜賊矣況今敵人外侮國威不振人心揺動正宜撫綏固結時也臣願陛下推溥博之仁下惻怛之詔勤卹民隠動之以誠官吏有害民者必罰無赦仍命宰相慎擇諸道監司以寄休戚以宣明詔條慎恤刑獄撫字黎元為先務如是則四方萬姓罔不感泣人心既恱寧患天意之不我助耶臣以謂固本以寧邦者莫大乎此
  侍御史中丞許景衡奏乞寛卹東南疏曰臣竊見三路及京東西州縣或為盜賊侵擾或為金人殘破户口減耗賦入無㡬今朝廷經費彌廣軍須亦復不貲當悉仰於東南但東南之民比縁府庫匱乏横斂頻煩官吏貪殘誅剥尤甚今来若非盡革舊弊復加存卹則必破産流亡或盜賊羣起意外驚擾則無復耕桑之民以應公上所須矣豈不誤朝廷之大計哉前日赦令徳音寛大而斯民未被恵澤選易守臣増置尚未就緒今来已是秋深所宜早見辦集臣愚伏望睿明深念國家計用之根本加恵東南之元元應赦書所罷後来上供抛買及違法租賦之𩔖並仰有司疾速報應結絶使實恵及民申戒監司郡守按刻奸贓寛其徭役使得安居盡力耕織以供常賦仍乞特降指揮督責守禦之備限在日近了當凡東南諸路監司郡守尚有闕貟去處並乞精加選擇限日赴官其㳂江近邊控扼處縣令巡檢縣尉見闕未曽注差去處並乞令監司守臣公共選擇差辟及見任人内有不可倚仗者亦乞令選擇逐急對移務在盡公不得偏徇其被移人仍不理為過犯庻使儲糧練卒各務防守如此則東南可以無虞而朝廷之財用可以無匱乏之憂矣
  知平江府張守上奏曰臣聞國之有民猶魚之有水火之有膏木之有根人之有元氣水深則魚樂膏沃則火明根固則木蕃元氣盛則民人安盖民惟邦本古之誼也艱難以来𡻕幸屢豐賦入有常用度僅給葢以陛下愛民如子别無横斂民不至於困乏今年諸路亢旱榖貴人饑惟浙右數州之地為稔故糴數萃於數州無慮百餘萬斛而又被旱州郡連艘以取給公私逋負乗時而責償雖號豐登民實困乏逃移猥多州縣固不易辦矣然軍食所資不得已也民知其不得已其敢有辭州縣亦思竭力促辦而不敢後也然此數州之地屏蔽行朝供應軍須前後不一臣愚伏望睿慈特降明詔今𡻕浙西糴買之外不得更有科敷庻㡬一方少獲休息使數州之民不以豐年為不幸仰副陛下仁民之意守知紹興府上奏曰臣伏見陛下憫恤元元至誠惻怛前日稽違詔書之吏痛加懲創徳音昭宣逺近孚信今䝉聖慈不以臣為不才使承乏鎮東必思蠲除民瘼以承休徳臣頃筮仕會稽近又扈蹕久居亦嘗詢究一方利病所在其利害之細者皆不足言而大者惟和買一事民被毒為甚然和買之害固已久軫聖懐亦嘗兩次裁減矣諸路之所同也至於本錢稽違而支散不足絹直翔貴而輸納亦艱亦諸路之所同也惟會稽民貧一嵗和買十七萬餘匹得數太多至今苦之以家業錢計之鄉村人戸率二十千當輸一匹詢之他州未有如是之重也夫以一家之業纔二十千一絹之直當四之一輸納費用又復一兩千殆及三分家業之一矣盖二十千之家必庸販以自資然後能餬口而縣官於賦稅之外𡻕取其三之一恐非仁聖之朝所宜有也欲望睿斷将紹興府和買量賜蠲減設或不足於用則臣僚衣賜量行裁損亦未為害庶㡬仰稱陛下仁民之意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七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
  明 楊士竒等 撰
  仁民
  宋孝宗乾道元年施師為臨安府教授用陳康伯薦賜對言歴年屢下詔恤民而恵未加浹陛下軫念惟恐一夫失所郡邑捜求惟恐財賦不集毋惑乎日降絲綸恩不霑被細民既困於倍輸又困於非泛重以𡻕惡室且垂罄租不如期積多逋負今明堂肆赦户自四等以下逋自四年以前願悉除免上曰非卿不聞此言詔從之六年汪應辰論愛民六事劄子曰臣竊以自昔人君大有為於天下雖醻酢事變不一而足然皆以畏天愛民為本盖天視自我民視天聴自我民聴愛民乃所以畏天也未有不得乎天而可以成天下之務亦未有不得乎民而能得乎天也自王者之迹熄戰國之君務相傾奪於是孫吳之戰伐儀秦之縱横申韓之刑名法術紛起更進天下為之騷然不寧孟子於此時獨力持仁義之說以救民濟世齊大國也宣王一時賢君也宣王欲辟土地朝秦楚蒞中國撫四夷其志亦大矣孟子乃曰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為之後必有災其所以告宣王者則在於反其本養其民而已夫以天下並争詐謀竒計之所不能下長㦸勁弩之所不能克區區養民之說不㡬於拱揖而救焚乎故當時例以孟子為迂闊而莫之用言既不用則亦莫見其效驗然而後之能一天下者漢髙祖光武也髙祖所任者蕭何何之言曰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還定三秦天下可圗也光武所任者鄧禹禹之言曰方今人思明君如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徳厚薄不以大小蕭何鄧禹之言即孟子之言也世但見髙祖光武征伐四克而不知其得天人之心盖在此而不在彼也恭惟陛下宏規逺畫将以紹復大業底綏四方而於愛養斯民尤致意焉發於詞令見於政事勤勤懇懇無所不用其至固已合乎天矣臣輒不自揆思所以将順聖徳之萬一者其一曰陛下雖有愛民之誠而良法美意推而行之者則在監司郡守今之監司郡守多不實選是以民未必皆被其澤願陛下精擇其人久任其職考覈其課而進退之其二曰獻言進計之人𩔖多捨循常而好紛更盖循常之功未必有可見之迹可喜之事而紛更之說聴其言則美施於事則悖民受其弊常在於此故昔人以謂康濟小民率自中詳乃視聴罔以側言改厥度也其三曰𣙜貨之利今皆數倍於前代州縣或科斂以取辦雖未能蠲減不宜有所増加以重困民力其四曰州縣費用比承平時不翅十倍豈復更有羨餘貪猾之吏往往刻剥進獻頃雖禁止未能盡革自今有犯令者願陛下必行絀罰以明示好惡其五曰收糴糧儲繕修器械之𩔖諸所費用悉宜計其實直給降本錢無使州縣於百姓重賦之外復有此等陪備或更並縁肆為奸利其六曰民竭其財力以養兵矣而又欲以民為兵恐其不足以禦盜而適以為盜也今雖已籍定若免其教閲而約束州縣毋或非時追集違法率斂庻㡬疲瘵之民得以安業凡臣所陳皆係斯民之休戚為甚切臣之見聞思慮所不及者蓋亦不少惟陛下特留聖念使士之誠實之言民之疾苦之狀皆得畢陳於前次第而罷行之以固邦本以承天意天人協應相與為一則為之而成動之而功将無不可者矣
  應辰知平江府辭朝論養民疏曰臣聞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固已然矣自三代以後分裂擾亂無所不有其能得天下而保守之者亦未有不先得其民也可以見孟子之言為萬世不易之理矣恭惟本朝累聖相承皆以仁恩義澤涵養天下治安久長雖三代有所不及中更變故而民心愛戴有隕無二以能復建中興之業得民之效有如此者陛下以聖徳撫世仁民誠意未嘗不以斯民為念然臣竊謂養民之政雖在今日為甚切而在今日亦為甚難昔周公作無逸以為文王不敢盤于逰田以庶邦惟正之供又曰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滛于觀于逸于逰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言上無妄費則下無横斂民之供於上者皆正也今陛下勤勞恭儉固未嘗有逸豫之事惟是艱難以来事緒百出費用數倍是以賦斂煩重禁𣙜嚴宻而國用猶且匱乏雖欲以萬民惟正之供其勢有未可者此養民之政在今日所以為甚難也然而事固有不得已者亦有可已而不已者伏見比年以来進言獻計之人往往不究事之是非不卹民之休戚茍欲以取新立異矜智飾辯徒使凋瘵之民騷動疲敝而其實於國無毫髮之益若此𩔖者蓋未易以一二數陛下試取已行之事夷考而省察之皆無逃於聖鑒矣昔元祐宰相范純仁以為堯舜之治不過知人安民知人則不輕信安民則不妄動小人之情希功好進行險生事妄說利害覬朝廷舉事以求爵賞朝廷若輕信其言則民不安矣國家之敝常必由斯臣竊謂純仁之言明白簡當切於治道伏望陛下於聴言舉事之際審其是非計其輕重而究其本末之叙成敗之效庶㡬事不至於輕發民不至於重困亦以使天下之人知聖主惻怛之意如此而其所不得已而取於民者特勢有所不免爾以陛下之勤勞恭儉至誠不息力行不倦天意益順國勢益强必将併與今日所不得已者次第而蠲減之以幸天下矣臣不勝至願
  八年權禮部侍郎周必大上奏曰臣竊見陛下以幣券太輕日夜憂之一旦内出積鏹以百萬計為權之之術旬日来軍民既被實恵懽呼之聲徧於行都推是心也豈止以羊易牛而已臣請因聖徳之所及而推廣之臣聞愛民仁也理財義也二者相須初無二說而中外之臣不能深體上心用意或有未善且如中興以来駐蹕二浙踰四十年盖今日根本之地也平時當愛養其力緩急乃深得其心而賦稅供億反重於他路盖四方州縣近則畏監司之刺舉逺則懼上臺之詰責審於舉措莫敢輕發惟近甸官吏則不然或陳其利而掩其害或徇其名而蔽其實凡有獻明稱奉㫖行之吏民以其出於朝廷莫敢違者如近日越婺諸郡以隠漏為名増無實之稅是也竊料陛下特未詳知知則必有以更之矣臣雖書生豈不思邦計未裕而徒為空談然而日侍清光竊歎陛下有養民之徳而有司無體國之風也敢冒昧言之願陛下深詔執事愛惜民力譬如子弟富實他日父兄有不時之須雖竭其囊橐以濟用度夫復何怨不必平居無事驟増科調使懐戚戚也詩曰恵此京師以綏四國惟陛下念焉
  孝宗時朱熹上奏曰臣竊見諸路提刑司所管拘催州縣經総制錢盖前代之所無而祖宗盛時亦未之有特起於宣和末年倉卒用兵權宜措畫當時建議之臣方且自以為功而其兄聞之乃為哭於先廟以為作俑之禍且及子孫渡江以後雖知其弊然費出愈繁遂不能罷復有増加以至於今乃為大農之經賦有司不復敢有蠲除之議然其始者亦但計其出納多寡之實數而随以取之則事雖失體而未有甚害及紹興中推行經界之法民間違限契約悉出𭠘印故一二年間此錢之額倍於常𡻕逮其畢事則便復常數而無復前日之羨矣而一時乃有憸佞掊克之人輒為比較之說以誤朝聴使凡嵗入經総制錢悉以經界之年為額其後雖或知其非義而小變之然猶必使趂及一年所收最多之數至其甚無藝者則雖或災傷年分檢放倚閣苖米稅錢已無所入而所謂經総制錢者版曹総所猶不肯與之蠲除上下相臨轉相逼迫下吏無所措其手足則其勢必至於巧為名色取之於民以求幸免司察之官雖知其然然既利其𡻕額之盈則亦不容有所何問顧猶不足以及數則遂不過将新葢舊轉後為前𡻕月愈深逋負日積大郡所欠十數萬緡小郡亦不下一二萬數官吏操切日益嚴峻而莫有知其事之本原者臣愚不知州縣之煎熬局促果何日而少紓斯民之歎息愁怨果何時而少息也陛下厚徳深仁愛民如子疾痛苛癢無細不知抑搔按摩無逺不及顧偶未聞此法之弊而已故臣輒敢冒昧以聞伏望聖慈深照本末特詔有司先将災傷年分檢放倚閣苖稅數内所收經総制額盡依分數豁除然後别詔大臣深圗所以節用裕民之術討論經総制錢合與不合立額比較之利病而罷行之以幸天下臣不勝大願
  禮部貟外郎范成大上奏曰臣伏見比者臣寮有請以福建等路有不舉子之風乞支錢米以濟貧乏陛下推天地好生之徳特從其請恩至渥矣然其間尚有委曲臣請續終其說姑以臣前任處州言之小民以山瘠地貧生男稍多便不肯舉女則不問可知村落間至無婦可娶買於他州計所夭殺不知其㡬檢准紹興八年指揮貧乏姙娠支常平米四斗十五年指揮改支常平米一石又着令殺子之家父母鄰保與收生之人皆徒刑編置賞罰具著如此而此風未殄者盖州縣以常平積欠救過不暇決不敢以此非時發倉支賜既不復行罪名亦不復問臣伏覩去冬聖㫖将諸路常平義倉漏底折欠十七萬八千餘石盡行除放若以此數救不舉之子當活十七萬八千餘人而典吏巨蠧陷失如此陛下尚且置而不問臣決知陛下無所惜於貧乏之家也昔蘇軾知宻州盤量寛剰得數百石專儲以養棄兒是時初無常平給賜之令使軾在今日則推廣上恩當如何哉臣愚欲望聖慈申飭諸路提舉司并州縣長吏有似此風俗之處依累降指揮勘會貧乏如數支賜又須申嚴法禁與之並行并窮山僻縣常平義倉所管數少不了支給定成空文乞令運司倣蘇軾遺意措置寛剰量撥助之每𡻕各具支過錢米活過赤子數目奏聞於以滋聖朝仁夀之福衍清廟靈長之休抑又得十年生聚之義惟宸慈軫念
  成大為敷文閣待制四川置制使又上奏曰臣聞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帝興王成未有不得民而能立邦家之基也得民有道仁之而已省徭役薄賦斂蠲其疾苦而便安之使民力有餘而其心油然知后徳之撫我則雖天不能使之變而況蠻夷盜賊水旱之作安能揺其本而輕動哉此甚易知易行而後之論治者往往過計謂天下之大将人人而濟之安得力而給諸於是輕言功利而重言道徳卒之道徳不建而功利亦無聞焉雖然論治者皆以仁民為難而臣今敢以為非難者誠有得於聖主躬行之效小臣将命實親見之者請略詳其目廼者四蜀酒估之患人不聊生陛下睿㫁嵗捐錢五十萬以代之償此令一下五十餘郡驩呼祝聖者沸天隱地旬日皆徧士大夫舞手相慶以謂吾蜀當有數十百年之安臣於是知民之易徳有如此者又如關外和糴之困詔㫖下詢有司未知所出陛下睿斷先免階成和鳳一年之糴異時嵗雖大熟不足輸官淳熙三年免糴令下秋旱薄收而四州粒米狼戾充箱溢筥排門求售較之穰嵗物價反平漕臣行部過之邊氓遮道誦說東向感恩或至涕下臣於是知民之易徳有如此者恭惟聖主端委穆清之上一動其念加諸逺民而萬里之外覿徳丕應㨗如影響微臣不佞愚心了然見王道之易易焉孟子謂保民而王易若折枝而非挾山超海之難不為過論臣拳拳之誠更願帝徳廣運益加聖心深詔内外執事曉然知陛下仁民固本之指凡吾民疾苦悉以上聞茍有可以恵利便安之者勿牽故常臨以睿斷使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罔有不被堯舜之澤如是則衆心成城道徳有威推恩以保四海天下可運諸掌矣其何大欲之不濟哉此陛下躬行之效證於孟軻之言非臣臆說惟聖神財幸
  李椿通判㢘州未赴召上奏曰臣竊以國家天下譬之一身朝廷腹心也州縣四肢也百姓膏血也使膏血和暢四肢康强腹心寧靜則身安可保矣茍傷其膏血瘁其四肢而曰吾耳目腹心無恙臣不信也孟子有之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仰惟陛下䕶國如䕶元氣愛民如愛赤子今大農不參諸路之虚實監司不卹州縣之匱乏州縣不卹百姓之困窮致百姓心不服縣縣心不服州州心不服監司實有以使然也州縣常賦固有定數非法科敷固有約束諸州有合起月椿大軍錢合椿窠名已自不足又經総制許増不許虧既曰無額上供而復立額州縣官兵諸路上司未嘗計度此州所以心不服監司者也州督財賦於縣或立帳或掛圗或掲貼具縣之合解色目不復問其所自出驅督嚴急縣既被督則亦巧作名色取之於民民或有訴州縣監司不得不公行此縣所以心不服州者也縣道唯財賦辦者為能吏愷悌之政㡬希民之疾苦誰復過而問焉此百姓心不服縣者天下皆是也臣不敢覼縷以溷聖聴且以諸軍揀汰人論之自累年諸軍揀汰使臣軍貟不知㡬何人矣添差分在諸州月増費錢米不審省部監司曽有取會其數奏陳計度者乎建議揀汰疾老者必曰可以減省総領所支遣諸州不必卹此誠建議者存心決非念陛下赤子者也何異殘其膏血四肢自謂無恙者安得卹民心之義哉然則兵老不揀可乎百戰之士不存卹可乎存卹老疾戰士顧念無術今揀汰使臣扶老攜幼近者數百里逺者數千里道路飢困狼狽之狀見者憐之所在州軍闕乏不得請受者十六七既滿之後赴部參選扼以呈試格法久之有所授者闕不下五七年何以為待闕之資不得差注者亦又多矣其所謂存卹徒有其名官司兩受其弊耳已添差在諸州者盖無如之何矣臣愚欲望聖斷令百官集議自今諸軍揀汰人所以存卹久逺可行之理庶㡬有功戰士被其實恵州郡亦可支梧不為小補
  王質上奏曰臣嘗論之古之為吏者無所忌於民而為民者無所忌於吏吏民不相忌故其情通而氣協情通則無乖阻而氣協則無鬬争古者郡邑之間吏不猜民民不疾吏懽忻怡愉如父子之相信兄弟之相愛平時追呼號召未嘗及於民之門而鞭扑笞箠亦未嘗切於民之肌膚間則出之阡陌勞来相勸以勉其耘耔蠶織之事然其色怡和而不厲其辭委曲而不徑若有以傷民之情者故民之於吏依依切切常有慕戀感恱之意出力以供其衣食雖甚勞而不辭及其無事之時則又為補葺其宫室以庶㡬無虞於風雨鳥鼠之害盖嘗讀詩而至七月之篇則見其吏民之情相親豈弟慈祥無纎毫齟齬扞格之態故曰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畆田畯至喜又曰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其情亦可見矣以為未也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𤣥載黄我朱孔陽為公子裳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穫十月隕蘀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績以為己裳而公子則以𤣥黄貉以為己裘而公子則當以狐狸盖其不敢自愛其身而愛其吏也如此當是時為吏者優游泮渙得以盡其志而為民者謹朴勤厚得以安其生雖有狼戾無親之人咸有恱慕而不肯疾視其上盖自秦商君設法以鬭吏民而其情遂泮渙離散而不可復合而平居吏之視民惴惴然如覩其仇讎故吏得間則肆其忿以毒民而民得間則泄其憤以毒吏盖嘗思之至於秦皇二世之際郡縣之吏屠人之父戕人之子暴虐慘酷假天子之法令以濟其凶及夫劉項勝廣之變則紛然剚刃於郡縣之吏者不可勝數盖其勢之相激不得不然者故臣以為吏民不可使相忌忌則争争則必至於交讎而不可止而後之於天下者不能揉其争之之心而反校以争之之具以趣其鬭其初欲制奸吏而不知其弊或至於長奸吏奸吏未必可制而良吏先受病矣今夫民之訟長吏者使其誠無辜而濫罪則不得不自伸其寃誠過制而横斂則不得不自訴其抑然其間或啗童僕以伺其隂或結胥吏以制其失或陽與之往来而餽遺他日則持之以為不法雖狡猾者未有不墜其計也此其端生於豪强兼并之家恃勢以暴民挾私以屈法多不便於能吏是故必欲擿法捜求而使之去且今之為郡縣之吏者盖亦甚難矣監司不卹郡縣故嘗有不時之須稍緩則符檄紛紜逼切則責急星火權要不卹郡縣故嘗有難應之求稍不如所欲則怒罵陵拂以至於侵淫揺撼以快其志而又加之兼并豪强之民持其短長以逞其詐以肆其横殆非所以保䕶能吏也嗟夫郡縣之間烏能事事盡善而人人無失哉臣愚以謂非有大奸大慝一號令之不審一措置之失當不甚害民而蠧國者則包涵掩覆有以略其過責其效而盡其才使豪民不至於縱其奸而能吏不至於沮其志如是則嵗月而吏民之争庶乎其可息也
  中書舎人崔敦詩論州郡掊克疏曰臣仰惟陛下聖謨廣大睿略英明雖非淺識所可窺測猶有愚誠庶㡬禆益竊惟國家閒暇之日正是愛養基本之時譬之養身若平居保固氣力使之渾厚則臨事可以支疲勞譬之植木若常時培壅本根使之牢固則一旦可以待風雨此盖理之自然事之必至者也臣竊觀當今州縣之吏頗成掊克之風雖皆以添差歸正増多為言乃實以干寵取民聚斂為事不能體國但務取民徒見强濟之吏因而得名者固多不知奸貪之夫藉以遂私者不少不加痛革浸累至仁臣今略具三事下項
  一籍沒家財固有成法近来州縣利其所入遂有桀黠之人妄亂指陳以投其意或稱為强盜窩藏或稱非嫡嗣戸絶或侵折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之本或負欠豪强之財不問何如便皆拘籍朝為富室暮為窮民且人之得罪豈能無寃資財既為官司之破除田産亦為勢力之賤售後雖辨雪難復再還縱使多詞終成無益子孫窮困骨肉散亡干隂陽之和害忠厚之政臣愚欲望睿㫖今後雖於法令合行籍沒除已結正罪犯施行外所有籍沒一節具申提刑司看詳施行仍𠉀一年外方許支用其田産許收利入亦𠉀限滿方許出賣
  一科罰之禁前後具明近来州縣乃出巧謀其有富室豪家懦子弱弟既捃拾以負犯遂恐嚇以刑名徐令有司開道所欲或倉庫城隍之未備或舎館學校之未全逼使繕修悉令出備𩔖多竭産僅得賠償實出脅持俾稱情願破上戸為下戸壊富民為貧民何嘗朝廷一毫擾民皆是州縣倚法以削臣愚欲望睿㫖今後州縣不許因事逼勒出備修造等事許被苦人越訴将違戾官吏重作施行
  一受納之弊今日已極徒縁費用之廣須資賦入之贏縱有寛容寧無藝極今乃年年増長第第加添不卹過多悉期取足當受納差官之際須利害切已之人或資考已足許以薦貟或禄廩素微啖之厚利惟知極力豈復顧民既足須求又獻出剰且州既明取其贏以供州縣又明取其贏以供縣兹猶為可復有不然至乃贓吏作邑貪夫主藏同謀一心作弊百計装綱運則可以支多而私收於出境變圭租則可以多糶而傾入於私家是以公私規圗上下剋剥合入米一石今有至二石而可輸合用錢一文或有至兩文而未已更遲以久将又如何况今年𡻕豐登榖米狼戾一畆之入不給官輸終𡻕之勤尚乖一飽不加措置重困農民臣愚欲望睿㫖今後州縣受納並從轉運司将逐州交互差官仍令所差官依常加耗受納如有過數重取從轉運司覺察按劾許人户越訴其不覺察官司一例重作施行
  敦詩又論蠲放丁錢米夏稅疏曰恭惟陛下勵精政治仁愛黎元近者嘗有指揮議蠲月樁或折帛錢博謀近臣未有定論致陛下深仁厚澤未即下流臣嘗究其說主月樁者則曰月樁出於州縣寬州縣則是寛百姓然月樁名色實為不一其間亦多州縣合取以供經常固非盡是横斂於民其有常入不足始為一切之計違法經畫求足其額此乃不可盡見今一舉而蠲之此利悉歸州縣使州縣守令一一得人固不患不以寛民然而州縣亦安能一一而居之其間乗其寛裕濟其奸私貪者卷以自歸侈者殖以自豐其黠者則盛苞苴飾厨𫝊以作聲譽何有恵利及於吾民哉此議者又謂月樁之不可蠲也主折帛者則曰和買之不予錢已非其舊今復令折帛夏稅之輸絹固其所有今乃令輸錢此名不正言不順民共苦之其来已久今稍蠲年嵗誠足以紓困窮之民然州縣依法科敷折帛止及上中等户間有違法科至下户者亦少雖所在不齊難以槩論儻一舉而蠲之則誠慮上中等戸僥倖寛恩而下户未盡䝉利此議者又謂折帛之不可蠲也臣嘗謂土地不同議論随異昔熙豐間議役法者不一大率吳蜀之民以雇役為便秦晉之民以差役為宜是時諸臣不能周知四方風俗各執所見迭為勝負今議月樁折帛其意亦然仕江西者親見月樁之害民故以月樁為可蠲仕江東兩浙者親見折帛之害民故以折帛為可予然終非齊一之論也臣竊謂陛下天地父母之恩愛養基本此心之發止欲寛民爾然寛民之道寛小民為上壅水以起横堤之魚不若輸之涸澤以活無窮之鱗投食以飼卧道之虎不若散之窮林以飽無數之羽是故寛小民則所捐者少所利者衆臣竊見諸路身丁錢米及第四第五等人户夏稅皆取之小民者也臣欲望睿慈斷自宸衷取見諸路身丁錢米及第四等或止第五等人户合納夏稅酌量蠲放此不待考核不須詢訪詔㫖一行恵利便及徑截明快無復可議難者或曰如一户有身丁錢米又蠲夏稅却有無身丁錢米處止蠲夏稅良為未均臣謂如一户有身丁錢米又有夏稅許從一多蠲放有何不可乎難者又曰夏稅放至第四等或止放第五等以為利及小民然今有别置户名分寄田産詭為第四等第五等者未必盡皆小民也臣謂國家布恵施仁大為之限若須一一推究極盡殆至不行今就使詭為下戸者不能無之要是及於小民者多矣豈不愈於蠲月樁則利専於公家蠲折帛則幸止於上中戸乎臣竊以國家乂安邊鄙寧静譬如養生寒暑未侵正當護愛於真元又如養木風雨未至尤宜培固於根本是以臣每念恩榮之報多陳恵利之言雖近常談實為切務今誠見陛下仁心徳意廣大宏逺欲卓然施非常之恩而遲徊既久未見布宣是以敢不自揆罄竭所聞伏乞睿慈併下臣章付三省參議施行
  翰林學士承㫖洪遵乞放免崑山縣隠戸田賦劄子曰臣恭仰陛下以文武剛眀之姿中興大業號令之下無非以元元為念四方萬里涵泳聖徳至深至渥臣竊見平江府管下崑山縣苖米六千五百石有畸頃縁經界逃民隠戸之田皆籍以為數自兹迄今積十九年監司省部前後差官覈實舉知其弊因仍未之革人以為病重惟陛下慈仁為治下之疾苦唯恐不聞聞而行之唯恐不及況朝廷經費固不以數千斛為輕重凡此虚數嵗無斗升之獲奸吏因縁文移督促其害不可勝言欲乞聖裁特為減免以恵一方若或下之中書中書行之户部不過看詳而已則民瘼未易除去伏望睿慈亟賜施行免致重困吾民而實恵溥博誠非小補
  楊萬里上民政疏曰臣聞民者國之命而吏之仇也吏者君之喜而國之憂也天下之所以存亡國祚之所以長短出於此而已矣且吏何惡於民而仇之也非仇民也不仇民則大者無功而其次有罪罪驅之於後功啗之於前雖欲不與民為仇不可得也是故一政之出上有意而未決則吏贊之上有命而未行則吏先之吏所以贊上之決而先上之行者非贊其便民者也贊其不便於民者爾曷為不贊其便民而贊其不便於民者耶贊其便民者無功而贊其不便於民者則有功也是故政之不便於民者未必皆上之過也朝廷将額外而取一金以問於某土之守臣必曰可也民曰不可不以聞矣不惟不以聞也從而欺其上曰民皆樂輸又從而矜其功曰不擾而集上賦其民以一則吏因以賦其十上賦其民以十則吏因以賦其百朝廷喜其善而不知有破家鬻子之民賞其功而不知有願食吏肉之民吏之肉不足食也功歸於臣怨歸於君利於國者小害於國者大此可悼爾古之人君所以漸致於民散國亡而不悟者皆吏誤之盖夫賦重而民怨此奸雄敵國之資也可不懼哉唐趙贊為一切聚斂之䇿徳宗盡用之及涇卒之變都民散走而賊大呼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徳宗亦聞此也乎奉天之圍危於一髮而猶庇趙贊若愛子然夫愛一趙贊而不愛社稷之重忍於圍逼之辱而不忍於誅聚斂之臣其入人之深如此至於反國可以戒矣然趙光竒訴之以和糴害民則不信蘇弁欺之以官市利民則信焉且夫朝廷之政雖聖人豈能盡善惟其思以出之詢以審之見不可而更之斯聖人而已矣何徳宗之難悟也國家軍旅再動盖有不得已而取之於民者然譬之張琴動則急之静則緩之盖動必有静静之則其動必調急必有緩緩之則其急不絶以動繼動以急増急則雖以黄帝五十絃之瑟亦無全絃矣聞之道路往嵗郴寇之作亦守臣和糴行之不善之所致也嘗有以告陛下者乎天下皆知朝廷有意罷此等之役矣雖然臣嘗有聞焉江西之郡盖有甲郡以絹非土産而言於朝乞市之於乙郡者此何謂也民所最病者與官為市也始乎為市終乎抑配是以聖人謹其始也今乙郡之諸邑已有論稅之髙下而科之者矣無一錢償民也民之不願者官且治之名為督責於正租實為隣郡之横斂且有所謂和買者已例為正租矣又有所謂淮衣者亦例為正租矣今又求隣郡之絹是三者之絹與正租之絹為四倍而取之矣民何以堪而吏不以聞惟朝廷亟罷之庶不為斯民不拔之疽根也且無使民言曰此絹自陛下始若曰其如甲郡軍士之寒何然則前乎此者士皆冬而不裘耶且甲郡欲市乙郡之絹何不遣吏私市之何必假朝命而官市之哉此必有奸焉甲郡則出大農之錢且書之曰某日出某錢以市某郡之絹也然某錢不及乙郡之民也此必有私之者矣民何從而訴哉盖民訴於朝廷朝廷下之於州縣州縣執訴者笞之以誣其服又呼其民强使之書於紙曰官有錢償我矣州縣以訴者之所服與民之所書而復於朝廷無以詰也罰一懲百誰敢復言者民有飲恨而已矣晉女叔齊曰何必瘠魯以肥杞聖天子在上而有司不平如此
  萬里又上疏曰臣聞聖人之於天下惟其有所甚疑是故有所不疑天下㡬路一路㡬州一州㡬邑而聖人以一身臨乎其上以百吏分乎其下夫所謂守令者豈郡龔黄而縣卓魯者耶聖人者将遂以為吏皆能愛吾赤子而吾民皆無疾苦愁嗟者耶欲不疑而不得也聖人則有所不疑者矣盖人不可以盡信亦不可以盡不信盡信則天下之奸有所蔽盡不信則天下之人皆無可寄者聖人者擇天下之有可寄以察天下之有所蔽是故深居九重而見民之肥瘠於四海之外優游岩廊而聞民之歌哭於大山長谷之間唐虞之牧西京之部刺史唐之十道使今之提轉刺舉之監司皆天子之所寄以不疑者雖然今之監司疑則不疑矣無乃太不疑耶臣聞之先儒蘇軾曰養猫以去鼠不可以無鼠而養不捕之猫養犬以防奸不可以無奸而養不吠之犬夫不捕不吠之猫犬不過無功而已未有大害也然已在所不養今則不然猫與鼠同乳而犬與盜揺尾矣欲望其止於不捕不吠而不可得也朝廷亦嘗留意乎盖監司之於州縣有所不敢問有所不暇問有所不復問某郡之守嘗為侍從也則監司幸其復為侍從而有所求某郡之守嘗為臺諫也則監司懼其復為臺諫而有所撃至於縣令之與在朝某官有姻有舊者皆不敢問民訴某守則執其人封其辭以送某守民訴某令則下其牒以與某令是為守令報讎也守令從而甘心焉後有寃者夫誰敢自言此之謂不敢問朝廷舊嵗免和糴而江西之州有因秋租而每斛敷和糴十之二者朝廷罷兵再嵗而舊嵗江西之縣有督馬榖如星火者大旱不粒而不末減飢民流徙而不知恤監司視之亦如秦越也此之謂不暇問郡縣之胥憑守令之寵以暴吾民民訴之者若拔山然盖監司既庇其守令則併庇其胥此之謂不復問朝廷以監司為可信安知其不可信聖人之為天下不使民有所怒而不洩則其怒有當之者怒而不洩者惟無發也一發則必極於大亂而不可止君相之於監司盍亦如唐開元之精擇採訪使而又專責臺諫以督察之嵗取其功罪之尤者明著之以示天下而不次陞黜一二人焉以聳其懦臺諫急則監司警監司警則郡縣肅庶㡬民怒之少洩不至於一旦如潰洪河洪蟻壤也
  蔡戡乞戒諭守令恤民疏曰臣觀周官大司徒之職以保息六養萬民曰恤貧曰安富夫單産貧民固在矜恤富家大室猶欲全安之者盖君民相通富藏於民故也今州縣之間一嵗所入可自供一嵗之費茍能吝出納謹閉藏察奸弊何至匱闕庸繆者既失於理財能者又急於生財理財之政不修則用度乏生財之說一行則民力斃故大則搏噬富家小則漁獵細民以此為能更相𫝊授恬不為怪富家大室一麗於法喜動顔色如得竒貨詞所連染追逮係纍捜摘隠微强伏其罪輕者出金以贖動輒千緡重者詆以深文籍其貲産或幸免於戾不復興詞或已破其家無力控訴為守令者方且自謂得計比年以来所在富家大室衰替無㡬職此之由縣令又以催科為名侵擾下戸常賦既足猶以為逋一吏持片紙列戸數十皆斗升尺寸之餘比屋誅求殆無遺者盖一履公門其費數倍罪責且及人以所取微細惟命是承一嵗之中或至於再積其所入盖亦不貲以至受納加耗率二石而可足一石科買物色直千金而僅支百金沮格詔書催理已蠲之租違戾法令預借将求之賦日朘月削富者反貧貧者愈困斯民愁恨歎息有不忍聞夫聚財斂怨以供公上之求以給縣官之費猶且不可而況飾廚傳事苞苴興無益之工縱無厭之慾貪者或席卷而歸郡守縣令所望於承流宣化愛養元元乃反為民害如此而謂之能得乎夫所貴於能者以其有非常之用而賦不益辦難能之事而人不知儻以聚斂為能人孰不能哉今之所謂能吏古之所謂民賊也可不痛戒而深懲之乎欲望聖慈因郡守陛辭丁寧訓諭使之布宣徳意以恤民為先仍詔諸路監司常切體察茍有違戾許之越訴重寘典憲如是則陛下赤子得安田里而家給人足之風可以馴致
  戡又論擾民四事疏曰臣聞昔者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鄣乎簡子曰保鄣哉尹鐸損其戸數若鐸者可謂知所本矣盖邦以民為本本固則邦寧善治之君不求所以保邦之術而盡吾所以恤民之道未有民不寧而邦寧者也横賦重斂剥其肌膚殫其膏血民力斃矣其如邦何況陛下欲恢圗中原東南根本之地尤當愛恤民力常賦之外不宜以毫髪擾之比年以来擾民之事盖非一端夫造甲所以修戎器也要當優給其費少寛其期不唯工役暇裕自然製作堅好今也日課一甲何乃急迫如是況一甲之費大約五十千而縣官所給止十五千則州郡日費三十五千以嵗計之為錢一萬二千六百緡大郡事力尚可支持兩淮彫弊之郡川廣淺陋之邦何所從出不過州責之縣縣科之民又況程限督促甚於星火或有愆期追逮纍繫捶掠繼之民安得不困乎此造甲之擾一也夫和糴所以備先具也要當官自為場視時直之髙下而稍增之痛戢吏胥侵漁之奸則人将負擔而至矣今也量立價直半以楮幣州郡知其不相若也於是並縁為奸次第而敷之民中人之家輸賦償逋之餘盖亦無㡬欲為卒嵗之計乃盡取之貧者剔屋起債轉糴以輸不酬其直不恤其有無名曰和糴其實强取民安得不困乎此和糴之擾二也瀕江沙田所産微細自来人戸以為已業輸納稅錢一昨朝廷委官根括盡行起租比之曏者之數不啻數倍富家破壊他産不足以償貧者唯有流徙而已陛下灼知其弊嘗因肆赦俾民自陳如其已業即以還之州縣觀望建議之臣往徃沮格不行民無所訴此沙田之擾三也沿江十郡拘籍鄉民教閲逺者来自數百里近者百里留滯數月妨廢農務而人置軍装造兵噐房賃屝屨之資動費百千𩔖多少年不逞之輩乗時詐取父兄財物嬉逰城市數月而去一旦緩急必不為用無補於事徒傷民力此鄉兵之擾四也以至州縣不時之須無名之斂不可悉數水旱流離之餘何堪以此重擾乎今堯舜在上而恩澤不得下流民情不得上達由功利之臣征求不已偷惰之吏奉行不䖍故也欲望陛下愛惜民力以固根本發徳音下明詔戒飭州縣之吏使之上體陛下徳意以愛養斯民為先造甲未辦者少寛其期和糴未足者多與之直沙田則漸行起租鄉兵則權罷教閲凡有擾民之事日求而去之東南之民得以息肩根本既固陛下一意外攘庻㡬無南顧之慮
  集英殿修撰帥福建趙汝愚論福州便民事疏曰準淳熙重修令諸守臣到任及半年以上具的實民間利病或邊防事件須至奏聞者
  一契勘本州元有西湖在城西三里迤邐並城南流接大壕通南湖瀦蓄水澤灌溉民田事載閩中記甚詳父老相傳舊時湖周回十數里天時旱暵則發其所聚髙田無乾涸之憂時雨泛漲則泄而歸浦卑田無渰浸之患民不知旱勞而長享豐年之利後来人戸夤縁請射嵗納些小課利謂之池戸官中但見其絲毫之入而不知其民戸永逺之害嵗月浸久填淤殆盡各立封畛以為已物或塞為魚塘或築成園圃甚至於違法立券相售如祖業然西湖南湖不復相通而古人積水利民之地盡為豪民猾戸所有雖有潮水不住往来而上下阻隔無由通濟臣照得本州地狹人貧全仰嵗事豐登田疇廣殖小有荒歉難以支吾況此並湖彌望盡是負郭良田自從水源障塞之後稍遇旱乾則西北一帶髙田凡數萬畆皆無從得水至春夏之交積雨霖淫則東南一帶低田發泄遲滯皆成巨浸致使一方人户白納稅租而所謂池户者公然坐享重利第以圭撮償官其為利害大不相侔矣今来若不申明朝廷誠恐向後轉見湮廢難以興復並湖之民永被其害欲乞聖慈特降指揮行下本州告示有田之家許於農事之隙稍循舊跡開浚令附城為壕上下流注雖未能盡復古来丈尺庶㡬西湖與南湖通接負郭之田盡沾水利而長享有年之效兼照得本州舊無放生池如䝉朝廷許從今来所請仍乞将上件西湖至南湖一帶盡充本州放生池禁止採捕仰祝兩宫無疆之夀其每嵗不過捐本州公使庫所入池戸花利錢數百緡而為一方人戸無窮之利且與戸部諸司錢物全不相妨無損於公有濟於私誠非小補
  一竊見比年瀕海去處間多盜賊臣嘗推究其原皆縁州縣官吏相承趣辦財賦不復究心寛卹細民致彼衣食不充冒法輕生無所不至臣照得本州管下場務稅額重處福清縣有海口鎮務長溪縣有黄﨑鎮務二鎮皆僻在海隅數十年前人煙繁盛舟船凑集故二鎮稅額不勞而辦自海口鎮為海賊劉臣興焚爇之後居人星散市井蕭條而黄﨑鎮尤號迂僻民物皆非其舊然而二鎮稅額尚存無縁登足臣因考究簿書見二鎮比年收趂本州及諸司錢數𩔖皆不及元額然其督責追呼無時無之夫以昔時商賈之盛則凡所稅者皆當稅之物民力尚可堪耐今以蕭條焚爇之餘而欲辦往時之稅彼若不肆意一切誅取何以逭一時之責臣歴詢海濵之地皆前臨大壑背負髙崖土多斥鹵難於種藝惟藉魚鹽採捕以為生業今二鎮官吏以上司督責之切故誅取例在此曹凡日用瑣碎譏察殆盡此曹平時寃憤無告一旦偶有桀黠者出而號召之則彊力者皆盜賊其弱而無能者皆耳目也且如今春海賊吳郎嘯聚成黨凡㳂海捕盜官司莫或遑處贏糧發帑惟恐乏興今若不窒其源他時意外生事課其所費與稅額所得孰多孰寡臣今欲乞将海口黄﨑二鎮稅自淳熙五年至九年凡五年所收到課利酌中立為定額免致過有追呼責辦然後從本州嚴行約束開具曉示不令搔擾庶㡬海濵細民稍獲安業儻不為蠲減舊額而虚行檢束之令亦恐徒為文具無以取信於民如䝉聖慈矜允即乞行下本州與諸司通議不惟細民仰沾聖徳而區區徙薪曲突之䇿庶有取焉
  汝愚乞告戒監司郡守求裕民之術疏曰臣仰惟陛下臨御以来甚重刺史縣令之選凡所以加恵元元為國家深長之計非獨使之趣辦於一時也比嵗州縣之間調度滋廣為吏者不能仰體陛下選任之意日汲汲焉惟以巧取横斂為事年増嵗益名數非一至於民之休戚利病則一切視為不急之務雖一旦之訟有積十數嵗而不決者問其故則曰方治財賦奚暇他事為監司郡守者亦曰彼郡彼邑財賦既辦尚何求哉上下相師恬不為怪然則陛下何賴焉生民何望焉孟子曰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又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信斯言也其為本末先後之序盖必有道矣臣愚欲望陛下特降詔書丁寧告戒諸道監司郡守俾各勤求所以裕民之術具奏来上陛下擇其可者次第行之申飭刺史縣令有不以詔書從事者必罰無赦庶㡬疲俗可甦和氣可召天下幸甚
  汝愚又乞免除拆居民屋宇疏曰臣去嵗䝉恩賜對嘗論君人之道惟務廣恩人臣之義以勞任事是時頗䝉陛下開納其後都城内外相繼有拆屋事人情擾擾然在當時百姓皆知秪是吳淵韓彦質所為及韓彦質移知平江所至人情感恱意謂朝廷灼知其害不復更議除拆今五閲月矣若因臨安府陳乞展限朝廷明降指揮更與展兩月限雖自陛下寛恩然自此行下本府便須徧行曉諭道路相𫝊數郡之民不無擾動恐非朝廷事體深為未便臣愚伏望聖慈特與收還成命當此青黄未接之際惟以慰安人情此實國家中興之本若夫除道路治橋梁盖是有司之職異時因事為之固未為晩臣一介孤逺仰䝉陛下深知惟思補報茍懐所見不敢不盡惟陛下裁察幸甚幸甚
  汝愚又乞置総首統轄金洋州歸正人疏曰臣近據通判遂寧府張亨劄子稱金州上津縣管下鄉村有忠義歸正人戸散漫居止昨来朝廷以其忠義来歸給撥官田佃種各令養贍其家若夏秋豐稔可以養生即自安業稍有飢饉便致流亡盖縁無人為之摠統或有飢貧失所各去州縣遥逺何由伸訴乞從本司行下本縣敦請内有信義衆所推服之人數名為之總首當官勸諭因今来賑濟之際各将諸村人戸姓名住止去處以地里逺近合係某人為總首如各處人戸遇有荒歉貧乏不給之家并有合伸訴事件即仰就本總首陳訴即自本總首具申州縣優加存恤不令失所𠉀将来取見合充忠義總首人數乞從本司先次支給犒設一次併令本州按月量與支破食錢庶㡬人肯盡心統轄所有洋州真符縣亦乞準此勸諭如或可行乞行下兩州施行臣詢訪得金州上津縣洋州真符縣多有歸正人在兩縣管下近邊去處散漫居止縁所居處乃古商於之地其地險逺其土荒瘠設遇雨暘時順所收已自不多小有水旱之災其人便覺狼狽又縁邊頭去州縣絶逺百姓殆與官吏相忘下情無以上通上恩不得下達或有飢饉便自流移去就之間事闗利害臣今據張亨前項劄子所陳利害頗合事宜兼臣照得張亨亦是北来歸正之人久在金州居住熟知彼中人情事體又其人忠信慤實臨事審詳臣見委本官前去兩州㸃檢賑濟事臣因就委本官同兩州守臣相度措置候到别具奏聞外伏望聖慈特賜處分如以其言可採伏乞指揮行下本司以憑施行
  汝愚為江西轉運判官上疏曰臣昨陛辭日親奉處分令臣到江西日講究裕民事件𠉀到任半年後奏来兼看民力比之紹興三十二年以前如何臣恭聞聖訓不勝震懼深惟綿薄顧無以仰承徳意夙夜惟念畢竭愚慮竊謂自昔堯舜三代歴秦漢魏晉隋唐以迄於今其間所遇之主昏明愚聖雖各不同要之未有得民心而弗永厥世不得民心而能享國長久者也我國家列聖相承所以固結人心者至深至厚故上天眷命篤生聖主日孳孳然咨訪民瘼惟恐不至顧如臣輩一介微陋猶丁寧訓戒俾得自竭况道徳名位踰臣數等者乎臣深自慶幸以為我宋億萬年之基業實積於陛下宸衷方寸之地是為宗社之福天下生靈之幸也況臣賤職有守其或效涓塵之助者臣敢不昧死以聞臣伏自到任以来不住詢訪民間利害及今来巡歴所至有可以寛裕民力者本司随事斟酌輕重次第罷行獨有諸縣措置月樁錢物其間名色𩔖多違法最為一方細民之害臣試舉其大者則有曰麴引錢白納醋錢賣紙錢戸長甲帖錢保正牌限錢折納牛皮筋角錢兩訟不勝則有罰錢既勝則令納歡喜錢殊名異目在處非一臣嘗詢究盖已累經朝廷指揮及前後監司約束住罷矣大扺𩔖能力制於一時而不能保無於後日其弊正如鼠穴左固則右逸也至詰其所從出入則首以月樁無科名循例措置為辭甚者奸贓之吏又並縁掊刻以濟其私預於簿書之間隂為抵讕之計有司熟視不可稽考其間設有能自植立整齊紀綱者則往往窘於調度拘攣牽制困不得逞其豪宗大姓因得持是數者挟持官吏以漁獵細民流弊萬端不可殫述其原則始於月樁太重而已臣不勝忿懣因盡考諸縣月樁出納之數及其初科降之目與夫前後因革之制觀之其始盖縁江淮用兵供億數萬朝廷深恐一時乏事遂令本路計月樁辦大軍錢物而月樁之名始立然其時降到旁通式内猶許先取無額經制錢不足方取上供錢又不足則取諸司封樁錢其後又増置贍軍七分酒息錢其餘不以有無拘礙錢物皆許移用甚至急闕則朝廷以時支降茶引度牒之𩔖以濟之是時兵火之初所在皆有餘積公私未告病也今諸司封樁固不得用而無額經制錢州縣皆有定額不盡分𨽻月樁此外所存名目惟上供錢及七分酒息錢二種而已其餘盖盡以取足於州縣也況夫比年以来州縣用度日廣財賦日蹙所以予之者嵗益加少謂如諸州科撥二稅與諸縣贍用之𩔖而取之者嵗益加多謂如増收頭子錢勘合錢閏月坊場錢之𩔖非作法以取諸民則何以哉臣嘗略計本路月樁之數每嵗為緡錢七十萬而格外所人者半之雖其間亦有𫝊致文法者大抵法外之斂什常三四也今朝廷縱未能大有蠲除以盡掃宿弊臣謂宜令有司擇其間最重者稍振恤之且袁與筠接壤也其地望同其賦入同而月樁輕重不齊至於五倍筠一州三縣嵗額之數曽不及袁之一邑之多也故袁之麴引錢嵗取於民者為緡三萬而㳂納旁取之數不與焉今夫天子明聖憂民如此而民之困於征斂如彼故臣以謂陛下不聞則已誠使陛下聞之盖如赤子匍匐将入井之時其必惻然動於中矣臣伏觀陛下即位以来焦勞勤儉雖乗輿服御未嘗有毫髮妄費至於減租蠲賦之令為民而下者盖前後相望也即位之六年減福建鹽課為緡錢數十萬七年減折帛之半為緡錢三百餘萬十四年減四川酒課重額為緡錢四十七萬以至減饒之天申金徽之上供絹臣所不知者又不知其㡬千萬也顧江西十一郡之民生齒數百萬獨以月樁之故重困如此是豈陛下愛民之本意哉臣愚伏望聖慈特賜詳酌行下本路取見諸州軍縣月樁最重去處随其事力輕重量與蠲減然後重禁官吏之妄取横斂者将一二人重置於法以厲其餘孰敢不退聴也是誠拔本塞源之計惟陛下斷自宸𠂻指揮施行幸甚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仁民
  宋光宗時吏部員外郎陳傅良初對劄子曰臣恭惟藝祖受命平定海内凡所以創業垂統莫非可𫝊之法而深仁厚澤垂裕後人則專以愛惜民力為本臣案故牘自建𨺚至景徳四十五年南征北伐未嘗無事而金銀錢帛糧草雜物七千一百四十八萬計在州郡不會古所謂富藏天下何以尚此當其時諸道上供隨所輸送初無定額留州錢物雖盡曰係省而非取之也盖至大中祥符元年三司始奏立諸道上供嵗額以此承平百年家給人足傳序九帝天下常多故矣而民心不離迄用中興則以祖宗之澤在人深厚故也臣常惟念藝祖以得民心受天命比隆三代矣然而以天下遜不私諸子纔一再傳而萬世不祧之宗僅同支庶則是在天之靈未享其報髙宗遭變深探其本由是推正統之自納至公之說而大命復集於夀皇聖帝爰暨陛下豈非天哉且天之報藝祖者如此而陛下以睿聖之資寬仁之徳誕膺天眷方當繼體之始伏惟夤念髙宗推本之意欽承夀皇付託之訓以推行藝祖在人未泯之澤為萬世無疆之休今其時也臣不勝至願
  蔡勘論州縣科擾之𡚁䟽曰臣聞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自古為國者欲固邦本先結人心欲結人心先寬民力欲寬民力先擇守令非其人則主澤不能下流人情無由上逹民力困則人心離人心離則邦本危矣臣少歴州縣洊䝉朝廷任使六持使節再総軍儲足跡所歴幾遍東南求守令之循良者不可多得能者以一切之政趣辦目前賢者不得行其志救過逃戾而已推原厥自盖由版曹督責漕司漕司督責州郡州郡不恤縣道縣道不恤百姓上下相迫前後相仍習以為常恬不為怪民力之困至此極矣可不改弦易轍而拯救之耶臣請詳言其故且二稅古也今二稅之内有所謂暗耗有所謂漕計有所謂州用有所謂斛面二稅之外有所謂和買有所謂折帛有所謂義倉有所謂役錢有所謂身丁布子錢此上下之通知也於二者之中又有折變又有水脚又有糜費有隔年而預借者有重價而折錢者其賦斂煩重可謂數倍於古矣然猶未也有所謂月樁有所謂鹽産有所謂茶租有所謂上供銀有所謂乾酒錢有所謂醋息錢又有所謂科罰錢其色不一其名不同各随所在有之不能盡舉為保正者科買土産科買竹木廵尉下鄉則預備酒食居民被盜則先納賞錢應期限則有繳引錢違限期則有罰醋錢以至脩造公廨廵鋪橋梁驛舎一切取辦故中人之家無不剔屋破産以充役為稅長者逃絶稅則令代納坍江稅則令代納産去稅存無所從出者又令代納異縣它鄉不能追逹者又令代納已納在官者不可復得見欠人戸則不為理還故單産之民無不典妻賣子以免罪如此民力安得不重困乎又有催科之擾州差典級下縣甚則州差州官縣差縣官下鄉甚則知縣親往吏卒所至需索百出鞭笞纍繫動輙数十人所欠多係升合尺寸之餘未納者不免於倍輸已納者又從而再納往往無有獲免為守令者但知以催科為急無復一分愛民之心所以堯舜在上而恩澤不得以下流者正以此爾恭惟陛下嗣守大寳遵奉慈訓凡發政施仁無非以愛民為先真堯舜之用心也陛下裁損經総制錢而所損者無額耳毎嵗常数則未嘗虧少陛下蠲放身丁錢而所放者見欠耳先納在官者無由理折陛下裁減和買恩至渥也而鄉胥作弊減免不均陛下倚閣逋負徳至普也而豪戸恃強催索自若陛下愛民之心不能盡布陛下卹民之政不得盡行此無它守令非其人耳縣令既不可盡擇當擇郡守郡守不能盡得人毎路當擇一賢監司而委任之陛下臨遣諭以徳意使之徧行郡邑親見守令講求民間休戚可罷者罷之可行者行之計州縣一嵗之出入可蠲者蠲之可減者減之使上下相通内外相應無為文具以復命庶幾實恵可以及民民力可以少蘇矣民力既蘇邦本自固天下幸甚
  寧宗時江西提舉袁燮上便民劄子曰臣竊惟民力之困至于今極矣多方存恤凡有便於民者知無不為庶乎其少蘇也今州縣間皆有行戸官司之所欲買行戸不敢不供賤於市價謂之官買夫張官置吏本以為民民不被恵而强買其物官則利矣民将若何此不顧㢘耻者所以深為可罪而遭其漁獵者所以深為可憫也昔公儀休見其家織帛而怒因茹葵而又怒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董仲舒美之曰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故下髙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貪鄙今日士大夫所食之祿民力為之也既食其力無補於民又賤價以買其物習以成風恬不知愧是之不戢吾民愈困矣臣愚欲望聖慈軫念民瘼詔諭四方應官司買物並同時價敢稍減者並許越訴計贓定罪此亦恵民之一端也
  中書舍人陳傅良上奏曰臣竊謂今天下亦多故矣臣未暇縷數獨念民力之困於此為極而莫與陛下救之者耳賢士大夫不為不多曾莫與陛下救斯民者何也勢不行也何謂勢不行欲救民窮必為帥為漕為総領而後可而三數官者雖賢士大夫不樂為之故也既曰賢士大夫而不樂為帥漕総領何也外權太輕雖欲有所設施而不得騁故也是故不為法令之所束縛則為浮言之所動揺不為時政之所諱惡則為宦㳺於其處而不得志者之所中傷有是四患雖賢者亦忍事茍嵗月耳而況其餘人乎且夫人情誰不喜遷而惡滯誰不好伸而耻屈誰不趨利而避害今也立朝自郎察不一二年可至卿監又不一二年鮮不得為從官若夫帥漕則有奔走徧天下而無一日朝蹟者其間僥倖或得貼職自直閣積而至脩撰極矣而所謂脩撰者又必嘗為卿監而後得之是終身無復從官之望臣所謂喜遷而惡滯人情之不樂一也今夫立朝茍有親故欲入辟闕則可以移書帥漕若総領而坐取之無不如意者至為帥漕連銜剡牘奏辟一属官若准備差遣之𩔖輙不可得若平平也則不過送部勘當訖於陸沈若稍有過差之請往往省部詰難回復甚者至被論列臣所謂好伸而耻屈人情之不樂二也今夫立朝自釐務職事官皆得以親族子弟牒國子監補解試及監司帥臣茍非在川廣二千里外即子弟無收試之所毎遇大比無所附著稍知謹畏者大率無故而殿一舉不然則為謬巧遷就以避貢舉條制斯可矣臣所謂趨利而避害人情之不樂三也如前四患則是事權太輕雖賢者猶不樂為之如後三說則是恩數太薄而人人不樂也夫可與救斯民者必帥也漕也総領也而人不樂為之至此奈何憚改乎臣竊以為今日之勢莫若稍稍重外重外之術必使帥漕総領皆可馴致於從官可以馴致於從官而後可久任可久任而後可責事功如此則帥漕総領始曉然知朝廷委寄不輕矣則夫前四患者次第自去而有為陛下出力救斯民者矣
  朱熹上奏曰臣前任備員潭州兼管荆湖南路安撫司事竊見本路土瘠民貧無它生理而州縣嵗計入少出多往往例於常賦之外多收加耗重折價錢尚且入不支出公私俱困昨来諸司察見其弊累嘗蠲減務寬民力連年所放盖已不貲而州縣起發上供支遣俸給諸色費用尚仍舊額畧無所損㳂此官司已是狼狽不可支吾或有非泛賞給調發支賜若更差到諸班換授歸正雜流補官之人復有增加則愈見逼迫無以為計臣近者嘗與漕臣何異備奏全州守臣韓邈所申乞減添差貟數可見一端至於其它州縣大畧往往𩔖此不唯官吏茍逭目前多方趣辦不暇為國家赤子計而按察之官知其甚不得已以至於此亦不忍盡法按治無由發覺竊念本路東望朝廷逺在二千餘里之外而北㨿重湖南撫諸峒形勢所闗亦非它道之比萬一民貧不堪誅剥一旦屯結自為擾亂而盜賊蠻猺相挻而起則不知議者何以處之臣自到任以至去官僅及三月雖未及詳宻究其曲折然其大勢如此亦不待智者而後知矣故嘗深以為憂欲為料理但以召還之遽未暇子細詢考畫一奏聞今者既䝉賜對又不敢不為陛下一言欲望聖慈深察一視同仁特詔本路帥臣監司更以前日全州所申事理通之諸郡並行均節将大段闕乏去處特與痛加裁減指定奏聞取㫖行下庶幾州得以恤其縣縣得以寬其民而其間或有不奉詔者亦且無詞以逃其罪則遐逺之民均被實恵而寬大之恩不但為掛墻壁之具而已臣奉使亡状不早上聞以至今日死有餘罪伏惟矜赦而亟圖之則一路幸甚
  衛涇論淮民當恤䟽曰臣仰惟國家中興以来培埴基業以固立國之計恃淮民為根本自髙宗皇帝生養保聚幾三十年户口豐衍中更瘡痍孝宗皇帝極意撫摩謹擇邊守蠲損常賦察視水旱惟恐民力之有傷所以垂念加恵者甚於中州内甸盖自是又三十餘年且其土地饒沃糓粟登成是以淮民富實家多盖藏閩粤江浙之民往往有徙而附之者故邊垂有泰山之安其為聖慮至深逺也比嵗間值饑儉民多困匱已非昔日寬裕之比而州縣之間凢百調度並縁煩擾事力寖㣲公私前熬平居無事猶或不安其生一旦緩急何所倚以為固臣不勝惓惓私憂過計竊謂國之根本在是朝廷不可不察也去嵗淮之東西積潦敗稼民頗告病今春淫雨傷麥無以續食飢民流離有所未免捄荒之政甚不宜緩不知州縣官吏目覩民瘼備具蓄積施行次第有足以寬陛下宵旰之憂者乎日者襄漢阻饑為擾至勤朝廷區畫推原所繇是亦州縣勞来安集講之不素鑒彼察此烏可忽諸矧長淮為江之藩籬藩籬弗葺則閫閾奚頼其在今日闗係尤重豈得不蚤計而預圖之臣愚欲望陛下深念根本之所恃仰法二祖之逺謀明詔兩淮帥臣沿邉郡守於民情休戚必加之意凡日前科擾之害一切禁止仍亟行下本路漕臣及常平司應有飢荒州縣疾速措置賑恤務要實恵及民以固安易揺之心以消弭未然之慮其於累朝愛養淮民之計誠非小補
  涇又論歉嵗伏熟及舊逋䟽曰臣聞聖王在上必汲汲於民瘼之廣求民隠之勤卹盖以斯民疾苦無由自逹於上而其隠憂或不能盡白也恭惟陛下仁覆天下視民如傷踐阼之初嵗適告歉陛下哀矜惨怛形於玉色為之薄征為之已責如古荒政靡一不舉徳至渥也以臣觀之故嵗田疇損於水旱不為不廣民之流移餓莩亦不為不衆然其間固有豐熟去處州縣例以災傷為之減其田租而一時寬卹之令且使主家輕其租入田賦減矣租入輕矣又得賑糶賑濟之粟以為左餐右粥之地則斯民雖在歉嵗而自無歉嵗之憂廼若今嵗雖號豐稔方秋西成多稼雲布田夫野老喜見顔色逮至登塲所收反薄相顧觖望欲赴愬於州縣則田畆既無遺穂以自表欲乞憐於主家則主家以無官放而不從此猶可也積潦之田民以貧病不暇播種今官司或迫其伏熟累年之逋民既窮空無所從出今豪强併至於責償是以人情煎熬田里愁歎反有甚於故嵗此正唐趙光竒所謂時和嵗豐百姓不樂而本朝蘇軾亦有豐年不如凶年之說也豈非聖明之所欲急聞乎臣以為日者陛下俞諫臣之請五等丁錢悉從蠲免則是朝廷於經常之賦曽不靳惜安有田疇積潦迺容州縣迫其伏熟乎又嘗從臣寮之奏民間所貸糧本取息無過五分則是官府於借貸一事已加裁制安有負逋累年廼縱豪民併至責償乎臣愚欲望聖慈明詔州縣其有積潦之田曽經檢視悉與除放毋令伏熟如有違戾許監司按劾聞奏累年之逋嚴禁豪民姑與倚閣或尚監理許州縣即時縱釋庶幾斯民熈熈于于粗知有豐年之慶以仰稱陛下軫念元元求瘼卹隠之意伏惟陛下財幸
  彭龜年乞權住湖北和糴䟽曰臣輙有愚見仰干淵聽臣照對去年朝廷以淮浙並饑江湖小熟遂下和糴之令嚴遏糴之禁恵甚渥也然州縣亟欲集事未免敷糴於民商賈競起趨利又復争糴於下而江淮両浙帥倉以至総司戎帥皆散遣官吏多齎錢物四處收糴其所差人争先趨辦迭増價值以相傾奪米價既長害及細民細民日要添錢糴米富家愈見閉糴自豐遂使江湖小熟之地反有饑餓不給之民臣自江西以入湖南所到去處皆病於此及入湖北愈覺益甚去嵗江陵雖止䝉朝廷抛降和糴米拾萬石縁湖北地廣人稀耕種滅裂種而不蒔俗名漫撤縦使收成亦甚微薄每到豐稔之年僅足贍其境内萬一發泄出外必至價值翔踴常年米價每石若及兩貫已為極貴今米直至斗添數百長猶未已方此耕布之時使百姓困於貴糴無以自給甚可憐也況本府既有補糴又有和糴數目既多深恐置塲不能頓足不免均之諸邑諸邑復不免敷之百姓上下相乗其勢有甚不得已者其初定價正當秋成米賤之際只據一時市直毎石作一貫五百具申及到後来諸處官司商販競来争糴米直陡貴官司但以事干朝廷只執元價不敢增添馴至今日輸猶未足乃是百姓受錢於米賤之初而輸米於増價之後甚者家無見儲不免轉糴以償於官焦熬如此可不速為之計哉臣至愚極陋䝉陛下寄以牧養之責臣既親見小民無牧養之具豈可不仰告陛下臣照對江陵府己申朝廷乞将和糴未足之數𠉀到秋成糴足未準行下臣契勘本府合糴米十萬據諸處申到已糴及㭍萬尚有三萬未糴而見在之米已承朝廷指揮未令起發以此見得淮浙亦不待此米之来所有未糴三萬若得少緩收糴却得蘇此一方之民縁今来已是五月若俟朝廷行下然後住糴恐不及事臣已令本府将見糴未足米數且權住糴以待回降庶使青黄不接之交留得此米接濟百姓以了農事不勝幸甚
  貼黄臣訪聞諸路監司帥臣在湖北糴米甚多其糴米之價比之本府和糴毎石率多一貫已上故其交易比和糴尤易臣計本府和糴之數已及十分之七即外路諸司所糴米數必是過之設使目即住糴亦不闕事臣已行下本路諸州令勸諭有米之家當此艱食之時先将米糓糶與百姓如本州縣食米已足即許将所餘之米糶與外路般販之人臣為見本路百姓委是闕食不得不權宜措置以救目前之急若是去年十二月今年正月之交臣亦不敢如此施行但恐自此或有遏糴之謗尚兾陛下為此一方之民曲加睿照臣罪萬死所不敢逃
  知徽州事袁甫奏便民五事状曰臣一介庸虗寸長蔑有濫膺臨遣承之新安良由聖朝選拔之公但愧微臣叨逾之過欲求報塞罔憚勤勞倐更一朞合條五事學不足以窺體統識不足以逹事宜惟以便民為心斯乃守臣之職臣昨塵班列獲覲清光思欲少裨聖聡嘗獻仁之一說即䝉俞允且賜褒嘉況今圖為保障深戒繭絲施行於本州者既以仁為先奏陳於陛下者宜以仁為急條目雖異綱領則同惟欲實恵於民而已伏乞睿慈特加開納豈特愚臣之幸實一州百姓之幸
  一臣仰惟陛下軫民疾苦切於體膚拯民塗炭急於焚溺所以迓續民命䕶飬國脉為億萬年無窮之基可謂至深且長矣臣竊見近者朝廷行下本州及監司元申休寧縣體究賦稅事亟頌俞音多所蠲減皇乎休哉湛恩汪濊罔間遐邇臣濫綰郡符日與撃壌之民歡欣感戴臣伏覩户部看詳之辭洞見州縣情状破其私意示以大公其言曰閱繹所申則惟供上窠名裁削不靳若乃留州送使項目責辦如初是特為私已逭責之謀似非有體國恤民之念今準看詳之㫖盍䟽均一之恩於是不特将上供數目量行減放併将州郡所得自用者亦行蠲除臣捧誦至此竦然歎服以為聖朝主張公道勤恤民隠如此蕞爾小郡雖甚迫蹙何敢不宣明息音推廣仁聞已即備坐聖㫖張榜通衢令深山窮谷之民皆户知之甚盛舉也抑臣又思之徽有六邑俱號鑊湯婺源休寧最當沸處今休寧則被恵矣其獨遺婺源乎況婺源介乎萬山五嶺之間邑最壯民最獷而財計最耗較之休寧殆又甚焉吏部出闕畏卻莫前縣佐攝官茍求免過指正稅以觧别色那新錢以掩舊逋措置既無它䇿預借是為良謀纔一二年不知幾萬豪家富室憑氣勢而不輸官租下户貧民畏追呼而重納産稅加以連嵗非值豐登兼又屡遭回祿學舎庫務幾無孑遺井里市廛莽為瓦礫挈此蕭條之邑畀諸新辟之官補綻支傾忘寝廢食極疲勞而不憚如醉夢之方醒則夫蠲減之恩豈可斯須少緩雖然蠲減誠是也祈哀於公上屯膏於本州則是猶未能克己私也己私未克自立藩籬是先以婺源休寧為二也而欲朝廷視為一體其可得乎臣今所謂一以休寧為準於本州雖有損於朝廷則不易從茍可利民臣何愛焉尋常州郡得用之錢往往從来視為己物但知厭足其所欲誰肯瘠已以肥人𡚁俗既成痼疾難療在州之可蠲者既不忍決舎在上之當除者亦不敢申明由其封閉吝嗇之私執而不通致使周流𩃎霈之澤隔而不下臣之愚陋它無寸長獨於公私義利之間粗知從違取舎之決矧州縣事同一體財賦自合通融今欲稍寬縣道豈可專撓朝廷須先從本州除靳惜之私又乞朝廷減無名之斂然後凋瘵之邑始獲少蘇臣已将十六年婺源拖下紬絹一萬七千餘匹茶租折帛錢一萬五千餘貫月樁板式錢六千餘貫應是婺源積逋一切權行住催本州樽節浮費代為收簇起綱惟是鑿空白撰之賦皆係上供及総所色目額錢大重虐害細民既非本州所可自專必欲朝廷特與減放向使無例可攀尚欲力行陳乞況有休寧近例婺源事體一般俱從朝廷明降指揮並係監司差官講究休寧既先減放亦合例及婺源庶幾可以觧倒垂之急矣所以條具婺源減放事件臣今已申監司公共保明同銜申取指揮懐不能已預此控陳伏望聖慈采納施行
  一臣竊證本州起發上供絹綱屢年以来左帑却回數多臣到官之始積下前政數目動踰萬計督促諸邑晝夜不停追逮搒笞紛然四出又縁向来官吏巧行改移雖有人户姓名往往皆非元物今却而歸之縣縣果何䇿乎惟有重虐吾民耳臣毎執筆行移甚有慙色上下壅塞無由䟽通左帑嚴為限期急如星火本州懼無可觧凛若淵氷臣區區愚慮深恐今嵗萬匹来嵗倍之不三五年積至數萬百姓受害無有巳時於是與民圖新多方曉諭皆令加意織造可保全綱盡收臣粗取信於民民亦遵從其約臣又攷究自来攬户之𡚁其受於稅户也則昻其價及買諸機户也則損其直以紕踈難售之絹乗綱運正急之時官雖明知其奸毎毎隂墮其術又專揀等軰相為表裏𡚁倖多端民户不堪誅求耗用何所從出不過減𢇁縷之費移以塞無厭之需由是真偽混淆輻湊交集名虧稅户實則虧官無恠乎左帑之見卻也臣痛懲此𡚁而一洗之凡攬户盡行罷去專揀悉皆改差所收人户入納之錢僅及則例應干市利縻費之用不取分毫常時所以多取者盖縁無以飽衆人漁獵之欲耳臣今既剔其蠧復澄其源𨽻役官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人並支日食之費在官之所耗者少在民之所利者多又人户嵗輸全憑朱鈔即時給付畧無淹留微臣不敢憚勞官吏亦知宣力稍有欺𡚁㫁在不容民皆曰向也官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邀阻乞覓之𡚁今皆無此患矣絹雖有加於前人自争先而納未嘗輕用一箠亦不妄追一人諸縣間有過苛本州力行禁約徧散手牓具述臣心萬目觀瞻豈容欺紿雖然察州民之意亦有隠忍而不敢言者夫使民至於不敢言臣獨不愧於心乎何則本州素不産絹大非昇宣之比攷諸新安志國初歙絹止重數兩其後不能盡遵此制然令甲所載江東一路稅絹共重十二兩獨歙州以咸平二年特㫖只以十兩為定併下庫務不得退剥毎匹折七百三十一錢至紹興十八年户部符毎匹估價二貫足乾道三年詔以守臣納絹擾民鐫秩罷之謫辭曰不念繭絲之闕靡思杼軸之空大哉王言為萬世法其後議者又奏以為户部退剥徽絹屢行禁戢深惟列聖之至意顧豈愚臣之能知然觀其加意於徽民乃見夫周道之如砥盖田稅既重則物帛當輕立法公平所宜世守豈虞傳流之既乆反謂寛大為不然漸欲求詳浸非初意今来所納稅絹精好委勝常年雖圖逭責於目前安知可保於它日竊慮向後繼之者未必盡革兩場乞取之𡚁亦未必貼陪專揀日食之費又未必按時給鈔無頃刻停留之患而徒使徽民入納精好之物則作俑乃自臣始臣之所謂百姓隠忍而不敢言者此也臣因今嵗夏旱禱祈上天有曰咎實在臣民則何罪臣對天而發此言今又對朝廷而啓此奏則夫軫恤徽民其容可緩伏望朝廷證咸平紹興乾道節次寬恤指揮毎匹只以十兩為定仍證舊例行下庫藏如及上項兩數特免退剥退剥既免則全綱盡納異時既無却回之患徽民遂有蘇醒之期袓宗舊風今日復見顧不休哉且臣之所請者十兩之則退剥之禁皆聖㫖也㫖由朝廷而頒顧可由朝廷而廢乎況臣非為己計乃為後圖若今年所起絹綱多是臣手自揀委可堪充入納斷無退剥之虞萬一有之皆係佳物民将樂受又何患焉欲望聖慈察臣出於公心徑下所属檢舉非但使徽民受無窮之賜亦見聖朝取法祖宗愛養基本之厚意若朝廷更欲審訂即乞行下本路監司令取索新安志及節次指揮保明申奏施行
  一臣聞常平義倉之儲所以備凶荒也平居為有用之𬾨則臨事無缺用之憂今乃不然有儲蓄之名無儲蓄之實臣嵗在己夘贅貳霅川本州常平義倉正𨽻本㕔掌管閱視簿籍米纔數百斛錢纔數百緡而已臣為之大駭一州倉儲民命所係空竭如此緩急奈何及夷攷其故乃知本州秋苖歳入止盈五萬正苖既已甚少義倉自應不多其常平坊場等錢率以敗闕為說艱於催促所入微矣而支用何其夥也若胥吏若軍兵若散從直月廩之數取諸常平使其盡出於公固未甚害其間托名差使輙敢旁縁兊支倅㕔自開倖門州郡亦復援例其餘官属皆有干求由是紛然不勝其衆蓄積本無幾也濫費其可堪乎臣既知其𡚁遂絶其根率之以身一毫無妄上而州郡下而同官盡裁以公靡容私請日積月累所蓄漸豐始焉僅四百緡今也乃踰萬數幾三十倍於前矣秩滿之日上之倉司故案可覆也臣因此思之使天下諸郡遲之一兩嵗之乆皆有三十倍之多何積貯之足憂何水旱之足慮但今之居官者茍求塞責不務恤民常平使者嵗嵗差官州縣寮属時時覆覈或以虗為實或指東為西上下交欺莫此為甚安在其為儲蓄之實乎臣試郡来此首以是為先但本州土瘠民貧賦煩役重毎遇冬春之際或逢霖雨之餘榖價稍増民食稍缺則官開倉廪亟濟貧民盖不待凶年饑嵗流離餓莩然後為濟糶之舉也故民之所以望於官者甚重而官之所以塞其望者甚難萬口嗸嗸日冀發廩猶賴常平之外又有平糴一倉主於漕臺𨽻於本郡毎欲告急即行飛申臣到任以来請之屢矣今嵗夏無梅潦民户多以旱聞其所望於官司尤非平日之比也畧計六邑之内婺源祁門黟縣雨頗霑足民皆歡呼若歙若休寧若績溪仲秋以後始獲甘雨早禾已不及時中晚庶幾可望臣之愚衷謂除得熟縣分外其旱歉諸鄉若不急拯困窮将見立填溝壑為民父母當若之何所合将常平義倉儲蓄之米多行賑糶民方倒垂庶可寬釋本州痛節浮費䟎促贏餘選委官寮置局收掌於浙間豐稔之邦收糴以償元數官無所耗而民得所利直至来春可以接食且散且補循環不窮信乎兩全之策矣若目撃民饑積而不散豈不大失置倉之本意若輕於捐廩知散而不知補又何以為國家異時之永圖臣粗知以體國之心行愛民之政既申給散之請必為可補之圖非敢徒事空言而已也若夫輕闗市之征寬租賦之入權勸分之宜凡可以救荒者臣皆勉而為之惟夫常平一事非臣之所得專所乞從朝廷行下轉運常平兩司勿拘常程多令濟糶下可以副一州徯望之意上可以廣聖朝矜恤之仁伏惟睿慈果斷而亟行之不勝大幸
  一臣證對本州僻處萬山之間最畏水旱晴稍乆則農田已憂枯槁雨稍多則山水便見横流里諺云三日天晴来報旱一聲雷雨便撑船言其易盈易涸之甚也故此州農田多藉水利因溪堰水者謂之堨鑿田蓄水者謂之塘興工雖艱為利則廣脩治不輟灌溉甚多彌望數百頃之禾惟資一塘堨之澤臣嘗詢之長老一一具能言之奈何記近而忘久者乃人之常情趨省而憚費者亦民之通患本州地少下濕滿目皆是髙田訪聞舊年嘗憂夏旱偶值數載之内率多霖潦之時小民玩習目前以為嵗嵗如此不思及時瀦水專望雨降自天彼豈不知天時之難必哉盖脩築塘堨為費不貲徽民素貧惜錢如命茍可僥倖得省遽謂卒嵗無憂其愚亦甚矣臣因今年季夏雨澤愆期日夜禱祠靡所不至痛心疾首無地自容因思水利有儲何至煎熬若是雖然水利之廢罪不專在民也向来官司施行以塘堨為大事上而常平使者提其要下而州縣佐令任其詳毎遇農隙之時舉行檢視之令縣具圖籍来上於州州命官寮躬走阡陌建土埄牌以為標識集大小保以定户名某堨興脩某塘湮塞衆目共見不可厚誣然後因其廢興稍加懲勸官既以是為急民亦孰敢弗勤數年以来恬不加察問其主名則含糊難攷按其故籍則散漫罕存茍且如斯可為太息然而墜典未久舊比可尋欲乞朝廷下之倉司倉司下之郡佐時時督促處處舉行若縣道視為常程保甲不加檢舉别委官属察探以聞慢令之人必罰無赦如此則水利常足農田無虞抑臣又嘗以所聞質之鄉俗皆言堨不可增塘尚可益但開塘費重難以責民莫若刷在官之田或買民家之産多興陂塘之利用濟無力之家官吏為之防閑嵗時加之濬治或遇旱涸放令流通誠大𠅤也臣偶閱故牘見曩年績溪知縣王柟買田一百五十餘畆開塘六十八所夫縣尚能為何以州反不能為乎伏望朝廷采臣所奏行下本路常平司盡刷沒官田産以充開塘之用臣亦當節縮浮費以助興脩之工後人繼之有志民事又将陸續必可有成於朝廷無分毫費用之憂於民間有世世無窮之利顧不韙歟惟聖慈開納幸甚
  一臣竊證本州從来多有火災雖間出於意慮之所不及然由人事有所未盡臣自到官以来首以是為急務嚴保甲圖籍則擇防虞官正副八人皆鄉之所推重者総之脩四隅火備則官多置噐用且令各自為備而日命兵隅官察之置潜火軍卒則籍定姓名毎旬畨上且給官錢犒之凡此特瑣瑣常行者耳惟是依山為郡號為産木之鄉未聞邃宇髙堂盡是竹籬茅舎融風一扇煨燼無餘雖屢挻災莫知改轍臣曲加曉譬幸其樂從然慮貧弱之徒不堪營造之費官給錢本鳩集陶工開其借貸之門寛其責償之限今則棟甍相接氣象一新似可弭患於未形豈徒救災於已著雖然猶未也有所謂至大至急之務衆人皆以為不可緩者惟魚梁乎此梁面挹紫陽山隂陽家曰山之在前者既有崔嵬崒嵂之勢則水之映山者當有淵渟演迤之形清輝相含則欝攸退避雖一家之學不足深泥然五行之理亦信有之向来草創之初未遑經久之慮捍以柵木壅以囊沙偶值久晴猶云可也霖雨暴漲聲吼如雷溪流激湍勢疾如箭則蕩然一空矣臣去嵗捐金錢因舊址重加脩葺頗勝曩時緑波接天澄然無際使常如此寧非大利但隄防不固水勢易陵終非永永之計臣愚以為若欲久而勿壊莫若以石為之夫石之勝於木也人人共曉特不肯為耳一二年来有官守者率多茍且卷官帑以資私藏累巨萬而未厭為公家而作好事拔一毛亦不為豈但石梁一事哉臣鄙陋不善生財粗知節用今来痛減浮費䟎到錢一萬五千緡見今計度工役鑿山取石俟冬間水落之後方可漸次舉行難者曰嵗非豐稔小民嗸嗸冬春之交正宜賑恤奈何興此役以困民臣應之曰是乃所以救民也獨不觀范仲淹之治杭乎皇祐間吳中大饑殍殣枕路仲淹以為歉嵗工價至賤乃令佛廬興土木之役又新倉廒吏舎民之仰食於公私者日數萬人監司劾之仲淹自陳興造之由正欲發有餘之財以恵貧者荒政之施莫此為大是嵗兩浙惟杭民無一流徙前軰講之熟矣今及小歉之時興石梁之役既可以濟貧民於目前又可以貽利澤於悠久誠一舉而兩得也又何憚而不為乎伏乞聖慈允臣所奏施行
  理宗淳祐八年監察御史兼崇政殿說書陳求魯奏曰本朝仁政有餘而王制未備今之兩稅本大歴之𡚁法也常賦之入尚為病況預借乎預借一嵗未已也至於再至於三預借三嵗未已也至於四至於五竊聞今之州縣有借淳祐十四年者矣以百畆之家計之罄其永業豈足支數年之借乎操縱出於權宜官吏得以簸弄上下為奸公私俱困臣愚謂今日救𡚁之策其大端有四焉宜採夏侯泰初併省州郡之議俾縣令得以直逹於朝廷用宋元嘉六年為斷之法俾縣得以究心於撫字法藝祖出朝紳為令之典以重其權遵光武擢卓茂為三公之意以激其氣然後為之正其經界明其版籍約其妄費裁其横斂則預借可革民瘼有瘳矣
  洪舜俞進故事曰漢髙詔曰欲省賦甚今獻未有程吏或多賦以為獻而諸侯王尤多民疾之令諸侯王通侯常以十月朝獻及郡各以其口數率人嵗六十三錢以給獻費武帝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税南陽漢中以徃各以其地比給初郡時時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費皆仰給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臣聞人君有愛民之實意而後有及民之實𠅤漢世詔書出於人主之筆精神心術之微悉於詔見之觀髙帝欲省賦甚之詔簡嚴明白繼之文帝振貸減租之語勤勤懇懇其愛民實意皆可以對越天地安有不被其澤者漢賦有三口賦以食天子算賦以治庫兵車馬更賦以給戌邉此詔所欲省當是之時又有獻賦郡國假獻為名重賦以為民害故亟欲省之方楚漢之争未決則初為算賦及天下既定則欲省獻賦以此見傷財害民無如兵費之重兵費百出而欲行愛民之政盖難然愛民之意不可以兵而間斷也武帝元狩之詔謂君者心也民猶支體支體傷則心𢡚怛非無愛民之意而好大喜功移之臣嘗考司馬遷平準書其論常取財贍兵本末凡十餘節一節害深於一節曰江淮之間蕭然矣曰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曰三人言利析秋毫矣曰吏道益雜而多賈人矣曰稍稍置均輸通貨物矣曰無慮皆鑄金錢矣曰公卿大夫多諂䛕取容矣曰楊可告緍令縱矣曰縣官有鹽鐵緍錢之故用益饒矣曰株送徒入財得補郎郎選衰矣而終至於曰不敢言擅賦法矣而極髙帝欲為民省賦帝乃聽吏擅取非經常之賦夫豈不知有民哉置郡方新顒顒待哺恐廢前功惟求趣辦雖欲禁吏之不擅賦不可得也益口賦三十輪臺悔之猶幸此意不絶如綫而仁義之澤未至於遽斬此所以夀四百年之脉歟
  牟濴上奏曰臣既以正人心之說為陛下告矣螻蟻微忱有不能自己者竊謂今天下根本在東南東南根本在百姓根本所在不可不加之意也臣伏見天禧初王旦為相薛奎為江淮發運旦告之曰東南民力竭矣張士遜為江西轉運旦又告之曰朝廷𣙜利至矣方是時天下全盛斯民日在海涵春育中民力必不至於甚也而旦之言讀之使人凛凛以今視昔為何如時而可不深長思乎盖自西北有變而事事仰給於東南以江淮之兵移戌天下之半而兵力分以東南之財供給西北調度而民力困往時謂主兵者不恤民今之牧民者亦且不留意於民矣貪暴之臣苛取横斂以飽其欲而民生無一日蘇聚斂之臣剥膚瀝體以媒其身而利源無一孔遺矣虎豹窟於麑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豺狼乳於春囿而陛下之赤子始無所告訴矣民根本也民貧矣雖欲藏富於國不可得也故馬周奏䟽貞觀間謂有天下者不在積蓄之多少惟百姓之苦樂今嵗事不至甚歉而田里不免愁歎之聲賦入自有定額而郡縣率多急迫之態聖主以視民如傷為心大臣以思斯民為念而澤不下流情不上逹非有司之責耶民不畏死不可懼以禍民不樂生不可勸以善臣恐數年之間或有水旱凶荒之變壮者不散而之四方則聚而為盜賊矣雖有田疇無人耕種國賦安所從出軍粮安所仰給耶天下事未至豫言固嘗為虗及其已至又無所及臣願陛下亟詔二三大臣講求裕民之策務力行於實政不但付之空言官吏之害民者去之政令之不便於民者改之有能為國家牧飬小民愛䕶邦本者則璽書褒嘉之擢用之庶幾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平居無事民知有生之樂日有尊君親上之心可殺可辱而不可與為不善則何畏乎夷狄何憂乎盜賊哉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惟陛下留神
  李鳴復上奏曰臣竊見會稽為郡賦重而民貧以和買一色言之其為額當一路之半雖淳熈特與之蠲減紹熈併與之均科而民之困於供輸仍在也此無它其為額太重故也袓宗時貨輕而錢重錢之在官者先期而給絹之在民者易嵗而輸官既與民相資民亦樂為官市是之謂和買時異事變名存實亡價值弗償鑿空科取無復有所謂買矣送輸少緩鞭捶即加無復有所謂和矣重以物價翔踴視昔何啻數倍官但督迫民惟怨咨嘉定庚辰朝廷将累嵗實催之數按為定額一半理估行之十四載民力稍寛端平初元復催正色二年仍行理估三年又催正色今以侍郎趙與懽申請将列郡和買一體施行難乎其為辭矣然尚有可得而言者朝廷之待會稽不當與諸郡等也永安陵寝弓劒藏焉嵗時之祭饗程度有常使命往来項背相望它郡有之乎其不同一也南陽帝鄉近属居焉田連阡陌有司不敢問勢傾閭里庶民不敢較它郡有之乎其不同二也會稽有它郡所無之盛美宜得它郡所無之䕃覆今乃有它郡所無之搔擾而又負它郡所無之供輸為民父母獨不當為之動心乎臣自到官以来士夫之論議民庶之陳請莫不皆以和買重困為言臣伏而思之置而弗問則傷民行而太寬則傷國今不敢乞如淳熈之減額得如嘉定之一半理估足矣或曰放行一郡則援例而起者将何以拒之是不然會稽之特加優恤以其為額太重也以其有陵寝在也以其為毓聖之地也無是三者而輙以例言何例之可援乎淳熈十六年詔於紹興府和買絹内特減四萬四千二百八十四匹不聞它郡援例也鑑湖古未有租今變為湖田輸於大農者六萬此會稽額外之産也朝廷獨知取而不知予乎欲望陛下特出睿斷将紹興府和買絹一項仍照嘉定十三年體例一半理估施行使怨咨之氣消歌頌之聲作如是則祖宗在天之靈亦必懽忻恱懌矣此實祈天永命之一非但為一郡設也
  貼黄臣伏見紹興府和買為額既重故人之避重就輕其𡚁有三稅户為詭名寺觀徼倖請免鹽亭戸廣行包占詭名之𡚁理當歸併但此名一出則利未見而害先焉為守令者只當於割受之際争訟之頃随事討究不為歸併之名而俾有歸併之實此最為得也若寺觀之請免自有正條鹽亭户之包占各有元額倘䝉朝廷特賜行下使之按條施行依額考覈則此重彼輕之患庶乎其革矣上有一半理估之令下無偏重不均之勢民其少瘳乎伏乞睿照
  度宗咸淳八年起居舎人髙斯得進故事曰漢文帝十二年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今嵗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何以勸焉其賜今年租稅之半
  臣聞為國之本在於厚民厚民之本在於擇吏吏不得人則惟務肥已以瘠民而國之根本蹷矣成周盛時自鄉大夫以至比閭族黨之長皆良吏也故其民生而不傷厚而不困八百年之基業鞏固而長久不亦宜乎三代而下惟漢文帝最為有志於民然無他道惟擇吏焉而已班固傳循吏以文帝時河南守吴公蜀守文翁為稱首謂其亷平而民從化則吏道固以亷為本也盖亷吏寡欲易足必無苛征暴斂槌膚剥髄之事然以文帝之留意若此吏猶有怠忽而不承命者故十二年之詔責其不加務於民又謂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是必竭民膏血以自豐殖者故賜租稅之半以振贍之其意可見臣觀漢唐而後孳孳民事以擇吏為先者莫如我朝孝宗皇帝無日不申飭大臣使之遴選郡守郡守姓名皆掲之御屏朝夕覽閱其有貪刻害民者往往不待内外憲臣劾治徑以御筆罷去而於水旱凶荒之嵗尤加意焉其有於災傷之際不恤民瘼賦斂刻暴者率皆不貸重者至於追停是以乾淳之際民物殷阜田里熈和而無歎息愁恨之心可謂盛矣臣竊見今嵗穡人成功之時淫雨彌旬妨於農收二浙水潦瀰漫為害尤深陛下哀閔元元申嚴受納斛面之禁而於公田民田之租皆有蠲除聖恩所被孰不感戴然吏多不良苛取故態曽不悛改而浙右輔藩尤甚平江倪普盖自八九月間禾方冒沒於水腐爛於泥百姓嗸嗸無所告訴之時固已下令督趣稅租急於星火且市斛之大倍於文思往往市斛之三乃可納文思之一是五倍取於民也往往以資賂遺以規進取如民命何臣願陛下嚴敕監司使之督察其有朘民以自肥者必罰無赦毋使肆其貪暴賊吾赤子精選慈恵豈弟之人以一洗其汚憔悴虐政之民庶其有瘳乎
  金宣宗貞祐四年尚書左丞胥鼎上言曰河東兵革之餘疲民稍復然丁壯既少莫能耕稼重以亢旱蝗螟而餽餉所須横斜頗急貧無依者俱已乏食富戸宿藏亦為盜發盖絶無而僅有焉其憔悴亦已甚矣有司宜奉朝廷徳意以謀安集而路州帥府遣官於遼沁諸郡搜括餘粟懸重賞誘人告訐州縣憚帥府鞭箠械繋所在騷然甚可憐憫今大兵既去惟宜汰冗兵省浮費招集流亡勸督農事彼不是務而使瘡痍之民重罹兹苦是兵未来而先自𡚁也願朝廷亟止之如經費果缺以恩例勸民入粟不猶愈於强括乎又言霍州囬牛鳳棲嶺諸阸戌卒幾四千今兵既去而農事方興臣乞量㽞偵候餘悉遣歸有警復徵既休民力且省縣官萬一兵来亦足禦遏舉一事而獲二利臣敢以是為請詔趨行之又言河東兩路農民寖少而兵戌益多是以毎嵗粮儲常苦不繼臣竊見潞州元帥府雖設鬻爵恩例然條目至少未盡勸誘之術故進獻者無幾宜増益其條如中都時仍許各路宣撫司俱得發賣庶幾多獲貯儲以濟不給
  貞祐中朝廷徙河北軍戸河南宰職議給以田太常丞石抹世勣上言曰荒閒之田及牧馬地其始耕墾費刀當倍一嵗斷不能熟若奪民素蒔者與之則民将失所且啓不和之端況軍戸率無耕牛雖或有之而廪給未敢遽減彼既南来所捐田宅為人所有一旦北歸能無争奪切謂宜令軍戸分人歸守本業收其晚禾至春復還為固守計會侍御史劉元規亦言給田不便上大悟乃罷之
  興定二年二月資徳大夫兼三司使尚書右丞侯摯上言山東河北數罹兵亂遺民嗸嗸實可哀卹近朝廷遣官分往撫輯其𠅤大矣然臣忝預執政敢請繼行以宣布國家徳信使疲瘵者得以少蘇是亦圖報之一也宰臣難之無何詔遣摯行省於河北兼行三司安撫事既行又上言曰臣近歴黄陵崗南岸多有貧乏老㓜自陳本河北農民因敵驚擾故南遷以避今欲復歸本土及春耕種而河禁邀阻臣謂河禁本以防閑自北来者耳此乃由南而往安所容奸乞令有司驗實放渡
  元世祖在潜邸時召真定府經歴官張徳輝問農家作勞何衣食之不贍徳輝對曰農桑天下之本衣食之所從出者也男耕女織終嵗勤苦擇其精者輸之官餘麄惡者将以仰事俯育而親民之吏復横斂以盡之則民鮮有不凍餒者矣又問典兵與宰民者為害孰甚對曰軍無紀律縱使殘暴害固非輕若宰民者頭會箕斂以毒天下使祖宗之民如蹈水火為害尤甚世祖黙然曰然則奈何對曰莫若更遣族人之賢如琨布哈者使掌兵權勲舊則如歡托和者使主民政若此則天下均受賜矣
  世祖時趙天麟上策曰臣聞南風之君揮五弦以宣阜財之意征伐之主封丞相以為富民之侯一則體道而居常一則知非而悔過故得黎庶若趂羶之蟻往往謳歌子孫如在天之龍昻昻振聳此盖愛民之效也夫常人之𩔖曲盡施仁況於少而無父之孤老而無子之獨老而無妻之鰥老而無夫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王制垂文皆有常餼禮也勾踐之給食小白之遺衣帝堯之不虐孝文之收恤覇王之道何莫由斯國家甲子年間詔條内一欵節該鰥寡孤獨不自存者給降贍濟口粮有疾病命官醫調治其藥物𠅤民局支給今又詔加米絹盖愽施之仁濟衆之聖其揆一也臣竊以聖人之心甚重而在下者不能承宣故猶或未之盡也下民之困情理多端今略具民之無告者四條惟陛下察之乃有譙樓戌壘邉塞它鄉俯一介之微軀趂諸軍之大役雲蒸霧湧殺氣森森月冷霜淒憂心悄悄或遭疫癘或值傷亡感白日以沈光掩黄沙而抱痛此其困者一也又有家寒刀弱徭役煩多官吏督責於前債主追徴於後跼天蹐地無計安身愁氣上騰灾異屢降或自甘於縊刺或轉死於它方望桑梓以長辭恨終天之不再此其困者二也又有瘖聾跛躃斷者侏儒六親無依倚之人元后所以矜憐之者倘遇正官亷吏尚承優恤之文如其暴吏濫官孰啓眼青之顧已辜丹詔還謁朱門或輾轉之弗能向溝渠而委命此其困者三也又有梟獍其心性馬牛而襟裾或當家窘之時或值年饑之際曳鶉衣之簌簌啖藜藿以孜孜恒産既無良心盡滅東西南北輕遺父母以逋逃冬夏晨昏但見老羸之啼泣霜風易至日月難延罔極之恩恍然猶夢加之以王事靡寧戸籍常存将如何哉維其瘁矣此其困者四也其餘冗事難以具陳若此之𩔖皆國家之當憂者也伏望陛下寬父母之慈心拯生靈之困苦凡軍戎之病者命有司随處以醫士治之凡軍役之後亡卒遺骸聚於一所命大将軍以下具三牲之禮以祭之庶幾下民知恩意之深抑亦在上盡當行之理也凡廢疾而無依倚者在不得自存之例所在官司不承化周贍者以違制論凡民之父母年及六十以上及年雖未至六十而有疾者子孫弟姪不許逺離離者以不孝弟之罪罪之如已有人飬育不得已而逺離者聽然後慎名器以建官考幽明以核實均賦役以立法務農桑以敦本課義倉以賑灾先文化以易俗禁奢侈以壯財薄差税以優民若然則無告者十可絶其九矣其餘遵前詔而行之雖欲見困窮之人亦不可得也
  英宗至治中幸五臺右丞相拜珠奏曰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為本失其心則失天下錢榖民之膏血多取則民困而國危薄斂則民足而國安帝曰卿言甚善朕思之民為重君為輕國非民将何以為君今理民之事卿等當熟慮而慎行之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九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一十
  明 楊士竒等 撰
  務農
  周宣王即位不藉千畆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盛於是乎出民之蕃庶於是乎生事之共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龎純固於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大史順時覛土覛視也陽癉憤盈土氣震發癉厚也憤積也農祥晨正農祥房星也晨正謂立春之日晨中於午也農事之候故曰農祥日月底於天廟底至也天廟營室也孟春之月日月皆在營室土乃脉發脉理也農書曰春土冒撅陳根可拔耕者急發先時九日大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烝土膏其動弗震弗渝脉其滿眚榖乃不殖渝變也眚災也言陽氣俱升土膏欲動當即發動變冩具氣不然則脉滿氣結更為災病榖乃不殖稷以告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史太史陽官春官司事主農事之官也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王其祗祓監農不易袚齋戒袚除也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壇于藉命農大夫咸戒農用先時五日瞽告有協風至瞽樂大師知風聲者協和也風氣和時侯至也王即齊宫百官御事各即其齊三日王乃淳濯饗醴淳沃也濯溉也饗飲也謂王沐浴飲醴酒及期鬱人薦鬯犧人薦醴犧人司尊也王祼鬯饗醴乃行祼灌也灌鬯飲醴皆所以自香潔百吏庶民畢從及藉后稷監之膳夫農正陳藉禮大史賛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音鉢一墢一耜之墢也王無偶以一耜耕班三之班次也三之下各三其上也至一墢公三卿九大夫二十七庶人終于千畆其后稷省功大史監之司徒省民大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賛王賛王王歆太牢歆饗也班嘗之庶人終食是日也瞽帥音官以省風土音官樂官也風土以音律省土風也廪於藉東南鍾而藏之廩御廪一名神倉東南生長之處鍾聚也謂為廪以藏王所藉田以奉粢盛而時布之於農稷則徧戒百姓紀農協功曰隂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日徇農師一之一之先往也農正再之農正后稷之佐田畯也故次農師后稷三之后稷農官之君故次農正司空四之司空主道路溝洫故次后稷司徒五之司徒省民故次司空大保六之大師七之大保大師天子三公佐王論道汜監衆官不特掌事故次司徒大史八之大史掌達官府之治故次大師宗伯九之宗伯卿官掌相王之大禮若王不與祭則設位故次大史王則大徇大徇帥公卿大夫親行農也耨穫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動恪恭於農脩其疆畔日服其鏄不觧於時財用不乏民用和同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於其官以干農功求利謂變易役使干亂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享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之祀而困民之財将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聽漢文帝即位躬修儉節思安百姓時民近戰國背本趨末賈誼上奏曰筦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屈盡也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滛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泛覆也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産何得不蹷蹷傾竭也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民欲有畔意若狼之顧望也嵗惡不入請賣爵子賣爵級又賣子也既聞耳矣聞於天子之耳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阽音閻阽危欲墜之意也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罷疲同齩齧也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並舉而争起矣疑讀曰擬僣也謂與天子相比擬廼駭而圖之豈将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㳺食之民轉而縁南畮則蓄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廪廩危也言務耕農厚蓄積則天下富安何乃不為而常不足廩廩若此竊為陛下惜之於是上感誼言始開藉田躬耕以勸百姓
  晁錯上奏曰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無捐瘠者言無相棄捐瘦病者以蓄産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内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禹湯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蓄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㳺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雖髙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暖饑之於食不待甘㫖饑寒至身不顧亷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嵗不製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於農桑薄賦斂廣蓄積以實倉廪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牧之所以趨利如水走下四方無擇也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藏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内無饑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畆百畆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弔喪問疾飬孤長㓜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且有者半賈而賣本直千錢者止得五百也亡者取倍稱之息取一償二為倍稱舉也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財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竒贏日㳺都市竒贏謂有餘財而蓄聚竒異也乗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蠺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仟謂千錢伯謂百錢也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盖相望乗堅策肥履絲曵縞堅好車也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民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渫散也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疋者復卒三人復三卒之算錢也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復一人耳五大夫第九等爵也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髙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入粟於邉以受爵免罪不過三嵗塞下之粟必多矣帝從其言
  東漢順帝即位不行藉田之禮尚書僕射黄瓊以為國之大典不宜久廢乃上奏曰自古聖帝哲王莫不敬恭明祀増致福祥故必躬郊廟之禮親藉田之勤以先羣氓率勸農功昔周宣王不藉千畆虢文公以為大譏卒有姜戎之難終損中興之名竊見陛下遵稽古之鴻業體乾肅以應天順時奉先懐柔百神今廟祀適闋而祈榖潔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不欲屢動聖躬以為親耕之禮可得而廢臣聞先王制典藉田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壇先時五日有協風之應王即齋宫饗醴載耒誠重之也自癸巳以来仍西北風甘澤不集寒凉尚結近春東郊既不躬親先農之禮所宜自勉以逆和氣以致時風易曰君子自强不息斯其道也書奏帝從之
  魏明帝即位大司農司馬芝奏曰王者之治崇本抑末務農重榖王制無三年之儲國非其國也管子區言以積榖為急方今二虜未滅師旅不息國家之要唯在榖帛武皇帝特開屯田之官專以農桑為業建安中天下倉廪充實百姓殷足自黄初以来聽諸典農治生各為部下之計誠非國家大體所宜也夫王者以海内為家故傳曰百姓不足君誰與足富足之由在於不失天時而盡地力今商旅所求雖有加倍之顯利然於一統之計已有不貲之損不如墾田益一畆之收也夫農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種芸鋤條桑耕熯種麥穫刈築場十月乃畢治廩繫橋運輸租賦除道理梁墐塗室屋以是終嵗無日不為農事也今諸典農各言留者為行者守田計課其力勢不得不爾不有所廢則當素有餘力臣愚以為不宜復以商事雜亂專以農桑為務於國計為便帝從之
  太和中散騎黄門侍郎杜恕以古之刺史奉宣六條以清静為名威風著稱今可勿令領兵以專民事俄而鎮北将軍吕昭又領冀州恕乃上䟽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術在於豐財豐財者務本而節用也方今二賊未滅戎車亟駕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紳之儒横加榮慕搤腕抗論以孫吴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術脩将率之事農桑之民競干戈之業不可謂務本帑藏嵗虗而制度嵗廣民力嵗衰而賦役嵗興不可謂節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喪亂之𡚁計其戸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虜未賔三邉遘難繞天畧帀所以統一州之民經營九州之地其為艱難譬策羸馬以取道里豈可不加意愛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節儉府藏充實猶不能十州擁兵郡僅十二也今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青徐幽并雍涼縁邉諸州皆有兵也其所恃内充府庫外制四夷者惟兖豫青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則專心軍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盡治理之務而陛下復以冀州寵秩吕昭冀州戸口最多田多墾闢又有桑棗之饒國家徴求之府誠不當復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當須鎮守自可專制大将以鎮安之計所置吏士之費與兼官無覺然昭於人才尚復易中朝茍乏人兼才者勢不獨多以此推之知國家以人擇官不為官擇人也官得其人則政平訟理政平故民富貴訟理則囹圄虗空陛下踐阼天下斷獄百數十人嵗嵗増多至五百餘人矣民不益多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遲牧守不稱之明效歟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損二麥不半收秋種未下若二賊㳺魂於疆埸飛芻輓粟千里不及究此之術豈在彊兵乎武士勁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猶人之體腹心充實四支雖病終無大患今兖豫青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實願四州之牧守獨脩務本之業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論難持犯欲難成衆怨難積疑似難分故累載不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𩔖皆䟽賤之言實未易聽若使善策必出於親貴固不犯四難以求忠愛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呉烏程侯時倉廩無儲世俗滋侈民不務本東觀令領右國史華覈上䟽曰今寇虜充斥征伐未已居無積年之儲出無應敵之畜此乃有國者所宜深憂也夫財榖所生當出於民趨時務農國之上急而都下諸官所掌别異各自下調不計民力輙與近期長吏畏罪晝夜催民委舎佃事遑赴會日定送到都或藴積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時到秋收日督其限入奪其播殖之時而責其今年之稅如有逋懸則籍没財物故家戸貧困衣食不足宜暫息衆役專心農桑古人稱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一女不織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國惟農是務軍興以来已向百載農人廢南畆之務女工停機杼之業推此揆之則蔬食而長饑薄衣而履氷者固不少矣臣聞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於主者三二謂求其為己勞也求其為己死也三謂饑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賞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則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實民勞役猥主之二求已備民之三望未報且饑者不待美饌而後飽寒者不俟狐貉而後温為味者口之竒文繡者身之飾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噐婦人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繡文黼黻轉相倣效耻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逐俗内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榖帛之業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費力之損今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嵗一束則十萬束矣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綺繡無益之飾且美貎者不待華采以崇好豔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采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若實如論有之無益廢之無損者何愛而不暫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務富國之本業也使管晏復生無以易此漢之文景承平繼統天下已定四方無虞猶以雕文之傷農事錦繡之害女工開富國之利杜饑寒之本況今六合分乖豺狼充路兵不離疆甲不觧帶而可以不廣生財之原充府藏之積哉
  西晉武帝咸寧中詔訪朝臣政之損益司徒左長史傅咸上言曰陛下處至尊之位而脩布衣之事親覽萬機勞心日昃在昔帝王躬自菲薄以利天下未有踰陛下也然泰始開元以暨於今十有五年矣而軍國未豐百姓不贍一嵗不登便有菜色者誠由官衆事殷復除猥濫蠶食者多而親農者少也臣以頑踈謬忝近職毎見聖詔以百姓饑饉為慮無能云補伏用慙恧敢不自竭以對天問舊都督有四今并監軍乃盈於十夏禹敷土分為九州今之刺史幾向一倍戸口比漢十分之一而置郡縣更多空校牙門無益宿衛而虗立軍府動有百數五等諸侯復坐置官属諸所寵給皆生於百姓一夫不農有受其饑今之不農不可勝計縱使五稼普收僅足相接暫有災患便不繼贍以為當今之急先并官省事靜事息役上下用心惟農是務也
  武帝詔以比年饑饉議所節省齊王攸上奏曰臣聞先王之教莫不先正其本務農重本國之大綱當今方隅清穆武夫釋甲廣分休假以就農業然守相不能勤心恤公以盡地利昔漢宣嘆曰與朕理天下者惟良二千石乎勤加賞罰黜陟幽明于時翕然用多名守計今地有餘羨而不農者衆加附業之人復有虛假通天下之謀則饑者必不少矣今宜嚴勅州郡檢諸虛詐害農之事督實南畆上下同奉所務則天下之榖可復古政豈患於暫一水旱便憂饑餒哉考績黜陟畢使嚴明畏威懐惠莫不自厲又都邑之内游食滋多巧伎末業服飾奢麗富人兼美猶有魏之遺弊染化日淺靡財害榖動復萬計宜申明舊法必禁絶之使去奢即儉不奪農時畢力稼穡以實倉廩則榮辱禮節由之而生興化反本於兹為盛
  武帝使黄門侍郎虞𩦎桓彞開倉廩振給饑民并省衆役百官各上封事後軍將軍應詹上表曰夫一人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饑者而軍興以來征戰運漕朝廷宗廟百官用度既已殷廣下及工商流寓僮僕不親農桑而游食者以十萬計不思開立美利而望國足人給豈不難哉古人言曰饑寒並至堯舜不能使野無寇盜貧富兼并雖臯陶不能使强不陵弱故有國有家者何嘗不務農重榖近魏武皇帝用棗祗韓浩之議廣建屯田又於征伐之中分帶甲之士隨宜開墾故下不甚勞而大功克舉也間者流人奔東吳東吳今儉皆以還反江西良田曠廢未乆火耕水耨為功差易宜簡流人興復農官功勞報賞皆如魏氏故事一年中與百姓二年分税三年計賦税以使之公私兼濟則倉盈庾億可計日而待也
  武帝欲廣農束晳上議曰伏見詔書以倉廩不實關右饑窮欲大興田農以蕃嘉榖此誠有虞戒大禹盡力之謂然農穰可致所由者三一曰天時不諐二曰地利無失三曰人力咸用若必春無霢霂之潤秋繁滂沱之患水旱失中雩禳有請雖使羲和平秩后稷親農理疆甽於原隰勤藨蓘於中田猶不足以致倉庾盈億之積也然地利可以計生人力可以課致詔書之㫖亦將欲盡此理乎今天下千城人多游食廢業占空無田課之實較計九州數過萬計可申嚴此防令監司精察一人失課負及郡縣此人力之可致也又司州十郡土狹人繁三魏尤甚而猪羊馬牧布其境内宜悉破廢以供無業業少之人雖頗割徙在者猶多田諸菀牧不樂曠野貪在人間故謂北土不宜畜牧此誠不然案古今之語以為馬之所生實在冀北大賈䍧羊取之清渤放豕之歌起於鉅鹿是其效也可悉徙諸牧以充其地使馬牛猪羊齕草於空虛之田游食之人受業於賦給之賜此地利之可致者也昔騅駓在坰史克所以頌魯僖却馬務田老氏所以稱有道豈利之所以會哉又如汲郡之吳澤良田數千頃泞水停洿人不墾植聞其國人皆謂通泄之功不足為難舄鹵成原其利甚重而豪強大族惜其魚捕之饒構説官長終於不破此亦谷口之謡載在史篇謂宜復下郡縣以詳當今之計荆揚兖豫汙泥之土渠塢之宜必多此𩔖最是不待天時而豐年可獲者也以其雲雨生於畚臿多稌生於決泄不必望朝隮而黄潦臻禜山川而霖雨息是故兩周争東西之流史起惜漳渠之浸明地利之重也宜詔四州刺史使謹案以聞又昔魏氏徙三郡人在陽平頓丘界今者繁盛合五六千家二郡田地逼狄謂可徙還西州以充邊土賜其十年之復以慰重遷之情一舉兩得外實内寬増廣窮人之業以闢西郊之田此又農事之大益者也
  愍帝時江東草創農桑弛廢熊逺上議曰立春之日天子祈榖於上帝乃擇元辰載耒耜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躬耕帝藉以勸農功詩云弗躬弗親庶人不信自喪亂以來農桑不脩游食者多皆由去本逐末故也時議美之
  後魏太武帝時多禁封良田又京師㳺食者衆侍郎髙允上言曰臣少也賤所知惟田請言農事古人云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畆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若勤之則畆益三升不勤則畆損三升方百里損益之率為粟二百二十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若公私有儲雖遇饑年復何憂哉帝善之
  唐太宗貞觀五年有司上書言皇太子将行冠禮宜用二月為吉請預以備儀注太宗曰今東作方興恐妨農事命改用十月太子少保蕭瑀奏曰准隂陽家用二月為勝太宗曰隂陽拘忌朕所不行若動静必依隂陽不顧徳義欲求福祐其可得乎若所行皆遵正道自然常與吉會且吉凶在人豈假隂陽拘忌農時甚要不可蹔失
  太宗時京師旱蝗蟲大起太宗入苑視禾見蝗蟲掇數枚而祝曰人以榖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爾其有靈但當食我心無害百姓將吞之左右遽諫曰恐成疾不可太宗曰所冀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自是蝗不復為災
  太宗謂侍臣曰凡事皆須務本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凡營衣食以不失時為本夫不失時者唯在人君簡静乃可致耳若兵戈屢動土木不息而欲不奪農時其可得也王珪曰昔秦皇漢武外則窮極兵戈内則崇侈宫室人力既竭禍難遂興彼豈不欲安人乎失所以安人之道也亡隋之轍殷監不逺陛下親承其弊知所以易之然在初則易終之實難伏願慎終如始方盡其美太宗曰公言是也夫安人寜國唯在於君君無為則人樂君多欲則人苦朕所以抑情損欲剋已自勵耳太宗以天下粟價率計斗直五錢其尤賤處計斗直三錢因謂侍臣曰國以民為本人以食為命朕為億兆人父母若禾黍不登則兆庶非國家所有既屬豐稔若斯唯欲躬務儉約必不輙為奢侈朕常欲賜天下之人皆使富貴令省徭薄賦不奪其時使比屋之人恣其耕稼此則富矣敦行禮譲使鄉閭之間少敬長妻敬夫此則貴矣但令天下皆然朕不聽管弦不從畋獵樂在其中矣房𤣥齡曰陛下務農重榖誠生民之幸也
  武后時詔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監登莱以廣軍資監察御史張廷珪上書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詔雖和市甚於抑奪併市則價難準簡擇則吏求賄是牛再疫農重傷也髙原耕地奪為牧所兩州無復丁田牛羊踐暴舉境何賴荆益奴婢多國家戸口姦豪掠買一入於官永無免期南北異宜必至生疾此有損無益也抑聞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羊非軍國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后乃止徳宗貞元五年詔以二月一日為中和節所司進農書永以為恒式栁宗元進農書状曰臣伏以平秩東作虞書立制俶載南畆周雅垂文是皆奉天時以授人盡地力而豐食自陛下惟新令節益厲農功既立典於可傳毎陳書而作則耕鑿之利敷帝力於嘉謨稼穯之難動天心於睿覽勤勞率下超邁古先凡諸率土不勝幸甚前件農書謹函封進
  後唐明宗天成四年上問宰相馮道曰今嵗雖豐百姓贍足否道曰農家嵗凶則死於流殍嵗豐則傷於榖賤豐凶皆病者惟農家為然臣記進士聶夷中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醫得眼前瘡剜却心頭肉語雖鄙俚曲盡田家之情状農於四民之中最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上恱命左右録其詩常諷誦之
  宋太宗淳化四年詔有司議均田法太常博士陳靖上議曰法未易遽行也宜先命大臣或三司使為租庸使或兼屯田制置仍擇三司判官選通知民事者二人為之貳兩京東西千里檢責荒地及逃民産籍之募耕作賜耕者室廬牛犁種食不足則給以庫錢别其課為十分責州縣勸課給印紙書之分殿最為三等凡縣管墾田一嵗得課三分二嵗六分三嵗九分為下一嵗四分二嵗七分三嵗至十分者為中最一嵗五分未及三嵗盈十分者為上最其最者令佐免選或超資殿者即增選降資毎州通以諸縣田為十分視殿最行賞罰候數嵗盡罷官屯田悉用賦民然後量人授田度地均稅約井田之制為定以法頒行四方不過如此矣太宗謂吕端曰朕欲復井田顧未能也靖此策合朕意
  至道二年靖任将作監丞又上奏曰臣伏以天生烝民為國之本地生百榖為民之財國非民罔興民非財罔聚故書有本固邦寧之㫖易有聚人曰財之文考斯格言誠為要道夫先王之聚民也豈能耕與之食織與之衣盖開其貨殖之門示以農桑之本俾夫養生送死力役田疇而無輕家離鄉之心是知理國之道聚人為先人聚則野無閒田家無乏用義夫節婦由是而生内則恭睦於親姻外則協和於鄉黨争訟無所作邪偽無所安欲其教化不行不可得也茍不然者則官無定籍世有浮民逆黨凶徒由是而起小則干陵於閭里大則侵軼於州縣禮遜無所興仁信無所設欲其刑罰不用不亦難乎是故王者察逆順之端究存亡之理設職官以持國本立井田以節民財貧弱者不使之饑寒富豪者不使之兼并小大畢濟遐邇同歸然後賦調上均而國無苛歛衣食下給而人無他求倉廩充盈時俗康阜既庶且富近悦逺來盡令四海之民咸若一家之子縱有風雨不節螟螣為災但可以小虞未足以大害也而自秦壊周制立阡陌而尚戰功漢因秦規益算緡而取民利故使國内咸怨天下無聊至有劉項之爭莽卓之亂也逮夫晉魏迄於隋唐其間明主昏君治亂相繼或増之以掊剋或施之以寬平或用於國而資於民或利當時而弊後世損益之理史籍具存然則地之生財有時人之用力有倦必在人君審時以測地察倦以因人使其力出無窮財生不匱則聚人之要在於兹矣今國家富有萬國治勝三王塞邪路於漢劉剗訛根於晉石罄域中之黎庶孰匪王民窮宇内之舟車咸輸貢賦用衆庶則方今特出擬豐盈則䆳古難差而且游力尚多曠土不少餒凍之色十五其民得非版籍之所未精勸課之所未備臣愚以為精版籍莫若遵閭伍之法備勸課莫若申殿最之科如是則游力必除曠土盡闢管子曰欲治其國先知其人欲知其人先明其地盖黄帝有鄉井之制周人置三隧之官使其什五相司里鄰相保有無得以相貸巧拙得以相謀生産得以相均死病得以相救危難得以相助婚嫁得以相媒人顧其家家守其口奔亡者無所匿遷移者無所從欲盖而彰不救而得故民有安土之意官無漏人之虞主政可行於民民心可繋於主衆寡之額老幼具存故周禮每至孟冬司徒獻其人數王拜而受冡宰貳之乃命有司登於天府其重民籍也如是及東晉以土斷其民北齊之間俗便其制陳亡隋亂紀紊綱頺洎乎李唐大革斯弊乃有村正掌其田野坊正司其邑居大約科條與今相𩔖然以彼時村正坊正皆選彊幹㢘平州官縣官悉知丁口存歿三年一造戸籍三本一本供省司一本在縣主將一本納州照對隠一戸則罰加守宰漏一丁則罪連鄉鄰故得上盡其心下竭其力互相檢謹無敢罔欺加以糾摘姦訛督課租賦隨其等級並有勸懲今則州額不登天府未聞其必罰縣數有漏州司亦因而無言存亡只任於里胥増減悉由於田畯地有姦惡至彰露以方知戸有死亡遇差徭而始報夫如是得不掩藏其疾而使復本歸農者哉故曰版籍之所未精也又地者穀之所生穀者人之司命地不耕無以取其穀穀不熟無以養其人是以古者宅不毛田不闢皆有里布之率屋粟之租盖勉其勤勞而罰其怠惰也漢詔曰洪範八政以食為先斯誠家給之源刑措之本是宜厚農薄賦令與孝弟同科者其重農也如是及孝平元始之初有大農部丞之制分管勸課逐處耕桑未踰二三載中墾田九百萬頃戸足人給流亡漸還又晉司徒石苞奏郡縣農桑未有殿最宜増官屬有所廵檢帝俞其言民獲其利洎後或弛不可備論逮乎李唐開元則立口分永業各定頃畆隨其等級於事雖涉太煩亦可體為常式但臣竊見先有敕命遍下諸州俾置農師猶謂勸人復本然雖有其詔誥而且無其主張坊村得以因循郡邑不虞其殿最遂使耕耘之力尚遺畎畆之間故曰勸課之所未備也臣所議上件事由兼有前古制度倘若陛下不遺葑菲特賜施行即乞據今村坊加之保伍隨其土斷不問僑居應是浮浪之徒悉歸版籍所管然後按其人數授以土田五家為鄰五鄰為保逓相檢察責以農桑勿容游食之徒勿縱惰耕之子仍更示其殿最勵彼屬官或土不曠功則隆之以爵賞人有游力則降之以典刑自然上下相承小大無隠良疇委而再闢游民蕩而復歸太古之風於今曷逺故曰精版籍莫若遵閭伍之制備勸課莫若申殿最之科其有子細事宜更在臨時條貫退循虚昩無補盛明
  靖任太常博士直史館又迄從京東西起首勸課疏曰臣聞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食足則民天恊和民安則國本正固是以國非民罔立民非食罔生夫先王之欲生其民豐其食者莫大於積穀而勸農也農田之興教化攸重王制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然後天子食日舉以樂抑所謂湯之流金爍石堯之懐山襄陵而國無捐瘠者率由是道也臣徃嵗輙進淳化議五卷其一曰聚人乃逺自黄帝已還歴叙鄉井農田之損益近自聖朝而上備論勸課圖籍之是非續主判三司開拆及提㸃百司庫務日前後二拜封章皆議耕桑利害又前年曲䝉聖造許歸住處寜親亦曽稟取指揮尋到古本版籍去嵗伏奉勅命差徃荆湖復自許州附奏劄子兼乞容臣迴日别具條件請行區區之心勤勤不忘於農事者誠以陛下御宇以来二十餘祀躬臨庶政日總萬機以至宵旰忘疲夙夜不寐陛下之欲萬邦咸寜而四岳十二牧之任未能遂堯舜之心陛下之欲九功惟叙而六府三事之官未能致商周之理抑又臣先居省職日嘗奏公事次伏覩金口宣示曰稼穡農耕政教之大本設有人為官家力行勸課康濟黎元則鹽鐵𣙜酤是何末事并前嵗中宣令尚方製造農器散給諸郡使教民耕此又見陛下用意愈於前代哲王逺矣臣由是晝忖夜度採古諭今或得之於方䇿之間或取之於衆多之議其可損而益用於聖世者敢此布露而俟詳擇焉臣謹按方今天下土田除淮海江浙荆湖隴蜀河東已外郡邑各在逺處或廢或開假使勸課必行即日未見其利又古人強榦弱枝之法必先富貴於内敢請指以京畿之地南北東西環繞三二十州連接三數千里其田之耕稼者十纔二三又其耕稼之田所入租税者十無五六既有坐家破逃之戸又有惰農廢業之夫坐家破逃者則姦偽日生賦額嵗減賦額減則國用不豐國用不豐則配率科歛無所不行矣惰農廢業者則游手日衆地利斯寡地利寡則民食不足民食不足則爭盜殺傷無所不至矣又安得人康俗阜地平天成使萬乗端拱穆清百官靖恭厥位凡欲革其弊鼎其利非遇明朝昭代孰敢議於斯乎臣竊見漢武帝之日曽封丞相田千秋為富民侯以趙過為搜粟都尉過執事於外能為代田戮力教人人獲其利又孝平元始中置大司農部丞十三人人部一州勸課農桑不二年内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三十六頃家給戸足國用充盈且以孝武孝平漢之中主也尚能選官擇吏蕆事於當時矧陛下濬哲文明超邁舜禹若當才遴柬責成其功即前代帝王將何以擬陛下之清光休烈者也臣愚不佞欲乞於大臣中采其高識逺見誠能為國家立功立事者一人比田千秋只在中書兼判大司農事又於朝行郎吏中取其才幹精通能撫民役衆者一人為副司農比之趙過執事於外且從京東京西兩路良田美利之所起首勸課仍兼轉運之名所貴事歸一家别無矛盾或殿最屬吏或部領使臣分頭用心教民力穡又臣常由銜命出入所見抛荒田疇或倚枕溝渠或比鄰城郭可以致國家紅腐之粟可以致民室巨萬之資而皆卒是汙萊極目無際者臣亦嘗詢問備得縁由皆謂朝廷累下詔書許民復業雖官中放其賦稅限以嵗時然鄉縣之間行用非細且毎一戸歸業即須申報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科之籍追呼責問繼踵到村其免稅之名已受朝廷之賜而逐時之費踰於租賦之資況民戸所致逋亡始因貧困或閃私下之債負或避官中之征徭盖不獲已而逃固非樂為其事尋為鄉里知覺即便檢責資財或只元住室廬家事兼之種木計其所直至甚微茫鄉官即取以了納税租債家則争以平折欠負不計遺下之物固是蕩然無餘及至他日却来乃稱復業居止既失動用亦無雖欲歸耕農具何取雖欲久住生計莫營以此逃亡不還者遂食於他鄉歸復田里者亦無門而力穡且夫小人困患必思其姦姦心一萌何事不作若非聖朝設法良吏盡心遏流蕩於隄防化災殃於福祐者則蚩蚩之𩔖擾擾何知臣性顓䝉志甚堅確臣子事無巨細動必期成儻陛下果納愚言庶集其事更或朝行之内采擇未有其人則臣之幽孱得以待罪願備趙過之用以賛千秋之謀又若陛下不棄非才果授斯任則臣願就官中借逐處之閒田曠土招逐處之末作㳺民誘以開耕未論租賦官中亦譬如自来荒廢且令不係省司許臣别置版圖便宜從事酌人戸之等第測田土之磽肥分配必務其得中課督必使其無倦仍據逐戸歸業逐處授田至於細碎事宜並取大農擬議除却耕桑之外復教植木種蔬或飬畜牛羊或孶蕃雞彘或給受田土之際潜擬井田或營造室廬之時便立保伍應是飬生送死之物追風立社之資並令收積經營防備支用至纎至悉必躬必親使其黎庶樂生官吏勤勸待至三五年後生計已成有室家物産以可懐有桑土園林而可戀官中即量田收税計戸定征以農司新附之人田合計府舊存之戸税共成圖籍置之司存為萬古之宏規乃一勞而永逸或慮新歸民户多是貧困艱窮心雖欲耕力所不及者若官中許於逐處預借和糴價錢並管在農司斟酌擘劃或以充合造耕稼之具或以為買糴糧種之資便須逐事計錢明收貫伯於東作之日貸於逐人於西成之時取其償值據官中合要斛㪷依逐處時估分文折納入倉分明係帳且在農司收管逐旋牒報三司看三司如要收支即隨處差人交割仍㸃勘預借錢數准折勾銷有剰則計數潤官有欠則農司催促此亦應用之良䇿有速成之要期臣合貢此言一繋上㫖又慮舊存税戸見管催科覩新戸䝉優饒棄舊業却來歸附既失計省之賦額又誤國家之軍須臣固不敢幸此非功以為勤績抑其間有兼并豪富之族自來廣占田土及坐家破逃亡之人承前得其慣便見官行此勸課輙便用意無端或農司配田之時或人戸請田之際紛挐競訟煩紊典刑乃須定在爭先塞其姦妄必使舊户甘心於條貫新户得地以安寜正家給刑措之源國富人康之本降次淮南江北諸道州軍侯此地事如有成即彼處亦令勸課且臣又聞昔者周公之理也一年而變三年而成五年而定鄭子産為政一年而人謗三年而人頌易曰吉㓙悔吝生乎動者也今臣以冗賤孤陋之跡欲為國家立長乆逺大之規誠恐忿嫉臣者多而成就臣者少或興沮謗誑紊聰明伏願陛下垂白日而照丹心保元龜而體前事容臣辛勤勉勵盡瘁於斯倘三年無成五年不定則國家自有典憲㣲臣亦能揣量或流于幽州或殛于羽山皆臣之所甘心固無恨也然或五年以來事稍成就况臣此際必已衰羸兼慮前程隕躓無日亦願陛下不加爵賞只乞賜臣優閒於百越之間假二車之職庶得狐死有期於丘首鳥巢不繞於南枝如此即是陛下之知臣至矣而臣誓報陛下之心極矣其他給受田疇殿最官吏創新户之屬籍塞舊户之姦訛定差徭賦税之等差約儲積輦運之利害有法度可以經乆有行用且合權宜百事千端無巨無細臣悉請預大農之可否采群議之是非與衆士竭公共之心助陛下敷神明之教顯有刑墨幽有鬼神茍違斯言寜逃自孽真宗咸平五年屯田貟外郎盛梁乞授陳靖勸農使諭民耕田曠土疏曰臣昨因行檢㸃本州户口尋究簿書即今公私荒田已及六千一百七十餘頃秋夏正税全虧一十萬四千八百貫石有餘初謂州縣之官不能綏撫致鄉村之俗各暫流亡前後繼降明勅不住招呼其如舊降勅書只許歸業人户容放一料苗税盖縁逃移之日家資牛畜悉已破除洎歸復之時屋木田園例遭毁伐墾土未觀於稼穡巡門已聽於征催乏牛羊雞犬之可陪無屋舍田園之可戀故有春歸夏去秋復冬逃以今逓年州縣虛降版簿計都額則空邁千萬收實利則全無二三臣伏見江南轉運使陳靖昔在先朝曽陳農事觀其舉措頗識淺深臣欲望特降勅書委自陳靖先取江南兩浙公私都大荒田逐處頃畝數目并㳂征簿籍逃移人户姓名且於昇州都置勸農一司俾於階銜之中授以勸農使額仍抽諳會田農人吏攅成都大簿書況逐處田土高下不同内有乆來逃移壠畝全成榛莽亦有近年流散界址半已荒涼復有白地平田全作林菁之利亦有被山兼水頗霑柴木之資以此品量須分等級仍乞逐州縣明掛勅牓曉示諸色人户及更委陳靖揀選三五人循良官吏散徃諸州親諭鄉民或有大段荒逃軍州即委陳靖親自徃彼召耆年宿徳之輩與親民守土之官同就鄉園少陳酒饌達君父勸課之意示朝廷寬大之恩如人户有元舊莊田乆難歸復或是他人物業素失開耕者除已有人户占射為主外不問有税無税人户在公在私之家以至事力僧人宫觀道侣並許量其事力請佃計地耕耘明與減絶舊日税名剗去當時苗數變兹曠土悉作租田仍許取便耕修特免三年輪送貴使修營住舍蓄養猪牛待其竹木有成田疇見利顧室閭而全備覩稼穡以豐饒即自窮苦兩忘饑寒並去疇肯更思游惰再樂逋逃然後每畝秋夏之中都收二㪷租利更免諸般配率雷例差徭臣所陳勸農之課程益之則内外有成損之則公私無害況江浙所獲之財自與諸路不同有航舟可以運輸有物帛可以變易待其事成之後有利歸官之時即令逐處州軍每納租課悉令别倉收受遇㐫嵗則糴充民食當豐年則貢作軍須有餘糧足以濟民有羡財足以助戰如江浙成其厚利則淮甸荆渚河北關西亦可依此施行其有施行節目條貫事宜約束之重輕勸誘之法式候諸處取到田段人户都大數目齊整亦乞降勅與陳靖與臣討理商量别作畫一條奏
  六年陳靖為江南轉運使上奏曰臣竊以民惟邦本食乃民天童子婦人皆知此理今盛梁所陳農事頗合臣之素心實王化之大端聖朝之急務然臣再三忖度未敢預聞其事者盖中書劄子所降指揮令據轄下州軍躬親子細相度不得行遣文字意者慮擾民户耳況江南農田乆失制度公私弊病根抵滋深今朝廷若欲剗除必須明行檢責若是慮有勞擾無若却且因循事既因循豈須擘劃臣嘗觀史載粗究興亡見前代之哲人御逺方之妙術不使俗甚富庶亦不使民至困窮俗富庶則侈僭之心生民困窮則怨亂之心起欲其侈僭怨亂之不作富庶困窮而得中莫若周知田地之磽肥遍測租賦之輕重民户丁稚之多少物産貨殖之豐約紀綱正於手舒慘繋乎時然後四海一家如指其掌也儻或覩深弊而不除忽後患而不慮唯務姑息尚或推延臣恐民之蓄姦慣便於此日國家行事沮柅於他時臣到任以來不敢廢職其諸處逃户物産及官莊屯田臣先已取得荒熟頃畆數目見在自去年七月以來後逐旋差人幹當於當年之内其租課除舊額外頗有出剰以至逃户物産官莊荒田頃畝甚多並可勸課候相次或有良便上奏凝旒庶使利害顯然朝廷信察今所奉指揮據盛梁起請農事令臣相度擘劃聞奏者以臣愚慮若不先取進止固難容易披陳乞候將來臣或到闕即子細分析以俟朝廷可否
  仁宗皇祐元年右司諫錢彦逺上奏曰臣伏以農桑者生民大事國家急務所以順天養民禦水旱制蠻夷之原本也本朝自祖宗以來留意尤切故諸路轉運司提㸃刑獄臣寮知州通判皆帶勸農職名授勅結銜政在督課而近嵗徒有虛文初無勸導之實汙萊不闢事出因循今欲乞應天府諸州軍於長吏㕔各置勸農司以知州為長官通判為佐官於部内各舉清強官一員兼充判官量抽吏人先將部内諸縣今日已前見管墾田畝戸口數目陂塘山澤桑棗溝洫都大之數著為帳籍仍開析見有若干逃移人户賦税荒廢田畝古之水利後來殘毁者委自勸農官司多方設法勸課招誘安其生業去其乆害興其長利侯至年終農隙之際轉運司遍行比較委是増得墾田户口數目或流人自占或逃移復業陂塘灌溉有利桑棗廣植溝洫開闢賦税増多丁口蕃息明著版籍不至煩擾者保明舉奏朝廷特與就賜章服増其秩禄如一任終始悉有顯效令轉運司批上厯子到闕委所司磨勘即乞超擢任使其判官亦特與磨勘引見其轉運使提㸃刑獄臣寮每廵歴州軍先須㸃檢勸農司訖方得㸃檢諸事如長吏等因循違慢職業無聞人户逃移至多墾田之數日削並乞除授散官監當其判官亦同降黜所貴天下本農生民富給為萬世之基望詔三司檢舉舊貫賞罰施行
  嘉祐六年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司馬光論勸農劄子曰臣聞食者生民之大本為政之首務也饑饉之世珠玉金銀等於糞土惟穀之為寳不可一日無也今國家每下詔書必以勸農為先然而農夫日寡游手日繁豈非為利害所驅邪今農夫苦身勞力惡衣糲食以殖百穀賦斂萃焉徭役出焉嵗豐則賤糶以應公上之須給債家之求嵗凶則流離異鄉轉死溝壑如是而欲使夫商賈末作之人坐漁厚利鮮衣美食者轉而縁南畆斯亦難矣然則勸農者言也害農者政也天下生之者益少食之者益多欲榖之無涸得乎哉為今之術勸農莫如重榖重榖莫如平糴使諸路轉運使及州軍長吏遇豐嵗能廣謀糴入官滿之日倉廪之實比扵始至増羡多者賞之其無水旱之災益兵之費而蓄積耗減者黜之又令民能力田積榖者不以為家貲數如是則榖重而農勸雖有饑饉常無流亡盜賊之患矣今嵗河北河東㳂邊榖糴至賤此亦國家所宜留意者也
  光又上奏曰夫農天下之首務也古人之所重而今人之所輕豈獨輕之又困苦莫先焉何以言之彼農者苦身勞力衣麄食糲官之百賦出焉百役歸焉嵗豐則賤貿其榖以應官司之求嵗凶則流離凍餒先衆人填溝壑如此而望浮食之民轉而縁南畆難矣彼直生而不知市井之樂耳茍或知之則去而不返矣故以今天下之民度之農者不過二三而浮食者常七八矣欲倉廩之實其可得乎臣愚以為凡農民租稅之外宜無有所預衙前當募人為之以優重相補不足則以坊郭之民部送綱運典領倉庫不費二三而農民常費八九何則儇利戇愚之性不同故也其餘輕役則以農民為之嵗豐則官為平糴使榖有所歸嵗凶則先按籍賙贍農民而後及浮食者民有能自耕種積榖多者不籍以為家貲之數如此則榖重而農勸矣
  仁宗時侍讀學士宋祁上奏曰臣伏見邉鄙用兵以来所急者莫急扵食食者出扵力農而國家未嘗留心扵農事天下郡縣雖有陂湖塘堰例不修營轉運使知州通判但帶勸農之名畧無其實及知州通判令佐結銜兼堤堰溝洫習以為常亦不復知是何等語是以農困食艱通天下計之常無一年之畜且天下無一年之畜古語以為國非其國況今大兵在外水旱難調脫若災儉相仍臣知國用盡於軍興則力耕之人餓死不救羸老委溝壑少壮為盜賊貽患國家非細事也臣欲望朝㫖専下轉運使知州通判令佐等嚴行曉告使扵部内各按求陂塘古跡可以利民救患者並令修復量率夫力限日計功如能不擾村鄉久逺利濟並與理為勞績優加酬賞若因此取受搔擾農人所犯一疋以上乞追官勒停十疋以上仍除名終身禁錮又條制舊有五户各一保申明此條令力農之家五户相保其中如有惰丁㳺手不事桑柘不勤五榖田疇荒閒者並許本保申舉官司明行科罰遷配逺州其勤勸農業者國家毎三年畧行優䘏自然人務農業國計必充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一十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務農
  宋神宗元豐八年門下侍郎司馬光上奏曰臣竊惟四民之中唯農最苦農夫寒耕暑耘霑體塗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蠶婦治蠒績麻紡緯縷縷而積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極矣而又水旱霜雹蝗蜮間為之灾幸而收成則公私之債交争互奪榖未離塲帛未下機已非已有矣農夫蠶婦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綈褐而不全直以世服田畆不知捨此之外更有可生之路故其子弟逰市井者食甘服美日覩盛麗則不復肯歸南畆矣至使世俗俳諧共以農為嗤鄙誠可哀也又況聚歛之臣扵稅租之外巧取百端以邀功賞青苗則強散重歛給陳納新免役則刻剥窮民收養浮食保甲則勞扵非業之作保馬則困扵無益之費可不念哉夫農蠶者天下衣食之原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聖王重之臣不敢逺引前古竊聞太宗皇帝甞逰金明池召田婦數十人扵殿上賜席使坐問以民間疾苦田婦愚戇無所隠避賜帛遣之太宗興扵側微民間事固無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貴而忘之也故毎臨朝無一日不言及稼穡真宗皇帝乳母秦國夫人劉氏本農家也喜言農家之事真宗皇帝自幼聞之故為開封尹以善政著聞及踐大位咸平景徳之治有宋隆平之極景徳農田勅至今稱為精當昔周公相成王作無逸曰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盖以一盂之飯一尺之帛莫不出扵艱難人主既知之則不肯用之扵無益散之扵無功驕侈之心無自而生矣伏惟皇帝陛下富扵春秋自非今者濬發徳音大開言路使畎畆之民皆得上封事則此曹疾苦何由有萬分之一得逹扵天聽哉其文辭鄙俚語言叢雜皆身受實患直貢其誠不可忽也伏望皇帝陛下特賜省覽庶以開廣聦明資益聖性於民間情偽靡不周知異日太平之業由此為始矣
  哲宗時同知諫院范祖禹論農事䟽曰臣近䝉賜告暫至許昌竊見畿内已苦雨澇詢之村民皆云鄉村安静公私少事無呼召煩擾唯是年嵗未得豐熟不旱則水民常艱食夏麥既薄或全不收秋苖雖茂唯憂澇損臣竊惟陛下哀矜百姓賑恤鰥寡徳之所及可謂至厚然猶和氣未應隂陽隔并欲修政事以應之願陛下推其心而已矣夫天道不逺在君心所以感之人君愛民則天亦愛之人君愛民者在知其勞苦而恤其困窮天下之人至勞苦而常困窮者農民是也周公作無逸戒成王以先知稼穡之艱難又言商之逸王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人君不可以不知天生時而地生財自一粒一縷以上皆出扵民力然後人得而用人臣之禄受之扵君故不可不報君人君之奉取之扵民故不可不愛民天子者合天下之力而共尊養之凡宫室車馬服食器用無非取扵天下皆百姓之膏血也其作之也甚勞其成之也甚難安而享之不可不思其所從来思其所從来則愛之而有不忍費財之心憂之而有不忍勞民之心以此之心行此之政而天下不安者未之有也天下之大生民之衆唯繋扵一人之心君心静則天下静君心不静則天下亦不静朝廷唯恭儉節用無所營為常恐煩百姓則天下安息先王豈能人人而食之人人而衣之哉推其仁心修其仁政以及天下則所被者廣矣臣願陛下當食則思天下有飢而不得食者當衣則思天下有寒而不得衣者凡扵毎事莫不皆然唯推至誠以召和氣庶㡬皇天報應降豐年之祥使百姓家給人足則太平矣昔漢昭帝耕于鈎盾弄田其事至微史臣書之盖以昭帝欲知稼穡之艱難與周公戒成王之意同也周世宗留心農事常刻木為耕夫蠶婦置之殿庭欲見之而不忘國朝祖宗以来尤重農穡太宗常謂近臣曰耕耘之夫最可矜憫春蠶既登併功紡績而繒帛不及其身田禾大稔充其腹者不過蔬糲若風雨乖𠉀稼穡不登將如之何真宗扵内殿植稻麥臨觀刈穫欲知田畆之勞至今遵之惟陛下深留意扵農政而常以保恵小民為先則天下幸甚
  文彦博上奏曰臣聞化國之日舒以長蓋不奪農時不妨民力故日力有餘而嵗收有望臣竊以自春以來時雨愆亢人情惶惶謂必艱食至今月八日大雨霶霈庶民鼓舞急扵田事老幼就功力穡有秋正在今日臣慮州縣親民之官不知農事之急以小小詞訟勾追證逮禁繫淹延至扵随司門留亦皆拘繋頗妨農作臣欲乞下諸路久旱郡縣當此農事急切之時民間小可詞訟鬭争一切且罷追擾除事干人命及刼賊急切公事即依常施行
  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左司諫江公望上奏曰臣聞損上者益下之道厚下者安上之義未有不先厚下而上奠居者也未有下不益而上獨有餘者也民為邦本食為民天洪範八政以食為先必曰農用八政者益下之道也詩之公劉以疆埸為先必篤公劉者厚下之義也召康公獻公劉之詩扵成王蒞政之初箕子陳八政扵武王勝商之後以大君初政貴乎知本本立則政舉矣故教生扵既富禮興扵足食操大器者未有不以農為急今天下四民雜處侈靡滛巧之智興轉而為工者皆是倚市罔利之徒熾散而為賈者不可勝數執公府之役一邑之中不知其㡬家焉怠惰㳺手一家之中又不知其㡬人焉故一夫耕十夫待哺十家耕百家仰食豈獨如是軍賦扵是乎出公須扵是乎興賔客冠婚䘮葬扵是乎在一有旱乾水溢雖終嵗勤動糟糠不厭流離轉徙扵溝壑朝廷雖遣使發倉廪以振救之死已十八矣監司郡守雖有勸農之名而無勸課之實設有其實人必指為迂濶而竊笑故不能持久也漢文帝以孝弟力田者同科詔書勸諭謁者賜勞自爾海内富足禮義興而㡬致刑措今郡守縣令以外任之輕安扵茍簡而不究治民不安業澤不下流無足怪也臣伏願行勸課力田之詔發扵惻怛重扵丁寧終以不倦以田疇墾廢多寡之地為守令進退之法其有田疇加闢民安其政雖長子孫勿易扵是久任之道寓焉璽書勉諭加秩賜金須公卿則簡之郡守闕郎選則縣令入補扵是外重之勢舉焉一舉而三得之矣葢外重則久任者安扵圖治不為茍簡因循之政加之惻怛丁寧不倦之詔諭雖有不欲力田之民盖寡矣由是富庶之俗成禮義之教行天下之不治者未之有也伏望陛下少留意焉天下幸甚
  徽宗時御史中丞王安中請行藉田禮劄子曰臣伏覩陛下肇建明堂既訖嚴配乃以十月之吉首行授厯頒常之禮三代墜典復見今日可謂甚盛之舉矣臣幸以言語待罪禁林扵禮文之事宜因有陳然臣愚懵淺陋不足以仰窺聖學竊甞攷之月令之文盖欽授民時使時以作事者扵農事為尤謹夫農天下之本也親耕之禮事之本也王籍千畆天子三推先農之祀耒耜之載穜稑之獻見扵經者其制甚詳昔我太宗肇行是禮有司告畢猶以不終千畆為恨迄扵仁祖惟稼穡是好明道再藉弁冕舉趾進至十有二跬三公而下咸盡壠焉神考稽古剏法正兹國南之位哲廟繼志述事榜以思文之名恭惟累聖所以敷遺陛下者抑又大備時令之頒此實先務比者迎真慶成臣獲扈清蹕待事郊次嘗寓天田壇壝榛蕪棟宇摧圮殆不足稱陛下重本務農之意恭惟陛下天錫獨智自初臨御立經陳紀全法三代之盛聖治昭格天人同和風雨順序既屢有年而縉紳之士郊甸之老猶欲拭目朱紘黛耜之觀者盖上以無忘列聖之徳下欲元元之衆躋于富夀振古如兹而已臣愚欲望陛下申命有司參具典故斷自聖意順時幸臨若乃仗衛之設賚予之數赦宥之澤則願陛下約文以就質抑末以隆本必于今無所甚費則久逺可以時行損益之宜惟陛下所詔臣言狂瞽或有可採即乞特降處分討論取㫖施行
  通判李新乞戒飭郡守勸農不以其實劄子曰臣竊聞陛下孟春之月親屈玉趾行幸南郊躬耕籍田以先天下行一墢三推之禮舉百年之墜典示萬世之禮容穜稑之種出自深宫鸞輅之音乃光原野父老動色中外驩呼夫以一人之尊而俯為大農之事則勸農之官其将何以順承聖意臣又聞昔者郡守春秋行縣觀風俗課農桑而暴吏乗時風俗未嘗觀農桑未甞課千騎五馬重擾属邑飾廚𫝊載賔客攜妓效東山之逰逰山寺如潘孟陽之作所以先朝廢罷郡守行縣正為此也今雖帶勸農之名而無勸農之實臣欲乞知州毎春行縣勸農量帶人從所至不得再宿及取索供帳令人除道約束戒嚴厲色悚動輙受饋送從人丐乞錢物其𧷢先坐知州不許以失覺察原免則勸農之官知所畏而農知所勸嵗約有年此富庻之本原也
  髙宗時章誼上奏曰臣聞禁暴不可以無兵而彊兵莫先扵足食盖定亂則倚兵足食則倚農古今一道也然而古者兵農混而為一茍可籍而為兵者衆則農必多農既多則食必足後世兵農分而為二茍可籍而為兵者多則農必少農愈少則食愈乏觀今日連營列戍之兵則皆昔時耕鑿之民今日蓬蒿荆棘之地則皆昔時稼穡之野地既廣而農稀兵不耕而仰食扵此不恤而欲曠日持久國家安富未見其可也臣近因奏對嘗乞授閒田以給諸軍以裕兵食矣今伏思之曠土尚多閒民猶衆古之民也四或為士或為工或為商而農居其一焉然士則農之秀出而有徳行道藝者也方其未仕也是亦農而已則是古者四民而農居其二也今之民也九盖從仕者衆執兵者多僧道連墻工商接武徒𨽻盈扵官府㳺惰塞扵道塗舉是八等之人其為農者百不一二焉夫人不為農則家不蠶織矣不蠶則無衣不農則無食加以兵革未息賦歛日至設有水旱饑饉将何善其後哉唯陛下執古御今務農重榖設為法制率是八等之人使無不授田而唯農之為勸則王業可興而國勢鞏固矣如臣言可採乞付外廷措置施行李石上勸農䟽曰竊觀漢文帝勸農之詔二十三年之間至扵十數未嘗不掩卷太息且漢興民僅息戰争之苦以歸安扵田畆嵗月未㡬以為不如此不足以招徕勸集以作其㳺手怠惰之氣以趨扵富足衣食之源如文帝者可謂知所本矣仰惟陛下親耕天田以風天下勸農之心切切然矣如江湖兵火焚掠之地今皆化為墾闢禾黍之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抵勸率之效也今蜀以連年水旱農有種而不得其穫耕而不得其食縣官力役廹之於其前兼并督責驅之扵其後至扵賣牛拆屋棄田里以去野無棲粒田有荒萊者十居五六矣州縣以勸農為官獨不一為陛下省念之乎且以名其官者當思履其事今乃指為不急之務毎以故事具酒食郊次召耆鄰白髮之老強名曰農以勞之特為宴㳺虛文其實無補農務農耕之勤惰與田闢之多少彼不知也䝉其名而怠其事可乎且陛下方求所以裕民為無窮之利者使斯民疾耕力耘自足扵飽暖民足則君足矣不必他求也臣願陛下以農為裕民之本扵詔㫖丁寧及之如文帝焉則水旱之備可無慮也
  蘇籕上務農劄子曰臣聞王政之先務農為本觀周公豳風所陳后稷以来田畯耜饁斧斨蠶桑重穋滌場黄纁績褐想見先王愛利厚生之叙慨然稼穡艱難小人之咨者思文之粒烝民底于道矣古之治財者非一凡籠貨算緍運米歛積甚勤且裕而周公所陳淵源深矣珠玉泉貨寒不可衣飢不可食有補飢寒而至重者粟帛也二者不充則他財無益盖禾不天降非民力不生縑不地踴非民工不成今陛下帑藏出于租稅毎嵗禄廩軍賔以百萬計五年之蓄九年之備殆其可念自昔承平諸路之賦常不能自給素所仰者東南數十郡今淮南往往為斥𠉀之郊罕復種植賦入惟恃二浙而已吳地海陵之倉天下莫及稅稻再熟貢緜八蠶方今縑綺之美不下齊魯又増以鹺鏹籠𣙜之盛夫復何加白丁工女終身絲榖五符尺籍盡力邉疆行陣者無暇播穡南畆者甘心餉饋二者互相養衛田夫必億兆扵甲士犂牛必百倍扵戰馬而後濟矣嗚呼孰謂温飽天下而富強邦國非農也哉四民之最苦辛三務之最勞劇茍寛裕其生生之業則士商工及末務者亦不匱矣臣竊惟先聖有敦本興王之要道田里之安恃賢守令亦不必其躬行阡陌以為勸課惟科歛正辭惻怛務實使民養生送死無憾人心恱則隂陽和隂陽和而天地平於是風雨時若耕織咸遂殆其庶矣太公言寛民之目曰利之而勿害成之而勿敗生之而勿殺與之而勿奪樂之而勿苦喜之而勿怒夫如是地無遺利家無羨餘縣官豈在加賦侵牟而後足用閭閻困乏則邦本不固矣姑令有司量入為出出納之間不失欽慎嵗計時辦裁抑浮冗累嵗均省必致京坻之豐山嶽之儲帶甲百萬陳錫周洽篚實盈溢民有蓄藏榖縑雖鉅萬不以為家貲數雖公私咸有九年之積可也禮義益敦風化益厚矣陛下待遇守令賞罰以其勤惰扵民才否必由民之謗譽誰敢不盡力哉嘗聞漢人推衍鹽鐵條目之說至數十萬言亦是裨益邦家之術臣為習讀詩書敦本而末茂矣儒家仁富與霸道固異也臣不勝區區越職昧死以聞伏惟聖明裁擇
  寧宗嘉泰初起居郎虞儔上力田劄子曰臣待罪柱史遲鈍無取䝉陛下畀節報謝北庭所得於詢訪聞見之實者臣以口奏及見扵進呈日録矣臣甞謂守邊莫若務富其民欲富其民莫若務興力田竊見兩淮多曠土官司往時募人營墾聽其占佃今已殆遍謂如佃田百畆往往廣為四至逾千畆者然其所占雖多力實不給種之鹵莽收亦鹵莽大率淮田百畆所收不如江淛十畆況有不及耕種去處以故淮郡雖號佃田殆遍而民間實無蓄積一遇水旱嵗歉人情便覺皇皇況淮上土力壯厚與中原不異特患人力不至耳使如江淛農民耕耨以時灌溉有度務盡地力其為利豈不甚厚臣願朝廷興力田之科詔有司立為條格下兩淮監司守臣勸諭有田之家以来嵗為始𠉀布種畢日委字民之官躬履阡陌如有能招徕客户資給牛種務盡地力可為農民勸率應條格者次第保明申奏特與推恩如占佃數多耕種弗遍檢踏標出只聽給元佃實數籍其餘歸之官别召客户耕種其字民之官亦以力田為殿最賞罰之庶㡬淮民知所激勸而以服田力穡為務不過數年地有羨利官司且與寛其征賦使民户自臻富實豈特水旱之有先具至若民兵兵甲器械皆可以責其修備春秋教閱皆可繩以紀律實守邉之要務也如䝉陛下採擇施行之誠非小補臣不勝惓惓
  金宣宗貞祐三年濬州防禦使田琢上書曰河北失業之民僑居河南陜州盖不可以數計百司用度三軍調發一人耕之百人食之其能贍乎春種不廣收成失望軍民俱困實繫安危臣聞古之名将雖在征行必須屯田趙充國諸葛亮是也古之良吏必課農桑以足民黄霸虞詡是也方今曠土多㳺民衆乞明勅有司無蹈虚文嚴升降之法選能吏勸課公私皆得耕墾富者備牛出種貧者傭力服勤若又不足則教之區種期于盡闢而後已官司圉牧勢家兼并亦籍其數而授之農民寛其負算省其徭役使盡力南畆則蓄積嵗増家給人足富國強兵之道也宣宗深然之
  元世祖時趙天麟上䇿曰臣聞稻粱黍稷絲枲布帛極今古以咸資貫人神而並用口非匏瓜終日不可不再食身無毛羽卒嵗不可不製衣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飢者一婦不織天下有受其寒者若使男不逋畆以盡地利女不下機以盡人力則豈有飢寒不足之人哉我聖朝若稽古道既立司農司又令臨民官兼管内勸農事凡以當務之為急也然天下有無田可耕之家有有田不耕之者所以凍餒之人尚衆乞匄之人尚多臣謂四民之勞苦天下之大本莫過於農家而已夫士人學以居位勤而不勞者也工人作巧成器勞而不苦者也商人通財鬻貨末而不本者也農人之閒暇惟冬而已矣於是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乗屋以待春陽播厥百榖以趂東作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霑體塗足瘁身龜手面塵不遑洗頭蓬不暇梳丁壯興功老弱饋食披星帶月夜不安眠冒雨衝風晝不啓處耕事未已而蠶事起矣懿筐採桑斧斨伐揚一月之間古人謂如寇盜之至非虚言也至於炎天熾火午日流金耘耨荒蕪用齊嘉種氣如㣲線汗若翻漿以至秋成而登塲築圃尚未知天意之或水或旱或豐或歉如之何也於是父母之仰事妻子之俯畜租稅之科納軍民之差役胥吏之侵漁繇役之費給鄉里之慶贈婚嫁之聘會宿負之還償田具之補置一年之計但望秋成一産之資破散不一故區區稼穡汲汲蠶桑計其經費選善者而鬻之而納之而折之其餘絲絮之荒穢者自衣之榖稻之秕糲者自食之設如年豐則一年辛苦而一時歡樂鷄豚社酒撃壌謳謡尚可道也儻遭水旱則雖號泣旻天孰救之哉将并田宅而鬻之矣雖然上至天子下至庶人不可一日無農家故曰四民之勞苦天下之大本莫過於農家而已也又按豳風有饁彼南畆田餕至喜之語盖皆百姓勸其事而愛其吏自願饎之非督使供食也今之勸農者皆自齎𩝠饟往說于田恐有汙濫之官因勸農而適野遂恣意以宣驕飲食非膏粱先之以怒詈酒醴非多㫖繼之以鞭扑饜其腹於胥吏投其酸於鷹犬名為勸農適所以擾農也臣竊傷農家之勞苦憤官吏之搔擾顧天下之大本伏望陛下軫於睿慮重此農桑躬耕籍田后親蠶以先之凡農家之孝弟力田者鄉三老具實舉之免其人當年所耕田租稅之半凡民恃富無他故而有田不耕有桑不蠶者鄉三老具實舉之就於當年倍科其閒田之租稅凡民老幼有田不能耕有桑不能蠶者令下之後限一年須要雇停客户完置牛具違限者如無故不耕蠶之例凡勸農官管内有田桑無故不耕蠶者委廉訪司察勸農官而罰之凡逃户田桑令下之後限一年官為召人耕蠶違限則委廉訪司察勸農官而罰之凡勸農官皆可自具飲食若以後復有搔擾農家者委廉訪司察之如受賄之罪罪之可也如是則官皆慎勸民皆力耕男有餘粟女有餘布矣天麟又䇿曰臣聞祭祀者人之大端衣食者人之常理上自天子下至庶人據此之務不可闕也今聖朝天開吉慶人沐鴻厖立太常之正卿設司農之大寺職尸三禮望重三農欽乃攸司可謂備矣但以籍田之禮尚未施行公桑之儀似猶虧闕至如郊天祀祖奚為其豐潔之粢盛有事致齊何以得鮮明之衣布則将發倉廩而取粟向坊局而取衣是皆農夫之所樹藝紅女之所繰織雖有籍田而實非陛下之所耕也雖備服物而亦非后宫之所出也以之對越神祇享于祖禰道或未盡禮不徒成陛下之心能無少歉謹按禮經之義逺稽前世之文適三陽交泰之春當是月上辛之日祈榖于太㣲之帝再擇乎吉亥之辰封人壝宫掌舎設祇太僕秉轡保介從行綴黛耜于紺轅冠朱紘之華冕平秩東作爰至南郊具庶府之官僚聳萬民之瞻視天顔咫尺際恭就於三推黎庶三百人遂終于千畆公卿以下随爵秩而亦耕燕飲之宜布龍光于既返内宰獻穜于厥后神倉斂穫于西成一旦用之中心足矣此天子籍田之禮也載按古經之文周逹王后之制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天子有公桑之地地逼于川築蠶室于其旁建后宫于其上宫髙一丈棘繞垣墉外户扇而掩之逢大昕而崇此禁伐桑柘因其植筐后妃齋戒而臨焉斨斧由斯而動矣浴蠶乎水戾葉乎風蠶卒眠矣嵗既單矣吉婦之勤就矣奉繭獻于后矣后於是而言曰此以為君服與遂副褘而受之因少牢以禮之復詮良日后乃親繰手既三盆事終群下染之以𤣥黄朱緑為之黼黻文章君王致祭從而服之此后妃公桑之制也其文可考厥義甚明舉而行之可謂易矣此禮似輕而實重此制似小而極大盖所以荅祖宗之功徳盡祭祀之至誠知稼穡之艱難先天下以務本也伏望陛下無怒虢公之直諫式同漢帝之親耕于彼天田成兹盛事南瞻北頋三思粟帛之原上化下行一警農民之意於昭文化以迓太平垂諸典章永示嘉範更望中宫協聖傚古親蠶大増助日之月光深盡配乾之坤厚隂功浩浩陽報明明守恒徳以無疆獲泰亨之常定如此則下使田家之赤子傚父母以服勤上獲宗廟之靈神喜真誠而垂祐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田制
  後魏文成帝時民困饑流散豪右多有占奪主客給事中李安世上疏曰臣聞量地畫野經國大式邑地相叅致治之本井稅之興其來日久田菜之數制之以限盖欲使土不曠功民罔游力雄擅之家不獨膏腴之美單陋之夫亦有頃畆之分所以恤彼貧㣲抑兹貪欲同富約之不均一齊民於編戸竊見州郡之民或因年儉流移棄賣田宅漂居異鄉事涉數世三長既立始返舊墟廬井荒毁桑榆改植事已歴遠易生假冒彊宗豪族肆其侵凌逺認魏晉之家近引親舊之驗又年載稍久鄉老所惑羣證雖多莫可取據各附親知互有長短兩證徒具聽者猶疑争訟遷延連紀不判良疇委而不開柔桑枯而不採僥倖之徒興繁多之獄作欲令家豐歲儲人給資用其可得乎愚謂今雖桑井難復宜更均量審其徑術令分藝有準力業相稱細民獲資生之利豪右靡餘地之盈則無私之澤乃播均扵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積扵比户矣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斷事久難明悉属今主然後虚妄之民絶望扵覬覦守分之士永免扵凌奪矣帝深納之
  宋太宗時太常博士直史館陳靖上言曰逃民復業及浮客請佃者委農官勘驗以給受田土收附版籍州縣未得議其差役其田制為三品以膏沃而無水旱之患者為上品雖沃壤而有水旱之患埆瘠而無水旱之慮者為中品既埆瘠復患扵水旱者為下品上田人授百畆中田百五十畆下田二百畆並五年後收其租亦只計百畆十收其三一家有三丁者請加受田如丁數五丁者從三丁之制七丁者給五丁十丁給七丁至二十三十丁者以十丁為限若寛鄉田多即委農官裁度以賦之其室廬蔬韭及梨棗榆柳種藝之地每户十丁者給百五十畆七丁者百畆五丁者七十畆三丁者五十畆不及三丁者三十畆除桑功五年後計其租餘悉蠲其課太宗從之
  哲宗時畢仲㳺上奏曰有人則有田有田則有分田有瘠薄人有衆寡以人耕田相其瘠薄衆寡而分之謂之分分定而以名自占之謂之名田無甚難行者而至今不行則其制未均而恤之太甚故也盖周井田之法一夫一婦受田百畆餘夫二十五畆以至工商士人受田亦各有等而又分之不易一易再易之差以一夫一婦而受百畆無主客之别比今二百畆矣以不易一易再易之相掩而又有餘夫則比今三百畆矣什一而征無他賦斂而又嵗用其力不過三日則比今四百畆矣而何武之制自諸侯王及扵吏民皆無過三十頃以一諸侯王而財七八農夫此所謂制未均者也名田之議起扵董仲舒申扵何武師丹至晋泰始限王公之田以品為差而均田之制起扵後魏至唐開元亦嘗立法而卒皆不行夫名田之不行非下之人不行乃上之人不行也非賤者而不行乃貴者而不行也在上而貴者戴髙位食厚禄官其子孫而賞賜狎至雖田制未均猶當行也而何師之議則革扵丁𫝊董賢晋魏有存則名存而實去此則所謂恤之太甚者也今將議占田之數酌復除之法則周官之書漢魏隋唐之制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董仲舒以秦變井田民得買賣富者連阡陌貧者無置錐之地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兼并之路其說雖正而不聞其制度何武之制太狹今日之制太無限宜約周官授田之數與唐世業口分之法参其多少而用之士大夫則因其品秩之髙下與其族𩔖之衆寡無使貴者有餘而貧者不足要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旁可以及兄弟朋友而不為兼并則善矣昔周官小司徒辨征役之施舍卿大夫國中貴者賢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舍征秦民耕織致粟帛多與漢之孝弟力田皆復其身而丞相之子返與戍邉為踐更卒則今日之復除亦可因而為法九品者復其身亡品者復其子孫五品以上乃復其家而戍邉之制可易以助今齊民之役雖丞相子必使出泉以助之則下貧之室不困於重煩而在上貴者亦不純於僥倖然田制之未均可以均也非今日之患也廹於富家大室而恤之甚者則自漢已来未有以處之今日之患也夫事稽之於古而不合驗之於今而未見其利害測之於人情未得其中若是者誠難行也今占田之數復除之法稽之於古無不合驗之於今已見其利害測之於人情得其中加之無丁𫝊董賢之用事而今日之議過於何武師丹則無以富家大室為難而行之天下幸甚徽宗時李復上限田劄子曰臣竊見兼并强侈使小民不得安於朝廷愛養仁厚之政者無甚於今日盖小民無知非惟但見目前小利又多不給豪猾髙貲多張術以網羅之率餌其毒良田舊業浸併而盡且如一村昔有數十家為其兼并止有三五家又流而旁侵别村若火始炎勢熾未已是平日數十家盡歸一家心猶未滿又有占田已是中人百餘家之産者夫强者鳴鍾於堂列鼎於庭役保常民千百其指州縣之勢随其低昂弱者日浸以削𡻕有不登則有轉徙流散之憂此不可不慮也著令雖有限田之法未嘗推行其法亦踈而未盡臣願詔有司重為講究使之詳宻别為立法官户百姓各為裁抑不敢侵齧貧弱以廣聖朝之仁政
  髙宗時中書舍人洪遵論限田劄子曰臣恭仰陛下愛民之心至誠惻怛近以臣僚建請行限田之制令臣等看詳行下其法本於抑兼并恤編户寛力役可謂盡善然州縣猾吏因縁為姦至於墓地蔬圃例皆紐計中下之家惟恐頃畞溢格至有貨鬻墳山以避徭役者甚非立法利民之本意而奉行之官不能體國漫弗加省臣愚欲望聖慈命户部行下令品官之家止限見在田産應山林園圃及墳塋地段並行豁除仍乞只以逐縣為率許依新制各計頃畞不通一州之數庶幾田制稍寛不致重擾天下幸甚
  光宗時知漳州朱熹條奏經界状曰臣準尚書省劄子備奉聖㫖指揮令臣相度漳州先行經界事聞奏者臣衰晩迂踈無所能似猥䝉聖恩畀以郡紱静惟僥冒常懼無以補報萬分今者乃幸遭逢聖朝不忌遐逺推行仁政首於二郡以臣適守是邦使得與討論之列其為慶幸何可勝言臣自早年即為縣吏實在泉漳兩郡之間中𡻕為農又得備諳田畞之事竊見經界一事最為民間莫大之利其紹興年中已推行處至今圖籍有尚存者則其田稅猶可稽考貧富得實訴訟不繁公私之間兩得其利獨此泉漳汀州不曽推行細民業去産存其苦不勝言而州縣坐失常賦日朘月削其勢亦將何所底止然而此法之行其利在於官府細民而豪家大姓猾吏奸民皆所不便故向来議臣屢請施行輙為浮言所沮甚者至以汀州盜賊藉口恐脅朝廷殊不知徃𡻕汀州累次盜賊正以不曽經界貧民失業更被追擾無所告訴是以輕於從亂其時初未嘗有經界之役也以此相持久無定論不唯汀州之民不能得其所欲而泉漳二州亦復并為所累𡚁日益深民日益困論者惜之今者議臣之請且欲先行泉漳二州而次及於臨汀既免一州盜賊過計之憂又有以慰兩郡貧民延頸之望誠不可易之良策也臣雖多病精力早衰無以仰副使令然不敢先一身之勞佚而後一州之利病竊獨任其必可行也然今已是仲秋向去十月農隙之時只有兩月之久若䝉聖慈特許施行則所有合行事件欲乞便令監司州郡一面施行若𠉀得㫖方行奏請更俟報可竊恐遲緩不及於事須至條畫并此奏聞今具下項一推行經界最急之務在於推擇官吏臣昨因本路諸司行下詢究嘗具已見申陳欲乞朝廷先令監司一員專主其事使擇一郡守臣汰其昏繆疲輭力不任事如臣等者而使郡守察其屬縣令或不能則擇於其佐又不能則擇於他官一州不足則取於一路見任不足則取於得替待缺之中皆守臣踏逐申差或權領縣事或只以措置經界為名使之審思𡦦慮於其始而委任責成於其終事畢之後量加旌賞果得其人則事克濟而民無擾矣伏乞聖照許賜施行
  一經界之法打量一事最費功力而紐折筭計之法又人所難曉者本州自聞初降指揮即已差人於鄰近州縣已行經界去處取㑹到紹興年中施行事目及募本州舊来有曽經奉行諸曉筭法之人選擇官吏將来可委者日逐講究聼𠉀指揮但紹興年中户部行下打量攅筭格式印本多方尋訪未見全文竊恐諸州亦未必有欲乞聖慈特詔户部根檢謄録㸃對行事
  一圖帳之法始於一保大則山川道路小則人户田宅必要東西相連南北相照以至頃畆之闊狹水土之髙低亦須當衆共定各得其實其十保合為一都則其圖帳但取山水之連接與逐保之大界緫數而已不必更開人户田宅之闊狹髙下也其諸都合為一縣則其圖帳亦如保之於都而已不必更為諸保之别也如此則其圖帳之費亦當少減然猶竊慮今日民力困𡚁又非紹興年中之比此費雖㣲亦恐難以陪備若䝉朝廷矜憐三郡之民不忍使之更有煩費則莫若令役户只作草圖草帳而官為買紙雇工以造正圖正帳専委守倅及所差官㑹計買紙雇工之費實用若干錢物具申漕憲兩司許就本州所管兩司上供錢内截撥應副如此則大利可成而民亦不至於甚病矣又據龍巖縣尉劉壁申經界之行惟里之正長其役最為煩重疆理畎畆分别土色均攤稅賦其在當時動經𡻕役出入阡陌妨廢家務固已不勝其勞一有廣狭失度肥磽失宜輕重失當則詞訴並興而督責又随至矣然有産則有役適當重難使出心力以應役使亦無可奈何然彼皆鄉民安知經界書筭則必召募書人以代此役而書人能書筭必嘗為胥史之桀黠者莫不乗時要求髙價執役之人急於期限不免随索則酬而又簿書圖帳所用紙札亦復不貲執役之人安能勝此勞費竊謂經界之在今日不可不行行之亦不患無成若里正里長書人紙札之費有以處之則可舉行若坐視其殫力耗財如曩日恐非仁政之意也臣竊詳此意與臣所奏大指畧同而所陳利害更為詳盡伏乞參照特許施行
  一紹興經界打量既畢随畆均産而其産錢不許過鄉此盖以筭數太廣難以均敷而防其或有走弄失陷之弊也若使諸鄉産錢祖額素来均平則此法善矣若逐鄉産錢祖額本来已有輕重即是使人户徒然遭此一畨打量攅筭之擾而未足以革其本来輕重不均之𡚁無乃徒為煩擾而不免有害多利少之歎乎今来推行經界乃是非常之舉不可專守常法欲乞特許産錢過鄉通縣均紐庶幾百里之内輕重齊同實為利便伏乞聖照特許施行
  一本州民間田有産田有官田有職田有學田有常平租課田名色不一而其所納稅租輕重亦各不同政使坐落分明簿書齊整尚難稽考何况年来産田之稅既已不均而諸色之田散漫參錯尤難檢計奸民猾吏並縁為奸實佃者或申逃閣無田者反遭俵寄至於職田俵寄不足則或撥到諸色官錢以充之如此之𩔖其𡚁不可徧舉今来欲行經界若更存留此等名字則其有無髙下仍舊不均而名色猥多不三數年又須生𡚁為今之計莫若將見在田土打量歩畆一槩均産每田一畆随九等髙下定計産錢幾文而緫合一州諸色租稅錢米之數却以産錢為母别定等則一例均敷每産一文納米若干錢若干去州縣逺處逓减令輕米只一倉受納錢亦一庫交収却以到官之數照元分數分𨽻若干為省計若干為職田若干為學粮若干為常平逐旋撥入諸色倉庫除逐年二稅造簿之外每遇辰戍丑未之年逐縣更令諸鄉各造一簿今子午卯酉年應辦大禮寅申己亥年觧發舉人惟此四年州縣無事開具本鄉所管田數四至歩畆等第各注某人管業有典賣則示元係某人管業某年典賣某人見今管業却於後項通結逐一開具某人田若干畆産錢若干使其首尾互相照應又造合縣都簿一扇𩔖聚諸簿通結逐户田若干畆産錢若干文其有田業散在諸鄉者則併就煙㸑地分開排緫結並隨秋科稅簿送州印押下縣知佐通行収掌人戸遇有交易即将契書及兩家砧基照鄉縣簿對行批鑿則版圖一定而民業有經矣但或者尚疑如此則本州産田納稅本輕而今當反重官田納租本重而今當反輕施行之後爭競必多須俟打量了畢灼見多寡實數方可定議其說似亦有理伏乞聖照并與行下俟一面打量了畢别具利害申奏聞次
  一本州更有荒廢寺院田産頗多目今並無僧行住持田土為人侵占逐年失陷稅賦不少将来打量之時無人照對亦恐别生奸弊加以數年将遂不可稽考欲乞特降指揮許令本州出牓召人實封請買不唯一時田業有歸民益富實亦免向後官司稅賦因循失陷而乂合於韓愈所謂人其人廬其居之遺意誠厚下足民攘斥異教不可失之機㑹也伏乞聖照特許施行右謹録奏聞伏𠉀勅㫖
  理宗淳祐六年殿中侍御史兼侍講謝方叔上言曰豪强兼并之患至今日而極非限民名田有所不可是亦救世道之微權也國朝駐蹕錢塘百有二十餘年矣外之境土日荒内之生齒日繁權勢之家日盛兼并之習日滋百姓日貧經制日壊上下煎廹若有不可為之勢所謂富貴操柄者若非人主之所得專識者懼焉夫百萬生靈資生養之具皆本於榖粟而榖粟之産皆出於田今百姓膏腴皆歸貴勢之家租米有及百萬石者小民百畆之田頻年差充保役官吏誅求百端不得已則獻其産於巨室以規免役小民田日減而保役不休大官田日増而保役不及以此弱之肉彊之食兼并浸盛民無以遂其生於斯時也可不嚴立經制以為之防乎去年諫官甞以限田為說朝廷付之悠悠不知今日國用邉餉皆仰和糴然權勢多田之家和糴不容以加之保役不容以及之敵人睥睨於外盗賊窺伺於内居此之時與其多田厚貲不可長保曷若捐金助國共紓目前在轉移而開導之耳乞諭二三大臣摭臣僚論奏而行之使經制以定兼并以塞于以尊朝廷于以裕國計陛下勿牽貴近之言以揺初意大臣勿避仇怨之多而廢良䇿則天下幸甚帝從之
  度宗咸淳三年司農卿兼户部侍郎季鏞上言曰夫經界甞議修明矣而修明卒不行甞令自實矣而自實卒不竟豈非上之任事者每欲避理財之名下之不樂其成者又每倡為擾民之說故寧坐視邑政之壊而不敢詰猾吏姦民之欺寧忍取下户之苛而不敢受豪家大姓之怨盖經界之法必多差官吏必悉集都保必徧走阡陌必盡量歩畆必審定等色必紐折計等姦弊轉生久不迄事乃若推排之法不過以縣統都以都統保選任才富公平者訂田畆稅色載之圖册使民有定産産有定稅稅有定籍而已臣守吳門已甞見之施行今聞紹興亦漸就緒湖南漕臣亦以一路告成竊謂東南諸郡皆奉行惟謹其或田畆未當則令鄉局釐正之圖册未備則令縣局程督之又必郡守察縣之稽違監司察郡之怠弛嚴其號令信其賞罰期之秋冬以竟其事責之年𡻕以課其成如周官日成月要𡻕㑹以綜核之於是詔諸路漕帥施行焉
  元世祖時趙天麟上䇿曰臣聞天時地利養萬姓於鴻鈞富户貧家皆一人之赤子理無輕重政貴施行臣謹按井田之法六尺為歩歩百為畆畆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凡九百畆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畆同養公田公事辦然後敢治私事百畆之糞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井百為成成方十里成百為同同方百里同百為畿畿方千里臣甞計方千里之地提封百萬井山川城市等除百分提封之三十六外定六十四萬井為私田五萬一千二百萬畆其井中區除宅居二十畆之餘為公田五千二十萬畆又乘除粟稻等子粒之多寡每畆𡻕只率一石五斗而計之則私田子粒可得七萬六千八百萬石公田子粒可得七千六百八十萬石其鰥寡孤獨無告者須先賑惠焉上下相睦貧富相均此隆周所以旁作穆穆迓衡而孟子所以不憚區區告人也自嬴秦變法之後富者田連阡陌而貧者無置錐之地回思古道邈矣哀哉越至於今迫於豪富官貴而不能復也我聖朝東西南北地境無窮國家用費之資僅足下民愁嘆之聲未絶且古者方千里之地得公田子粒七千六百八十萬石方今能得之乎臣知其㫁不能也伏見今王公大人之家或占名田近於千頃不耕不稼謂之草場專用牧放孳畜又江南豪家廣占農地驅役佃户無爵邑而有封君之貴無印節而有官府之權恣縱妄為靡所不至此而弗治化寔難行又貧家樂𡻕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荆楚之域至有雇妻鬻子者雖土風之常然亦衣食不足之所致也衣食不足由豪富之兼并故也方今之務莫如興復井田尚恐驟然騷動天下豪富之家宜限田以漸復之伏望陛下一新田制凡宗室王公之家限田幾百頃凡無族官民之家限田幾十頃凡限外退田者賜其家長以空名告身每田幾頃官階一級不使之居實職也凡限田之外蔽欺田畆者坐以重罪凡限外之田有佃户者就令佃户為主凡未甞墾闢者令無田之民占而闢之且全免第一年租稅次年減半第三年依例科徵凡占田不過限凡無田之民不欲占田者聽凡以後有賣田者買田亦不可過限也私田既定乃定公田公田之法凡九等一品者二十頃二品者十八頃三品者十五頃四品者十二頃其以下俱以二頃為差至九品但二頃而已庶乎民獲恒産官足養亷易曰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此之謂也如是而行之五十年之後井田可以興復矣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三
  明 楊士竒等 撰
  學校
  漢武帝時公孫𢎞為學官悼道之欝滯與太常博士孔臧等上議曰臣聞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勸善也顯之朝廷其徵惡也加之刑罰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繇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徳開大明配天地本人倫勸學興禮崇化勵賢以風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備其禮請因舊官而興焉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以上儀状端正者補博士弟子郡國縣官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二千石謹察可者常與計偕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一𡻕皆輙課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髙第可以為郎中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輙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藝輙罷之而請諸能稱者臣謹按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誼文章爾雅訓辭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淺聞弗能究宣亡以明布諭下以治禮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藝以上補左右内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邉郡一人先用誦多者不足擇掌故以補中二千石屬文學掌故補郡屬備貟請著功令他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来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矣
  東漢光武建武七年太僕朱浮以國學既興宜廣博士之選上書曰夫太學者禮義之宫教化所由興也陛下尊敬先聖垂意古典宫室未飾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學造立黌舍比日車駕親臨觀饗将以𢎞時雍之化顯勉進之功也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絶舊事䇿試博士必廣求詳選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舉明經唯賢是登學者精勵逺近同慕伏聞詔書更試五人唯取見在洛陽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将有所失求之宻邇容或未盡而四方之學無所勸樂凡䇿試之本貴得其真非有期㑹不及逺方也又諸所徵試皆私自發遣非有傷費頻擾於事也語曰中國失禮求之於野臣浮幸得與講圖䜟故敢越職帝然之
  魏齊王正始中廣陸亭侯劉馥上䟽陳儒訓之本曰夫學者治亂之軌儀聖人之大教也自黄初以来崇立太學二十餘年而寡有成者盖由博士選輕諸生避役髙門子弟耻非其倫故無學者雖有其名而無其人雖設其教而無其功宜髙選博士取行為人表經任人師者掌教國子依遵古法使二千石以上子孫年從十五皆入太學明制絀陟榮辱之路其經明行修者則進之以崇徳荒教廢業者則退之以懲惡舉善而教不能則勸浮華交㳺不禁自息矣闡𢎞大化以綏未賔六合承風逺人来格此誠聖人之教致治之本也
  東晋元帝初即位軍旅不息學校不修散騎常侍王導上書曰夫風化之本在於正人倫人倫之正存乎設庠序庠序設五教明徳禮洽通彛倫攸叙而有耻且格父子兄弟夫婦長㓜之序順而君臣之義固矣易所謂正家而天下定者也故聖王䝉以養正少而教之使化霑肌骨習以成性遷善逺罪而不自知行成徳立然後裁之以位雖王之世子猶與國子齒使知道而後貴其取才用士咸先本之於學故周禮鄉大夫獻賢能之書于王王拜而受之所以尊道而貴士也人知士之貴由道存則退而脩其身以及家正其家以及鄉學於鄉以登朝反本復始各求諸已敦樸之業著浮偽之競息教使然也故以之事君則忠用之蒞下則仁孟軻所謂未有仁而遺其親義而後其君者也自頃皇綱失統頌聲不興于今将二紀矣傳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而况如此之久乎先進忘揖譲之容後生惟金鼔是聞干戈日㝷俎豆不設先王之道彌逺華偽之俗遂滋非所以端本清源之謂也陛下以命世之資屬陽九之運禮樂征伐翼成中興誠宜經綸稽古建明學業以訓後生漸之教義使文武之道墜而復興俎豆之儀幽而更彰方今戎虜扇熾國耻未雪忠臣義夫所以扼腕拊心茍禮儀膠固淳風漸著則化之所感者深而徳之所被者大使帝典闕而復補皇綱弛而更張獸心革面饕餮檢情揖譲而服四夷緩帯而天下從得乎其道豈難也哉故有虞舞干戚而化三苖魯僖作泮宫而服淮夷桓文之覇皆先教而後戰今若幸遵前典興復道教擇朝之子弟並入于學選明博習禮之士而為之師化成俗定莫尚於斯帝深納之
  建武元年博士太常荀崧上䟽曰臣聞孔子有云才難不其然乎自喪亂以来經學尤寡儒有席上之珍然後能𢎞明道訓今處學則闕朝廷之秀仕朝則廢儒學之美昔咸寧太康元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黄門之深博道奥通洽古今行為世表者領國子博士一則應對殿堂奉酬顧問二則參訓門子以𢎞儒學三則祠儀二曹及太常之職以得藉用質疑今皇朝中興美隆往初宜憲章令軌祖述前典世祖武皇帝聖徳欽明應運登禪受終于魏崇儒興學治致升平經始明堂營建辟雍告朔班政鄉飲大射西閤東序圖書禁籍臺省有宗廟太府金墉故事太學有石經古文先儒典訓賈馬鄭杜服孔王何顔尹之徒章句傳注衆家之學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師徒相傳學士如林猶是選張華劉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傳稱孔子没而微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自頃中夏殄瘁講誦遏宻斯文之道将墜于地陛下聖哲龍飛闡𢎞祖烈申命儒術恢崇道教樂正雅頌於是乎在江揚二州先漸聲教學士遺文於今為盛然方之疇昔猶千之一也臣學不章句才不𢎞道階縁光寵遂忝非服方之華寔儒風邈逺思竭駑駘庶増萬分願斯道隆於百代之上搢紳詠於千載之下伏聞節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舊貟十有九人今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中半今九以外猶宜増四願陛下萬機餘暇時垂省覽周易一經有鄭𤣥注其書根源誠可深惜宜為鄭易博士一人儀禮一經所謂曲禮鄭𤣥於禮特明皆有證據宜置鄭儀禮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其書精隠明於㫁獄宜置博士一人榖梁簡約隠要宜存於世置博士一人昔周之衰下陵上替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綱紀亂矣孔子懼而作春秋諸侯諱妒懼犯時禁是以微辭妙㫖義不顯明故曰知我者其唯春秋罪我者其唯春秋時左丘明子夏造䣛親受無不精究孔子既没微言将絶於是丘明退撰所聞而為之傳其書善禮多膏腴美辭張本繼末以發明經意信多竒偉學者好之儒者稱公羊髙親受子夏立於漢朝辭義清俊㫁決明審多可採用董仲舒之所善也榖梁亦師徒相傳暫立於漢時劉向父子漢之名儒猶執一家莫肻相従其書文清約諸所發明或是左氏公羊所不載亦足有所訂正是以三傳並行於先代通才未能廢今去聖久逺斯文将墜與其過廢寧過而立也臣以為三傳雖同一春秋而發端異趣案如三家異同之說義則戰爭之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辭亦劒㦸之鋒於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傳其學後軍將軍應詹上疏曰性相近習相遠訓導之風宜慎所好魏正始之間蔚為文林元康以來賤經尚道以𤣥虚宏放為夷逹以儒術清儉為鄙俗永嘉之弊未必不由此也今雖有儒官教養未備非所以長育人材納之軌物也宜脩辟雍崇明教義先令國子受訓然後皇儲親臨釋奠則普天尚德率土知方矣元帝雅重其才深納之散騎常侍戴邈上疏曰臣聞天道之所運莫大於隂陽帝王之至務莫重於禮學是以古之建國教學為先國有明堂辟雍之制鄉有庠序黌校之儀皆所以抽導幽滯啟廣才思盖以六四有困䝉之吝君子大養正之功也昔仲尼列國之大夫耳興禮修學於洙泗之間四方髦俊斐然向風受業身通者七十餘人自兹以來千載寂寞豈天下小於魯國賢哲乏於曩時厲與不厲故也自頃遭無妄之禍社稷有綴旒之危宼羯飲馬於長江凶狡虎歩於萬里遂使神州蕭條鞠為茂草四海之内人迹不交霸主有旰食之憂黎民懐荼毒之痛戎首交拜於中原何遽籩豆之事哉然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况曠載累紀如此之久邪今末進後生目不覩揖譲升降之禮耳不聞鐘鼓管絃之音文章散滅胡馬之足圖䜟無復孑遺於世此盖聖逹之所深悼有識之所咨嗟也夫治世尚文遭亂尚武文武迭用久長之道譬之天地昏明之術自古以来未有不由之者也今以天下未一非興禮學之時此言似是而非夫儒道深奥不可倉卒而成古之俊乂必三年而通一經比須寇賊敉寧天下平泰然後脩之則功成事定誰與制禮作樂者哉又貴逰之子未必有斬将搴旗之才亦未有從軍征戍之役不及盛年講肄道義使明珠加瑩磨之功荆隨發采瑑之美不亦良乎愚以世䘮道久民情玩於所習純風日去華競日彰猶火之消膏而莫之覺也今天地造始萬物權輿聖朝以神武之徳值革命之運蕩近世之流弊繼千載之絶軌篤道崇儒創立大業明主唱之於上宰輔篤之於下夫上之所好下必有過之者焉是故雙劒之節崇而飛白之俗成挾琴之容飾而赴曲之和作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實在所以感之而已臣以闇淺不能逺識格言謂宜以三時之隟漸就經始
  成帝咸康三年國子祭酒袁瓌上䟽曰臣聞先王之教也崇典訓明禮學以示後生道萬物之性暢為善之道也宗周既興文史載煥端委治於南蠻頌聲逸於四海故延州入聘聞雅音而咨嗟韓起適魯觀易象而歎息何者立人之道於此為首也孔子恂恂道化洙泗孟軻皇皇誨誘無倦是以仁義之聲于今猶存禮譲之風千載未冺疇昔陵替䘮亂屢臻儒林之教蹔頽庠序之禮有闕國學索然墳卷莫啓有心之徒抱志無由昔魏武身親介胄務在武功猶尚息鞍披覽投戈吟詠以為世之所須者治之本宜崇况今陛下以聖明臨朝百官以䖍恭蒞事朝野無虞江外靜謐如之何泱泱之風漠焉無聞洋洋之美墜於聖世乎古人有言詩書義之府禮樂徳之則實宜留心經籍闡明學義使諷頌之音盈於京室味道之賢是則是詠豈不盛哉䟽奏帝有感焉孝武帝太元元年尚書謝石上奏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翼善輔性唯禮與學雖理出自然必須誘導故洙泗闡𢎞道之風詩書垂軌教之典敦詩說禮王化以斯而隆甄陶九流群生於是乎穆世不常治道亦時亡光武投戈而習誦魏武息馬以脩學懼墜斯文若此之至也大晉受命值世多阻雖聖化日融而王道未備庠序之業或廢或興遂令陶鑄闕日用之功民性靡素絲之益亹亹𤣥緒翳焉莫抽臣所以逺尋伏念寤寐永歎者也今皇威遐震戎車方靜将灑𤣥風於四區導斯民於至徳豈可不𢎞敷禮樂使煥乎可觀請興復國學以訓胄子班下州郡普脩鄉校雕琢琳琅和寳必至大啓群䝉茂兹成徳匪懈于事必由之以通則人競其業道隆學備矣帝納其言
  孝武帝時選公卿二千石子弟為學生増造廟屋一百五十五間而品課無章士君子耻與其列國子祭酒殷茂上言曰臣聞𢎞化正俗存乎禮教輔性成徳必資於學先王所以陶鑄天下津梁萬物閑邪納善潜被於日用者也故能䟽通𤣥理窮綜幽微一貫古今彌綸治化且夫子稱回以好學為本七十希仰以善誘歸宗雅頌之音流詠千載聖賢之淵範哲王所同風自大晋中興肈基江左崇明學校脩建庠序公卿子弟並入國學尋值多故訓業不終陛下以聖徳𤣥一思隆前美順通居方導逹物性興復儒肆僉與後生自學建彌年而功無可名憚業避役就存者無幾或假託親疾真偽難知聲實渾亂莫此之甚臣聞舊制國子生皆冠族華胄比列皇儲而中者混雜蘭艾遂令人情耻之子貢去告朔之餼羊仲尼猶愛其禮况名實兼䘮面墻一世者乎若以當今急病未皇斯典權宜停廢者别一理也若其不然宜依舊準竊謂羣臣内外清官子姪普應入學制以程課今者見生或年在扞格方圎殊趣宜聼其去就各従所安所上謬論乞付外參議帝既下詔褒納又不施行朝廷及草萊之人有志於學者莫不發憤歎息
  清河人李遼上奏曰臣聞教者治化之本人倫之始所以誘逹群方進徳興仁譬諸土石陶冶成器雖復百王殊禮質文參差至於斯道其用不爽自中華湮没闕里荒毁先王之澤寢聖賢之風絶自此迄今将及百年造化有靈否終以泰河濟平徙海岱清通黎庶䝉蘇鳬藻奮化而典訓弗敷雅頌寂蔑久凋之俗大弊未改非演迪斯文緝熈宏猷将何以光賛時邕克隆盛化哉事有如賖而急寔此之謂也亡父先臣回綏集邦邑歸誠本朝以太元十年遣臣奉表路經闕里過覲孔廟庭宇傾頓軌式頽弛萬世宗匠忽焉淪廢仰瞻俯慨不覺涕流既逹京輦表求興復聖祀脩建講學至十四年十一月十七日奉被明詔采臣鄙議敕下兖州魯郡準舊營飾故尚書令謝石令臣所須列上又出家布薄助興立故鎮北将軍譙王恬版臣行北魯縣令賜許供遣二臣薨徂成規不遂陛下體唐堯文思之美訪宣尼善誘之勤矜荒餘之凋昧愍聲教之未浹愚謂可重符兖州刺史遂成舊廟蠲復數户以供掃洒井賜給六經講立庠序延請宿學廣集後進使油然入道發剖琢之功運仁義以征伐敷道徳以服逺何招而不懐何柔而不從所為者微所𢎞甚大臣自致身輦轂于今八稔違親轉積夙夜匪寜振武将軍何澹之今震扞三齊臣當隨反裴回天邑感戀罔極乞臣表付外參議
  宋武帝受命明年議建國學以范泰領國子祭酒泰上表曰臣聞風化興於哲王教訓表之聖世至說莫先講習甚樂必寄朋来古人成童入學易子而教㝷師無逺負糧忌艱安親光國莫不由此若能出不由户則斯道莫徔是以明詔爰發已成渙汗學制既下逺近遵承臣之愚懐少有未逹今惟新告始盛業初基天下改觀有志景慕而置生之制取少停多開不来之端非一塗而已臣以家推國則知所聚不多恐不足以宣大宋之風𢎞濟濟之美臣謂合選之家雖制所未逹父兄欲其入學理合開通雖小違晨昏所以大𢎞孝道不知春秋則所陷或大故趙盾忠而書弑許止孝而得辠以斯為戒可不懼哉十五志學誠有其文若季降無幾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而不許其進邪楊烏豫𤣥實在弱齒五十學易乃無大過昔中朝助教亦用二品潁川陳載已辟太保掾而國子取為助教即太尉淮之弟所貴在於得才無繫於定品教學不明奨勵不著今有職閑而學優者可以本官領之門地二品宜以朝請領助教既可以甄其名品斯亦敦學之一隅其二品才堪自依舊従事㑹今生到有期而學校未立覆簣實望其速回轍已淹其遲事有似賖而宜急者殆此之謂古人重寸隂而賤尺璧其道然也時學竟不立
  齊武帝永明三年春詔立學創立堂宇召公卿子弟及貟外郎之𦙍凡置生二百人其年秋中悉集有司奏宋元嘉舊事學生到先釋奠先聖先師禮又有釋菜未詳今當行何禮用何樂及禮器尚書令王儉上議曰周禮春入學舍菜合舞記云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又云始入學必祭先聖先師中朝以来釋菜禮廢今之所行釋奠而已金石俎豆皆無明文方之七廟則輕比之五禮則重陸納車𦙍謂宣尼廟宜依亭侯之爵范𡩋欲依周公之廟用王者儀范宣謂當其為師則不臣之釋奠日備帝王禮樂此則車陸失於過輕二范傷於大重喻希云若至王者自設禮樂則肆賞於至敬之所若欲嘉美先師則所況非備尋其此說守附情理皇朝屈尊𢎞教待以師資引同上公即事惟允元嘉立學裴松之議應舞六佾以郊樂未具故權奏登歌今金石已備宜設軒縣之樂六佾之舞牲牢器用悉依上公其冬皇大子講孝經親臨釋奠車駕幸聽
  明帝建武四年春詔立學永泰元年東昏侯即位時依永明舊事廢學領國子助教曹思文上奏曰古之建國君民者必教學為先将以節其邪情而禁其流欲故能化民裁俗習與性成也是以忠孝篤焉信義成焉禮譲行焉尊教宗學其致一也是以成均煥於古典虎門炳於前經陛下體睿淳神纉承鴻業今制書既下而廢學先聞将恐觀國之光者有以擬議也若以國諱故宜廢昔漢成立學爰洎元始百餘年中未嘗暫廢其間有國諱也且晋武之崩又其學猶存斯皆先代不以國諱而廢學之明文也永明以無太子故廢斯非古典也尋國之有學本以興化致治也天子於以諮謀焉於以行禮焉記云天子出征受命於祖受成於學執有罪反釋奠於學又云食三老五更於太學天子袒而割牲執爵而酳以教諸侯悌也於斯學是天子有國之基教也或以之所言皆太學事也今引太學不非證也據臣所見今之國學即古之太學晋初太學生二千人既多猥雜恵帝時欲辨其涇渭故元康三年始立國子學官品第五以上得入國學天子去太學入國學以行禮也太子去太學入國學以齒譲也太學之與國學斯是晋世殊其士庶異其貴賤耳然貴賤士庶皆須教成故國學太學兩存之也非有太子故立也然繫廢興於太子者此永明之鉅失也漢崇儒雅幾致刑措而猶道謝三五者以其致教之術未篤也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以諷誦相摩今學非唯不宜廢而已乃宜更崇向其道望古作規使郡縣有學鄉閭立教請付尚書及二學詳議有司奏従
  後魏獻文帝時中書令髙允上奏曰臣聞經綸大業必以教飬為先咸秩九疇亦由文徳成務故辟雍光於周詩泮宫顯於魯頌自永嘉以来舊章殄滅鄉閭蕪没雅頌之聲京邑杜絶釋奠之禮道業陵夷百五十載仰惟先朝每欲憲章昔典經闡素風方事尚殷弗遑克復陛下欽明文思纂成洪烈萬國咸寜百揆時叙申祖宗之遺志興周禮之絶業爰發徳音惟新文教搢紳欣慶莫不幸甚臣承㫖勅並集二省披覽史籍備究典紀靡不敦儒以勸其業貴學以篤其道伏思明詔𤣥同古義宜如聖㫖崇建學校以厲風俗使先王之道光演於明時郁郁之音流聞於四海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關經典世履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與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教者先盡髙門次及中第帝従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
  時相州刺史李訢上䟽求立學校曰臣聞至治之隆非文徳無以經綸王道太平之美非良才無以光賛皇化是以昔之明主建庠序於京畿立學官於郡邑教國子弟習其道藝然後選其俊異以為造士今聖治欽明道隆三五九服之民咸仰徳化而所在州土學校未立臣雖不敏誠願備之使後生聞雅頌之音童㓜覩經教之本臣昔䝉恩寵長管中秘時課修學有成立之人髦俊之士已䝉進用臣今重荷榮遇顯任方岳思闡帝猷光宣於外自到以来訪諸文學舊徳已老後生未進𡻕首所貢雖依制遣對問之日懼不克堪臣愚欲仰依先典於州郡治所各立學官使士望之流冠冕之胄就而受業庶必有成其經藝通明者貢之王府則郁郁之文於是不墜書奏帝従
  孝文帝時國子祭酒鄭道昭上奏曰臣竊以為崇治之必也須才養才之要莫先於學今國子學堂房粗置
  絃誦闕爾城南大學漢魏石經丘墟殘毁藜藋蕪穢逰兒牧豎為之歎息有情之輩實亦悼心况臣親司而不言露伏願天慈回神紆眄賜垂鑒察若臣微意萬一合允求重敕尚書門下考論營制之模則五雍可翹立而興毁銘可不日而就樹舊經於帝京播茂範於不朽斯有天下者之美業也帝不従
  道昭為州都又上奏曰臣聞唐虞啓運以文徳為本殷周致治以道藝為先然則禮樂者為國之基不可斯須廢也是故周敷文教四海宅心魯秉周禮彊齊歸義及至戰國紛紜干戈逓用五籍灰焚羣儒坑殄賊仁義之經貴戰争之術遂使天下分崩黔黎荼炭數十年間民無聊生者斯之由矣爰暨漢祖於行陳之中尚優引叔孫通等光武中興於撥亂之際乃使鄭衆范升校書東觀降逮魏晋何甞不殷勤於篇籍篤學於戎伍伏惟大魏之興雖羣凶未殄戎馬在郊然猶招集英儒廣開學校用能闡道義於八荒布盛徳於萬國教靡不懐風無不偃今者乗休平之基開無疆之祚定鼎伊瀍惟新寳歴九服感至徳之和四垠懐擊壤之慶而蠢爾閩吳阻化江湫先帝爰震武怒戎車不息而停鑾佇蹕留心典墳命御史中尉臣李彪興吏部尚書任城王澄等妙選英儒以崇文教澄等依㫖置四門博士四十人其國子博士太學博士及國子助教宿已簡置伏㝷先㫖意在速就但軍國多事未遑營立自爾迄今垂将一紀學官凋落四術寝廢遂使碩儒耆徳卷經而不談俗學後生遺本而逐末進競之風寔由於此矣伏惟陛下欽明文思𤣥鑒洞逺越㑹未欵務修道以来之遐方後服敷文教而懐之垂心經素優柔墳籍将使化越軒唐徳隆虞夏是故屢發中旨敦營學館房宇既修生徒未立臣學陋全經識蔽篆素然往年刪定律令謬預議筵謹依準前修尋訪舊事參定學令事訖封呈自爾迄今未䝉報判但廢學歴年經術淹滯請學令并制早勅施行使選授有依生徒可準帝詔曰具卿崇儒敦學之意良不可言新令尋班施行無逺可謂職思其憂無曠官矣道昭復奏曰竊惟鼎遷中縣年将一紀縉紳禠業俎豆闕聞遂使濟濟明朝無觀風之美非所以光國宣風納民軌義臣自往年以来頻請學令並置生員前後累上未䝉一報故當以臣識淺濫官無能有所感悟者也館宇既修生房粗構博士見員足可講習雖新令未班請依舊權置國子學生漸開訓業使播教有章儒風不墜後生覩徙義之機學徒崇知新之益至若孔廟既成釋奠告始揖譲之容請俟令出不報
  宣武帝時侍中祭酒劉芳上奏曰夫為國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學斆為先誠復政有質文兹範不易諒由萬端資始衆務禀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無據隆周以降住居虎門周禮大司徒云師氏掌以媺詔王居虎門之左司王朝掌國中失之事以教國子弟蔡氏勸學篇云周之師氏居虎門左敷陳六藝以教國子今之祭酒即周師氏洛陽記國子學官與天子對太學在開陽門外案學記云古之王者建國親民教學為先鄭氏注云内則設師保以教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國學在内太學在外明矣案如洛陽記猶有仿像臣愚謂今既徙縣崧瀍皇居伊洛宫闕府寺僉復故址至於國學豈可舛替校量舊事應在宫門之左至如太學基所炳在仍舊營構又去太和二十年發敕立四門博士於四門置學臣案自周已上學惟以二或尚西或尚東或貴在國或貴在郊爰暨周室學盖有六師氏居内太學在國四小在郊禮記云周人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禮又云天子設學當入學而太子齒注云四學周四郊之虞庠也按大戴保傅篇云帝入東學尚親而貴仁帝入南學尚齒而貴信帝入西學尚賢而貴徳帝入北學尚貴而尊爵帝入太學承師而問道周之五學於此彌彰案鄭注學記周則六學所以然者注云内則設師保以教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此其證也漢魏已降無復四郊謹尋先旨宜在四門案王肅注云天子四郊有學去王都五十里考之鄭氏不云逺近今太學故坊基址寛曠四郊别置相去遼闊檢督難周計太學坊并作四門猶為太廣以臣愚量同䖏無嫌且今時制置多循中代未審四學應従古不求集名儒禮官議其定所帝従
  常山侯拓跋英奏曰謹按學令諸州郡學生三年一校所通經數因正使列之然後遣使就郡練考臣伏惟聖明崇道顯成均之風藴莪光膠序之美是以太學之館久置於下國四門之教方搆於京鄽計習訓淹年聽受累紀然雋造之流應聞於魏闕不革之輩宜返於齊民使就郡練考覈其最殿頃以皇都遷構江揚未一故鄉校之訓弗遑正試致使薫蕕之質均誨學庭蘭蕭之體等教文肆今外宰京官銓考向訖所遣四門博士明通五經者道别校練依令黜陟
  孝明帝時明堂辟雍並未建就起部郎源恭上書曰臣聞辟臺望氣軌物之徳既髙方堂布政範世之道斯逺是以書契之重理冠於造化推尊之美事絶於生民至如郊天饗帝盖以對越上靈宗祀配天是用酬膺下土大孝莫之能加嚴父以兹為大乃皇王之休業有國之盛典竊惟皇魏居震統極揔宙馭宇革制土中垂式無外自此徂南同卜維於洛食定鼎遷民均氣𠉀於寒暑髙祖所以始基世宗於是恢構按功成作樂治定制禮乃訪遺文脩廢典建明堂立學校興一代之茂矩標千載之英規永平之中始創雉構基址草昧迄無成功故尚書令任城王臣澄按故司空臣沖所造明堂様并連表詔荅兩京模式奏求營起縁期發㫖即加葺繕侍中領軍臣乂物動作官宣賛授令自兹厥後方配兵人或給一千或與數百進退節縮曽無定準欲望速了理在難克若使專役此功長得營造委成責辦容有就期但所給之夫本自寡少諸處競借動即千計雖有繕作之名終無就功之實爽塏荒茫淹積年載結架崇構指就無兆仍令肄胄之禮掩抑而不進養老之儀寂寥而不返構廈止於尺土為山頓於一簣良可惜歟愚謂召民經始必有子来之歌興造勿亟将致不日之美況本兵不多兼之牽役廢此與彼循環無極便是輟創禮之重資不急之費廢經國之功供寺館之役求之逺圖不亦闕矣今府寺大作稍以粗舉並可徹減專事經綜嚴勒工匠務令克成使祖宗有薦配之期蒼生覩禮樂之富書奏帝従之
  冀州刺史李崇上表曰臣聞世室明堂顯於周夏二黌兩學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嚴宣布下土以彰則天之軌養黄髪以詢格言育青襟而敷典式用能享國久長風徽萬祀者也故孔子稱巍巍乎其有成功郁郁乎其有文章此其盛矣爰暨亡秦政失其道坑儒滅學以蔽黔首國無黌序之風野有非時之役故九服分崩祚終二世炎漢勃興更修儒術文景已降禮樂復彰化致昇平治㡬刑措故西京有六學之美東都有三本之盛莫不紛綸掩藹響流無已逮自魏晋撥亂相因兵革之中學校不絶遺文燦然方軌前代仰惟髙祖孝文皇帝禀聖自天道鏡今古徙馭嵩河光宅函洛模唐虞以革軌儀規周漢以新品制列教序於鄉黨敦詩書於郡國使揖譲之禮横被於﨑嶇歌詠之音聲溢於仄陋但經始事殷戎軒屢駕未遑多就弓劒弗追世宗統歴聿遵先緒永平之中大興板築續以水旱戎馬生郊雖逮為山還停一簣竊惟皇遷中縣垂二十祀而明堂禮樂之本乃欝荆棘之林膠序徳義之基空盈牧豎之跡城隍嚴固之重闕瑼石之工墉堞顯望之要少樓榭之飾加以風雨稍侵漸致虧墜又府寺初營頗亦壮美然一造至今更不修繕廳宇凋朽墻垣頽壊皆非所謂追隆堂構儀形萬國者也伏聞朝議以髙祖大造區夏道侔姬文擬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宇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髙皇神享闕於國陽宗事之典有聲無實此臣子所以匪寧億兆所以失望也臣又聞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此上無曠官之譏下絶尸素之謗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何異兔絲燕麥南箕北斗哉昔劉向有言王者宜興辟雍陳禮樂以風化天下夫禮樂所以養人刑法所以殺人而有司勤勤請定刑法至於禮樂則曰未敢是則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臣以為當今四海清平九服寜晏經國要重理應先營脫復稽延則劉向之言徴矣但事不兩興須有進退以臣愚量宜罷尚方雕靡之作頗省永寕土木之功并減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急者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辟雍之禮而復興諷誦之音煥然而更作美榭髙墉嚴壮於
  外槐宫棘宇顯麗於中道發明令重遵鄉飲敦進郡學精課經業如此則元凱可得之於上序㳺夏可致之於下國豈不休歟誠知佛理淵妙含識所宗然比之治要容可小緩茍使魏道熈緝元首唯康爾乃經營未為晚也靈太后令曰省表具悉體國之誠配饗大禮為國之本比以戎馬在郊未遑修繕今四表晏寜年和歳稔當勅有司别議經始
  廢帝時膠序廢替名教陵遲侍中羊深上䟽曰臣聞崇禮建學列代之所修尊經重道百王所不易是以均塾洞啓昭明之頌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膠序大闢都穆之詠斯顯伏惟大魏乘乾統物欽若奉時模唐軌虞率由前訓重以髙祖繼聖垂衣儒風載蔚得才之盛如彼薪槱固以追隆周而並驅駕炎漢而獨邁宣皇下武式遵舊章用能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盛烈聿修厥美自兹已降世極道消風猷稍逺澆薄方競退譲寂寥馳競靡節進必吏能升非學藝是使刀筆小用計日而期榮專經大才甘心於陋巷然治之為本所貴得賢茍值其人豈拘常檢三代兩漢異世間出或釋褐中林欎登卿尹或投竿釣渚徑升公相事炳丹青義在往䇿彼哉邈乎不可勝紀竊以今之所用弗修前矩至如當世通儒冠時盛徳見徴不過四門登庸不越九品以此取士求之濟治譬猶却行以及前之燕而向楚積習之不可者其所由来漸矣昔魯興泮宫頌聲爰發鄭廢學校國風以譏将以納民軌物莫始於經禮菁莪育才義光於篇什自兵亂以来垂将十載干戈日陳俎豆斯闕四海荒涼民物凋弊名教頓虧風流殆盡世之陵夷可為歎息陛下中興纂歴理運惟新方隅稍康實惟文徳但禮賢崇譲之科㳂世未備還淳反樸之化起言斯繆夫先黄老而退六經史遷終其成蠧貴𤣥虚而賤儒術應氏所以亢言臣雖不敏敢忘前載且魏武在戎尚修學校宣尼確論造次必儒臣愚以為宜重修國學廣延胄子使函丈之教日聞釋奠之禮不闕并詔天下郡國興立儒教考課之程咸依舊典茍經明行修宜擢以不次抑斗筲喋喋之才進大雅汪汪之徳博收鴻生以光顧問縶維竒異共精得失使區寰之内競務仁義之風荒散之餘漸知禮樂之用豈不美哉臣誠闇短敢慕前訓用稽古義上塵聽覧伏願陛下垂就日之監齊非煙之化儻以臣言可採乞特施行帝善之隋文帝時潞州刺史柳昴見天下無事可以勸學行禮因上䟽曰臣聞帝王受命建學制禮故能移既往之風成惟新之俗自魏道將謝分割九區關右山東久為戰國各逞權詐俱殉干戈賦役繁重刑政嚴急蓋救焚拯溺無暇從容非朝野之願以致於此晩世因循遂成希慕俗化澆𡚁流宕㤀反自非天然上哲挺生於時則儒雅之道經禮之制衣冠民庶莫肯用心世事所以未清軌物由兹而壊伏惟陛下禀靈上帝受命昊天合三陽之期膺千祀之運往者周室頽毀區宇沸騰聖䇿風行神謀電發端坐廊廟蕩滌萬方俯順幽明君臨四海擇萬古之典無善不為改百王之弊無惡不盡至若因情縁義為其節文故以三百三千事髙前代然下土黎獻尚未盡行臣謬䝉奬䇿從政藩部人庶軌儀實見多闕儒風以墜禮教猶微是知百姓之心未能頓變仰惟深思逺慮情念下民漸彼以儉使至於道臣恐業淹事緩動延年世若行禮勸學道教相催必當靡然向風不遠而就家知禮節人識義方比屋可封輒謂非逺上覧而善之因下詔曰建國重道莫先於學尊主庇民莫先於禮自魏氏不競周齊抗衡分四海之民闘二邦之力逓為强弱多歴年所務權詐而薄儒雅重干戈而輕爼豆民不見德惟爭是聞朝野以機巧為師文吏用深刻為法風澆俗𡚁化之然也雖復建立庠序兼啟黌塾業非時貴道亦不行其間服膺儒術蓋有之矣彼衆我寡未能移俗然其維持名教奬飾彛倫微相𢎞益賴斯而已王者承天休咎隨化有禮則祥瑞必降無禮則妖孽興起人禀五常性靈不一有禮則隂陽合德無禮則禽獸其心治國立身非禮不可朕受命於天財成萬物去華夷之亂求風化之宜戒奢崇儉率先百辟輕徭薄賦冀以寛𢎞而積習生常未能懲革閭閻士庻吉凶之禮動悉乖方不依制度執憲之職似塞耳而無聞蒞民之官猶蔽目而不察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朝化其若是乎古人之學且耕且養今者民丁非役之日農畆時𠉀之餘若敦以學業勸以經禮自可家慕大道人希至德豈止知禮節識㢘耻父慈子孝兄恭弟順者乎始自京師爰及州郡宜祗朕意勸學行禮自是天下州縣皆置博士習禮焉
  唐武后時麟臺正字陳子昂上言曰陛下方興大化而太學久廢堂皇埃蕪詩書不聞明詔尚未及之愚臣以私恨也太學者政教之地也君臣上下之取則也爼豆揖讓之所興也天子於此得賢臣焉今委而不論雖欲睦人倫興治綱失之本而求之末不可得也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柰何為天下而輕禮樂哉願引胄子使歸太學國家之大務不可廢已鳯閣舍人韋嗣立上䟽曰臣伏聞古先哲王立學官所以掌教國子以六德六行六藝三教備而人道畢矣禮記曰化民成俗必由學乎學之於人其用蓋博故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小學以化於邑王之諸子卿大夫士之子及國之俊選皆造焉八歳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是以教洽而化流行成而不悖故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因學而成者也國家自永淳以來二十載餘國學廢散胄子衰缺時輕儒學之官莫存章句之選貴門後進競以僥倖昇班寒族常流復因陵替弛業考試之際秀茂罕登驅之臨人何以從政又垂拱之後文明在辰盛典鴻休日書月至因藉際會入仕尤多加以䜛邪兇黨來俊臣之屬妄執威權恣行枉酷陷正直之伍死亡為憂道路以目人無固志罕有執不撓之懐徇至公之節偷安苟免聊以卒𡻕遂使綱領不振請託公行選舉之曹彌長踰濫隨班少經術之士攝職多庸𤨏之才徒以猛暴相誇罕能清惠自朂使海内黔首騷然不安賴陛下憂勞頻有處分然革弊斯近此風尚餘州縣官僚貪鄙未息而望事必循理致俗康寧求之於今不可得也陛下誠能下明制發德音廣開庠序大敦學校三館生徒即令追集王公以下子弟不容别求仕進皆入國學服膺典訓崇飾館廟尊尚師儒盛陳奠菜之儀宏敷講説之㑹使士庶觀聽有所發揚𢎞奬道德於是乎在則四海之内靡然向風延頸舉足咸知所向然後審持衡鏡妙擇良能以之臨人寄之調俗則官無侵暴之政人有安樂之心居人則相與樂業百姓則皆戀桑梓豈復憂其迯散而貧窶哉今天下戸口亡迯過半租調減耗國用不足治人之急尤切於兹故知務學之源豈惟潤身進德而已將以安人利國安可不務之哉
  𤣥宗時國子祭酒楊瑒上言曰古者卿大夫子弟及諸侯𡻕貢小學之異者入太學漸漬禮樂知朝廷君臣之序班以品𩔖分以師長三德四教學成然後爵之唐興二監舉者千百數常選者十之二考功覆校以第謂經明行脩故無多少之限今考功限天下明經進士𡻕百人二監之得無幾然則學徒費官廩而博士濫天禄者也且以流外及諸色仕者𡻕二千過明經進士十倍胥史浮虚之徒眊先王禮義非得與服勤道業者挈長短絶輕重也國家啟庠序廣化導將有以用而勸進之有司為限約以黜退之欲望俊乂在朝難矣帝然其言代宗時皇太子欲臨國學行齒胄禮國子司業兼集賢殿學士歸崇敬以學與官名皆不正乃上議曰古天子學曰辟雍以制言之壅水環繚如璧然以誼言之以禮樂明和天下云爾在禮為澤宮故前世或曰璧池或曰璧沼亦言學省漢光武立明堂辟雍靈臺號三雍宫晉武帝臨辟雍行鄉飲酒禮别立國子學以殊士庶永嘉南遷唯有國子學隋大業中更名國子監今聲明之盛辟雍獨闕請以國子監為辟雍省祭酒司業之名非學官所宜業者栒簴大版今學不教樂於義無當請以祭酒為太師氏位三品司業為左師右師位四品近世明經不課其義先取帖經顓門廢業傳受義絶請以禮記左氏春秋為大經周官儀禮毛詩為中經尚書周易為小經各置博士一員公羊榖梁春秋共準一中經通置博士一員博士兼通孝經論語依章䟽講解德行純絜文詞雅正形容莊重可為師表者委四品以上各舉所知在外給傳七十者安車蒲輪敦遣國子太學四門三館各立五經博士品秩生徒有差舊博士助教直講經直律館筭館助教請皆罷教授法學生謁師䞇用腶脩一束酒一壺衫布一裁色如師所服師出中門延入與坐割脩㪺酒三爵止乃發篋出經摳衣前請師為説經大略然後就室朝晡請益師二時堂上訓授道義示以文行忠信孝悌睦友旬省月試時考嵗貢眡生徒及第多少為博士考課上下有不率教者檟楚之國子移禮部為太學生太學又不變徙之四門四門不變徙本州之學復不變繇役如初終身不齒雖率教九年學不成者亦歸之本州禮部考試法請罷帖經於所習經問大義二十而得十八論語孝經十得八為通䇿三道以本經對通二為及第其孝行聞鄉里者舉解具言試日義闕一二許兼收焉天下鄉貢如之習業考試並以明經為名得第授官與進士同有詔尚書省集百官議時憚改作故無施行
  德宗時太子校書郎李觀請修太學䟽曰臣伏思太學之為道也厥惟大哉實所以德宇於國家教源於萬方辨齊於人倫親親而尊尊誠宜嵗勅崇嚴日致齊肅祗工度木不俟乎榱崩頒朝命官取稱乎師氏然後乃可以陳四代之禮興無窮之風開素王之堂削青衿之篇人懋㢘隅俗捐爭端天下之人人相則焉是以德繇此澤教繇此流若水之潤下洚涌植物利不浩哉今嘗覩斯壊甚不然嗚呼在昔學有六館居𩔖其業生有三千盛侔於古中年禍艱寖用耗息洎陛下君人宿弊尚在執事之臣顧不為急升學之徒罔敢上達積㣲成慝超嵗歴紀賤臣極言求合要道且六館之目其曰國子太學四門書律筭等今存者三亡者三亡者職繇厥司存者恐不逮修輿人有棄本之議羣生有將壓之虞至於博士助教鋤耕犁其中播五稼於三時視辟雍如農郊堂宇頽廢磊砢屬聮終朝之雨流潦下渟既夕之天列宿上羅羣生寂寥攸處貿遷而陛下不以問官不以聞執政之臣不以思所謂德宇將摧教源將乾先聖之道將不堪猶火之炎上燄燄至焚其為烈也豈不畏哉日者聖朝以武夷時屯有風牧建帝庸今者聖朝以文象天經有臯衡宣皇猷實四三六五之君子間無足以間之然事不為加理人不為加安嵗貢之夫不能應請問宴罷之産無以悟𤣥機天下有倒懸之悲諸侯有安忍之懐執事之臣深惟無從但勞心於無益全身於因循是果不知長國之術在乎養士養士之方在乎隆學夫學廢則士亡士亡則國虚國虚則上下危上下危則禮義銷禮義銷則狂可姦聖賊可淩德聖德逶迆不知其終今觀執事之臣之心必以修學為害時而他害者千之養士為費財而他費者萬之殊不知此費無費而他費為費也此害無害而他害為害也諺所謂溜之細穿石綆之細斷榦斯言損益有漸非聦哲靡察今乃明徵於儒書欽若於權輿繼統於易從恢業於純風而望海内雋傑靡然踵武於雲龍之庭不知其可也禮稱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蓋以其有庇民之德祚國之仁可仰而巍巍且太學之興本於有虞達於三王踰至漢魏以降特盛於我太宗文皇重聖遵之無以増洊興於先皇而延於聖朝此乃古帝王愍淳醨亂萌故同教於民百代奉之以𢎞長國家廣之以存存陛下不宜忽之而已今四君德以相高八聖幽而不炤風聲隨而凋落焉夫四君之民古猶易制陛下之民猾且難矣易制之民猶或遺之難矣之民得不重愼乎魯春秋書太廟屋壞傳曰書不敬也臣今懼聖朝之史書太學廢使萬代之嗣無法今聖朝聚國中之兵守塞下之壘空織婦之機悉農夫之儲豈其惡民而賤物誠為社稷之計也設一旦農夫死織婦病兵壘在邊粟帛不輸陛下此時其暇勸學乎則禮義之心不素蓄於人亦難以致天下之和矣且四方之學太學之枝葉也天子之教諸侯之本也未有本之顚而枝葉之存天子之廢而諸侯之興夫為國者亦猶治一人之身京師人之心四方心之體諸侯體之四支心平則體患易治體平則四支之患不治而愈今不嗇神於心體而竭資於四支時變於外氣殫於中則為不起之憂矣伏惟陛下察弛張之㑹觀損益之圖滅無用之府崇有裕之原廢闕修而百度明庠序昌而教化行勞經邦於長久熈帝載於登閎顧夫周營靈臺魯修泮宮於陛下萬之一焉伏惟速令於職司無至於不可持天下幸甚
  憲宗時學士李絳上䟽曰自三代哲王已降奄有天下未嘗不崇建太學尊重名儒習干戚羽籥之容盛樽爼揖讓之禮以興教化以致太平天子親入視學皇太子行齒胄之禮斯所以用化成天下也故記曰如欲化民成俗必由學乎當征討之急則先武事丁理平之運則尚文德二柄相須百王不易故漢光武於兵革之中投戈講藝魏太祖亦於擾攘之際崇立學校歴代之於儒道如此急也後漢儒碩之盛太學至有三萬人諷先聖之言酌當代之務鴻名碩德康國濟時未有不㳺於太學以躋顯位也國家自高祖初平關中便修太學并為功臣宗室子弟别立小學建黌舍大引儒訓増置生徒各立博贍鴻儒碩學盛於朝列質疑應問酌古辨今咸徵經據並得傳師法故朝廷無不根之論蕃夷有慕義之名風教大行禮樂咸備貞觀之理謂之太平至於開元中亦引國學之制復覩儒道之盛故太學廢於衰亂之代非所以俾風俗趍末而忘實蓋由國學廢講論之禮儒者靡師資之訓自是以降不本經義不識君臣父子之道不知禮樂制度之方和氣不流悖亂遂作其師氏之廢如是之害也今天下遭逢聖明蕩滌瑕穢前代所不能舉而陛下舉之百王所不能行而陛下行之萬方傾耳兆人企踵思陶聖化希承德風而德盛道隆闕弦歌之雅詠政流化洽鮮儒學之髙風頃自胡宼亂華乘輿避狄中夏凋耗生人流離儒碩解散國學毀廢生徒無鼔篋之志博士有倚席之譏馬廐園蔬殆恐及此伏惟陛下挺超代之姿發振俗之令復崇太學重延儒碩精選生徒奬寵博士備徵天下名德專門之士増飾學中屋室𢊍饌之制殿最講習之優劣彰明義訓之得失明立科品使有懲勸拔萃出羣者縻之以禄廢業怠教者寘之以刑自然儒雅日興經典日重先王之道日盛太學之訓日崇陛下垂拱明廷受釐清禁使師氏教德不獨美於周時橋門觀禮豈復謝於漢日伏希天造特覧愚言起兹廢墮引於教化冀裨聖政少助皇風上於是宣付中書門下令脩起國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三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四
  明 楊士竒等 撰
  學校
  宋太宗端拱初史館修撰楊徽之因次對上言曰自陛下嗣統鴻圖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文治廢墜修舉儒學嚮臻乃至周巖野以聘隠淪盛科選以來才彦取士之道亦已至矣然擅文章者多超遷明經業者罕殊用向非振舉曷勸専勤師法不𫝊祖述安在且京師四方之㑹太學首善之地今五經博士並闕其員非所以崇教化奬人材繇内及外之道也伏望濬發明詔博求通經之士簡之朝著拔自草萊増置員數兮教胄子隨其所業授以本官禀稍且優旌别斯在淹貫之士既䝉厚賞則天下善𩔖知所勸矣無使唐漢專稱得人太宗嘉納之
  仁宗至和三年侍御史趙抃乞給還太學田土房緡狀曰臣伏以商周之所以名治世莫非崇樹學校教育俊良以敦厚風俗之為急也後之茍簡淺末有以庠序議治道者咸以迂闊誚之然則舍此而欲風化之宣是猶郤行而求前也竊見京師太學殆將廢弛在慶歴初朝廷撥田土二百餘頃房緡六七千入學充用是時供生員二百人後來陳旭判監贍養亦不下百人近胡瑗管勾已逾三嵗纔贍及掌事諭義孤寒學徒三二十人而已又自今年春夏已來一切停罷令自供給所以然者蓋向前所賜田土房緡並郤係國子監拘收占吝近聞吳中復論奏乞依舊還太學至今多日未䝉施行臣愚以謂今若田土房緡不還太學則無由贍養生徒不贍養則將見其紛然引去而之四方矣如此則太學遂廢伏惟陛下聪明仁聖凡輔弼臣鄰日欲致君於堯舜今使太學遂廢將不及商周之治如之何唐虞之庶幾哉伏望特賜聖㫖指揮以先所賜田土房緡給還太學依舊許令修完齋舍贍養生員教育漸劘一變至治庶使本朝尊儒重道興學育材之盛不愧於古之治世矣嘉祐元年歐陽修上奏曰臣等伏見近日言事之臣為陛下言建學取士之法者矣或欲立三舍以養生徒或欲復五經而置博士或欲但舉舊制而修廢墜或欲特創新學而立科條其言雖殊其意則一陛下慎重其事下其議於羣臣而議者遂欲創新學立三舍因以辨士之能否而命之以官其始也則教以經藝文辭其終也則取以材識徳行聽其言則甚備考於事則難行夫建學校以養賢論材徳而取士此皆有國之本務而帝王之極致也而臣等謂之難行者何哉盖以古今之體不同而設施之方皆異也古之建學取士之制非如今之法也盖古之所謂為政與設教者遲速異宜也夫立時日以趨事考其功過而督以賞罰者為政之法也故政可速成若夫設教則以勸善興化尚賢勵俗為事其被於人者漸則入於人也深収其效者遲則推其功也逺故常緩而不迫古者家有塾黨有庠遂有序國有學自天子諸侯之子下至國之俊選莫不入學自成童而學至年四十而仕其習乎禮樂之容講乎仁義之訓敦乎孝弟之行以養父兄事長上信朋友而臨財亷處衆譲其修於身行於家逹於鄰里聞于鄉黨然後詢於衆庶又定於長老之可信者而薦之始謂之秀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為選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為俊士久之又取其甚秀者為進士然後辨其論随其材而官之夫生七八十嵗而死者人之常夀也古乃以四十而仕盖用其半生為學考行又廣察以鄰里鄉黨而後其人可知然則積徳累善如此勤而久求賢審官如此慎而有次第然後矯偽干利之士不容於其間而風俗不陷於偷薄也古之建學取士其施設之方如此也方今之制以貢舉取人往者四嵗一詔貢舉而議者患於太遲更趣之為間嵗而應舉之士來學於京師者𩔖皆去其鄉里逺其父母妻子而為旦暮干禄之計非如古人自成童至於四十就學於其庠序而鄰里鄉黨得以衆察徐考其行實也盖古之養士本於舒遲而今之取士患於急迫此施設不同之大槩也臣請詳言方今之弊既以文學取士又欲以徳行官人且速取之歟則真偽之情未辨是朝廷本欲以學勸人修徳行反以利誘人為矯偽此其不可一也若遲取之歟待其衆察徐考而漸進則文辭之士先已中於甲科而徳行之人尚未登於内舍此其不可二也且今入學之人皆四方之㳺士齎其一身而來烏合羣處非如古人在家在學自少至長親戚朋友鄰里鄉黨衆察徐考其行實也不過取於同舍一時之毀譽而決於學官數人之品藻爾然則同學之人蹈利争進愛憎之論必兮朋黨昔東漢之俗尚名節而黨人之禍及天下其始起於處士之横議而相訾也此其不可三也夫人之材行若不因臨事而見則守常循理無異衆人茍欲異衆則必為迂僻竒怪以取徳行之名而髙談虛論以求材識之譽前日慶歴之學其弊是也此其不可四也今若外方專以文學貢士而京師獨以徳行取人則實行素履著於鄉曲而守道丘園之士皆反見遺此其不可五也近者朝廷患四方之士寓京師者多而不知其士行遂嚴其法使各歸於鄉里今又反使來聚於京師云欲考其徳行若不用四方之士止取京師之士則又示人以不廣此其不可六也夫儒者所謂能通古今者在知其意達其理而酌時之宜爾大扺古者教學之意緩而不迫所以勸善興化養賢勵俗在於遲久而不求近效急功也臣謂宜於今而可行者立為三舍可也復五經博士可也特創新學雖不若即舊而修廢然未有甚害創之亦可也教學之意在乎敦本而修其實事給以餱粮多陳經籍選士之良者以通經有道之士為之師而舉察其有過無行者黜去之則在學之人皆善士也然後取以貢舉之法待其居官為吏已接於人事可以考其賢善優劣而時取其尤出𩔖者旌異之則士知修身力行非為一時之利而可伸於終身則矯偽之行不作而媮薄之風歸厚矣此所謂實事之可行於今者也臣等伏見論學者四人其說各異而朝廷又下臣等俾之詳定是欲盡衆人之見而採其長者爾故臣等敢陳其所有以助衆議之一非敢好為異論也伏望聖慈特賜裁擇
  七年知諫院司馬光上奏曰臣伏見國子監直講見缺數員久而未補盖以近制須年四十以上及進士九經出身方得為之臣愚以為學官正宜取徳行經術可為師表之人不當限以苛法若不察其人之賢愚而惟年齒出身則其間雖有徳行如顔囘經術如王弼皆終身不可為學官也又舊制學官皆先試講說然後就職近嵗此法亦因循不行臣欲乞今後應國子監直講有闕許本監或兩制以上舉京朝官選人有徳行經術者具姓名聞奏更不問年紀及出身其國子監所舉者委學士或舍人院試兩制以上所舉者委國子監試並須衆官聚㕔㸦舉疑義靣試講說擇其義理精通者保明聞奏方降勅差除若徳行邪僻經術荒謬而輙敢舉薦保明者並乞嚴行朝典
  仁宗時諫議大夫夏竦請興學校䟽曰臣聞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禮樂之始教化之倫於是乎在五帝有成均之名虞夏貴膠庠之禮周監二代四郊立學漢氏握符雅尚學校元帝不限博士弟子之員孝明教授期門羽林之士永平之際揖譲興焉李唐好文崇設兩監不㳺太學以為恥旋及叔世事亦陵遲國家法遵典故惟逺是圖時文載郁化成天下但謹教勸學有殊經意設廣文之館列博士之員胄子惰尚齒之禮中年廢考校之規或有生徒𨽻名而已故儒雅之士厭其同方由是九州罕修學校蜀郡墜文翁之訓豫章隳范𡩋之制太守但思於固禄刺史不聞其興學遂使邊遐之俗罔知鄒魯之風冠帶之民安有弦歌之化雖間有儁材而罕聞師訓執泥經指不知所裁伏願陛下稽考古義恢崇人文明太學之道于中廣庠序之學於外兮命郡國各置學官講信修睦以裨教化無使子衿之詩復歌於聖代也
  張方平上論曰臣聞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夫其造育俊選以成官材是立政之基也上賢崇徳正君師父兄之尊是設教之本也合射習鄉修揖譲弦歌之節是禮樂所成也養老合語享孤念功是仁義所起也出師受成執訊反告是廟堂之嚴也選習材能以助祭事是宗祊之重也盖三王四代盛徳之世上自天子外及諸侯其所以化民成俗之道未有不以學為先也周官曰州長春秋以禮㑹民而射于州序黨正以禮屬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文王世子復載諸侯羣吏養老之事此則州鄉列國庠序之禮咸與太學同制矣周衰天下大亂干戈日用而列國之學猶廢故子衿刺其不修左氏美其不毀也漢文翁首建黌舍於蜀郡仲舒次發太學於京師而公卿大臣名儒隠徳咸有門弟子横經𫝊道書名録牒或數千人至于東都學士寖盛故在兩漢其政事本於經術其議論依於王制朝有名教之勸士篤去就之行及桓靈失御姦亂滔天王綱解絶民勢版蕩而賴正人持救義士奮拯支壊扶顛更延餘歴雖腥徳已塞于上而清議不敗於下豈非教學之功漬染深厚之所致歟江左𣈆氏范𡩋立庠序於豫章庾亮起講舍於鄂渚然倡而不和絶而不續尋復廢圮諸生觧散以是而觀時之風政其可知也惟我治朝據宸立極丕冒出日同文一軌鳥言鴂舌知誦簡册之言髽首卉裳咸襲端甫之服奎璧有爛河洛發祥文物炳然儒碩挺出故學校俶落乎濉渙續興乎郟鄏摹規大於齊魏弦誦聞於江浙樂善之吏經營其闕民恱獻力不令景從庠序之制班班然且遍乎郡國矣自非朝廷以道徳風示四方以禮義薰襲齊人又安得不言而化如草偃風行若是之速乎然臣聞一閧之市必立之平一卷之書必立之師周典以本俗六安萬民其一曰聨師儒記曰凡學之道嚴師為難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今學宫盛立而師位尚虛諸生抱經侐然無主時敏厥修雖得樂群之所必有正業曷取函丈之問且夫百工衆伎必有師匠緇黄所聚輙立師長況夫學者為國造士使民興仁所𫝊者累聖之格言所習者先王之正道師教不立學乃虚器夫三代而下治道淳優儒雅尊博莫如二漢自文武之世屡下詔書勤命郡國勸使立學而終不能興自餘厯世小雅蕩然故弗論矣今天下承文明之化庠序修立乃盛於兩漢朝廷宜遂成其善意樂以成之顧同不急之務視之弗篤豈國家尊道育材之意哉間者近甸數郡之學雖為除乎講官旋復縻以吏職攬簿領之不暇何圖籍之能精且國家奄有萬邦吏員至衆山澤津途百家之聚錐刀可斂必遣王官惟是膠庠王道所在顧一士之廩禄廢徽政之本原豈朝廷貴教化而賤貨利之意歟臣愚以為宜委清望近臣上從朝列下逮選曹舉經術篤行之士凡立學州郡悉為選官依其資任優其稍禄夫張官布職散劇繫時略之則輕屬之則重貴之則人必同趨簡之則衆斯共薄事無大小柄其事則權歸任無髙卑委其任則效立臣愚以為欲使師禮嚴重道訓尊立在乎使之專治學政主領學徒勤良者旌而異之悖惰者簡而黜之及賔興之時必叅以學官之論其嘗簡黜者弗在蒸髦之選其甞旌異者必預充庭之貢而命外臺察諸學之官其尤通博於講議勵精乎教育能得學士自逺方至者上之特賜奬諭或有賜焉太學員缺即以充選且制使才名之士不歴學官者不得入乎館閣入館閣者必先歴乎學官猶近制先倅郡而後得補憲臺三院也如此則清流美士在乎學矣自然師道尊而教立士業成而行修禮義逹乎閭巷徳化漸乎州里國獲良才之用民得善吏之庇三綱以正五教用成弦誦聞乎四方道徳行於天下矣
  方平又上論曰臣聞古有四民皆世其業則象賢世禄為古之道然三王四代必教諸學藝成徳就乃辨材而官之故舜命䕫典樂教胄子夏氏大小之學商人左右之序皆所以教國子也周官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王太子王子群后之世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崇以詩書之教詔以徳行之媺干羽絃誦凡學必時修六禮以節其性明七教以興其徳比年考校至於大成然後論材定位而官使之漢制中二千石九卿得任子弟為郎或沒於刺守名績流著亦䝉恩典録其後嗣凡三署郎悉屬光禄勲更直宿衛嵗察亷茂舉四行才迹優顯始䝉選舉銓居髙第方出補長丞下自魏𣈆迄於唐朝臣僚有功利及民勞效在國始被恩澤賜一子官褒勵勸賞其義甚大臣竊覩朝制凡職叅侍從班在兩省無間中外嵗至誕節輒任京官一人郎官卿監外臺亷刺凡及郊禮輙任選職一人又近制員外而兼館閣得視正郎之秩三丞而請致仕亦荷門子之録誠由盛世一統⿰氵専 -- 溥天無外銓除路廣郡縣員多足以霶灑王澤周冒纎微之品奬勸群吏無為子孫之憂然臣之愚意竊有不足者夫賞延於世雖盛王之典而能不當官亦先賢所誡今仕任之涂益廣顧教育之道未施且世禄之家鮮克由禮膏梁之族名為易驕夫其生享豐餘之養習見逸欲之靡而不淬礪以先王道徳恭儉之言陶染以古賢孝友祗庸之訓是使立身之道不篤蒞官之法不脩罔知小人作業之勞不念稼穡艱難之勤家緒速淪世美鮮濟故宜然矣彼性知禮義之貴心存蓺文之樂卓爾而立不入於邪令器自成其亦㡬族是以古者作為膠學聚而教之非惟為國造士固乃為臣立家也臣伏請凡今之子弟以資任入仕者冝悉籍於太學其在都者令日入肄業遵古齒序之禮臣聞師嚴而後教尊欲尊乎教在嚴其師欲師之嚴在重其位伏願於朝士中擇宿儒清徳名素在人者正授博士明立條教使行師弟子之禮以肅之比年考校顯勤罰惰及三年則大比能精一大經量策時務而通者送吏部依資補用其未精通者復留進業必及格始得除吏其在外者以大比時赴集升降同之𫝊曰學以從政不聞以政入學故夫學古入官量才授任著諸典訓若何捨之如此則名為資任實經誨育雖髙華之胄有寒素之業也父兄必加夙夜之訓子弟必勤講修之志勸勵之道立庠序之教興朝多世徳之家官𫉬稱職之吏仰補時政旁恢治法非邦教之大者歟
  方平知睦州又奏請州學名額及公田狀曰臣聞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故三王四代盛徳之世上自天子外及庶邦其所以化民成俗之道未有不以學為先也伏以新定古城山俗淳澹民風順睦以得州名邑有俊選之材野有名節之士先是太平興國九年知州故左補闕田錫始建今至聖文宣王廟及上請九經書於朝䝉恩給賜今見収管至景祐元年知州右司諫范仲淹拓廟西垣建置學舍樹立講堂至寳元元年知州都官員外郎胡楷増新廟宇基址嚴敞及臣到任塗塈茨以畢工焉伏望陛下崇導徳教之源廣厲學官之路俾是逺方之俗仰霑天子之光特與恩賜州學名目并乞於管内荒逃係官田内量給十數頃以給學粮選官以領其教職置籍以㑹其物費庶㳺學之士獲安𨽻業之所使郡為鄒魯家為洙泗風化所被恩施甚美
  神宗熈寧元年監察御史裏行程顥上䟽曰臣伏謂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宋興百餘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盡美士人微謙退之節鄉閭無亷恥之行刑雖繁而姦不止官雖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學校之不脩師儒之不尊無以風勸養勵之使然耳竊以去聖久逺師道不立儒者之學幾於廢熄惟朝廷崇尚教育之則不日而復古者一道徳以同俗茍師學不正則道徳何從而一方今人執私見家為異說支離經訓無復統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於此臣謂宜先禮命近侍賢儒各以𩔖舉及百執事方岳州縣之吏悉心推訪凡有明先王之道徳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其次有篤志好學材良行脩者皆以名聞其髙道之士朝廷當厚禮延聘其餘命州縣敦遣萃於京師館之寛閒之宇豐其廪餼卹其家之有無以大臣之賢典領其事俾羣儒朝夕相與講明正學其道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學洒掃應對以往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禮樂其所以誘掖激厲漸磨成就之之道皆有節序其要在於擇善脩身至於化成天下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其學行皆中於是者為成徳又其次取材識明逹可進於善者使日受其業稍久則舉其賢傑以備髙任擇其學業大明徳義可尊者為太學之師次以分教天下之學始自藩府至於列郡擇士之願學民之俊秀者入學皆優其廩給而蠲其身役凡有父母骨肉之養者亦通其優㳺往來以察其行其大不率教者斥之從役漸自大學及州郡之學擇其道業之成可為人師者使教于縣之學如州郡之制異日則千室之鄉逹於黨遂皆當修其庠序之制為之立師學者以次而察焉縣令毎嵗與學之師以鄉飲之禮㑹其鄉老學者衆推經明行脩材能可任之士升於州之學以觀其實學荒行虧者罷歸而罪其吏與師其升於州而當者復其家之役郡守又嵗與學之師行鄉飲酒之禮大㑹羣士以經義性行材能三物賔興其士於太學太學又聚而教之其學不明行不脩與材之下者罷歸以為郡守學師之罪升於太學者亦聽其以時還鄉里復來於學太學嵗論其賢者能者於朝謂之選士朝廷問之經以考其言試之職以觀其材然後辨論其等差而命之秩凡處郡縣之學與太學者皆滿三嵗然後得充薦其自州郡升於太學者一嵗而後薦其有學行超卓衆所信服者雖不處於學或處學而未久亦得備數論薦凡選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潔居家孝悌有亷恥禮遜通明學業曉達治道者在州縣之學則先使其鄉里長老次及學衆推之在太學者先使其同黨次及博士推之其學之師與州縣之長無或專其私茍不以實其懐姦罔上者師長皆除其仕籍終身不齒失者亦奪官二等勿以赦及去職論州縣之長蒞事未滿半嵗者皆不薦士師皆取學者成否之兮數為之賞罰凡公卿大夫之子弟皆入學在京師者入太學在外者各入其所在州之學謂之國子其有當補䕃者並如舊制惟不選於學者不授以職每嵗諸路别言一路國子之秀者升於太學其升而不當者罪其監司與州郡之師太學嵗論國子之有學行材能者於朝其在學賔興考試之法皆如選士國子自入學中外通及七年或太學五年年及三十以上所學不成者辨而為二等上者聽授以筦庫之任自非其後學業修進中於論選則不復使親民政其下者罷歸之雖嵗滿願㽞學者亦聽其在外學七嵗而不中升選者皆論致太學而考察之為二等之法國子之大不率教者亦斥罷之凡有職任之人其學業材行應薦者諸路及近侍以聞處之太學其論試亦如選士之法取其賢能而進用之凡國子之有官者中選則増其秩臣謂既一以道徳仁義教養之又專以行實材學升進去其聲律小碎糊名謄録一切無義理之弊不數年間學者靡然丕變矣豈惟得士寖廣天下風俗將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臣謂帝王之道莫尚於此願陛下特㽞宸意為萬世行之
  神宗時監察御史裏行彭汝礪論三舍䟽曰臣伏覩國子監考試上舍依詮試例臣伏念自王者之迹熄而學校教養之法不明於天下學者以言而不及道於是其實幾亡焉道之方行也陛下以天明命奮然震起而鼎新之放滛辭黜邪說造之以經術而學士大夫知所本也然風俗靡靡未還忠厚豈獨美之未成哉亦由吾所以取之者其法未盡也且夫科舉之興久矣相因於千嵗而欲革於一旦之近臣固自知其難也盖亦有漸焉今天下之士或聚或散而行能之實非可以遽察臣以謂當自庠序始法度之行自近及逺故又當自太學始考試頗以行能為差雖未如古盖亦殆庶㡬焉今上舍尤所以風動四方比他時益當慎選而必用糊名之法似非朝廷所以養育徳義之本意也且朝廷罷詩賦廢制科欲取之以實也今如是則但察其詞而已何異於以言也論選士在學校不循科舉之常恐必非其人也今如是則不肖者亦可以僥倖何以異於科舉也今六經之說其明如日雖老夫小子皆得自託於義理學文不足患也所虞者其實未應而已臣欲乞試内上舍皆以文行叅考如辭理優長行義超卓為一等推恩仁義無玷者為一等如有過闕文雖中不與焉夫上舍中其恩不過免解或遂得一命而使人人知所以自愛而興於徳所施者寡而所及者逺夫是之謂要術行之以漸待之以久古或可復矣臣甞待罪學省稍詳本末如臣所論衆不能廢今所以必用封彌謄録欲如内舍者恐物議難一不敢自任其責而朝廷所以如此者亦以私疑之也臣以謂陛下興起學校方將追還三代之美而立政造法乃無以異於後世之科舉則所失多矣夫行能有素非可以一朝一夕為之是非所繫者衆亦非一人之所能專也茍得其私第當竄其人而已不可以非其人而廢法也臣欲乞秖令鎖宿考校庶㡬專一或以臺諫官一人臨之以防議論之私其他乞如試内舍體例則學校之興不至廢失矣
  諫議大夫龔夬上奏曰臣伏覩制書舉人習業之外更試律義一道臣竊惟周王之教道徳為先其次六藝而已故皆純全而道徳以一風俗以同者此也陛下自熈寧以來大闡學校養育人材發明經㫖訓迪士𩔖今一旦以刑名之學亂之臣所未喻夫道徳者本也刑名者末也教之以本人猶趨末況教之以末乎臣愚欲望聖慈追寢習律制書俾多士專尚經㫖悉意本業不勝幸甚
  知興元府文同乞置府學教授狀曰臣自到本府遂詣學舍㸃檢見於處所褊狹僻在城下屋宇卑陋殆不可入其中生徒小大裁數人而已臣因詢問僚屬并徧訪左右所以如此不振之由皆言本府自唐末以來並無諸科修學及第之人從前每有科塲皆是外州軍進士暫來就此假籍寄應縱獲薦到省皆下第無成遂各歸還本貫不復住此脩習所以其民便謂讀書無效更不從學近嵗府縣雖稍有士人應舉終是素無師範所肄之業多不能上合新格臣初觀本府山川人物土風次第與東西二川大扺相𩔖彼處雖至小州郡進士常不下三四百人而本府邑屋富盛人民繁庶若此豈無秀異可教之士以備官使但自來上下因循相與廢堕使朝廷風教獨不霑浹寥然一方遂絶文采深可歎也臣伏見本府司理參軍潘行自熈寧三年到任乃權府學教授行能為之講說經藝教其對荅大義誘掖後進孜孜不倦日授月試皆有條緒近日府縣子弟翕然盡願入學至於外郡士人聞之間亦漸有來者以此見人之趨嚮善道悉由勸奨訓勵儻得其心有所服自然不可制禦而卒至成業矣行今來舉主考第並已該磨勘來年正月滿當觧罷臣竊慮行去之後俾他官承乏料學者之所恱從未必有能如行者臣兼體問得本路興洋利文龍等州雖有進士徒具名爾其人亦甞自患所居僻陋難得師友臣欲望朝廷勘㑹本府并前件五州自來實係少有舉人脩學及第之處乞賜詳酌特置學官就與行改轉使正充本府府學教授所貴一府五州之人悉得就近脩學不三二年當盡變此俗燦然與天下士人相侔矣臣職在守土所治之下或有可請不敢自黙臣無任恐懼激切屏營之至
  知制誥蘇頌上議學校法䟽曰臣聞古者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雖王之諸子卿大夫之子弟及國之俊選皆造焉三代所以教化行而習俗成者繇此道也自鄉遂之制壊而學校從而廢缺漢𣈆而下代有興置至唐而後備上都立國子監以揔六學之務設官則有祭酒司業為之長博士助教直講為之訓導監丞主簿掌其政令外則京府州縣各有學並置博士助教以主訓教之職繇是黨庠遂序國學之制稍稍復矣國朝自景祐以來天下建學慶歴以後數立規程自是諸儒知所宗尚嵗月寖久師生益増然而黌校之間未聞有業成通經之士顯著於時而副朝廷之選用者今明詔將議改制而降意於詢訪兹誠治世之先務而聖主所當㽞神也臣竊謂本朝學制大抵倣唐之舊然而設官有未備而教導有未至故積日雖久而成效無聞也何以言之唐制學官國學則博士助教各二人直講四人大成十人學生三百人太學四門學則博士助教各三人學生各五百人而四門又有俊士八百人律書筭學則博士助教各一人學生五十人至三十人今之學官惟直講說書共八人而無國子太學四門之别職事又無殿最之課太學生止於三百人廣文生則三嵗試補但隨秋賦而不𨽻兩學聽習律學雖有其名而無其職書筭則又闕焉唐之學官每嵗終考校以訓授功業多少為殿最學生則以業成通兩經以上者止於監祭酒司業策試優者上於禮部大成上於吏部今二者咸無焉其法制滅裂如此而欲責其一道徳而廣教化勢不可得也必欲别為新規臣愚以謂積習既久未易更張莫若即舊法而増損之則便而易行也今學官八人謂宜各令分掌職事五人專職講說人各講一經春秋兼三傳禮記兼周禮儀禮並為大經各限二年講畢毛詩為中經限一年半周易尚書為小經限一年三人掌教授諸生以詩賦文論經史大義及時務策仍輪日直學以待諸生請問疑義并出試題目若考校試卷則八人通主之其教導有方成效顯著為諸生禀伏者𠉀及三年委判監官聞於朝廷望賜召試館閣職事其不職者罷免之學生以五百人為額逐日早分經聽受每經百人仍兼習孝經論語聽讀罷則課習文史毎月公試三學官考校優劣分三等揭名於學以為勸沮監丞掌其課最主簿糾其違慢毎一經講畢監上於判監集官策試大義十道次日口說十道各定為三等大義通十并口說明白能發明聖賢深藴者為優等大義通六及口說俱通者為次等不及六通為下等其通一大經或一中經兼一下經試入優等者上於朝廷望加旌㧞或直送省試仍許特奏名次等籍其名以俟再試甄别下等本學常加敦勉其文行道藝超絶倫軰朝野所知者不拘常例並許舉薦以備朝廷擢用其律書筭等亦望各立一學量置生徒庶令學者粗知本原以之入官不至牆靣也州郡之學每州請置經學博士一員内舉人及三百人以上者朝廷為選差正官三年為一任如能舉職有效者任滿日本州為保薦之乞加旌擢其餘本州辟召有科名守選官員或經行純粹之士上於本路列奏朝廷俟㫖補授仍給本學公錢為俸亦以三年為任任滿保薦如正官法内命官望加優奬舉人即授以閒官再授教授之職每州仍置説書一員以本郡有經術文行之士為鄉里所推者充仍從生徒衆舉州為補置本州無其人則請於鄰州使專講説諸生聽讀課試亦約太學之例如有經術精博文藝優長者上於州州為覆試籍其名以補學職俟及三年顯有功效者舉送國子監與通經者同試縣學置助教一員推舉如州説書例兼主講説教授之事諸生有業成通經者上於州學與通經者校試舉送州縣既立學校須藉公費望許標撥本處閒田或戸絶及僧寺莊土多處斟酌移割入學充職田隨生徒多少以定頃畆州縣為差人主持勾收課利入學以助支費條約既傋奬勸既行則人人各務本業窮經學文不三五年可以丕革舊俗矣
  宗丞劉摯乞増宗學官俸狀曰臣所領職事偶有管見不敢自避僭冒之罪而茍簡不言伏覩治平制詔増立宗室教學之法設教授官通大小學幾三十員其講授課試條式明具逐官除本俸及月請飱錢六十千外别無添給而宮院承例衆率私錢充為月給多者三五十千其下不減二十千臣等伏以諸宮宗室聽讀員數不等大學小學亦復人數不同而學官月給取足其間故其斂率之法參差各異或以俸入均割或從員數分定或大小學通融或逐學各自承數大槩員多或俸優則所斂輕而易供員少或俸薄則所出多而難集取予緩急亦又繫夫賔主恩意得失之間故輸者受者皆有幸不幸焉以至興訴投訟本司為之督索蓋此錢本非官為立制互生詞説理難齊一臣再惟教官於學者既為仰給之地則俯仰顧私恐少肯以教人之意飭厲自任至其甚也將必有委曲諂媚相事於詼諧宴集以求容恱者蓋利之所在人之常情師生之分無由兩立凡此甚非朝廷養訓宗子崇嚴學官本意臣等不勝愚欵欲乞將諸教授比在京職事官明立添支稍優其數舊例宮院所供月錢一皆禁罷教者既無懐私之慮得以展意於其職學者又免㑹斂之煩而不得持此相為輕重師道少抗然後所謂程課可得而加察矣臣等竊嘗計之使學官員數常足而誠聽増俸之優其所加費為緡錢歳纔三數千爾恭惟朝廷養士之制新美完具太學生干計而郡國増立教官縁學經費無請不獲所以樂育人材恩施甚厚顧豈於宗學小費乃有愛惜特有司未經申論因循至此伏望赦其愚裁行之
  時議建武學同修起居注張璪上言曰古之太學舞干習射受成獻功莫不在焉文武之才皆自此出未聞偏習其一者也請無問文武之士一養於太學
  知諫院兼領國子監事陳襄上奏曰臣伏覩先降詔書令兩浙已下至臺閣臣僚建議學校貢舉之制得以上聞者兹見陛下講求至治思得求賢養士之要以興起王業也臣近以諫官兼領國子監事每至太學視其齋舍頽弊生徒挑逹官吏茍簡殊無法度竊謂太學者天子教化之宮自古聖帝賢王莫之敢廢𣈆漢而下雖無先王之法然猶置師弟子多及千數唐貞觀中規制益廣増築學舍千二百間博士生員與蕃夷子弟㳺於學者僅至八千餘員豈國朝儒學之盛跨越漢唐而弦誦之地寂寥至此臣實耻之蓋藝祖創業未遑斯事當時謀議之臣識慮不遠因循百年未有太學今生員所居乃是司業㕔事與朝集數位而已天下徯望必行於陛下之手事得其本為之甚易但陛下先求賢哲之士使居師長之位百度興葺乃其末事可以不勞而成矣伏見前授試大理評事充忠武軍節度推官知許州長社縣事常秩性行純明專於古學甘貧守道不茍仕進語黙出處非義不由道德未加而人信之此可謂以身治人者也前授安州司戶參軍充國子監直講陳烈忠孝仁勇根於誠性行與道合心與俗違博通羣經而尤明於禮學思一物不獲其所則其心憂焉仁宗朝嘗以學官召之數命不起此可謂能自任以天下之重者也二子之道則同而其用或異皆所謂學孔子者也方今丘園有道之士求烈與秩未見其比陛下方大有為之時捨如是人而使窮居家食恐非虞舜之舉十六相文王待二老之意也如陛下未即置諸左右姑以禮命召至太學使居博士之職以經授弟子帥宗室公卿之子弟與國之俊選咸得執經肄業而以師禮處之庶乎其可致也有鄉貢進士管師常者履行正固經術專精東南士人多所從學更練民事而適於時用嘗為太學正衆論推服鄉貢進士程頥者有髙堅之行懐經濟之學廷試不第無復進取守道用晦名聞公卿近聞諸路搜訪遺逸以應赦書師常與頥咸與薦達亦望聖恩並除國子監一助教之名庶幾太學生員有所規法語曰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正謂此也所有近詔諸臣議學之制論者固多伏望陛下選擇近臣頒付詳定取其合於王制者立為一代之法願不為淺者之論而遂沮止則天下幸甚
  哲宗元祐元年左正言朱光庭乞擇名師主太學狀曰臣竊以立國家太平之基本者莫急於人材養天下人材之成就者莫先於庠序朝廷務要廣求人材而不素為之養則何由而得今上庠與州郡學校雖名為興賢而無養人材之實所以然者蓋無名師之故也夫所謂名師者其經術足以窮聖藴其行義足以為人表又能至誠以教養為己任者是也昔在仁宗朝詔胡瑗典太學當是時天下學者翕然向風所以成就人材為多至今未見其繼者豈國家之大四海之廣無其人患在不求之也今庠序之中不見以禮義教養惟見以苛禁繩治其所習經術所修行義孰為發明孰為觀法學官者區區自顧苛禁之不暇奚暇治禮義哉甚非所以為首善之地也今朝廷所去𡚁政幾欲盡而所修善政未甚聞臣以謂所修善政莫先於置名師興學校以養人材首善自京師而風動天下伏望聖慈詔大臣博求眞儒為天下所共推者使主太學以教養為己任罷三舍之𡚁法去一切之苛禁專務以禮義教養多士自然可以成就人材為陛下立太平之基本臣願陛下留神天下幸甚
  左司諫王岩叟乞罷三舍法狀曰臣聞法有為名則美而行之則艱事有用意則良而施之則戾者三舍是也三舍之法立雖有髙材異能未見能取而得之而奔競之患起奔競之患起而賄賂之私行賄賂之私行而獄訟之禍興獄訟之禍興而防猜之禁繁博士勞於簿書諸生困於文法非復混然養士之體而庠序之風或幾乎息此識者之所共嘆也臣竊謂庠序者所以萃羣材而樂育之以定其志業養其名譽優㳺舒徐以待其成今乃科舉之外别開進取之多岐以支離其心而激其争端使利害得失日交戰於胷中損育德善道之淳意非所以篤教化成人材也臣愚乞鍳已然之弊罷三舍法開先生弟子不相見之禁示學士大夫以義講解之餘止於公私試第髙下如昔時自足以奬材氣而厲風聲使多士欣欣於從學則上庠宜復有雍容樂易之美為四方矜式矣
  岩叟又請用薦舉之士為學官乞罷試法䟽曰臣伏以砥名礪行以待用於世者士人之所以自處也養士人之節以成就其美而風天下之俗者朝廷之所以處士人也臣竊見内自太學外至州郡學官之制皆令就試四方之士區區於進卷屑屑於程文不憚奔馳之遠淹留之久者顧豈其心哉禄任廹之有不得已耳甚非所以重師道崇儒風惜士人之節也禮曰道尊然後民知敬學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今立法如此使人人自求為師欲天下之民知敬學恐不可得臣愚伏望聖慈令罷此法一用應詔薦舉之士為中外學官以重教導之選為天下勸
  御史中丞劉摯乞重修太學條制狀曰臣竊以學校之制主於教育人材非行法之地也羣居衆聚帥而齊之則誠不可以無法然而法之為學校設者宜有禮義存焉可也比歳太學屢起大獄其事一出於誣枉於是有司縁此造為法禁煩苛凝宻士之學其間者轉身舉足輙蹈憲網束溼愈於治獄條目多於防盜上下疑貳求於茍免先王之意禮義科㫖逝已盡矣法有大可怪者博士諸生禁不相見教諭無所施質問無所從但博士月廵所𨽻之齋而已謂如此則請問者對衆足以為證佐以防私請以杜賄謝嗟夫學之政令豈不大繆先王意哉私請賄謝如是眞可以絶之乎而又齋數不一不可以隨經分𨽻也故使之兼巡如周易博士或巡治禮之齋禮學博士復廵治詩之舍往往所至備禮請問相與揖諾至或不交一言而退昔之設學校教養之法師生問對憤悱開發相與曲折反復諄諄善誘蓋其意不如是之疎也其道不如是之薄也先王之於天下遇人以長者君子之道則下必有長者君子之行而報乎上者斯有禮也遇人以小人犬豕之道則彼將以小人犬豕自為而報乎上者不能有義也況夫學校之間哉太學自置三舍之法寥寥至今未嘗應令成就一人豈眞無人也主司懲前日之禍畏罪避謗士雖有豪傑㧞萃之才誰敢題品以人物自任而置之上第哉則是先帝有興賢造士之美意而有司以法害之也臣愚欲望聖慈詳酌罷博士諸生不許相見之禁教誨請益聽其在學往還即私有干求饋受自依律勅仍乞先次施行外應太學見行條制委本監長貳與其屬看詳省其煩宻太甚取其可行便於今者有所増損著為科條上之禮部本部再行詳定上之三省以聽聖斷
  摯又上奏曰臣昨者建言太學條制煩宻失養士之意乞下有司别行修立後䝉朝廷選官置局及今已久未見成法縁所差官各有本職不得專一集議兼臣竊以謂庠序之制教育以成其材奬勸以進其志羣居衆聚略為約束自古以來法之施於學校者其本不過如斯而已然則為今之議無大措置獨可按据舊條考其乖戾泰甚者删去之而存其可行可久便於今者則所謂學制可以一言而定矣若乃髙闊以慕古新竒以變常非徒無補而又有害夫職親於諸生而習知其情偽者宜莫如學官也使其因人情利害而為之法者亦莫如學官也然則安用以他官置局為哉故臣前日奏請止乞令本學立法上禮部禮部再加叅詳上三省以待聖斷誠如臣言學制成久矣今置局半年聚議既希闊而議官各持所見紛然異同無所折衷學者疑惑趣向未安欲望聖慈指揮罷修定學制所檢㑹臣今年二月十五日所奏止以其事責在學官正録以上將見行條制去留修定嚴立近限次第條上取㫖施行所貴因革不失其當法令速成以便學者以述先帝興學之㫖以副陛下造士之意
  四年龍圖閣學士朝奉郎知杭州蘇軾上奏曰臣伏見本州州學見管生員二百餘人及入學叅假之流日益不已蓋見朝廷尊用儒術更定貢舉條法漸復祖宗之舊人人慕義學者日衆若學粮不繼使至者無歸稍稍引去甚非朝廷樂育之意前知州熊本曽奏乞用廢罷市易務書板賜與州學印賃收錢以助學粮或乙賣與州學限十年還錢今䝉都省指揮只限五年見今轉運司差官重行估價約計一千四百六貫九伯八十三文若依限送納即州學嵗納二百八十一貫三伯九十七文五年之間深為不易學者旦夕闕食而望利於五年之後何補於事而朝廷嵗得二百八十一貫三伯九十七文如江海之中増損涓滴了無所覺徒使一方士民以謂朝廷既已捐利與民廢罷市易所放欠負動以萬計農商小民銜荷聖澤莫知紀極而獨於此飢寒儒素之士惜毫末之費猶欲於此追收市易之息流傳四方為損不小此乃有司出納之吝非朝廷寛大之政也臣以侍從備位守臣懐有所見不敢不盡伏望聖慈特出宸斷盡以市易書板賜與州學更不估價收錢所貴稍服士心以全國體
  元祐中越州學教授慕容彦逢奏曰臣伏覩神宗皇帝恢崇太學以幸教多士製堂及齋名以寓訓迪學者㳺於斯仰之若日星之麗乎上也陛下緝熈先猷州縣學校咸建師長命以貢士而名堂及齋𩔖多前日官司隨意建立或怪僻不馴或稽考無據或違背經㫖以此掲示多士甚未稱朝廷育材之意臣愚欲乞府界及諸路州縣學應堂及齋名除不許用太學敦化等堂名及論秀烝髦等職事齋名外並須用太學諸齋名即不得存留舊名及别有創立如䝉聖允乞下有司頒降施行元符中彦逢為太學博士又上奏曰臣伏覩陛下追述神考美意自京師下至郡縣恢崇學校以幸教天下増置諸路教官所選惟經術行義之士三代庠序之盛宜無以加此然諸路教官奉行貢士法事體比昔為重今員數既衆又皆一時之選而資任多係選人國子監長貳嵗舉改官止八人施之太學正録且猶不給況諸路教官如此其衆邪伏望聖慈特詔有司稍増國子監長貳舉官舊格使凡預師儒之選者益知自重以稱陛下長育人材之意
  哲宗時太學正葛勝仲進養士圖籍劄子曰臣竊以三代之盛班治顯設之方尤備於成周而周之隆教養作成之法獨推於文武文王之詩曰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故其效至於多士以寧武王之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故其效至於無思不服雖聖人以神道設教其精神心術之妙不可推測意者殆將以作人籲俊為長久無窮之計非特謀用於一時以康庻事而已棫樸云周王壽考遐不作人下武云於萬斯年不遐有佐故子孫賴之而國以長楙嗚呼盛哉天祐斯文越數千年而復生上聖應世覺民之迹若合符節恭惟皇帝陛下以徇齊淵懿之資履熈洽隆平之運聖學髙明道心昭徹燭見治本在崇化厲賢故自躬斷已來首議學政大開雍頖而於以育才衆聯師儒而命之分教以賔興攷勸之法革科舉循㳂之陋陞進之令𩔖出於親製程試之文每塵於乙覽一歳餼廩無慮數百萬别為一司經畫均制不取於縣官而坐以餘羨且命諸道各售常産以資永業行之十有餘年典法大備彬彬新美之才輩出而晏晏忠厚之俗已成雖詩歌文武之盛無以進焉既又命禮部以天下養士之額舍宇之數費用之多寡田業之頃畆載之圖籍掌在有司臣等恭承詔㫖討論編次隨𩔖編括厪克成書取大觀二年嵗終為率既以逐州縣離為析數又以天下合為總數凡二十有四路而中都兩學之費不與焉彼漢中世増弟子員三千人而唐太宗千一百區載之史牒已稱甚盛顧視今日何足道哉所有天下養士圖籍凡二十有五册謹隨狀上進干冒宸扆無任戰悸屏營之至
  畢仲㳺上奏曰天下之事有至近且狹偶得其道而行之則雖累百世而不倦有甚大極重不得其道則終無補於天下今所謂律令臯陶之刑也增損隆殺近所以為治之道遂成不刋之書學校之設欲以進賢養士為太平之具不得其道至今設為虚器而已蓋甚可嘆也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而養老習射讀書合樂行禮於其中者蓋欲使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長幼之節明是非一好惡積道藝以為天下之用顔子不遷怒不貳過孔子謂之好學而後世姑益賦廩督課業嚴禁令以從事豈古人所以為學之道邪其君臣之義父子之親長幼之序所以明是非一好惡為道藝者猶未備也而又欲麗師堂廣生舍衆徒弟以為盛其去道愈逺蓋聞熈寧之初變詩賦為經義以取士増太學郡國學官設三舍改定式令以布行之四方之人至京師者幾數千而是非不明好惡不一道藝進取未有異也而今復欲變經義為詩賦退學官更定式令以從事則學士大夫之所以自得者果安在邪以略言之三代鄉舉里選之法雖難卒行宜亦倣其大者使學士大夫有以自得而後詔先生博士率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長幼之序與夫是非好惡道藝之正而詩賦經義則如古以射取士之法行同能偶然後序之别為貢舉以待科舉之士存之而勿論要使優㳺和易而不廹化其心而勿强復其迹則庶乎先王所以為學之道而久以嵗月則遂將適於實用不為虚噐而徒設天下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學校
  宋徽宗初即位御史中丞王覿奏乞太學冬季補試䟽曰臣伏見太學外舎生以二千為額每嵗四季補試前後試中之人逾額雖多而入學者少故逐季補試不已今科詔在邇外舍生入學者漸衆遂已及額四方學者既不知在學諸生額足又以朝廷逐季補試之法行之已久未甞中廢故来就冬試者道路相望也竊聞太學收接到諸生家保狀已是六百餘人本學申禮部乞補試而都省以額足不許本學已曉示罷試六百人者既不得試能無怨嗟若詔告有素則咨怨固所不恤緣太學既未甞先期告諭四方學者更不冬試及學者如期限到闕之後方指揮罷試即是朝廷著令誤四方就學之人奔走道路也豈所以信天下哉況孤寒之士有不逺數千里而至者不得試而使歸顯於事理非便臣欲乞朝廷指揮太學今年冬季依舊補試其試中人𠉀學中生員有闕以資次撥入仍令本學契勘如來年春夏季委要更不須試補即預先移文諸路州軍曉喻學者令知若将來生員額闕合行補試亦先期曉告施行所貴不誤四方學者崇寧初左司諫慕容彦逢上奏曰臣竊謂諸路學校州有正録縣有長諭廼至其餘掌事之人皆奉行貢士法令書攷陞選之詳盖根本於此而逺方諸生尚循積習之弊廼或持其短長糾率學衆輙興訴訟以至發其舊愆以快私忿以此職掌𩔖多畏黙求全鮮克振職臣愚伏望聖慈特降睿㫖編修學制嚴立法禁不唯整肅學政亦以敦厚士風
  大觀中湖北提舉劉才邵乞頒聖學下太學劄子曰臣聞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盖治之之謂君教之之謂師治之教之之功天不能以自為必付之帝王帝王以盛徳履尊位克稱君師之任用能相天而成其能四方之民賴以寧謐唐虞三代之盛見於詩書之所傳率由此道其後去聖既逺無所折衷異論肆行而道統益微漢興百年稽古禮文之事乃克修舉孝宣增光前烈㽞意藝文爰詔諸儒講論五經同異於石渠且使平奏其議躬自臨決章帝建初間復修石渠故事因著其說為白虎通議雖未能方駕前古而發揮聖道豈云小補兩漢之文於斯為盛載在方冊光華至今恭惟國家膺受駿命聖聖相承雲章奎文光耀相燭非若前代歴世十數而好文之主纔一二見也陛下躬濬哲之資緝熙光明之學紹開興運纂修列聖之丕緒萬幾之餘無所嗜好獨玩意編簡考觀前言凡妙㫖所寄精微浩博昔人之所未覩者皆獨得於心術之妙雖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以成帝王之極功何以遇此豈留意於章句之同異者得以望清塵哉天相斯文世道交興宗社再安兵革偃息而聖謨經逺首以育材為務爰頒詔㫖崇建太學以幸教多士導民設教之意勤勤如此君師之任可謂兼全之矣夫學者以聖王為師親逢斯時千載之遇也搢紳韋布之士豈無望於餘光哉兩漢之事不足為今日獻臣愚不勝區區大願欲望聖慈於清燕之間凡微言奥㫖自得於聖心者頒之儒館學宮俾承學之衆得以味道真而泳聖涯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仰副陛下恢崇至道開明羣心之意天下幸甚
  徽宗時通判李新上奏曰臣伏覩大觀學令斷自聖知制為成書頒降郡國知所遵守者累年于兹矣昔游夏不能賛孔子一辭則學令之設詎容擬議者邪自三代已来未有如此之詳且明也如挾書代筆之禁奉行者失於不嚴州學季試已不能杜絶其弊而縣學補試嵗升假手尤甚轉透題目出外終日塊坐撫弄筆硯以待文字之来其間翻錄至句語字畫錯繆雖差官監門例不敢搜索稍加誰何則必紛争詬詈公肆觝突傳出送入傍若無人一𨽻名學籍便以保庇門户有繫空名行食身未甞一躡學圃者有假故逾限已經除籍再託人補試者臣欲乞諸生補試入縣學嵗升入州學許教授當面試經義一道試日牒本州有出身官一員監如文義不通字札不同全然踈繆根究元試之弊則學者知所畏而州縣學無濫進叨冒之人矣
  李復上取士劄子曰臣恭覩神宗皇帝憫士弊於俗學之久慨然作新造之以經術發明聖人之遺言使講求義理之所歸庶知乎修身行已上以事君内以事親涖官接物弗畔於道而今之學者曽不思此平日惟是編𩔖義題傳集海語又大小經題目有數公試私課久已重疊印行傳寫其義甚多無不誦念公然剽竊以應有司之試終身之學止於如此甚者至於所專之經句讀不知音切不識茍誤中選入仕平生所學皆無可用非惟鄉閭無一善可稱雖有甚不齒者亦更不問朝廷建學立師設館給食而偷墯茍且若是安能副上教養之意哉欲責其移孝資忠臨民應務之效必不能也古者鄉舉里選非但取其浮文必皆考其素行臣欲乞立法取士以博學行義為先試言為次抑亦絶其干託奔競之私察其器識材術之異庶㡬所養可取所取可用聖朝有得士之實
  趙鼎臣乞駐蹕府學劄曰臣恭以陛下樂育人材建庠序開封府實輦轂畿甸之域天子所自治之地首詔執事並興府縣之學而有司推遷殆且十年博士弟子僑寄他所甚不稱明詔意致煩陛下申以程督曽不踰年之頃黌舎完成生徒四集秋某月有金芝二本産于大成殿之木上而本學生楊汶等一千一百五十八人相與踊躍誦歎合辭而言以謂乗輿方躬郊丘之饗吾學乃輦路所經從今芝實挺生殆先聖先師蒸出瑞物以報吾皇之德兹甚盛之舉謂臣黙不以聞何也臣竊以謂郊祀慶成之日千乗萬騎扈蹕還宮雖道出府學之南懼非所以仰勤天歩之臨也然而諸生伏清道之左聆屬車之音奏名通謁抑有著令如䝉天慈矜其懇誠示以恩意少緩六龍之驅一紆重瞳之顧如古式閭以寵新學則多士仰德孰不競勸四方聞風得以矜式以副陛下隆儒重道之意不勝幸甚臣待罪京邑職事所及有所見聞不敢緘黙謹昧死以聞
  給事中俞㮚上言曰學校三代之學也然崇寧四年以前議者以為是五年則非之大觀三年以前議者以為是四年則非之豈學校固若是哉觀望者無定說爾必使士有成才人無異論事之不美者不出於學校然後為得言頗見行
  髙宗時胡寅上疏曰臣竊謂孔子孟子皆生於列國戰争之時衛靈公問陳而孔子以爼豆為對滕文公問為國而孟子以庠序為言聖賢之謀必非迂闊究觀治亂可驗不欺自軍興以来布衣韋帶之士儒風掃地下無學賊民興此先哲之所深憂非國家之美事也方陛下潛心道奥日就月將發明經世之書以幸當世而承學之士未有可以仰副聖懷者豈亦教導之法有所未至哉臣愚謂諸州教授宜慎擇老成名士以充其選仍詔守臣留意學校則凡鄉舉游學之科居處飲食之制生徒多寡之額師儒殿最之法皆在所議如合聖心即乞睿斷詔大臣施行
  刑部侍郎知漳州廖剛上奏曰臣聞學術之邪正道之所由以廢興天下之所由以治亂是以自古為天下國家欲化民成俗以興帝王之治者未有不審乎此盖學必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為師而外乎此者皆他道也異時王安石以該洽辯給輘轢一世自以前無古人後無来者然其學博雜無統頗僻失中乃至分文析字傍引曲證以行其臆說殆孟軻所謂邪說淫辭之害正者也盖說枝於正道則為邪辭溢於正理則為淫豈徒不足以明道而已哉如安石之學術大抵尊功尚利輕改作而廢典常樂軟熟而賤名節使天下靡靡日入於偷薄而莫之悟其為害亦深矣陛下天日之鑒灼見其弊悉罷黜之以幸天下誠斯文千載之遇也比詔名儒之能闢其說者以書来上竊意已經乙夜之鑒儻合聖意臣願頒之學官鏤板以傳使學士大夫曉然皆知是非當否之所在庶㡬邪淫之說不勝而人心皆歸於正豈小補哉
  李石上奏曰臣聞六經者帝王之心術也其實見於行事而其文見於成書因其文以考其實因其實以推其心之所傳則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德業可概見也漢人之於垂絶之經勤矣賴其收秦人之餘燼振起遺音使其有傳而復續專門名家之學未易及也如武帝之表章元帝之牽制二君者雖於經甚勤泥於成書與行事之迹不能推明六經心術之所自所謂讀堂上之書反有愧於推輪之妙故也仰惟陛下之心則堯舜禹湯文武之心術也充之以惠利四海散之以潤澤萬物無一不有是心既有是心雖忘書亦可然猶儲精道奥灑為宸編以流布學校俾六經之文得附雲漢之章相為昭回矣頃者令取士通習六經與詩賦並行恐學者之習有所偏也則又下詔有司優取二禮之學其尊尚之意臣竊有以窺陛下欲託六經以逹其心於天下也不知士子所以仰副今日教育所得於經之盛能如漢人之專門名家者乎抑止為剽章獵句誦習科第計而已乎且聖人之經有資於金口木舌者駕說之師是也今世之儒非必一一金口木舌然所以為倡導之師者不可廢也今之六經誠有所偏廢而不舉者無師傳之過也臣願陛下立六經博士於太學俾四方學者各得以其經相授受州郡學校精擇其師如逐經學諭之𩔖如是則無偏廢之經矣
  韓駒上論曰臣聞方今陋儒之論以為人主之治天下直以禮樂刑政而為士者亦務明於道德性命而已文章不足尚也臣竊以為過矣昔者堯舜三代之世文章煥然周公仲尼聖人之在下者文章亦深逺矣今陋儒以已不能之故而曰不足尚則是六七聖人者皆不足法乎且夫堯舜三代距今㡬千嵗矣其風俗之盛衰尚可考者以其書知之也故周之噩噩不如商之灝灝而商之灝灝不如虞之渾渾周之衰也禮樂刑政尚未大壞而其文章獨先潰爛無復渾灝之氣後世言治者不過稱漢唐誦其詩讀其書則亦皆差賢於後世盖自古未有盛德之世而文章骩骳不振者也是以聖人尚之太祖皇帝時天下初定未遑文學之事太宗皇帝數與侍臣論文由是風俗翕然而變甞喜而謂侍臣曰近時文物漸盛它日必有著名者其後累聖臨御皆以叡文神學超軼百王又皆崇儒表善盖自端拱淳化之後天下乂安士得篤於文事磨礱綴緝以副上意百餘年間異人間出矣臣甞思之此豈一朝夕力哉是殆累聖奬勵激勸之所致也臣聞太宗始尚文教則士有王禹偁蘇易簡倡其風真宗敦好詞學則有晏殊楊億為之冠仁宗時則有若歐陽脩在神考時則有若王安石此數公者其文皆不愧於漢唐而其餘以文擅於一時者尚不可一二數也朝廷之上文物之盛至今耆老以為美談真太平之偉觀治世之休光也陛下天縱明智肆筆成書虞歌湯銘播示海内自有書籍以来未之有也臣竊度之雖有相如之典䇿終嚴之奉對常揚之制誥尚未足以仰望清光必有賡歌之臯陶陳謨之大禹効伎於周衛之内而後為稱方今雖不乏人然而數年之後壯者已老老者已耄則陛下所取以為侍從者𩔖皆今之少年進士也臣為進士顧所謂時文者其體格曾漢唐之不如則陛下它日所望以賡歌陳謨者誰乎意者奬勵激勸之道有所未盡而後生小儒承陋儒之說以為無事於此是以日靡靡也陛下廣庠序之教置師儒之官進士之髙選者不惜好爵以尊顯之不可謂不奬勸而士未有深於文者雖臣亦疑之進士之髙選者或幸得之而未必深於文也至體格卑弱者又曾不屏黜此固宜其不勉者矣謂宜稍變其體間求四方之能文者不問踈賤而尊顯之則不十年必有能賡歌陳謨者出焉使夫堯舜之主而有臯陶大禹之臣以繼今日之盛且陛下它日功成治定亦當得此等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與詩書並傳而不愧宜不為無益故臣欲破陋儒之論而先言治天下者文之不可廢也如此駒又上論曰臣聞古之人其仁義充于内則其文不期而自工是故讀易春秋則知周公仲尼之道為閎深要𦕈矣此必然之符也有木於此枝披葉落而曰吾本根茂則天下莫之信士皆曰吾知行仁義而其言漫汗繁雜無一言當於理則其所謂仁義者亦無乃非其實乎陋儒之論其不可聽亦明矣臣請遂論時文之弊昔者神宗皇帝既罷詞賦始立經義之科意以謂詞賦非古也而六經之作皆本於聖人學者如通其大義則其文章亦將漸復於三代今之學者既以講究道德發揮章句六經之㫖亦畧明矣獨其文章未能復古後生小儒皆為偶儷之詞漫汗之文纂錯以為工繁雜以為美昔李翺言六經之文不拘於儷也詩曰憂心悄悄慍于羣小則不偶儷矣其曰遘閔既多受侮不少則偶儷矣惟晉宋之間始拘於偶儷故劉子元以謂可一言而足者必衍以為二言可三句而成者必增以為四句然而偶儷之作近世尤甚是以至於纂錯繁雜而漫汗不可考嗚呼臣不知始變斯文之體者誰歟甚乎不仁者也臣丱角時從鄉先生問為大義鄉先生曰童子記之大畧如為賦而無聲韻耳已而臣游塲屋視同列者果皆如此因退而歎曰此豈神宗皇帝罷詞賦之意耶譬猶女工不欲作錦而壞其機退而相與刺繡夫錦之與繡則固不同矣然其為纂錯繁雜則一也陛下萬幾之暇亦甞取今進士之文觀之乎其偶儷漫汗三代有之乎六經有之乎陛下聖學淵奥博稽上古此固無逃於聖鑒矣夫文之偶儷始於東漢而詞之漫汗盛於東晉至其纂錯繁雜則又前世所未有也臣竊惟神宗皇帝罷詞賦立經義陛下崇學校以三代之風期天下之士而士止為漢晉之文以待天子之選甚可羞也恭惟陛下奎文宸章超軼堯禹學者雖無以測知其萬一然而昭回之光固萬物之所仰睹也又近嵗黜異端之後士非三代之書不讀誠可謂知本矣其朝夕之所誦捨六經則孟軻揚雄莊周列禦寇之書而已六經何可及也然詩之道志書之述事尚當取為法焉至於孟軻之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深莊周之辯列禦寇之不華皆曩之工文者所採取也今徒剽其語而不能學其文是獨何歟往者初立經義時士以王安石為師至今有司頒其書於天下數十百卷可取視也亦豈獨偶儷漫汗之體哉則是學者不能上陶風化以復渾灝之氣而次亦未能希王安石立言之萬一也豈不陋哉士方狃於素習見有不偶儷漫汗者則衆指為異端而有司亦不敢取必若所云則是六經孟軻及王安石亦皆為異端乎此亦積習之大弊也願下明詔使為文者上窮六經之體以為質中取孟軻諸子之作以為支下如王安石義解之𩔖以為義至於漢晉之弊則使痛刮而深鉏之然後游於璧池之上不負吾聖天子教育矣
  駒又上論曰臣甞謂學者之病在名實之不相副庠序之士所慕者三代今其文愧於三代矣其所陋者漢晉今其文不幸𩔖之矣是猶躬行顔閔之行而服盜跖之服曰無傷也此豈可不革其弊哉前日陛下制詔多士詞尚體要使復三代之盛甚大惠也臣時聞之踊躍太息謂將立見渾灝之氣詔書懇切然無士君子之深於文者倡其風士因陋就寡不能逺希作者徒為淺易之文以應有司之選煩言碎詞刋落不盡違明詔失聖意臣甚為諸儒不取也陛下即聽臣言詔革文弊則當慎擇有司而嚴其法臣甞計今天下郡國之士不翅數十萬人既已講解義理發明經傳為其所難矣豈無軼羣超俗之才足以輔弱扶微而庶㡬於三代之文者乎特以有司非是不取也不敢自騁於繩墨之外凡臣之所患者獨恐有司升黜之際未盡别白則士專已守殘其弊未可以猝除也國家初乗五季之亂文章盖掃地矣以太宗真宗歴年之久聲明文物之盛然僅能革五季之風而已及仁宗時益務復古是時綴文之士不為不衆而士亦未甚勸也其後歐陽脩執文柄以度量多士凡僻裂輕豔者掲其名而辱之惟重厚典直者取焉由是風俗一變熙寧之初僻裂輕豔之文既不復作而雕蟲篆刻之技猶在也士君子亦皆知其弊而不能自還以上之所取者惟是而已會王安石白罷詞賦神考從之而安石布其書於天下使以新義從事士乃始去雕蟲篆刻之技向令仁宗神考雖有復古立經之意而無良有司以升黜繼之臣知其有所必不能矣夫上言所好惡而以升黜繼之雖欲變天下之至難可也仁宗之復古風神考之立經義比於陛下之欲詞尚體要可謂難矣士猶勉力以副科舉而順上之好惡何則利之所在固衆之所趨也今荆廣閩蜀之間去京師數千里學者無所取師而都下鬻書者嵗取進士髙選之文集為版本傳播四方謂之義格後生小儒何識之有徒見為是文者例得髙選則皆揺脣燥吻焚油繼日誦讀以為師法此豈可不澄其源而欲清其流乎故其要莫若慎有司之選陛下欲民之不散則必擇導民之官欲農之不惰則必擇勸農之吏欲士之深於文則亦擇司文者而已必得如脩及安石者足以風動天下而又諭以升黜之㫖仍大臣自太學博士及郡國教授每嵗謹察其升黜之當否以為賞罸士雖未能遽復三代之風然少須假之不一二年必有可觀者
  駒又上論曰臣聞士為科舉之文其工拙若無所繫於國家而臣諄諄為陛下言之者不獨以格氣卑弱負陛下教育之意且陛下立政造事皆將復三代之盛臣愚以謂典謨訓誥所以播之四方傳之萬世亦當盡如六經而後為稱士生於此時不能自振拔於頽波之中使至治之世文事缺然此賤臣所深惜也夫文章雖小技而古人未有不苦心勤力而後僅能工者甚非可以一旦把筆而學為也如是則陛下亦無怪乎學者之不能文也彼志於禄而已故自為兒童而父兄教之以義格比十餘嵗則已誦數百篇稍長而能執筆則皆不治它技惟以模擬為工已而試于有司則固足以得禄矣及其入官之後年日加長而志不加專偶儷漫汗之文已熟於其手而古文竒字或未始識也夫文之體固不一矣而今之為文者則一之何則其素所積畜者然也然陛下它日使掌西掖之誥視北門之草與夫紬石室金匱之書者例皆取此今不教之於初學之時而欲責之於入官之後臣以為難矣及失職不稱然後擯斥之此又非學者之罪也士方未仕固不可使雜治它技以妨其業誠如臣言使為科舉之文已略倣依三代之體則它日遣言立意自當不愧於古人且臣非敢厚誣天下之進士也陛下何不試於清閒之燕取義格而觀之觀其遣言立意它日有能為陛下編年記事如劉向班固者乎有能為陛下陳謨奏議如馬周賈誼者乎有能歌功頌德如栁宗元韓愈者乎有能發誥施命如權德輿白居易者乎臣有以知其不能為也此六七公尚不可及況其上者乎今之學者則以為此等皆不足為也曰通經而已甚乎其不思也臣不敢借古人以為諭今之所尊師者莫如王安石文集數十百卷其間箴銘歌詩賦頌表奏之𩔖無不皆善經術特其文章之一端爾世有醜女見鄰婦之美而學之其眉目膚髮手足鼻口舉無所似也獨以一節之似而曰我盡得其美則未有不為人之所歐弃者矣此則士學安石之比也往者哲宗皇帝患其若此始立宏詞之科陛下前又置詞學兼茂科欲以此等求天下之士其意既美矣第恐所得不廣不足以儲他日之用故臣竊効愚䇿以為莫若教之於初學之時又皆取六經孟軻之體以為模楷則自當不陷於邪說前所謂宜間求四方之能文者不問踈賤而尊顯之尚慮有司之選有幸不幸則士亦未勸也臣聞累聖敦奬詞學當時羣臣號能文者無不旋被褒擢臣畎畝書生所記者纔二三事爾太宗甞夜讀李度詩朝而問丞相曰度今何在丞相言度坐法居絳州有詔乗傳入直史館夫度小官謫于外州而一詩之善已䝉記識矣則學者何得不勸焉今四海之大豈無如度者陛下留意微臣之言詳延俊彦以助聖化不勝幸甚駒又上論曰臣聞儒者之患非獨其文之不振也學之不博抑又甚焉陛下既詔學者復古之文又當使之博學今之說者曰博溺心又曰絶學無憂此乃老子莊周絶俗之人刳心去智之說何可法焉自孔子之聖而曰不如丘之好學也又曰我學不厭其晏居與門人應對之際諄諄以學為言故問禮問樂問官名耻一物之不知如曰博溺心則肅慎之矢專車之骨巨魚萍實聖人亦安用之耶太祖皇帝尚欲盡令天下武夫讀書而況庠序之士秉筆操牘其號曰儒而所問輒不知曰是不足知也將誰欺乎古人之博學者臣不可徧舉矣今士專修夫子之道夫子既學矣其師慕者又莫如王安石臣聞安石於書無所不讀故其講解經傳訓釋文字雜取百家諸子之說以發明之誦其言而不知其所讀之書謂之盡得安石之學臣不信也往者安石初建經義時獨倡言道德性命之理此其意非以文章學問為不足尚也以為文章學問固儒者之本務如女子而事組繡法吏而讀律令自當然爾今以為不足尚而不務也是乃中人之情樂於閒佚而為之說臣甞游塲屋間見同列者專治一經其所旁取以為資者老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列三經義解字說而已此數書不一年可徧閲又其甚則二三年可成誦也故士終日袖手書案之上無所用心驟而問之不必巨魚萍實之難知也六經之事有不能知者矣昔韓愈言隂陽地土星辰禮樂之書雖今仕進者不要此道然古之人未有不深於此而後為大賢者臣觀漢董仲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屬則果皆通於此惟賈山以渉獵書傳則已不得為醇儒矣陛下不惜官爵以待天下之士如一賈山且不得見則是陛下何時而得仲舒軰哉雖然士之不學非其所不能也特以上之所設科無所事於此則當此之時自非好名者孰肯耗心疲力以腹貯萬卷書耶臣恐數年之後百家諸子皆為故紙以與家人覆瓿而已甚可惜也今詔自太學及郡國庠序與士講明經術之外又勸之以不可無學而時叩其所有有博聞者優與升擢而甚惰無所渉獵者亦時屏黜二三則士無有不勸者矣茍其博學則其文章亦必無前之弊此尤不可以不先也
  駒又上論曰臣向之所論者專為學者而已然士之不學非學者之患而國家之所宜慮也陛下無以臣為過士之不學不過稠人中閉口結舌面赤汗下使天下以為口實而已也今之進士𩔖皆他日之公卿百執事也彼方應舉時既無事於學而其入仕之後雖向之所讀數書者又將捐去則峩冠曵帶所有者特枵然之腹而已陛下置公卿百執事也大則欲其謀王體斷國論小則欲其辯權事而決疑獄上以備左右之應對下以與賔客言今以枵然之腹立乎本朝之上則陛下何望焉其不學之患今日未見也他日見之矣往者學士劉敞奉使北方敵人道使者由他徑以誇示其郡國之大敞素明於地理因責問之敵人畏服是時順州山中有異獸敵不能名以問敞敞為言此駮也敵益畏之父老為臣言神宗皇帝時御殿放榜進士有暨陶者有司讀曁為洎而陶不應侍郎蘇頌曰呉有塈豔暨讀為結此得非其後乎問之果然神宗皇帝喜謂頌曰果呉人也慶厯元豐之際士皆深於學矣然微此二臣則堂堂大宋幾何而不為外國之所鄙笑多士之所訕薄乎奈何今日不勸之使博學以儲他日之用陛下欲有所問則皆恍然相視醉心拱手而不能知然後倉猝四顧而求多聞之士不可得矣且夫効一官緫一職非學亦不能也真宗皇帝嘗因放榜謂羣臣曰天下至廣藉羣學共治之今又得千餘分理州縣矣以此而言則是州縣之吏亦欲其知學也鄭子皮用一不學之人尹何以為邑而子産譬之於傷錦如吏部嵗補數百尹何於天下則數年之後殆無完錦矣自州縣而上其所職愈大則所學當益富今士通於道德性命之理誠前世所不及然一為吏則素所蓄積不過以善其身而已是何預於天下之事而驟布於郡國之間此臣之所以私憂也陛下幸以此敎學者又宜詔大臣嵗擇博學者以名聞而尊顯之如真宗召崔偓佺於肥鄉主簿而特置龍圖閣直學士以處杜鎬則海内皆承風以不學為恥矣昔人有種漆者鄉人皆笑之十年而漆可以為器向之笑者悉取資焉士之學不學於今誠未有損益臣言之若迂濶然不十年陛下必收其用矣惟陛下留神省察
  駒又上論曰臣愚無所識知竊獨聞之於士君子陛下稽古如帝堯好學如孔子萬幾之暇博覽前載之書至於夜分不寐蓋嘗慨然以士寡學為歎故臣略陳勸學之方其詳則在陛下下議郎博士議以詔天下臣嘗竊怪西漢之士亦專一經而其飾吏事斷疑獄皆出於此今之學者亦專一經而不能施於用神宗皇帝所為罷詞賦而建經義者葢將使之見於行事也非以為决科之具而已今徒能誦王安石義訓及義格以待問此豈神宗皇帝所望於士者耶臣知其然矣臣嘗以尚書試進士請以尚書一經言之尚書五十八篇大約數萬言自帝堯至秦穆其世次之先後與其誥命誓訓之所從作雜見他書學者所宜知也竒文奧義訓註不能盡者昔之老儒有白首而不能窮也然其可以為有司之問題者不過二千而已二千之目自元豐至今凡太學公私試與州郡省試之所問者皆不離此而其所嘗問者又不再出葢今之可以為題者又纔數百而已數百之義學者如竭其力數嵗可備也數百義足以應敵則其他雖吾本經有不必究知者矣有司按其義而可以合格則又不敢不取而鬻書者取士之所對義刻為版本若書則自堯典及秦誓靡不皆有謂之排𩔖後生小儒曉夜課讀雖不敢盡用然少增損之亦足以合格如是而欲望其飾吏事决疑獄豈不難哉六經之㫖既為微妙其間星辰山川禽魚草木皆資他書以相參驗此王安石所以書無所不讀也然今之學安石所訓之外則不復研究而有司之不可以為題者又皆不復究知獨誦道德性命之言以為學聖人之道者如是足矣葢昔之善醫者必先讀神農之書以徧識天下之藥雖其用藥之妙出於自得非書之所能盡然未有不明於藥性之寒温補㵼而後能為方者也後之庸醫以為治病之妙不在於此獨收古方而不復讀神農之書則其所試之方足以毒人而已今之學者不幸𩔖此臣愚以謂宜於大義之外令有司雜取六經中事及安石之所未訓釋或訓釋而未盡與先儒之所疑而未决者如今之䇿題以問士常出其不意而視其所通多寡以為升黜則凡誦時文者不能有所儌倖而通經博古之士出矣凡臣之所言者上自師儒下逮進士皆心知其𡚁獨口不言爾其間豪傑之士亦各欲暴露其所長至於有所拘而不得馳騁則尤不樂於此而考試時文詞一律試官亦益厭之但上下相循以為習俗無有言於朝者臣愚不肖竊欣太平之難遇而嘉聖道之方興又重惜神考崇經教士之意不白於天下是故勇不自制既以其身當天下之笑譏亦不虞蹈狂妄之罪輙具為書冒獻於上古人曰士不通經果不足用惟明主裁之
  駒又上論曰臣聞方今貢舉之法有三曰義論䇿大要以義為主臣既科條之矣䇿論亦足以考士之所學而非今日之所先也故臣特言其畧而陛下試觀焉臣聞真宗皇帝時制詔取士兼收䇿論嘗謂丞相旦曰時才政事盡在二者臣竊惟神宗皇帝所以罷黜詞賦而獨不廢䇿論者以為取士之道義以觀其經術論以察其智識䇿以辨其謀畧則天下之士盡在吾彀中矣是時太學諸生有䇿居第一者其文詞亦未有以大過人也然神宗皇帝尚取而觀是以學者咸勸經義之外䇿論亦彬彬可取焉近日學子乃以是為餘事不過亦以偶儷漫汗之文纂錯繁雜以充試卷而已此尤失作文之體矣而有司曰是餘事也亦不以定升黜又其所問率皆無益之事𩔖非所以取時才而詢政事也夫學者之未仕其於時才政事是豈能知而有以助萬一邪然既以設科則不得不盡其實此真宗之所以兼收而神考之所以獨不廢也今之學子皆不觀史書則䇿論之不工為無足怪臣觀歴代史記其間車斾服器禮樂制度與夫守文之君當途之士相與謀是非而斷利害者皆今所宜知也書云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太宗皇帝讀書至説命未嘗不太息也神考之聖訓曰漢之武宣唐之太宗則吾無間然矣自餘治世盛王則吾取二三䇿而已夫豈以史記為不足觀邪臣嘗與市人讀詔書于路竊見陛下戒伶官則引同光之政諭宗室則稱劉向之美蓋學為王者久矣漢丞相言謹按詔書律令下者文章爾雅訓詞深厚小吏淺聞不能究宣因重掌故之選自是公卿士吏彬彬多文學之士矣夫西漢之詔書無足道也然猶恐淺聞者不能究宣今聖天子誥命如此而承學之臣率不知史書此臣之所甚未諭也陛下側席求賢用之惟恐不及士之去為公卿葢無日矣今日之論則他日之陳謨而為陛下講治道者也今日之䇿則他日之奏䟽而為陛下議時政者也宋興以來名臣幾百人矣其陳謨奏䟽班然可睹也此豈致身廟堂之上而後學為者自為布衣其學素明也陛下試讀今日之䇿論以預卜其陳謨奏疏則他日之文物恐未得如前日之盛臣是以為陛下極言之臣嘗見一進士工為文詞至為䇿論則亦漫汗偶儷無足觀者臣偶問之汝何苦而為此則曰不然有司不我取也夫神考與陛下敎育之意當使天下洗濯磨礱日夜奮發務增其所未髙而極其所未至以待國家之用今以有司之故而使豪傑之士破崖岸去圭角以自貶損則自中人以下何可望其進邪蓋古之敎人者思所以增益之而今之敎人思所以摧抑之甚非聖主意也願陛下詔有司及考試時䇿論所問皆可以察智識而辨謀略者其文非得體則明教告之而取經義之外亦頗以定其升黜庶使學者少通前代之典無令空言不適於用又時因得豪傑之士凡此皆所以為異日名臣之資此神考與陛下教育之本意也
  孝宗時知南康軍朱熹上奏曰臣竊嘗伏讀國朝會要恭覩太宗皇帝嘗因江州守臣周述之奏詔以國子監九經賜廬山白鹿洞書院既又以其洞主明起為蔡州褒信縣主簿以旌儒學每恨無由一至其處仰觀遺跡及䝉聖恩假守兹土到任之初考按圖經詢究境内民間利病乃知書院正在本軍星子縣界而陳舜俞廬山記又載真宗皇帝咸平五年嘗勅有司重加修繕間因行視陂塘始得經由其地見其山川環合草木秀潤真閒燕講學之區而荒涼廢壞無復棟宇因竊惟念太宗皇帝真宗皇帝所以幸敎多士垂裕萬世之意其盛如彼而下吏淺聞弗克原念以稱萬分之罪其大如此駭懼震慴不遑啓居既又按考此山老佛之祠蓋以百數兵亂之餘次第興葺鮮不復其舊者獨此儒館莽為荆榛雖本軍已有軍學足以養士然此洞之興遠自前代累聖相傳眷顧光寵德意深遠理不可廢况境内觀寺鐘皷相聞殄棄彛倫談説空幻未有厭其多者而先王禮義之宫所以化民成俗之本者乃反寂寥希闊合軍與縣僅有三所而已然則復修此洞葢未足為煩於是始議即其故基度為小屋二十餘間敎養生徒一二十人節縮經營今已了畢但其勅額官書皆已燒毁散失無復存者不敢擅行標榜收置輙昧萬死具奏以聞欲望聖明俯賜鑒察追述太宗皇帝真宗皇帝聖神遺意特降勅命仍舊以白鹿洞書院為額仍詔國子監仰摹光堯夀聖憲天體道性仁誠德經武緯文太上皇帝御書石經及印板本九經䟽論語孟子等書給賜本洞奉守看讀於以褒廣前烈光闡儒風非獨愚臣學子之幸實天下萬世之幸
  熹召對延和又上奏曰臣昨任南康軍日嘗具狀奏乞賜白鹿洞書院勅額及乞以太上皇帝御書石經并版本九經注疏給賜本洞今亦未䝉施行而朝野喧傳相與譏笑以為怪事臣誠恐懼不敢不盡其説謹按本洞書院實唐隱士李渤所居當時學者多從之游遂立黌舍至五代時李氏為建官師給田贍養徒衆甚盛迨至國初猶數十百人太平興國中嘗䝉詔賜九經而官其洞主見於會要而咸平五年有勅重修仍塑宣聖及弟子像又見於陳聖俞所記簡牘具存可覆視也夫以此洞之興原其所自雖若淺鮮無足言者而太宗皇帝真宗皇帝眷顧褒崇至於如此則聖意所存至深至遠必有非下吏淺聞所能窺測者今乃廢而不舉使其有屋廬而無勅額有生徒而無賜書流俗所輕廢壊無日此臣所以大懼而不能安也然竊意有司所以不能無疑於臣之請固未必皆如譏笑者之言殆必以為州縣已有學校不必更為煩費耳如其果然則臣請有以質之夫先王禮義之宫與異端鬼敎之居孰正孰邪三綱五常之教與無父無君之説孰利孰害今老佛之宫徧滿天下大郡至踰千計小邑亦或不下數十而公私增益其勢未絶至於學校則一郡一縣僅一置焉而附郭之縣或不復有其盛衰多寡之相絶至於如此則於邪正利害之際亦已明矣今有司非徒不能有所正於彼而反疑臣之請於此臣不能識其何説也今幸䝉恩賜對故敢復以為請伏望聖慈下臣此章特從其請既以紹承先志啓迪羣心又以丕闡大猷昭示抑邪與正之漸實天下萬世之幸
  中書舍人崔敦詩論南康軍奏請白鹿洞書院額疏曰臣竊惟國朝偃武崇文首善太學其後天下州郡始相繼有請建書院以養士至道二年賜西京嵩陽書院額咸平四年賜潭州嶽麓書院大中祥符二年從應天府請置新建書院此𩔖不一皆賜經書亦有令備價印造及間有賜額者江州廬山白鹿洞書院實太平興國二年守臣周述言學徒數百人望賜九經使之𨽻習緣其學徒繁盛於是有㫖從之自慶歴詔許州府軍縣立學於是學校徧於天下當時詔書有曰除舊立學外並令各立學蓋舊學即書院之𩔖是也自太上皇帝中興廣設學校徧賜石經所以教之之法已是詳備今來南康軍所奏雖非定制然亦所以推廣朝廷崇儒重道之化本監訪聞潭州嶽麓書院係𨽻屬郡學所養生員皆自郡學補中撥入及請選行藝之士充長委實曲盡今勘當南康軍奏所復白鹿洞書院養士一二十人名額經書未敢擅便標榜收買本監欲下本軍隨宜措置標榜所有經書具數申監印造仍會潭州嶽麓書院𨽻屬州學規例一體施行
  光宗紹熈三年禮部侍郎倪思請復混補法命兩省臺諫雜議可否於是吏部尚書趙汝愚等合奏曰國家恢儒佑文京師郡縣皆有學慶歴以後文物彬彬中興以來建太學於行都行貢舉於諸郡然奔競之風勝而忠信之俗微亦惟榮辱升沉不由學校德行道藝取决於名工雕篆之文無進修之志視庠序如傳舍目師儒如路人季考月書盡成文具今請重敎官之選假守貳之權倣舍法以育材因大比以取士考終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數定所貢之員期以次年試于太學其諸州教養課試升貢之法下有司條上思議遂寢
  寧宗時兵部侍郎虞儔上奏曰臣聞三代令主以至列國之君皆有學故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宫雖小大不同其化民成俗長育人材則一也朝廷興太學置明師四方之士于于然而來可謂盛矣竊怪夫近年州郡之學往往多就廢壊士子游學非圖餔啜以給朝夕則假衣冠以誑流俗而鄉里之自好者過其門而不入為教授者則自以為冷官而不事事自一郡觀之若未甚害也舉天下皆然則實關事體矣臣嘗究其所以然蓋人之常情莫不以仕進為榮選人之在外者所望不過關陞與夫改秩而已向也太守監司所發舉狀先及教授今則且以為贅員置而不問雖有提學司文字專舉教官而員數又甚窄向也教官在法得就任改秩今則莫之許也是以有不屑就之心故不能所不樂為之事無足怪者夫朝廷建一官蓋欲使之治一職茍以為迂濶於事無補於時曷不一舉而廢之吏祿學糧猶可省也若以為化民成俗長育人材自學校始祖宗以來莫之有改奈何使之名存而實亡乎照得教官自堂除之外在部格法非曾試中詞科及學官殿試第一甲省試上舍十名前等人不許差注葢立法之初重其選也如此今選人到部縱使有格多不肯就至與之堂除亦不滿意又就試者絶無一人而干堂者日以猥衆上而架閣非有所擢用則不可得次而幹官非特降指揮則不可差伺候日月之久廟堂無闕以處之未免有淹滯之歎今若朝廷稍重教官之選有以作新之使其知所歆羡則選人進取之路少寛而廟堂造化之權亦廣矣是一舉而兩得之也或曰然則其如闕遠何臣應之曰不然今京局之闕至有三政四政者葢以文字易得庶幾他日可望於改秩初未嘗以為遠而莫之肯待也臣願陛下明詔銓曹復教授在任改秩之法風厲監司郡守教授中有能勤於教育作成士𩔖者舉狀之發必先及之則孰不願仕於其間激昂奮厲以修舉其職業乎將見異時民以之化俗以之成人材輩出以為國家之用矣此當今之急務也惟陛下留神
  理宗時起居郎魏了翁論敷求碩儒開闡正學疏曰臣自去嵗嘗以士習之𡚁告於先帝大扺謂今之為士蹤跡詭祕見利則趨脱有緩急不可倚仗今不幸而言中小則賣友以求免大則賣國以偷生雖其自麗典刑然已有傷國體不及今圖所以久安長治之道而隨事隨救雖嚴刑峻法比而誅之不能禁也臣以慶元進士嘉泰學官開禧館職嘉定史臣三十年間得諸舊聞驗以親見葢自乾道淳熈以來涵養作成大儒輩出學者景從淳熈之季雖已有倡為道學之目者然而儒風鼎盛正理常勝自孽韓柄國又更偽學之名以排陷善𩔖其始也宗相之黜舉朝咸曰不可以是得罪者凡五十餘人太學生上書固爭亦蹈難而不悔猶以見先朝表章風厲有益於人心者若此自學禁既密士習日浮夫所謂伊洛之學非伊洛之學也洙泗之學也非洙泗之學也天下萬世之學也索諸天地萬物之奥而父子夫婦之常不能違也約諸日用飲食之近而鬼神隂陽之微不能外也大要以六經語孟為本使之即事即物窮理以致其知而近思反求精體實踐期不失本心焉耳奚其偽而被以此名屏不得傳於是驅一世而納諸近功淺利之域以漁獵為學問以綴緝為文章以操切為實才以貪刻為奉公踵陋習愚恬不之講方時茍安害未甚見也一旦開邊之議大官倡聲一口附和其不謂然者不過一二館職之卑耳卒之内訌外猘誤國殘民流毒至今夫學術之不明其害乃至於此自嘉定以來雖曰亟更曩轍然老師宿儒零替殆盡後生晚學散漫亡依其有小慧纎能者僅於經解語錄諸生揣摩剽竊以應時用文詞浮淺名節隳頓葢自其始學父師之所開導子弟之所課習不過以譁衆取寵惟官資宫室妻妾是計爾及其從仕則又上之所以軒輊下之所以喜愠亦不出諸此古人所謂為已之學成物之本固不及知也一旦臨小小利害周章錯愕已昧所擇脱不幸而死生臨乎其前則全軀保妻子之是務雖亂常干紀有不遑恤嗚呼使此習也而日長月異平居無直諒多聞之友立朝無正色犯顔之士臨難無赴節死義之臣雖利在盗賊利在夷狄亦委已聽命而已陛下與大臣俱何便於此哉陛下嗣位之初正明示好惡作新觀聽之幾願與大臣圖維長久安寧之計毋以書生為迂腐毋以正論為闊疏敷求碩儒開闡正學使人人知其有禮義亷恥之實知有君臣父子之親知此身之靈於物而異於禽獸也則見得必思義見危必致命夫如是而君享用賢之福為人臣者亦職有利焉周頥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此斷斷然如穀之可以療飢也惟亟圖之
  元世祖至元十三年布呼宻與同舍生戬通泰達爾圖嚕等上疏曰臣等聞之學記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蓋自堯舜禹湯文武之世莫不有學故其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為後世所法降至漢朝亦建學校詔諸生課試補官魏道武帝起自北方既定中原增置生員三千儒學以興此歴代皆有學校之證也臣等今復取平南之君建置學校者為陛下陳之晉武帝嘗平呉矣始起國子學隋文帝嘗滅陳矣俾國子寺不𨽻太常唐髙祖嘗滅梁矣詔諸州縣及鄉並令置學及至太宗數幸國學增置學舍至千二百間國學太學四門學亦增生員其書算各置博士乃至髙麗百濟新羅髙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入學國學之内至八千餘人髙宗因之遂令國子監領六學一曰國子學二曰太學三曰四門學四曰律學五曰書學六曰算學各置生徒有差皆承髙祖之意也然晉之平呉得户五十二萬而已隋之滅陳得郡縣五百而已唐之滅梁得户六十餘萬而已而其崇重學校已如此况我堂堂大國奄有江嶺之地計亡宋之户不下千萬此陛下神功自古未有而非晉隋唐之所敢比也然學校之政尚未全舉臣竊惜之臣等嚮被聖恩俾習儒學欽惟聖意豈不以諸色人仕宦者常多䝉古人仕宦者尚少而欲臣等曉識世務以任陛下之使令乎然以學制未定朋從數少譬猶責嘉禾於數苗求良驥於數馬臣等恐其不易得也為今之計如欲人材衆多通習漢法必如古昔徧立學校然後可若曰未暇宜且於大都𢎞闡國學擇䝉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嵗以上質美者百人百官子弟與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給各有定制選德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充司業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為之講解經傳授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下復立數科如小學律書算之𩔖每科設置教授各令以本業訓導小學科則令讀誦經書教以應對進退事長之節律科則專令通曉吏事書科則專令曉習字畫算科則專令熟閑算數或一藝通然後改授或一日之間更次為之俾國子學官總領其事常加㸃勘務要俱通仍以義理為主有餘力者聽令學作文字日月嵗時隨其利鈍各責所就功課懲其勤惰而賞罰之勤者則升之上舍惰者則降之下舍待其改過則復升之假日則聽令學射自非假日無故不令出學數年以後上舍生學業有成就者乃聽學官保舉䝉古人若何品級諸色人若何仕進其未成就者且令仍舊學習俟其可以從政然後嵗聽學官舉其賢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終不可教者三年聽令出學凡學政因革生員增減若得不時奏聞則學無𡚁政而天下之材亦皆觀感而興起矣然後續立郡縣之學求以化民成俗無不可者臣等愚幼見於書聞於師者如此未敢必其可行伏望聖慈下臣此章令諸老先生與左丞王贊善等商議條奏施行臣等不勝至願書奏帝覽之喜
  至元中翰林集賢學士程鉅夫奏曰臣聞國於天地必需才以為用而人才之盛非自盛也全在國家敎育之勤其衰也反是參之歴代可考也國家自中統建元以來中外臣僚亦時聞表表偉傑者皆自往時故老宿儒薫陶浸灌而然歴時既久以次淪謝邇來晨星寥寥無幾何矣臣不知更十餘年後人物當何如其瑣瑣也而主國論者恬不知怪視學校為不急謂詩書為無用不知人才盛衰張本於此蓋嘗有㫖行貢舉求好秀才上意非不諄切而妄人輙隂沮之應故事而集議凡幾作輟矣然則無怪乎選任之非才政治之不理也今已至此後當若何臣愚欲望陛下明詔有司重學校之事慎師儒之選京師首善之地尤當興建國學選一時名流為國人矜式優以餼廪隆以禮貌庶四方觀感有所興起外而名都大邑教官有缺不但循常例取庸人而已必使廷臣推擇可以為人表儀者條具聞奏令有祿可養而不匱職比親民而加優視教化之廢興為考第之殿最其諸生有經明行修者特與蠲免賦役依已降詔㫖施行似望國家教育有方多士鼓舞不倦他日隨取隨足無臨事乏才之歎天下幸甚
  世祖時各道儒司悉以曠官罷浙西道儒學提舉葉李召至京師上奏曰臣欽覩先帝詔書當創業時軍務繁夥尚招致士𩔖今陛下混一區宇偃武修文可不作養人才以𢎞治道各道儒學提舉及郡教授實風化所係不宜罷請復立提舉司專提調學官課諸生講明治道而上其成才者於太學以備錄用凡儒户徭役乞一切蠲免帝可其奏
  葉李為尚書左丞一日從世祖至柳林奏曰善政不可以徒行人才不可以驟進必訓以德義摩以詩書使知古聖賢行事方略然後賢良輩出膏澤下流唐虞三代咸有胄學漢唐明主數幸辟雍匪為觀美也乃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凡廟學規制條具以聞帝皆從之成宗時翰林國史院檢閲官袁桷上國學議曰成周國學之制畧於大司樂其遺禮可法者見於文王世子三代而上詳莫得而聞焉漢武表章六經興太學至後漢為尤盛唐制微附益之而其制愈加詳密今可考也宋朝承唐之舊而國學之制日隳至于紹興國學愈廢雖名三學而國學非真國子矣夫所謂三舍法者崇寧宣和之𡚁也至秦檜而復增之月書季攷又甚夫唐明經帖括之𡚁唐楊綰嘗曰進士誦當代之文而不通經史明經但記帖括牒自舉非仄席待賢之意宋之末造𩔖不出此今科舉既廢而國朝國學定制深有典樂教胄子之古意儻得如唐制五經各立博士俾之專治一經互為問難以盡其義至於當世之要務則略如宋胡瑗立湖學之法如禮樂刑政兵農漕運河渠等事亦朝夕講習庶足以見經濟之實往者朱熹議貢舉法亦欲以經説會粹如詩則鄭氏歐陽氏王氏吕氏書則孔氏蘇氏呉氏葉氏之𩔖先儒用心實欲見之行事自宋末年尊朱熹之學唇腐舌𡚁止於四書之註故凡刑獄簿書金穀户口靡宻出入皆以為俗吏而爭鄙棄清談危坐卒至國亡而莫可救近者江南學校教法止於四書髫齓諸生相師成風字義精熟蔑有遺忘一有詰難則茫然不能以對又近於宋世之末尚甚者知其學之不能通也於是大言以蓋之議禮止於誠敬言樂止於中和其不涉史者謂自漢而下皆霸道其不能詞章也謂之玩物䘮志又以昔之大臣見於行事者皆本於節用而愛人之一語功業之成何所不可殊不知通逹之深者必悉天下之利害灌膏養根非終於六經之格言不可也又古者敎法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若射御書数皆得謂之學非若今所謂四書而止儒者博而寡要故世甞以儒詬誚由國學而化成于天下將見儒者之用不可勝盡儒何能以病于世
  仁宗時虞集為集賢修撰會議學校乃上奏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學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於成德逹材者也今天下學官猥以資格授彊加之諸生之上而名之曰師爾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於學校無益也如此而望師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無所見聞父兄所以導其子弟初無必為學問之實意師友之游從亦莫辨其邪正然則所謂賢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安有可望之理哉為今之計莫若使守令求經明行修成德者身師尊之至誠懇惻以求之其德化之及庶乎有所觀感也其次則求夫操履近正而不為詭異駭俗者確守先儒經義師説而不敢妄為竒論者衆所敬服而非鄉愿之徒者延致之日諷誦其書使學者習之入耳著心以正其本則他日亦當有所發也其次則取鄉貢至京師罷歸者其議論文藝猶足以聳動其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柢者矣
  順帝時蘇天爵乞增廣國學生員狀曰國家典章興隆庠序敦崇勸勉責在憲臺夫成均實風化之原而人材乃邦家之本是宜增廣員額樂育賢能昔者世祖皇帝既定中原肇新百度知為治必資於賢者而養賢必本於學官至元七年初命中書左丞許衡為國子祭酒以教公卿大夫之子弟是時學徒未有定額其後政教既修學者寖廣迨至仁宗皇帝增多至四百員然而近嵗以來員額已滿至使胄子無從進學殊非祖宗開設學校廣育羣材之美意也蓋自昔國家未有不由作興英賢而能為治者也故漢室中興圜橋門者億萬計李唐受命游成均者三千員人材之多近古未有洪惟國家海宇之廣庠序之盛又豈漢唐所可此擬獨於學徒員額猶少方今朝廷治化更新嘉惠儒術至于學校長育人材尤為先務宜從都省聞奏量擬增添生員一百名内䝉古色目五十員漢人五十員應入學者並如舊制錢穀所費嵗支幾何人材所關實為至重如此則賢能益盛俗化益隆其於治道實為有補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五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風俗
  齊景公好婦人而丈夫飾者國人盡服之公使吏禁之曰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而斷其帶裂衣斷帶相望而不止晏子見公曰寡人使吏禁女子而男子飾者裂其衣斷其帶相望而不止者何也對曰君使服之於内而禁之於外猶懸牛首於門而求買馬肉也公胡不使内勿服則外莫敢為也公曰善使内勿服不旋月而國莫之服也魏武帝時和洽為丞相掾屬毛玠崔琰並以忠清幹事其選用先尚儉節洽上言曰天下大器在位與人不可以一節儉也儉素過中自以處身則可以此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議吏有著新衣乘好車者謂之不清長吏過營形容不飾衣裘弊壊者謂之亷潔至令士大夫故汙辱其衣藏其輿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壺飱以入官寺夫立教觀俗貴處中庸為可繼也今崇一概難堪之行以檢殊塗勉而為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務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詭之行則容隱偽矣
  明帝泰和六年司徒董昭上疏陳末流之𡚁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貴尚敦樸忠信之士深疾虚偽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亂治敗俗傷化也近魏諷則伏誅建安之末曹偉則斬戮黄初之始伏惟前後聖詔深疾浮偽欲以破散邪黨常用切齒而執法之吏皆畏其權勢莫能糾擿毁壊風俗侵欲滋甚竊見當今年少不復以學問為本專更以交游為業國士不以孝弟清修為首乃以趨勢游利為先合黨連羣互相褒嘆以毁訾為罰戮用黨譽為爵賞附已者則嘆之盈言不附者則為作瑕釁至乃相謂今世何憂不度耶但求人之道不勤羅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已矣但當吞之以藥而柔調耳又聞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職家人冒之出入往來禁奧交通書疏有所探問凡此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雖諷偉之罪無以加也帝於是發切詔斥免諸葛誕鄧颺等
  呉大帝時姚信集乞旌表欝生以勵婦節上疏曰臣聞唐虞之政舉善而教旌德擢異三王所先是以忠臣烈士顯名國朝淑婦貞女表迹家閭葢所以闡崇化業廣殖清風使茍有令性幽明俱著茍懐懿姿士女同榮故王蠋建寒士之節而齊王表其異義姑立殊絶之操而魯侯髙其門臣竊見故鬰林太守陸績女欝生少履貞持之行幼立匪石之節年始十三適同郡張白侍廟三月婦禮未卒白遭罹家禍遷死異郡欝生抗聲昭節義形於色冠葢交横誓而不許奉白姊妹𡽗𡾟之中蹈履水火志懷霜雪義心固於金石體信貫於神明送終以禮邦士慕則臣聞昭德以行顯行以爵茍非名爵則勸善不嚴故士之有誄魯人志其勇杞婦見書齊人哀其哭乞䝉聖朝斟酌前則上開天聰下垂坤厚褒欝生以義姑之號以厲兩髦之節則皇風穆暢士女改視矣西晉武帝咸寧中傅咸為車騎司馬以世俗奢侈上書曰臣以為穀帛難生而用之不節無緣不匱故先王之化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竊謂奢侈之費甚於天災古者堯有茅茨今之百姓競豐其屋古者臣無玉食今之賈䜿皆厭粱肉古者后妃乃有殊飾今之婢妾被服綾羅古者大夫乃不徒行今之賤𨽻乘輕驅肥古者人稠地狹而有儲蓄由於節也今者土曠人稀而患不足由於奢也欲時之儉當詰其奢奢不見詰轉相髙尚昔毛玠為吏部尚書時無敢好衣美食者魏武帝嘆曰孤之法不如毛尚書令使諸部用心各如毛玠風俗之移在不難矣
  武帝時風俗趨競禮讓陵遲諫議大夫庾峻上疏曰臣聞黎庶之性人衆而賢寡設官分職則官寡而賢衆為賢衆而多官則妨化以無官而棄賢則廢道是故聖王之御世也因人之性或出或處故有朝廷之士又有山林之士朝廷之士佐主成化猶人之有股肱心膂共為一體也山林之士被褐懐玉太上棲於丘園髙節出於衆庶其次輕爵服逺恥辱以全志最下就列位惟無功而能知止彼其清劭足以抑貪汙退讓足以息鄙事故在朝之士聞其風而悦之將受爵者皆恥躬之不逮斯山林之士避寵之臣所以為美也先王嘉之節雖離世而德合於主行雖詭朝而功同于政故大者有玉帛之命其次有几杖之禮以厚德載物出處有地既廊廟多賢才而野人亦不失為君子此先王之𢎞也秦塞斯路利出一官雖有處士之名而無爵列於朝者商君謂之六蝎韓非謂之五蠧時不知德惟爵是聞故閭閻以公乘侮其鄉人郎中以上爵傲其父兄漢祖反之大暢斯否任蕭曹以天下重四皓於南山以張良之勲而班在叔孫之後葢公之賤而曹相諮之以政帝王貴德於上俗亦反本於下故田叔等十人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而未嘗干祿于時以釋之之貴而結王生之襪於朝而名愈重自非主臣尚德兼愛孰能通天下之志如此其大者乎夫不革百王之𡚁徒務救時之政文士競智而務入武夫恃力而爭先官髙矣而意未滿功報矣其求不已又國無隨才佐官之制俗無難進易退之恥位一髙雖無功而不見下已負敗而後見用故因前而升則處士之路塞矣又仕者黜陟無章是以普天之下先競而後讓舉世之士有進而無退大人溺於動俗執政撓於羣言衡石為之失平清濁安可復分昔者先王患向之所以取天下者今之為弊是故功成必改其物業定必易其教雖以爵禄使下臣無貪陵之行雖以甲兵定功主無窮武之悔也臣愚以為古者大夫七十懸車今自非元功國老三司上才可聽七十致仕則士無懐祿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聽終養則孝莫大於事親矣吏歴試無績依古終身不仕則官無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還蒞小則使人以器矣人主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臣亦量能授爵矣其有孝如王陽臨九折而去官潔如貢禹冠一免而不著及知止如王孫知足如疏廣雖去列位而居東野與人父言依於慈與人子言依於孝此其出言合於國檢危行彰於本朝去勢如脱屣路人為之隕涕辭寵如金石庸夫為之興行是故先王許之而聖人貴之夫人之性陵上猶水之趣下也益而不已必決升而不已必困始於匹夫行義不敦終於皇輿為之敗績固不可不慎也下人並心進趣上宜以退讓去其甚者退讓不可以刑罰使莫若聽朝士時時從志山林往往間出無使入者不能復出往者不能復返然後出處交泰提衡而立時靡有爭天下可得而化矣梁武帝天監中徐勉為侍中時人間䘮事多不遵禮朝終夕殯相尚以速勉上疏曰禮記問䘮云三日而後斂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自頃以來不遵斯制送終之禮殯以朞日潤屋豪家乃或半晷衣衾棺椁以速為榮親戚徒𨽻各念休反故屬纊纔畢灰釘已具忘狐鼠之顧步愧燕雀之徊翔傷風滅理莫此為大且人子承衾之時志懣心絶䘮事所資悉關他手愛憎深淺事實難原如覘或爽存没違濫使萬有其一怨酷已多豈不緩其告斂之晨申其望生之冀請自今士庶宜悉依古三日大斂如有不奉加以糾繩以勵末俗帝可其奏
  後魏文成帝時中書侍郎髙允以髙宗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乃上奏曰前朝之世屢發明詔禁諸婚娶不得作樂及葬送之日歌謡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斷雖條㫖久頒而俗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教化陵遲一至于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於寡妻及於兄弟以至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為政者先自近始詩云爾之教矣民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不慎禮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燭娶婦之家三日不舉樂今諸王納室皆樂部給妓以為嬉戱而獨禁細民不得作樂此一異也古之婚者皆揀擇德義之門妙選貞閒之女先之以媒聘繼之以禮物集僚友以重其别親御輪以崇其敬婚姻之際如此其難今諸王十五便賜妻别居然則所配者或少長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嬪藩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往年及今頻有檢劾誠是諸王過酒致責跡其元起亦由色衰相棄致此紛紜今皇子娶妻多出宫掖令天下小民必依禮限此二異也萬物之生靡不有死古先哲王作為禮制所以養生送死折諸人情若毁生以奉死則聖人所禁也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故深藏之昔堯𦵏穀林農不易畆舜葬蒼梧市不改肆秦始皇作為地市下固三泉金玉寳貨不可計數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堯舜之儉始皇之奢是非可見今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燼茍靡費有益於亡者古之人奚獨不然今上為之不輟而禁下民之必止此三異也古者祭必立尸序其昭穆使亡者有憑致食饗之禮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𩔖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損敗風化瀆亂情禮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絶此四異也夫饗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飲殽乾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色則不列今之大會内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儀式又俳優鄙藝汙辱視聽朝廷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之清純此五異也今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釐改以厲頽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教矣
  隋文帝時比部侍郎李諤見禮敎凋𡚁公卿薨亡其愛妾侍婢子孫輙嫁賣之遂成風俗乃上書曰臣聞追遠慎終民德歸厚三年無改方稱為孝如聞朝臣之内有父祖亡沒日月未久子孫無賴便分其妓妾嫁賣取財有一於兹實損風化妾雖微賤親承衣履服斬三年古今通式豈容遽褫衰絰强傅鉛華泣辭靈几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見者猶致傷心况乎人子能堪斯忍復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貴平生交舊情若弟兄及其亡沒杳同行路朝聞其死夕窺其妾方便求聘以得為限無亷恥之心棄友朋之義且居家理治可移於官既不正私何能贊務上覽而嘉之五品以上妻妾不得改醮始於此也諤又以屬文之家體尚輕薄逓相師效流蕩忘反於是上書曰臣聞古先哲王之化民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敎六行為訓民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勲證理茍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敎漸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𡚁彌甚貴賤賢愚惟務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虚逐微競一韻之竒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髙朝廷據兹擢士禄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製五言至於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説不復關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虚以緣情為勲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為用也損本逐末流遍華壤逓相師祖久而愈扇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出輕浮遏止華偽自非懐經抱質志道依仁不得引預搢紳㕘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豔付所司治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路莫不鑽仰墳集棄絶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兹世如聞外州遠縣仍踵𡚁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至有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茍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葢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敎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挂網者多請勒諸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臺諤又以當官者好自矜伐復上奏曰臣聞舜戒禹云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言偃又云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此皆先哲之格言後王之軌轍然則人臣之道陳力濟時雖勤比大禹功如師望亦不得厚自矜伐上要君父况復功無足紀勤不補過而敢自陳勲績輕干聽覽世之喪道極於周代下無亷恥上使之然用人惟信其口取士不觀其行矜誇自大便以幹濟䝉擢謙恭靜退多以恬嘿見遺是以通表陳誠先論已之功狀承顔敷奏亦道臣最用心自衒自媒都無慙恥之色强干横請唯以乾沒為能自隋受命此風頓改耕夫販婦無不革心况乃大臣仍遵𡚁俗如聞刺史入京朝覲乃有自陳勾檢之功諠訴堦墀之側言辭不遜髙自稱譽上黷冕旒特為難恕凡如此輩具狀送臺明加罪黜以懲風軌上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風深革其𡚁
  唐太宗貞觀初承隋大亂風俗薄惡人不知敎御史大夫韋挺上疏曰父母之恩昊天罔極創巨之痛終身何已今衣冠士族辰日不哭謂為重䘮親賔來弔輙不臨舉又閭里細人每有重喪不即發問先造邑社待營辦具乃始發哀至假車乘雇棺椁以榮送𦵏既𦵏鄰伍會集相與酣醉名曰出孝夫婦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燭不舉樂之感今婚嫁之初雜奏絲竹以窮宴歡官司習俗弗為條禁望一切懲革申明禮憲
  六年太宗謂房𤣥齡曰比有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雖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好自矜大稱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為貴論數定約同於市買甚損風俗有紊禮經既輕重失宜禮須改革乃詔吏部尚書髙士亷等刊正姓氏剪其浮華定其真偽忠賢者褒進悖逆者貶黜士亷等以崔幹為第一等太宗謂曰我與山東崔盧李鄭舊既無嫌為其世代衰微全無官宦猶自云士大夫婚姻之際則多索財物或才識庸下而偃仰自髙販鬻松檟依託富貴我不解人間何為重之且大丈夫有能建德立功爵位崇重善事君父忠孝可稱或道義素髙學藝宏博此亦足為門户可謂天下大丈夫今崔盧之屬唯矜遠葉衣冠寧比當朝之貴公卿以下何假多輸錢物兼與他氣勢向聲背實以得為榮我今定氏族者誠欲崇樹今朝冠冕何因崔幹猶為第一等只看卿等不貴我官爵邪不須論數代以前止取今日官品人材作等級宜一量定用為永則遂以崔幹為第三等及書成頒之天下復詔羣臣曰氏族之美實繁於冠冕婚姻之道莫先於仁義自有魏失御齊氏云亡市朝既遷風俗陵替燕趙古姓多失衣冠之緒齊韓舊族或乖禮義之風名不著於州閭身未免於貧賤自號髙門之胄不敦匹敵之儀問名唯在於竊貲結縭必歸於富室乃有新官之輩豐財之家慕其祖宗競結婚姻多納貨賄有如販鬻或自貶家門受屈辱於姻婭或矜誇舊望行無禮於舅姑積習成俗迄今未已既紊人倫實虧名敎朕夙夜兢惕憂勤政道往代蠧害咸以懲革唯此𡚁風未能盡變自今以後明加告示使識嫁娶之序務合典禮稱朕意焉又謂侍臣曰佛道設敎本行善事豈遣僧尼道士妄自尊崇坐受父母之拜損壊風俗悖亂禮經宜即禁斷仍令致拜於父母羣臣皆曰誠如聖㫖
  中宗時左臺侍御史度支員外郎兼博士唐紹上言曰比羣臣務厚葬以俑人象驂眩耀相矜下逮衆庶流宕成俗願按令切敕裁損凡明器不許列衢路惟陳墓所婚家盛設障車擁道為戲樂邀貨捐貲動萬計甚傷化紊禮不可示天下事雖不從議者歎美
  南唐嗣主時太常博士陳致雍上奏曰臣竊聞中書商量不許旌表吉州孝子瞿處圭等門閭事伏以上古之時人民淳素故可無為而治三季澆薄無常行或可激勸而成則旌表門閭是其㫖也中書舍人張緯不知大體屢興僻論以為鄉閭之民茍避徭役旌表則逓相倣傚止塞則永絶其源此茸吏無識者之所譚非大臣佐天子興敎化之良術也且有旻來孝義著聞者絶鮮陛下之德所感相繼有廬墓者三人而不以為人化所滋飜慮其逓相倣傚若相率為賊則實害於時相倣行孝又何傷於政懲惡本欲人懼賞善本欲人勸倘的相倣傚則是陛下敦勸之有驗也如不倣傚又用旌表何為今朝野之間不義不孝者何嘗不有風俗若此正是陛下急於敦勸之秋或小吏出此無稽之言猶大臣必須懲絶况居清切之司當顧問之地首創斯議謬莫甚焉噫為人臣子者上有君下有親何思沮人之為孝夫王政之基無先於學人倫之本莫大於孝去年停貢舉巳沮陛下敎人之為學此時於激勸又沮陛下敎人之行孝將順其美一何踈哉伏惟皇帝陛下至德格于上𤣥廣愛刑于四海邪見詭説必不能上惑聰明然臣雖不才而所務者大所思者遠恐或有一可之言是以不敢不奏
  蜀主王建時劉纂上疏曰下之從上如風偃草以仁義理法化之則為謹愿之行以驕奢滛佚化之則為狂薄之俗今一國之人皆效醉粧臣恐邦基頽然如人之醉而不可枝持也
  宋真宗時陳洪進子陳文顯為青齊廬壽西京水南北陜州四州都廵檢使與諸弟不睦御史中丞李維清抗䟽曰文顯等並分符竹委以方面一門榮盛當世罕儔先人之墳土未乾私室之風規大壞弟兄列訟骨肉為仇官奉私藏同居異㸑屢經赦宥久積人言文顯首起訟端當律文尊長之坐乞寘散秩以警浮俗詔曰文顯等頗傷名敎合寘邦刑以其父有忠勲未忍捐棄宜賜戒諭許其改過儻無悛革當正簡書令御史臺告諭之仁宗天聖三年大理寺丞范仲淹上奏曰臣聞國之文章應於風化風化厚薄見乎文章是故觀唐夏之書足以明帝王之道觀南朝之文足以知衰靡之化故聖人之理天下也文𡚁則救之以質質𡚁則救之以文質𡚁而不救則晦而不彰文𡚁而不救則華而將落前代之季不能自救以至于大亂乃有來者起而救之故文章之薄則為君子之憂風俗之壊則為來者之資惟聖帝明王之相救在乎已不在乎人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亦此之謂也伏望聖慈與大臣議文章之道師虞夏之風况我聖朝千載之會惜乎不追三代之髙而尚六朝之細然文章之列何代無人葢時之所尚何能獨變大君有命孰不從風可敦諭詞臣興復古道更延博雅之士布於臺閣以救斯文之薄而厚其風化也天下幸甚
  九年侍御史知雜事劉隨奏乞戒止奔競疏曰臣聞風俗信厚草木被于仁恩世道澆漓郡國所以愁歎仁恩洽則邦國益固愁歎甚則王室下衰三代以來理亂之政布在經史垂誡後王是故歴代聖君因時立制治于未亂安于未危其術何也在於法令必行賞罰公當止塞徼求之路興行禮遜之風如此則忠賢得以盡誠姦佞無由妄進百司舉職列郡向方徇公滅私天下無事自古稱垂拱而治者用此道也伏以皇上御厯三后繼明建不拔之洪基張率仁之景化兩宫臨御萬國歡康禮重大臣延納端士欽恤庶獄儉約豐財小大必親上下無壅此皆上古帝王之能事也近年文武之列内外庶官則有志務徼求公行請託對見旒扆或洒涕以期恩勞効纎微或自矜而無愧或茍且進用或規避遠官或干犯有司違之則動生謗議或唐突執政違之則頗扇是非即有寄任藩宣位望崇重或表章不遜或奏請無厭况於無事之時尚懐悖慢若當要用之際寧盡公忠至于按察之司宴安顧望以養姦為大體以舉職為近名以巧詐為俊賢以恬退為愚拙以至貪殘之吏黷于貨財老疾之徒罔知止足務進者都忘于亷恥營私者不顧於典刑雖敎導以彌勤而奔競之猶甚若無約束寖壊紀綱慮傷忠厚之風殊非國家之利伏望特頒明詔徧示臣僚俾知戒懼之心共贊熈隆之運茍無悛改當遂奏陳寘彼簡書用肅有位
  嘉祐七年知諫院司馬光上謹習疏曰臣以駑蹇之質再為諫官荷陛下寵祿之優責任之重夙夜震恐不遑寧處思極竭愚忠以報塞萬一顧瑣瑣細務皆不足以煩瀆聖聽竊以國家之治亂本於禮而風俗之善惡繫於習赤子之啼無有五方其聲一也及其長則言語不通飲食不同至有死莫能相為者是無他焉所習異也至於古今亦然有服古之衣冠於今之世則駭於州里矣服今之衣冠於古之世則僇於有司矣衣冠烏有是非哉習與不習而巳矣夫民朝夕見之其心安焉以為天下之事正應如此一旦驅之使去此而就彼則無不憂疑而莫肯從矣昔秦廢井田而民愁怨王莽復井田而民亦愁怨趙武靈王變華俗效胡服而羣下不悦後魏孝文帝變胡服效華俗而羣下亦不悦由此觀之世俗之情安於所習駭所未見固其常也是故上行下效謂之風薰蒸漸漬謂之化淪胥委靡謂之流衆心安定謂之俗及夫風化已失流俗已成則雖有辯智弗能諭也彊毅不能制也重賞不能勸也嚴刑不能止也自非聖人得位而臨之積百年之功莫之能變也周易履之象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故天子之令必行於諸侯諸侯之令必行於卿大夫士卿大夫士之令必行於庶人使天下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詩曰勉勉我王綱紀四方此禮之本也昔三代之王皆習民以禮故子孫數百年享天之禄及其衰也雖以晉楚齊秦之彊不敢暴蔑王室豈其力不足哉知天下之不已與也於是乎翼戴王命以威懐諸侯而諸侯莫敢不從所以然者猶有先王之遺風餘俗未絶於民故也其後日以衰薄下陵上替晉平公之世魯子服回如晉還謂季孫意如曰晉之公室將遂卑矣六卿彊而奢傲將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乎其後趙魏韓氏卒分晉國習於君臣之分不明故也降及漢氏雖不能若三代之盛王然猶尊君卑臣敦尚名節以行義取士以儒術化民是以王莽之亂民思劉氏而卒復之赤眉雖羣盗猶立宗室以從民望王郎矯託名氏而燕趙響應董卓之亂袁紹以誅卓為名而州郡雲合曹操挾獻帝以令諸侯而天下莫能與之敵操之心豈不欲廢漢而自立哉然沒世不敢為者畏天下之人疾之也自魏晉以降人主始貴通才而賤守節人臣始尚浮華而薄儒術以先王之禮為糟粕而不行以純固之士為鄙樸而不用於是風俗日壊入於偷薄叛君不以為耻犯上不以為非惟利是從不顧名節至于有唐之衰麾下之士有屠逐元帥者朝廷不能討因而撫之拔於行伍授以旄鉞其始也取偷安一時而已及其久也則衆庶習於聞見以為事理當然不為非禮不為無義是以在上者惴惴焉畏其下在下者睽睽焉伺其上平居則酒肉金帛甘言屈體以相媚悦得間則銛鋒利刃狠心詭計以相屠膾成者為賢敗者為愚不復論尊卑之序是非之理陵夷至於五代天下蕩然莫知禮義為何物矣是以世祚不永遠者十餘年近者四五年敗亡相屬生民塗炭及大宋受命太祖太宗知天下之禍生於無禮也於是以神武聰明躬勤萬幾征伐刑賞斷於聖志然後人主之勢重而羣臣懾服矣於是翦削藩鎮齊以法度擇文吏為之佐以奪其殺生之柄擥其金穀之富選其麾下精鋭之士聚諸京師以備宿衛制其腹心落其爪牙使不得陸梁然後天下諸侯之分明而悖亂之原塞矣於是節度使之權歸於州鎮員之權歸於縣又分天下為十餘路各置轉運使以察州縣百吏之臧否復漢部刺史之職使朝廷之令必行於轉運使轉運使之令必行於州州之令必行于縣縣之令必行於吏民然後上下之叙正而紀綱立矣於是申明軍法使自押官以上各有階級以相臨統小有違犯罪皆殊死然後行伍之政肅而士用命矣此皆禮之大節也故能四征不庭莫不率服汛掃九州以陟禹之迹至于真宗重之以明德繼二聖之志夙夜孜孜宣布善化銷鑠惡俗以至于今治平百年頑民殄絶衆心咸安此乃曠世難成之業陛下當戰戰慄慄守而勿失者也臣竊見陛下有中宗之嚴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謙讓不決委之臣下誠使所委之人常得忠賢則可矣萬一有姦邪在焉豈不危甚矣哉古人所謂委任而責成功者擇人而授之職業叢脞之務不身親之也至于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不由已出不可也洪範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威福之柄一失於人而習以為常則不可復收矣此明主之所慎也又頃以西鄙用兵權置經略安撫使總一路之兵得以便宜從事及西事已平因而不廢其河東一路緫二十二州軍曏時節度使之權不能及矣唐始置沿邊八節度亦如是而已以其權任太重故後世有跋扈之臣洛誥曰毋若火始燄燄厥攸灼叙弗其絶言慎其微也又將相大臣典諸州者多以貴倨自恃轉運使欲振舉職業往往故違戾而不肯從夫將相大臣在朝廷之時則轉運使名位固相遠矣及在外為知州則轉運使統諸州職也烏得以一身之貴庇一州之事轉運使不得問哉漢刺史以六百石吏督察二千石豈以名位之貴賤哉又自景祐以來國家怠於久安樂因循而務省事執事之臣頗行姑息之政於是胥吏讙譁而斥逐御史中丞輦官悖慢而廢退宰相衛士凶逆而獄不窮姦澤加於舊軍人罵三司使而法官以為非犯階級疑於用法朝廷雖特誅其人而已停之卒復收養之其餘有一夫流言於道路而為之變令推恩者多矣凡此數者殆非所以習民於上下之分也夫朝廷者四方之表儀也朝廷之政如是則四方必有甚者矣於是元帥畏徧裨偏裨畏將校將校畏士卒姦邪怯懦之臣至有簡省敎閲使之驕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撓正法使之縱恣詆訾粟帛使之憤惋甘言諂笑靡所不至於是士卒翕然譽之而歸怨於上矣彼既為之則此效之下既言之則上從之前既行之則後襲之茍彼為而此不效下言而上不從前行而後不襲則怨怒聚於其身而禍亂生矣長此不已日滋月益民之耳目習而安之此有以異唐之季世乎後魏孝明帝時征西將軍張彜子仲禹上封事欲抑損武人不預清品羽林虎賁千餘人焚彜第殺彜父子官為收捕凶强者八人斬之其餘大赦以安之懐朔鎮人髙歡時奉使至洛陽見之歸而散家財以結客曰朝政如此事可知矣於是始有飛揚之志由是觀之紀綱不立則姦雄生心矣夫祖宗苦身焦思以變衰唐之俗而陛下髙拱熟視以成後魏之風此臣之所為陛下痛惜也臣愚以為陛下當奮剛健之志宣神明之德凡群臣奏事皆察其邪正辨其臧否熟問深思求合於道然後賞罰黜陟斷而行之則天下孰不曠然悦喜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葢言無所臧否之為患大也經略安撫使有征討之事則置之無事則當廢之儻未能廢則軍事廹急不暇奏知者使專之可也其餘民事皆委之州縣一斷於法或法重情輕情重法輕可殺可徙可宥可赦並聽本州申奏决之朝廷何必出於經略安撫使哉轉運使規畫號令行下諸州而諸州違戾不從者朝廷當辨其曲直若事理實可施行而州將恃貴勢故違之者當罪州將勿罪轉運使將校士卒之於州縣及所統之官或公卿大臣有悖慢無禮者明著階級之法使斷者不疑將帥之官有廢法違道以取悦於下歸怨於上者當隨其輕重誅竄廢黜公正無私御衆嚴整者當量其才能擢用褒賞如是則上之人難動而下用命矣上之人難動而下用命此所以尊朝廷也上下已明綱紀已定然後修儒術隆敎化進敦篤退浮華使禮義興行風俗純美則國家保萬世無疆之休猶倚南山而坐平原也
  仁宗時帝嘗御天章閣召公卿出手詔問當世急務知永興軍葉清臣上奏曰陛下欲息奔競此繫中書若宰相裁抑奔競之流則風俗惇厚人知止足宰相用憸佞之士則貪榮冒進激成渾波向有職在管庫日趨走時相之門入則取街談巷言以資耳目出則竊廟謨朝論以警流輩一旦皆擢職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競踵此風出入權要之家特有三尸五鬼之號乃列館職或置省曹且臺諫官為天子耳目今則不然盡為宰相肘腋宰相所惡則捃以微瑕公行擊搏宰相所善則從而唱和為之先容中書政令不平賞罰不當則箝口結舌未嘗敢言人主纎微過差或宫闈小事即極言過當用為訐直供職未逾嵗時遷擢已加常等宋禧為御史勸陛下宫中畜犬設棘以為守衛削弱朝體取笑四夷不加訶譴擢為諌官王達兩為江西湖南轉運使所至苦虐誅剝百姓徒配無辜特以宰相故舊不次抜擢遂有河北之行如此是長奔競也
  張方平上僣俗論曰臣聞古先聖人其制民之法詳矣始則經土立井分鄰畫伍為比閭族黨之法保受救賙之義辨之以四業任之以九貢以同風俗以齊豐寡將以敺之趨本勵之無㳺故使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蠶者不帛不樹者不椁不績者喪無縗猶慮敺而勵之未從也又為罰焉故使宅不毛有里布田不耕出屋粟民無職事出夫家之征惰游棄本者縞冠素紕垂綏以耻之已事其事矣又懼其侈而慢也故使雖富不異服無故不食珍納幣無過五兩合親不踰一卣老少異糧長壯殊役則是衣服飲食䘮祭嫁娶之事莫不為之法制矣而後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比為之長閭為之胥敎訓敦勉繩非糾怠是以民之生業均平而國之禮義興起矣自秦民毁井田立阡陌賞勵貨殖寵縱兼并至有專地跨乎丘甸籠利占乎山澤强弱相伏富貧相役四維盡棄淫刑以逞王道蕩壊遂不可復其流虐遺弊葢至今焉于後天下或合或離承運立統凡十七姓平國治世惟漢與唐以文景之盛德文明之英才朝廷之政既修天下之俗已泰民知自重刑辟希省可謂既富庶而敎之之時也不能圖建逺猷為之制節故豐大及身而已天寳之敗仍親取焉今我治朝一統寰域日出月入咸被聲敎自稚及耋不知驚擾導之以禮樂漸之以德義作法于治今實其時然天下務穡寡而游冗煩末俗逸而誠農困通貨貿遷者倅騎從後坐廛射利者大第相倚食享列鼎服備四時曲堂便房伎妾夾侍四方新異咄嗟畢到與夫躬執耒耜寒耕暑耘水旱憂於前租庸逼於後奴妾不售溝壑為家其勞佚如何哉臣聞周官以度教節則民知足夫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死生貧苦人之大惡故欲惡者人情之大端而制節者理人之大柄民知分限規繩之不可踰則貪奪僭侈之心息仁義亷讓之意興是故王道之端必自制節始也其在易履卦之象則曰履以辨上下定民志故知上下誠辨則民志斯定民志誠定則暴亂侵爭之患何由作乎向者頒下明詔誡天下服用之尤僭者而靡流之俗知勸矣夫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言理教之當以漸成也臣聞孝弟本於朝廷禮義始乎京師在詩晉國之篇以為其民憂深思遠猶有陶唐氏之遺風故繫之唐風且陶唐氏之不為政久矣其德敎在民雖百世而不易非以其嘗所臨治被化尤厚者乎今京師者宫室所在王敎所先宜乎其風俗敦厚質固以表正萬邦使八紘取則逺人知慕是當以道德為富而不以繁華為盛今乃子女玉帛多於郢國魚龍撞索過乎漢都雕飾淫巧之器竒衺纎靡之服陳鬻于市流于四方詐偽姦欺聚為淵藪虧損皇道熒亂民心臣愚以為宜益條節務從樸素事為之制物為之法掩塞末路摧省游人其兼并豪猾僭上剝下為蠧猶多宜深撙約使循律度勿令侵急小人以奉無厭之欲則天下之鰥寡孤獨困窮無告者得一息之寛矣
  方平又上奏曰臣聞下輕其上賤人圖柄則國家揺動俗用不靜春秋之義以貴治賤不使卑陵尊左氏𫝊曰下陵則上替陵替之漸不可長也竊惟近嵗以來時風寖敝是非起於憎愛毁譽移於朋黨貴而尊者畏訕誣之見及故待下之逾謹賤而卑者恃詆訾之可行故奉上之禮益倨更相姑息遂成此俗法制因兹不振堂陛由是益削且軍國圖議三事之職將相進退人主之柄即措置有乖於理體謨猷不允於人望朝廷固有邇臣列位諫官御史得言者衆必有獻納豈容小人妄兹干議近如王預仕人卑品婁徹草澤狂生投匭上封恣斥朝政唐貞觀中監察御史徐師合上書論執政不可兼數職太宗曰此人妄有毁謗欲離間我君臣流師合於嶺外師合官為監察所言未為切害太宗流之葢所以重朝廷謹風俗也臣忝列諌官以言事為職豈欲杜塞群論蔽虧聰明顧此等纎邪無益於政優容之不足以廣言路崇長之足以損善俗伏乞降出預徹等所上封奏觀其義理若顯為欺罔侮黷國經即未能深示刑章乞且投畀遐徼庶使行險之人知所懲沮
  神宗時監察御史裏行彭汝礪上奏曰臣聞天下之事其出無窮而相禪於無所終始之者疑若甚勞而古之人君乃至於無為者能得其本而已以四方為遠故所正者惟京師以一國為大故所正者惟其家以萬民為衆故所正者惟百官又以國家百官之富不可勝治也故所正者惟其身而已所守者約而所施者博此古之要道也陛下有仁孝之行恭儉之德至誠惻怛之心至於此非難也而臣自京師觀之淫麗之文勝淳厚之朴衰謾誕之風長正信之俗微非所以觀遠方也自宫邸觀之公侯放於驕淫而不禁婦妾習於侈靡而不嚴非所以示國人也自官府觀之相尚以取譽相引以趨勢相傾以就利為上者殘其下為屬者持其長而非所以法萬民也陛下欲為漢唐則固軼於漢唐矣欲至三代而於此未正焉臣以為未也葢古之人脩身以正天下而其俗既成之後雖抱衾之賤妾知自克以義而非止於關雎之后妃也雖衰世之公子篤於信而非止於麟趾之盛時也雖江漢之匹夫皆知無思犯禮而非止於京邑之近也雖牛羊之賤吏知有所不忍而非獨公卿大夫之賢也以古準今何其寥寥哉其𡚁亦必有在矣陛下試反而思之其躬行之未篤歟其昔者奢侈之𡚁因循而未革歟亦敎之未至而制之不嚴歟所求於士者止以語言而不以德歟所取於臣急於利歟不然何風俗之難囘也陛下有聖人之才有崇高富貴之勢嚬呻俛仰再撫四海之外惟無為而已為之無不可至也臣觀四方之學其言語態度短長巧拙必問京師如何不同則以為鄙焉凡京師之物其衣服器用淺深闊狹必問宫中如何不同則以為野焉以此知以質厚示之則無不從而質厚也異時皇族未嘗知經術也及陛下以經術造之而莫不欲為經術異時士人未嘗知法律也及陛下以法令進之而無不言法令以此知能以德禮示之則無不從而為德禮也夫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所謂質厚也德禮也皆其所固有者也因性之所固有而順導之葢無難焉在陛下加之意而已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此無足疑也小臣以疏遠妄及陛下之家事以卑賤冒言妄及百官之嗜好以聖學之廣淵而道尋常之務以聖學之日新而言已塵之迹雖臣亦自知其疎闊也考之於古竊以為幾焉惟陛下念之
  哲宗初即位左司諫蘇轍上奏曰臣伏見皇帝陛下以至孝純仁承統踐阼太皇太后陛下以聰明睿智親攬庶政二聖協德以幸天下曾未朞嵗而敝事稍去寛政復行元元之民免於流離之患䝉更生之福海内釋然無意外之憂不勝幸甚伏惟陛下恭勤祇畏發於天性猶復選於羣臣增廣諫員求直言以自助天下之士聞風相慶臣實何人得於今日備位於此然臣聞帝王之治必先正風俗風俗既正中人以下皆自勉以為善風俗一敗中人以上皆自棄而為惡中人自勉於善則人主耳目衆多易與為治中人自棄於惡則臣下朋黨蕃殖易以為非葢邪正盛衰之源未有不始於此者也昔真宗皇帝臨馭羣下奬用正人一時賢俊爭自託于明主孫奭戚綸田錫王禹偁之徒既以諫諍顯名則忠良之士相繼而起其後耄期厭事丁謂乘間將竊國命而風俗已成朝多正士謂雖懐姦慝而無與同惡謀未及發旋即流放仁宗皇帝仁厚淵嘿不自可否是非之論一付臺諫孔道輔范仲淹歐陽修余靖之流以言事相髙此風既行士恥以鉗口失職當時執政大臣豈盡皆賢然畏忌人言不敢妄作一有不善言者即至隨輙屏去故雖人主寛厚而朝廷之間無大過失及先帝嗣位執政大臣變易祖宗法度下至小民皆知其非而卿士大夫從風而靡則風俗之變於此見矣是時惟有吕誨范鎮等明言其失二人既已得罪臺諫有以一言及之者皆紛然逐去由是風俗大敗無一人復正言者天祐皇室啓迪聖德臨政未幾而以言路為急天下竦然思見祖宗遺俗然臣自至闕廷聞臺諫封事一切留中不出既不施行又無黜責臣不勝憂疑夫朝廷所以待臺諫者不過二事言當則行不當則黜其所上封事除事干幾宻人主所當獨聞須至留中其餘並須降出行遣上所以正朝廷之紀綱使無廢職業下所以全人臣之名節使無負公議若當而不行不當而不黜則上下茍且亷恥道廢風俗衰陋國將從之臣願陛下永惟邪正盛衰之漸始於臺諫修其官則聽其言言有不當隨事行遣大者可黜小者可罷使風俗一定忠言日至陛下垂拱於上羣臣肅雍於下則太平之治可立而待也惟陛下留神省察天下幸甚
  元祐元年殿中侍御史孫升上奏曰臣伏以先王修心治性之道載於六藝學士大夫有窮年没世不能究其彷彿至於治家居官修身事上不盡其誠不合於義者多矣况所謂道德性命之奥乎比來京都士大夫顧不自信其學乃求問於浮屠之門其為愚惑甚矣臣訪聞慧林法雲士大夫有朝夕游息於其間而又引其家婦人女子出入無間參禪入室與其徒雜擾昏暮而出恬然不以為怪此於朝廷風化不為無損伏望聖慈特降指揮應婦人不得以參請為名輙入禪院如違止坐夫子仍令開封府於諸禪院門曉示庶幾士大夫之家稍循禮法不辱風化
  八年侍講學士范祖禹上旌孝劄子曰臣先修神宗皇帝實錄伏見元豐六年資州奏資陽縣民支漸於熈寧中喪母累年始克葬因廬墓側日三時號慕肘行膝歩自負土起墳初有雙白雀徘徊松上明年有一狸馴墳側觀漸上土又明年夏每當午培墳日色炎盛輙有隂雲蔽覆即遇霖雨方負土時亦暫霽止又有異烏一目如丹至漸哭嘗悲鳴向漸夜有二狐狸呼繞如廵警之狀久之有烏羣集内一白烏獨日至漸培墳處囘旋後又有五色雀萬餘隨漸行哭十日而去漸已年七十每號慟涕淚如雨日唯食脫粟飯不盥手濯足所衣苴麻至爛碎鬚髪亦皆斷亂見者為之惻楚所居鄰人勾氏之子自娶妻即棄其親不養觀漸至行即夫婦感慟即日迎其親還舍朝夕奉侍不少懈漸精誠格物諸祥屢至變其里俗乞旌賞之詔賜粟帛臣今因修正史再牒資州會問支漸事迹恐有未盡及要見本人存亡據資州今年七月囘申資陽縣追到支漸取問漸見年八十與妻阿王同嵗夫妻各無疾恙漸自培墳三年歸家後於元祐五年内白髪退落再生黑髪及四齒已落復生今身體輕健二時飲食如舊臣竊謂支漸以匹夫行孝能感天祐助報以壽考康寧之福在於朝廷理宜奬勸伏況先帝已賜粟帛付之史官今漸八十告存伏望聖慈特授漸一長史助教或更優與名目旌其至行可以激勵風俗有補孝治之化
  哲宗時畢仲游乞理會河東土俗埋葬劄子曰臣見河東土風淳固盗賊希少人民耕田力作衣食至薄而罕敢為非比之他方獄司刑罰十無二三然其俗勤於養生怠於送死非士大夫之家中民以下親戚喪亡即焚其尸納之缸中寄放僧寺與墓户之家𩔖不舉𦵏葢雖上户亦有不葬而焚之者乃刺史縣令不為條教而勸勉有所不至之過也中間本路臣僚嘗擘畫奏請官置圍地令寺院僧人守視收葬有主無主骨殖仍得朝㫖每嵗或間嵗度僧一人至今不廢甚大惠也但寺院既附城郭即所收𦵏骨殖恐止及城郭之内與近鄉人户如僻小州軍窮鄉遠道之民未舉𦵏者勢或不能相及又官圍地有限葬且無餘兼肯於官圍地雜葬者多是小民之家中户以上既安風俗不自舉葬又耻與小民雜葬官圍之中往往依舊焚燬不葬風俗未變也臣願明敕本路守令隨其土俗制為葬埋之法務從省儉但不焚毁而棺斂藏諸地下即可稍事華飾非晉俗所能堪也中民以上如此以善意勸勉勿純驅以刑罰使人人自葬其親戚下户無主骨殖即任從官圍掩瘞其間家力可以舉葬養生勤送死怠安於故俗不從朝廷詔令與州縣條教尚敢焚燬或年嵗深遠不𦵏者裁之以法使於愧恥之外知有科禁則河東不葬之俗庶幾可革存亡幽顯各得其所自然和氣可召風俗尤美乞朝廷加意
  劉涇上奏曰臣聞先王以厚俗為本俗不厚則本不固此天下所由亂也方三王盛時政俗俱朴上下之接如膠漆親戚之間如室家而伐木行葦之詩忠厚為辭歴幾千年而波澤之流無有窮已秦起於孤絶斧肉六國遂奄九有攻守同道一切以殘忍濟而政𡚁俗惡出子分贅遂成氣習父子母婦不能保其綢繆殺伐不義起於謦欬之間胡越生於同堂合席之上賈誼有借父耰鋤慮有德色母取箕箒立而誶語之説自秦漢以來大抵風俗厚者易守而享厯長風俗薄者難守而享厯短夫禮義忠信所以維持大物者盍可斷廢哉細民罔罔惟利是嗜巢分穴析不翅禽蟻而運大物者反緩風俗汲汲以富國强兵為根株使異政殊俗如此則相招以趨死地而已國雖富何恃而守兵雖强何守而不亡也哉陛下以天性事兩宫以人倫友仲季孝友之化可謂蟠極無愧舜矣然百年之風俗未厚如三王而平居無憂輙倣秦人之殘薄睽乖者殆是也傳習安固自以為康莊而一鄉小國孝慈之家無幾焉矯極過秦則至身剔肌膚以自鳴孝夫以盛德之流行謂宜淪其肺膺而為秦轉漢尚以滋太息者法過而恩衰事勝而情惡故也今法母改適於夫為義絶而其子非有犯則各相義絶於夫以懲寡妻不節之愆有犯同母以懲惡子不情之罪固善矣然至使父死母弱其子誘使之改從母不出畿而兄弟遂以不母遇焉析生異炊以和養其妻子他日其母丐於其門餌以芻豢之餘食者鮮矣一陷於誘餌而流離孤弱不遇日暮而母子相失可以愁絶此與秦俗何筭焉天下不知幾幾而江淮之間尤為横惡使母不能安其室而去尚誅以不子况誘而弄之哉所謂同居接繼至能養成前夫之子者於法得資給之此已足救孱薄之俗也而獨於改適貧不能生棄其夫而歸者子母追復合雖已析生異炊皆還之俱貧不能自存者非如此則惡子奪其私而弱母得其所矣葢人情不安室而去則雖貧孰肯棄其夫凡棄其夫而歸者必非其本心而惡子之穽者矣父子既無親繼之相疑而母子乃有復合之相愛豈不善哉陛下孝友至矣而臣言及此乃陛下矍然囘車勝母之閭者也
  徽宗初即位監察御史游酢上論士風之壊疏曰臣聞天下之患莫大於士大夫無耻士大夫至於無恥則見利而已不復知有義如入市而攫金不復見有人也始則衆笑之少則人惑之久則天下相與而效之莫之以為非也士風之壊一至於此則錐刀之末將盡爭之雖殺人而謀其身可為也迷國以成其私可為也草竊姦宄奪攘矯䖍何所不至而人君尚何所頼乎古人有言禮義亷恥謂之四維四維不張國非其有也今欲使士大夫人人自好而相髙以名節則莫若朝廷之上倡清議於天下士有頑頓無恥一不容於清議者將不得齒於縉紳親戚以為羞鄉黨以為辱夫然故士之有志於義者寧飢餓不能出門户而不敢䘮節寧厄窮終身不得聞逹而不敢敗名亷恥之俗成而忠義之風起矣人主何求而不得哉惟陛下留意
  徽宗時禮部侍郎張叔夜上論士風不振劄子曰臣竊以天下官吏非不衆廩祿非不厚所宜奉承命令究心政術砥礪名節以副陛下惠養元元脩明法度之意而乃務於茍簡趣辦目前以恤民隱者為迂儒以親庶務者為俗吏見利茍進而人不以為非忘公自營而心不以為媿懐禄養交慢令曠職士氣不振節義不立衆志相扇懼成風俗雖然未可以此期天下之士亦幸陛下留神采聽或下詔丁寧以訓飭之或因事奬進以激勸之則士風可革
  欽宗靖康元年監察御史余應求上論風俗由大臣倡導疏曰臣聞大公至正之道不行於時久矣人懐私意士失常心亷恥道䘮名節不立諂諛相夸詐誕成風以全身保位為賢以竭忠盡節為愚以奔競進取為能以恬退自守為拙以刻剝辦事為有才以重厚長者為無用廢直道而狥私情背公家而任已恩財賄交通於權門侈靡濫溢於私室憎亷潔為矯詐惡正直為介僻敢言者謂之狂妄正論者謂之迂闊奮不顧身者衆必沮之賢有才者則妒忌之背君忘國不啻路人卑賤之態甚於狗彘禮教陵夷風俗大壞日益滋甚莫可禁止原其所以致此者實用事大臣非其人無以倡導之故也夫大臣者百僚之表萬民之視效也大臣欺君而罔上故小臣誕謾以求合大臣持祿以固寵故小臣儌倖以求進大臣貪冒而不法故小臣並緣而為姦大臣聲色以自娯故小臣奢縱以相高夫公卿士大夫所為若爾欲望士行之正直風俗之純厚豈不難哉作而興之理若有待陛下以甚盛之德照臨百官進用忠良退斥浮偽開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門抑儌倖之求受讜直之言節儉以化天下憂勤以帥羣辟破朋黨以消小人用忠厚以進君子勿昵於嬖幸勿狥於私謁勿間於讒諂大公至正之道復見於今日矣昔者文王節儉正直在位化之羔羊之詩是也今搢紳之徒下至民庶莫不化陛下節儉之德矣至於在位皆正直臣猶以為未也葢朝廷之上名器未謹號令未孚好惡未明賞罰未當因緣儌倖者未盡斥姦贓狼籍者未盡誅冒恩濫賞者未盡裁抑諂諛頗僻者尚或隂肆其謀躁進茍合者尚或得請其私背公死黨之習未除附下罔上之風猶在此而不革何以為治願下明詔申嚴訓飭一有不悛重寘于理庶幾士風丕變民俗歸厚以副陛下維新之政欽宗時李綱論用人材以激士風劄子曰臣聞人主所以共治天下者莫大於人材所以陶成天下者莫先於士風人材貴於衆多故濟濟多士文王以之寧士風貴於淳厚故古者長民從容有常則民德以之歸厚二者天下之大本不可不察也陛下廣學校以作成之重爵祿以官使之天下之士雲蒸而霧集人材可謂衆多矣至於士風猶有可議者在於朝廷有以勸沮之而已狃於虚枉而務虚偽此士風所以未厚也欲士無浮華之習莫若舉惇朴以鎮之急於進取而事奔競此士風所以未厚也欲士無奔競之操莫若崇靜退以率之夫衷實惇朴靜退之士非内有所養而見善明用心剛者不能也内有所養而見善明用心剛者以𩔖而進則立朝必有可觀者臨利害必有不可奪者又豈狥情於流俗之間為哉臣愚伏望聖慈親灑宸翰詔二三大臣進用人材必以激勸士風為先務奬衷實而察虚偽舉惇朴而黜浮華崇靜退而抑奔競則士風厚而天下之俗舉歸於忠厚之域矣此宗社無窮之計也
  許翰上言曰臣聞國家之基繫風俗之盛衰風俗之變視大臣之進退祖宗以來大臣有體入則弼廟堂出則奠藩鎮進退之度昭然可觀比年大臣重去位而輕守節既解政機猶復顧望躊躇闕廷以幸復用故蔡京王黼盤踞都城如古栢根不可動移數十年間風俗大壞禮義亷耻之節亡而寵祿姑息之欲勝此既往不可追已矯而正之要在今日伏自陛下即位以來則白時中李邦彦王孝迪蔡懋相繼罷政皆領内祠不去朝著此蹈京黼之轍迹違祖宗之法令臣竊度邦彦方受恩㫖必將禮辭伏願陛下因此罷之則時中等亦將自請上不失國家寵遇之恩下以全大臣進退之義明示大正以定國經天下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七
  明 楊士竒等 撰
  風俗
  宋髙宗紹興二十七年監登聞鼓院范同上言曰今民俗有所謂火化者生則奉養之具唯恐不至死則燔爇而棄捐之何獨厚於生而薄於死乎甚者焚而置之水中識者見之動心國朝著令貧無葬地者許以係官之地安葬河東地狹人衆雖至親之䘮悉皆焚棄韓𤦺鎮并州以官錢市田數頃給民安葬至今為美談然則承流宣化使民不畔於禮法正守臣之職也方今火葬之慘日益熾甚事闗風化理宜禁止仍飭守臣措置荒閒之地使貧民得以收葬少裨風化之美帝從之
  孝宗乾道五年敷文閣待制汪應辰上論士大夫惇尚節義劄子曰臣比者進見伏䝉聖喻如何得士大夫敦尚節義臣雖率爾以對猝遽之間未能究極本末又䝉聖喻令臣陳其說者竊以風俗之邪正未嘗不係乎人君之取舎所謂邪正者雖曲折萬狀要不出乎利與義而已君子所知者義也故為人臣則盡心戮力而無所避直言正論而無所隠凡義之所當為雖死生禍福臨之而不顧也小人所知者利也利在君上則惟君上之從外若柔順而其實危險外若恭謹而其實欺慢及其見利則逝見便則奪又何有於君上哉故𫝊曰未有好利而愛其君者未有好義而忘其君者夫邪正之分其明白如此而昔之人主常患不能辨别之者蓋從順則取恱違異則致疑介特則無助阿黨則易與㢘靜則易退巧佞則難逺故以同異為愛憎以愛憎為是非而取舎皆失其真矣恭惟陛下明智聰察洞見幽隠凡中外羣臣其材分髙下皆無逃於聖鑒矣然而風俗猶未能變者臣竊謂當今之失在於取人不觀其行用人不覈其實今但曰是能辦事也是能趨時也則其他不必問也夫天下之事以忠信誠慤之心行之猶懼不濟况付之於無行之人乎欺罔以售其說刻剝以營其私蓋將無所不至矣而其益人之國者果何在哉此不觀其行之弊也今有言曰某利可興某功可就徃徃進之以爵祿予之以事權徐而考之則名實相反績用不效非特不治其罪而爵祿事權猶且如故而或有加焉此不覈其實之弊也夫不觀其行則頑頓者無所愧恥不覈其實則誕謾無所忌憚是敺天下之人使去義而就利也其積浸久其流浸逺將有不可勝言者矣伏望陛下為久安長治之計思清源端本之道於邪正義利之辨特留聖意奬任忠厚正直之士貴其和而不必其同取其大節而不求其備若夫浮虚傾躁前後反覆者則懲沮而差擇之以明示好惡所在行之以必持之以久則公論伸正道明人皆化而為善所得者皆實才所行者皆實事矣何患士風之不美節義之不立也
  淳熙四年吏部侍郎周必大上言曰臣聞古者治天下有要道所以陶成風俗者禮義㢘恥也所以維持紀綱者法令賞罰也二者相須闕一不可固未有風俗不正而能立紀綱者也及至後世謂禮義㢘恥為迂而難行謂法令賞罰為切而易見是徒採其名耳未究其實也六經所載不敢詳引姑以管仲言之仲固霸者之佐知富國强兵而已然著書八十六篇首以禮義㢘恥為國四維彼豈迂而不切者哉蓋上有賞則思茍就上有罰則思茍免上有法令則相與破壊而莫之守此皆禮義㢘恥不立之所致而賈誼所為長太息於漢文之時者也仰惟陛下宵旰圗治日勤一日凡可以陶成風俗維持紀綱無所不用其至然而筭計見效尚未能仰副聖意者非以士風未能丕變故耶益張四維固宜汲汲也今夫君臣上下各有差等尊卑貴賤不相踰節是之謂禮如此則在上之位安矣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進退取舎直道而行是之謂義如此則民心無巧詐矣純潔有所守則臨事必端諒過失無所蔽則事上必忠實是之謂㢘如此則其行自全矣平正其心詭隨不容售也委蛇其行枉道不容伸也是之謂恥如此則邪事不生矣凡此四者其是非可得而考其次序可得而見非若繫風捕影之無形畫餅說河之無實由是而之焉二帝三王之治且不難致於富國彊兵乎何有顧朝廷力行何如爾
  孝宗時集英殿修撰帥福建趙汝愚申請舉子倉事上疏曰臣等伏見木路上四州軍風俗多不舉子大為一方之害者其弊有三一者違逆天倫夭絶人命傷朝廷仁夀之化奸天地隂陽之和二者建邵之間男多女少姦淫刼略之事無日無之遂致殺傷倍多觸犯刑辟三者建邵等州既不舉子貴家富室難得奴婢却以髙價買於他州緣此姦詐之徒誘略泉福等州無知男女前去貨買遂致父子生離夫婦中絶雖遵用勅律徒流編配而利之所在終不能禁凡此三者朝廷法令非不嚴備又累降指揮許支義倉錢米接濟貧乏不能舉子之家徳意非不隆厚秪緣本路多是山田義倉等米歲入不多州縣不能均給無以取信百姓風俗無由丕變臣等竊見前安撫史浩任内嘗有奏請乞於諸縣各置官莊收積租課添助贍養當時雖未凖囘降指揮數内建陽一縣已有置到官莊歲收米三百六十九石逐年係安撫司收管未曾給散臣等今措置先於建陽一縣就將上件官莊米選委土著官員士人驗實給散行之數月已成倫序復用建陽縣例於建寧府崇安建安甌寧南劒州劒浦尤溪五縣次第推行間臣等照得元降指揮舉子事係專委常平司管幹緣諸縣有安撫司官莊米所以不免兩司同共措置候將來事定日仍將所置官莊撥歸常平司管幹許兩司公共㸃檢庶幾縣道不致作弊然而舉子數目頗多官莊米數有限臣等照得淳熙三年六月二十四日凖行在尚書户部符凖都省批下吏部尚書韓元吉劄子自乾道五年以福建路有不舉子之風貧乏之家生子皆賜以常平錢一千米一斛又因守臣之請除其所納隨身丁錢臣比為郡閩中詢之父老數年之間小民利於官給錢米不敢溺子全活甚衆然猶恐積日累月州縣怠於驗實又謂常平所破錢米已多吝於支與為不可繼者今常平錢物雖有定額獨所謂户絶田産州縣不常有而止許出賣福建八州内四州溺子為甚民貧土薄所絶田産至為微細間有寺觀絶業取八州所得積而用之亦可助上件支遣也欲望聖慈更賜睿㫖應福建民户寺觀絶産自今並不許出賣専一拘檢令常平司置籍歲收其租通融以充一路養子之費其不足處月支常平錢米提舉官逐歲稽考按治州縣須依元降指揮當切驗實當官散給務要實惠及民本部檢凖乾道五年四月十五日勅節文臣僚劄子奏福建路有貧乏之家生子者許所屬自陳委自長官驗實於常平錢當官量行支給每生一子若給米一石錢一貫亦不為多如或可採其餘路州軍有似此亦乞依此施行三省同奉聖㫖依奏并凖淳熙三年二月四日勅臣僚劄子奏乞行下諸路將出賣未盡田山等並與住賣依舊召人承佃輸納官租奉聖㫖權住賣令見佃人依舊且行承佃其已承買約錢未盡與展限一季本部今勘當欲依本官所陳事理施行符常平司一依今來都省批狀指揮施行今來常平司見盡數究實根据上件田産欲乞聖慈特降睿㫖許令於民户寺觀絶産田並與住賣召人承佃將所收租利與安撫司所置官莊及常平義倉錢米通融以充一路養子之費庶幾實恵及民風俗一變以廣朝廷好生之徳不勝幸甚
  樞宻院檢詳文字兼檢正李椿上奏曰臣竊謂天下之事固有似可緩而所繫實要切者風俗僭侈當有節制是也易繫曰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以衣裳而治天下有似可緩者而定上下之分明三綱之常自此始豈不要切哉伏自軍興以來士大夫服紫衫以便戎事不為過也而四方皁吏士庶服之不復有上下之别且一衫之費貧者亦難辦甲服而乙不服人情所恥故雖欲從儉不可得也不惟紫衫其他衣服華侈綺綉絣金異色竒巧日益以甚所以民多貧困不知節約故也仰惟陛下躬行節儉於上而士庶侈僭於下理宜有以節制之易象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不為非要切之事也伏望聖慈付禮官酌古今之宜定衣服之制非命官軍兵朝省人不得服紫衫華侈之物一切禁之變奢僭之風還儉厚之俗明上下之分息貪困之由天下幸甚
  椿為吏部侍郎又上奏曰臣伏覩在法祖父母父母在及身亡服未闋别籍異財者合坐之罪非輕又收養異姓出繼立嫡皆有舊條從來人畏法禁守之以常風俗淳厚伏自國家南渡以來時有建議立法者或父母在日許令標撥産業既分便不同爨或致互相兼并有父母見在一貧一富者有棄父母而别居者又有母受一子之分者以致身後詞訴紛紛皆是或有産業而無子孫許令身後立繼多是意在圖其産業本無繼絶之義親疎争立或夤夜葬埋强行舉掛或計嘱親鄰掩有資財論訴尤多連年不决或收養異姓既違法令遣棄任情悉因財産以至兄弟叔姪殊無恩義逓互番論俱遭罪責不知悔改如此等𩔖本合入户絶官司豈利此而立法正謂息争端耳今來士大夫亦多有此詞訴愚民視效循習為常近年官員合得身後恩澤自長承受以絶妄得之心且人之有子與無豈人能為天理命分而已苟子以承父之遺恩或子亡不得受恩則孫當承祖之遺恩諸孫同視為祖豈宜不從長而從房必有隔驀争論之弊如此則是朝廷恩澤適足以為薄風之端薄風習熟士夫亦不復知其非矣皆因輕議改法以從私欲遂致風俗薄惡不復有中原承平渾厚之風風俗天下之元氣胡可不正臣愚願聖慈詳酌下有司檢討前後改法之因應别籍異財及無子孫身後立繼及養異姓子孫及身後恩澤悉循舊法以絶争端以正風俗天下幸甚
  椿又上奏曰臣竊謂人身之强弱在氣血天下之盛衰在風俗氣血充實雖有無妄之疾可以勿藥而愈風俗醇正雖有非意之事可以不勞而治蓋氣血者身之本也風俗者天下之本也故司馬光曰風俗天下之大事教化國家之急務不可不正也邇來有敗風俗傷教化之語始出於吏輩之口𫝊之於士大夫之間遂為口實而施之於政事者曰從窄不曰從是而曰從窄豈理也哉從窄之風既行則凡有立功該賞者則必問難而沮之有犯疑失之罪者則必觀望而入之臣伏覩賞令諸功賞未酬叙而逢格改者格輕聽依立功時格重聴從重賞又斷獄律失入者减三等失出者减五等仰見國家立法深合古訓賞疑惟重罪疑惟輕之義也則從窄之政豈不乖國家仁厚之教耶臣近承都堂宣示陛下與大臣論不立朋黨問答仰見聖學髙明深得忠恕一貫之道臣不勝欽歎欣躍之至則從窄之風决非聖意之所許也故敢敷奏伏願陛下有以救其弊然則儌倖不可不禁欺罔不可不戢名分不可不嚴貪汚不可不治一歸於是而後可欲望睿慈特作聖意詔百司凡施於有政者悉從是不得蹈習從窄之語庶賞罰惟允一變厚風而革薄俗天下幸甚
  中書舎人崔敦詩上奏曰臣聞民俗之厚薄闗於天下之治亂堯舜之民比户皆可封也所以為治朝桀紂之民比屋皆可誅也所以為亂世自昔聖帝明王所以移風易俗以夀天下之脉知夫不可以法防而禁止於是一以教化為先暨秦漢以來風俗益弊而時君世主不務崇尚教化方區區於法禁之間法愈繁而姦愈生禁愈宻而詐愈出是以董仲舒王吉之徒始推原所自而以教化不修為言竊觀文帝之世一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天下鎮之以淵默示之以淳朴用能海内富庶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教化之效詎不然歟臣仰惟陛下勤儉之徳仁孝之資尚忠厚以迪民彜崇樸素以先天下是以四海之民觀感而化悉趨於善然而比年以來民俗日薄閭閻之内田野之間習囂囂頑庸之態扇乖争陵犯之風以疾視為常情以讎殺為美事及其極弊至於滅人情絶天理不可忍言漢魏相所謂今年子弟殺父兄妻殺夫以為非小變者此之謂也而士夫方循習為常恬不為怪蓋病在腹心發見于外已非美證而顧以為緩豈不戾歟雖然近民之官無如郡守上之所使以承流宣化風俗不善宜責於此臣伏望睿慈發徳音下明詔俾四方長吏頗以教化為務射鄉食饗之禮可舉者舉之孝友睦婣之俗可旌者旌之要不専於法禁而務以移風易俗使民囘心而鄉道兹至治之本也且昔之為郡其民有為不善則閉閤自責今使陛下之長吏人人各以風俗為任則陛下之民其有不歸於善者乎惟聖意留神幸甚
  員興宗上風俗議曰臣聞聖人於天下之民寛然無所不愛彼無所不愛則宜其無所不教也天下之人油然而生林然而羣方聖人之未作教化之未敷性或浮而傾情或暴而放其始非能周旋曲折而安於禮也雍容和易而安於樂也純一不移而安於信也質直通明而安於義也聖人憂焉有道於此驅天下之人潜納於其中銷其冥頑之姿而制其暴戾之氣使之雍容温厚由於禮樂而歸於信義雖千百年而俗不變世雖衰弱而民必歸厚三代之風例皆如此彼亦何以至此也則教之使然也臣觀其時朝廷鄉黨閨門之間雍雍穆穆其訓則五常六學其分則士農工賈其衣則黼黻文章其食則籩豆簠簋其治則井田肉刑其進取則學校庠序其飲宴則鄉射齒徳之分其野祭大蜡則有歌鼓之節朝會相御之禮一揖之為安而三揖之為尚再拜之為簡而百拜之為尚是其上下紆徐不廹之態形於日用之間而舉不以為難者自後世觀之三代之君民教意煩勞得無迂闊而不可用歟不知禹湯之君惠顧元元其導之深習之熟禮樂信義便民而無蹈浮薄者其權固在於此也嗚呼此三代之所以治周孔之所以言而當時所以為俗歟及秦之興暴而不親刻而不舒非笑先王之六藝破壊聖人之藩墻天下之士民相與從事於迫急慘酷之法不復有三代中和容與之態悲夫秦世輕為天下而壊民俗者乃至於此哉漢室之興公卿上下知斯人憔悴而難與為治也遂欲振之以安謐示之以不競其後搢紳喑喑和附氣益不振故始變為阿䛕之俗東京之士懲前世之禍起於柔懦而不振也中世以降竒言過行多矯激以振之故東京再變而為矯亢之俗矯亢而不已故激而為變者必出為三國之惑亂三國惑亂而不已故激而為變者必出為兩晉之虚無其後則愈激而愈變俗愈流訛至唐猶未有所底止也惟我國家列聖相嗣斯民坐解凋弛陶染忠厚故太祖太宗以至仁宗聖言日出足以聳動天下此亦三代先教後懲之俗也陛下臨御以來每於民風猶所加意此採羣臣之言戒奔競去茍且凡有以涉教化者無所不用其至矣徳肩三代道並祖宗信其無憾也然臣竊窺逺邇之間習俗久染猶有未盡革者是則官吏不能盡敷徳意之過耳且如巨藩劇邑兇民大姦豪斷鄉曲挾持官吏州縣恐懾吏弭首而奉之横欺小民長其頑嚚此一俗也姦人誦法如誦詩書以教唆為養生以鼓鬬為樂事良民怯畏蓋亦坐是此又一俗也士人以干擾郡縣為資身官吏以販貨道路為得計漸廢㢘恥不知紀極不知聖哲在上豈容如此此又一俗也糜金之工肩摩不息暗銷之匠踵接不已竒異之貨夸尚相仍權量出入大小盡變巧詐敢爾是官吏不戒約之過此又一俗也凡此四俗州縣尚未盡革而川峽為尤甚也陛下髙拱九重民俗王風久在聖度凡臣所未議者聖明已先行之惟此毫末决自聖志即賜禁戒此猶遡坂走圓也其又何難之有
  直寳文閣知靜江府兼廣西安撫李浩入對論俗不美者八其言曰陛下所求者規諫而臣下専務迎合所貴者執守而臣下專務順從所惜者名器而儌倖之路未塞所重者㢘恥而趨附之門尚開儒術可行而有險詖之徒下情當盡而有壅蔽之患期以氣節而偷惰者得以茍容責以實效而誕慢者得以自售上問誕慢謂誰浩具以實對翌日謂宰相曰李浩直諒遂除權吏部侍郎
  直煥章閣王師愈論士大夫習俗上疏曰臣聞相與以維持天下國家者搢紳之士也搢紳之士其用心也公凡舉事焉謀於上者必盡公以採於下聴於下者必盡公以助其上可否之相濟利害之灼見擇其善者而從之故事無不舉而功必隨之矣一或異是乃欲事舉而功成豈不戞戞乎其難哉臣嘗觀先正蘇軾在嘉祐間嘗有言曰今之世所可患者士大夫信服於朝廷者不篤皆好議論以務非其上使人眩於是非而無所從從之則事舉無可為者不從則其所行者常多故而易敗夫所以多故而易敗者人各持其私意以賊之議論勝於下而幸其無功者衆也其言又曰今世之舉事者雖甚小而欲成之者常不過數人欲壊之者常不可勝數嗟乎嘉祐之際可謂盛矣士大夫習俗已如此矣臣竊謂軾之言不特中當時之病亦今日之砭劑也私意一萌惟務已之說勝而謀於上者又未必皆可行而必有成故其弊終至於此耳嗟乎此豈國家之福哉臣愚欲望陛下申飭文武小大之臣各去其私意毋茍且以為同毋矯激以立異凡舉事焉上必盡公以謀於下下必盡公以助其上從善而力行殆見其事舉而功成矣罔俾嘉祐之風俗為軾所議者復熾於今日不其美歟光宗紹熙二年司農寺主簿吕祖儉上奏曰臣聞天下未嘗無事也然其所恃以為安者蓋有忠藎徇臣之臣扶持正救於其間茍人才壊而習俗偷則所恃以為安者既失之矣將何以防其微漸而支其變故耶惟我本朝作成封殖治極隆平繇景徳迄于治平豈為無事然皆有其人以當之故天下無變容動色之虞自王安石惡異好同剏為一道徳同風俗之說於是人才始壊而直諒消亡逮至崇觀間蔡京用事又倡為豐亨豫大之說於是人才愈壊而俗益驕靡當是時也孰不自謂天下廓然無事然靖康之變曾不旋踵三綱幾於墜地如吳幵莫儔首與敵通𫝊道意㫖助成僭竊王時雍徐秉哲追捕宗室戚里係纍送敵迫逐出郊凡若此比難以悉數臣每念及此常切痛心推原禍本是皆狃於熙寧以來邪說之所致也恭惟陛下紹承髙宗夀皇之休緒虚心無我察納雅言有合乎君人之大徳是宜四方萬里惟動丕應不應復有熙寧餘論以壊人心然驗之風聲氣習則猶未能無疑拱黙成風頽靡成俗精銳銷耎氣節益衰有所覆䕶則立一說以自寛有所遷就則求一說以自解間有務為修潔自好者則相與指為詭異其欲發憤懣陳忠讜者則相與指為矯激不幸而少有差忒則又從而媒糵之必使之甘為庸人而後已人材習俗既至於此稍有事變憂在國家陛下亦嘗深察其所以然之故乎蓋比年以來邇列近臣立為皇極之言申以安靜和平之說始觀其名外則甚美徐究其實中廼不然不惟偷合取容者得以假是而務雷同懐茍且以為全軀保妻子之計而斯說之熾將使朝廷之上無復有面折廷争之風矣仗義守正志存忠愛者議論既不能雷同則必罪之以不協于極舉動既不能苟且則必罪之以不務和平茍被之以是名而不可辭則加之以是罪而不可避風俗頽壊祗務自營儻復浸淫國將何恃是斯說者廼誣害一世君之陷穽而為實禍蔽塞之根本也伏望陛下慨然深念力救此風奬抜忠直以作新斯人拒闢邪說以恢洪正論發為明詔風示多方使忠藎徇國者有以自立而不為習俗之所詆誣而中材常士有以自奮而不為習俗之所移奪夫如是習俗之論可破而不諱之路可開人材作興治道自舉而我之所恃以為安者將益堅固而不可拔矣
  光宗時軍器少監劉光祖上奏曰比年以來士大夫不慕㢘靖而慕奔競不尊名節而尊爵位不樂公正而樂軟美不敬君子而敬庸人既安習以成風謂茍得為至計良由前輩老成零落殆盡後生晚進議論無所據依學術無所宗主正論益衰士風不競幸詔大臣妙求人物必朝野所共屬賢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參錯立朝國勢自壯臣雖終歲無所奏糾固亦未至曠官今日之患在於不封殖人才臺諫但有摧殘廟堂初無長養臣處當言之地豈以排擊為能哉
  寧宗嘉定十七年起居舎人魏了翁論士大夫風俗疏曰臣聞人主所與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二三大臣所與共政事者内外百執事也君臣一心上下同徳表裏無貳顛末不渝然後平居有所裨益緩急可以倚仗如人各有心身自為謀則可否不得以相濟小大不能以相維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終窮者矣易之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其彖曰維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蓋人之心公則一致私則萬殊無以通之則萬殊不一之私心足以害天下至同之公理此其事伏於㝠㝠而人莫之覺故論今日風俗之弊者莫不議其尚同也而臣則疑其未嘗有同也進焉而柔良退焉而剛方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挾其所嘗言以誇於人不成焉而託於所嘗料以議其上省曹之勘當掾屬之書擬有司之按事長吏之舉賢恩焉則斂而歸已怨焉則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天象之妖祥時政之得失除授之當否疆埸之緩急言焉則矜以為功否焉則訕之曰此徒言而無益嗚呼龍斷而望可左可右踦閭而語可出可入蓋耆利亡恥之人貪前慮後者之為耳士大夫而若此則其心豈復以國事為飢渇休戚者哉蹤跡詭袐朋友有不及知情態横生父子有不相悉使此習也而日長月益見利則逝見便則奪陛下亦何賴於此也况自比歲封章奏疏對策上書大率應故事徒文具而無惻怛忠敬之實而諉曰惡訐以近名也忌激以敗事也其號為讜直亦不過先為稱贊之詞而後微致規切之意如論治道則曰大綱已舉而節目小有未備論疆事則曰處置得宜而奉行稍若未至前後相師如此𩔖者未易悉舉然猶日鍛月煉晝刪夜改而後上逹夫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而孟子謂其不敬莫大乎是今之為此說者是敬朝廷乎慢朝廷乎昔者固有百勸而一諷八律而一諫者矣固有約至上前而背其議出言不可而入言可者矣又有始是什三中是什五後是什八始言十事俄去五六又去七八者矣所以裴囘顧望則亦有說臨之以投竄死徙也震之以斧鉞刀鋸也然猶有駢頸刑戮竄名雷霆而不顧者今未有漢唐之甚而知莫敢言言莫敢盡非誠不敢也彼其心謂吾君不能行謂吾相不能受寕襮順而裏藏面從而腹誹人見其同也而臣見其未嘗同也人謂其有禮且敬也臣謂其至無禮也至大不敬也雖然士習至此亦有由然者矣老師宿儒零替殆盡後生晚輩不見典刑既無所則傚重以正人端士散漫不合故妄揣時尚習䛕踵陋而乆不之覺臣為此懼深願陛下與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實推世變倚伏之幾拓開規摹收拾人物茍挺特自守者雖無順適之可喜而决知其無反覆難信之憂必假借而納用之雷同相隨者雖無觸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測之患必疎逺而芟夷之若是則意嚮所形人心胥奮平居有規警之益緩急無乏才之憂其於治道興替闗係匪輕臣不勝區區
  寧宗時將作監主簿牛大年上言曰今日士氣亦久靡矣宜體立國之意以振起之夫有扶持作興之意而後搢紳無貪名嗜利之習無貪名嗜利之習而後有持正秉義之操國家之休戚在士大夫之風俗而風俗之善惡在朝廷惟陛下為之振起機括一運天下轉移而風俗易矣
  理宗寳慶元年禮部侍郎真徳秀上奏曰臣聞國於天地必有與立焉三綱五常是也夫自髙卑奠位而大分已明帝降之衷而善性均有然維持而主張之繄君師是賴故聖人者作躬行此道以標的乎天下君臣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敬父子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親夫婦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别三者正而昆弟朋友之倫亦莫不正使凡生人之𩔖各有寧宇不相鬭暴賊殺者此唐虞三代數聖人之功所以與天地同其大也夫所謂五常者亦豈出乎三綱之外哉父子之恩即所謂仁君臣之敬即所謂義夫婦之别即所謂禮智者知此而已信者守此而已未有三綱正而五常或虧亦未有三綱廢而五常獨存者嗚呼是理也其扶持宇宙之棟榦奠安生民之柱石歟人而無此則冠裳而禽犢矣國而無此則中夏而裔夷矣臣嘗讀詩至六月之序曰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而中國微夫小雅之詩財二十餘篇而綱常之義略備中國之所以為中國者賴此而已而至於盡廢焉是自為夷也四夷交侵之禍安得不以其𩔖至乎又嘗攷觀古昔有當衰微削弱之世而綱常未至冺絶猶足以僅存者亦有治安彊盛之世綱常隳弛卒至於大壊而不可捄者周自東遷日以卑矣然桓文出力以奬王室則猶有君臣也諸侯會盟以定世子則猶有長幼也故能擁持虚器尚數百年晉氏之興奄有吳蜀再𫝊而至惠帝可謂極盛矣而陽徳不剛隂慝内熾讒巧交煽國本遽揺諸王跋扈主威遂奪三綱盡廢而劉石之變興唐至明皇亦太平極治之日而宫闈怙寵黷亂天常姦䛕肆欺潜竊國命兇邪造釁戕伐本支三綱盡廢而羯胡之難作即晉唐之事以驗序詩者之言千載相望若合符契有天下者奈何其不監哉惟我祖宗繼天立極其於事親教子之法正家睦族之道尊主御臣之方大抵根本仁義故先朝名臣或以為家法最善或以為大綱甚正或以為三代而下皆未之有猗歟休哉聖子神孫所當兢兢保持而勿墜也恭惟陛下天啓叡明肇膺大寳此正端本澄源之時臣來自逺方竊聞朝野之論以謂陛下有承順太母之孝有憂憫元元之仁苟推是心何徃非善獨不幸處天倫之變有未盡其道者雖棣華之愛方篤而布粟之謡遽興流聞四方所損非淺夫一政之行一令之出茍乖於理害且隨之綱常大端是謂人極人極不立國將奈何且民無常情惟上所導大學曰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又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蓋情雖無常而性則本善倡之則應作之則興故慈孝隆於上則下有忠順之風愛敬虧於上則下有陵犯之俗影響相從至於可畏伏惟陛下深懲徃悔而思所以補過者焉夫天子之孝與臣庶不同陛下欲報先皇之大徳則繼志述事所當先衰麻之數哭踊之節其次也欲報慈闈之至恩則先意承志者不可後滫瀡之奉跪拜之恭其末也兢兢朝夕惟實徳是充惟大政是習使朝廷以治而宗社以安則子道脩矣誦二南正始之詩而思異時之擇配者不可不謹玩大易正家之義而思平居之反身者不可不嚴近而九族必有以廣親睦之仁内而六宫必有以示肅雍之化則家道正矣委任臣工者人君之大體躬親聽斷者人君之大權二義並行初不相悖必使政令出於公朝而絶多門之私威柄歸於王室而無倒持之失則君道立矣子道修者仁之本家道正者禮之源而君道之立則又天下大義所由定陛下儻能明此三者而行之一本於誠則不求感人而人自孚不求正俗而俗自化姦雄不得為辭以動衆夷狄不得伺隙以生心治安長久之計無越諸此臣以迂疎誤䝉召擢寘在春官實掌邦禮深惟治亂安危之本豈在玉帛鐘鼔之間故於進對之初首以大經大法為陛下告狂愚無取惟聖明擇焉
  淳祐間知南劍州徐元杰上奏曰臣聞之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言邦邑承襲之舊而當作新乎民以迎天命之常新也今錢塘駐蹕之久驕奢淫逸長此安窮人欲熾而天理冺矣滌舊染之風聲囘新美之氣習此其機括在陛下而已然自曩時有納聲色以固寵位者而後舉天下成誨淫之風至今觀光上國之士自一命以至班改粉白黛綠羣載後車其勢已不容不貪黷臣觀都人生女自襁褓而教歌舞計日而鬻之不復有人父母之心士大夫以其良貴不貲之身每每自戕於冶容茍售者之賤則夫嚴事君父而告之以不邇聲色覬其毓粹清明也奚其信昔墨翟不入朝歌之邑今堂堂禮樂之區此風積習轉轉日甚連甍罕良家矣是可不為風俗慮乎唐太宗出宫女三千人蓋其英武有大志如此孰謂陛下春秋鼎盛而不能為太宗之勇乎繼今其端本於宫掖之邃率先以禮制心而後士大夫能以禮自防民徳可以歸厚矣自曩時有來苞苴以啓貪殘者而後舉天下成誨盗之風今苞苴之路雖窒士大夫猶忍施劫奪之政其弊在於不貴桑麻榖粟而貴金銀之器用匹夫之家亦越分而求之莫畿甸為尤甚比年金銀踴直上應乎天象之占楮幣積輕反以為郡縣折變之利士大夫方征求竊取不念胞體之本同向也綠林鼪鼯之擾生靈肝腦塗地以至上闗玉食之憂而士大夫至自賈禍者懐璧其罪也齊髙帝曰吾治天下當使黄金與土同價陛下動心於此不以人廢言而以流化自近始繼今惟儉朴實用之崇置金銀於無用之地屛貪殘以挽生意消物慾以還天真是亦陛下訓㢘謹刑之一助矣今流風交煽侈習競趨渡江以前窮奢極娛之禍厥鑒猶不逺也京畿根本實係觀瞻風俗樞機端自聖化為今之計莫若抑文尚質務實去華明禮教而為之範因人情而為之防欲使都人知有人父母之心不可不使士大夫知有暗室屋漏之媿臣願陛下以身帥臣下臣下以身率天下舊邦新命此其日也臣迫於憂愛而言之惟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圖之
  元𤇍為侍左郎又上奏曰臣既懇懇納忠為陛下大臣解士論之疑敷陳於黼座之前矣然念國於天地必有與立君臣上下交相維持所以為國逺慮扶世常經者要當隨事捄失不當以患失為事蓋捄失與患失異捄失者綱常必飭名義必正經紀必陳立制度必昭明謂正心脩身為齊家治國之本故自上而下自早而暮惟以聞義不徙不善不改為憂他又何所患焉彼患失者一切反是以私恩為必報而每急於徇人以競進為良圖而不顧於喪已得位者以同流合汙為至行任事者以便私適已為長策謂觸忤為妨進則事有可論不暇及也謂喑啞為圓機則心知其非何敢議也滔滔流俗幾年于兹悠悠風塵賢者不免若是者豈非患失之習有以痼之邪夫惟心有患失之蔽見利害而不見是非名位光顯第第茍容而不知名義植立凛凛難挫且今日在朝布列致身通顯者皆天資之美者也勇徃直前聖賢事業夫孰不可勉者日用動息事無非學交游切磨學無非事人苦不自覺耳粤昔警省之助莫大於官師之相規有志功業之賢臣亦必曰勤攻吾闕求如不及可也不然本心之失懵不知捄顧惴惴然患外物之失孔子曰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吁可畏哉雖然士大夫當化風俗不當議風俗當論事理之是非不當恤身事之利害泛然言人之失則甚易奮然捄已之失則甚難臣早夜憂薰動息猛省堅苦刻厲粗謹初心惟恐庸愚易至間斷一不自覺駸駸小人之歸尚何以議人哉臣之初來惟欲一面清光於去天稍乆之餘亟求還山勉卒舊業者臣之心也恩除太過隠然於心將亦不免動於患失之私矣因念學無止法過必改之反求本心痛切警懼日月之不再而人之所以為人者渺茫也臣既請罷職事伏惟陛下曲成臣志放臣還山臣犬馬之齒未衰事陛下之日儘長感時憂深誼當引去惟陛下矜赦
  元杰又上言曰臣又聞人才難得自昔之通患人心不正今日之隠憂莫深焉夫士大夫不可以負知己固也自他人對知己而言則重在於知己自知己對君父而言則君尊如天無二上也他何敢知臣嘗怪夫舉主之薦人則終身有門生之稱士夫干求汲引其未薦之始已䛕之以恩門矣以公舉而為私謝以朝廷之公法而便予者求者之私欲士風既壊習俗已成雖有識之士勉强而従俗焉臣前日講次讀國朝通略而陛下與臣嘉歎藝祖皇帝之逺慮始詔進士不得呼知舉官為師門恩門并自稱曰門生此正人心之要術也今日士大夫知有私恩而鮮知有君父陛下既奮然作新之矣臣於此欲乞陛下明詔大臣取藝祖之所以戒進士者戒今日之士大夫請自來歳元日為始凡下而舉主之薦進上而大臣之擬除皆當使士大夫知有國法知有君恩不許仍襲恩門恩家恩座恩公之稱併於門生二字亦合禁止内則令臺諫給舎覺察之外則使監司郡守稽劾之如此則人心正而風俗定其於世道非小補云寳祐元年起居郎牟子才上疏曰臣聞羞惡人之良心㢘恥國之大禁比年以來羞惡不立㢘恥盡已皆由士大夫急於富貴不自知其失口失色以至此極也易曰比之匪人不亦傷乎程頤以為三不中正而所比皆不中正其失皆可知言傷則悔吝不足道也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彌子瑕謂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孔子答以有命孟子出弔於滕嬖人王驩朝暮見孟子未嘗與之言行事此皆孔孟之門大公案也為孔孟之學者安可踰越㢘恥跌宕羞惡而惟匪人之比乎近者張元忠之事亦今日士大夫一大㢘恥也窟穴既空書簡畢見姓名具在氣節盡頽風俗之衰莫此為甚天下惟精金不變惟良玉不燼惟大㢘不汚惟真儒不磷或變或燼非精金良玉也或貪或磷非大㢘真儒也人豈無真羞惡今以誘而奪世豈無真㢘恥今以誘而喪士大夫而以世道自任當精擇乎此然獨為君子固伯玉之所當恥而衆醉獨醒亦屈原之所自見陛下安可以為細故而忽之耶先朝李士寧以卜祝賤流招權納勢朝士曲意交結多有書尺徃還惟王旦一人無書尺童貫輩以内侍彊幹為上所信士大夫争趨其門至書姓名于簿宇文粹中一人無姓名其他如林霛素郭天信之流趨者瀾倒迄至敗露今元忠非卜史宦官之比特依憑假託一黥奴耳士大夫屈不貲之軀下交之固已可羞今乃與之接杯酒盡殷勤通書簡話情素亦獨何心哉陛下涵養人才惟恐不至而諸臣乃負陛下如此陛下又一切涵容之天覆地載聖度固自寛𢎞而彼獨不愧於心乎叅之公論以為淑慝不明士大夫以身處汚穢而不羞以狐行暮夜為得計其何以示天下後世哉臣愚欲望陛下以此為監凡有夤緣憑藉由他蹊以進者擯而斥之其為厚㢘恥明羞惡者大矣惟陛下實圖利之理宗時司農卿權工部侍郎陳塏上奏曰臣願陛下轉移世道之樞機砥礪士大夫之㢘恥使知名義為重利祿為輕久去國以恬退聞者召之久立朝以更迭請者從之甘言容恱者必斥真情匄閒者勿留如此則君臣上下皆以真實相與四維既張士大夫難進易退之風當見於聖世人才幸甚
  權司封郎官許應龍上奏曰臣聞天下有當然之理不可有所激尤不可有所徇激則矯枉以過正故不合乎中徇則迎合以茍容又豈復有至當之論哉古之君子平心以應物毋固毋我惟視夫理之如何耳其行已則中不倚而和不流其待人則上不諂而下不瀆論事則明辨是非而不立異以求勝事上則將順正救不以訐而為直外不為人之所忌中不失吾之所守安見其所謂激而又孰得以議其徇哉此乃時中之道士大夫之所當尚也奈何人無定守視時變遷見夫激之可以立名也則假公以濟私惡常而好異互相矛盾不問是非若是者固不能以成事而秪見其多事又見夫徇之可以媒進也則揣摩而求合阿附以取容同聲相應無復可否若是者雖不至於生事而必至於誤事握風俗之樞者將欲約其偏而歸之中可不示之以好惡而使之知所趨避哉仰惟陛下以中正履位以道徳同俗建用皇極以革偏詖之私並用才徳以示翕受之公保合太和以杜分朋植黨之漸既不使之過於激復不使之流於徇可謂得大中之道而明善俗之方矣然士大夫之心既不至於激則必至於和賢和於朝固帝治之盛然和而不同斯謂之君子焉一或苟同則其弊復流於徇是又不可不察也利害可言也復恐時好之不合姦𡚁當革也復恐吏强而難制難從之請恐有所拂而曲從之不可行之事或有所迫而强行之薦舉則多徇於私囑予决則或持於兩可若是之𩔖皆未免有所徇也轉而移之誠不容緩今陛下不倦於聽納大臣方切於延訪以公滅私屢形於戒飭用例破法累見於申明固未嘗不欲聞正論而明公道也然作之而未應倡之而未隨者何邪昔人有言曰人臣事君之常情不從其令而從其意臣願陛下益開衆正杜絶羣枉奬端方之士振委靡之習使天下昭然知上意之所向則觀感之下孰不精白一心以承休徳在位正直之風當不愧於羔羊矣狂瞽之言冒犯天威惟陛下赦其愚
  許應龍進抑奔競故事曰昔慶厯間輔臣列奏答手詔謂躁進之途宜塞臣等謂躁進懐貪之人何代無有在朝廷辨明而進退之如責人實效旌人清節貪冒者廢之趨附者抑之如此則多士知勸各生㢘退之心皇祐間常患搢紳奔競仁宗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恥於是宰相文彦博曰韓維安於恬退乞加甄錄以厚風俗
  臣聞求者予之不求者不予此人之所以求也夫奔競之習固不能免特在夫上之人處之如何耳爵祿在上下皆趨而争之故名曰奔競則其弊非在下也誘之於上而禁之於下猶聚羶而欲去蟻雖防禁日嚴亦豈能杜絶之哉惟當崇尚恬退不待其求徑加擢用公道既眀不可倖得則人皆勉於為善以求自見頭鑽肘刺既知無益則奔競之習不待革而自止仁祖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知恥慶厯輔臣亦謂責實效而旌清節則多士知勸此乃清源正本之論今之奔競其弊已極未歴仕而求辟無寸功而冒賞捨法用例宛轉扳援趨權附勢妄圖榮進承乏則冀即真未滿則思内擢圖近次則攘人之闕而勒令改替百計營求不進不止其得者必不肯以儌倖自名則其不得者必以沉淪為歎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不亦難乎推原其故雖起於在下者有所求而亦基於在上者有以遂其求惟不待求而自予有所求而不予兹實救弊之要術也蓋中人之性易流榮進之念誰獨無之不求自得則孰不各安其分不求不得亦無惑乎求者之多也誠使兩造吾門者抑之以戒貪進安於靜退者薦之以厚風俗則伺候於王公之門奔走於形勢之塗者必皆聞風斂跡恐為清議之所指目况敢冐然而求進乎夫一兔在野百人逐之以可求而得也積肉在市過者不顧以求而不可得也茍皆知不當得者不容妄求則奔競之風不患其難革矣惟陛下與大臣圖之
  元英宗時監察御史烏克遜良楨以國俗父死則妻其從母兄弟死則收其妻父母死無憂制遂上奏曰綱常皆出於天而不可變議法之吏乃言國人不拘此例諸國人各從本俗是漢南人當守綱常國人諸國人不必守綱常也名曰優之實則陷之外若尊之内實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國人者不若漢南人之厚也請下禮官有司及右科進士在朝者會議自天子至於庶人皆從禮制以成列聖未遑之典明萬世不易之道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七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八
  明 楊士竒等 撰
  禮樂統言禮樂及統言禮
  魯隱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將萬焉萬舞也公問羽數於衆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漢成帝時犍為郡於水濱得古磬十六枚議者以為善祥劉向因是說上宜興辟雍設庠序興禮樂隆雅頌之聲盛揖攘之容攘古讓字以風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禮禮以養人為本如有過差是過而養人也刑罰之過或至死傷今之刑非臯陶之法也而有司請定法削則削筆則筆削者謂有所刪去以刀削簡牘也筆者謂有所增益以筆就而書也救時務也至於禮樂則曰不敢是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為其俎豆筦絃之間小不備因是絶而不為是去小不備而就大不備大不備或莫甚焉夫教化之比於刑法刑法輕是舎所重而急所輕也且教化所恃以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廢所恃而獨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師有誖逆不順之子孫至於䧟大辟受刑戮者不絶繇不習五常之道也夫承千歲之衰周繼暴秦之餘敝民漸漬惡俗貪饕險詖不閑義理不示以大化而獨敺以刑罰終已不改故曰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初叔孫通將制定禮儀見非於齊魯之士然卒為漢儒宗業垂後嗣斯成法也成帝以向言下公卿議
  東漢明帝即位博士曹充上言曰漢再受命仍有封禪之事而禮樂崩闕不可為後嗣法五帝不相沿樂三王不相襲禮大漢自制禮以示百世帝問制禮樂云何充對曰河圖括地象曰有漢世禮樂文雅出尚書琁璣鈐曰有帝漢出徳洽作樂名予帝善之詔曰今且改太樂官曰太予樂詩曲操以俟君子拜充侍中
  章帝時曹褒徴拜博士會帝欲制定禮樂褒上疏曰昔者聖人受命而王莫不制禮作樂以著功徳功成作樂化定制禮所以救世俗致禎祥為萬姓獲福於皇天者也今皇天降祉嘉瑞並臻制作之符甚於言語宜定文制著成漢禮丕顯祖宗盛徳之美章下太常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羣僚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時刋立明年復下詔其畧曰漢遭秦餘禮壊樂崩且因循故事未可觀省有知其說者各盡所能褒省詔遂復上疏具陳禮樂之本制改之意拜褒侍中
  和帝永元九年司空張奮上疏曰聖人所美政道至要本在禮樂五經同歸而禮樂之用尤急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又曰揖讓而化天下者禮樂之謂也先王之道禮樂可謂盛矣孔子謂子夏曰禮以修外樂以制内丘已矣夫又曰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厝其手足臣以為漢當制作禮樂是以先帝聖徳數下詔書愍傷崩缺而衆儒不逹議多駮異臣累世台輔而大典未定私竊為憂不忘寢食臣犬馬齒盡誠冀先死見禮樂之定十三年更召拜太常復上疏曰漢當改作禮樂圖書著明王者化定制禮功成作樂謹條禮樂異議三事願下有司以時考定昔者孝武皇帝光武皇帝封禪告成而禮樂不定事不相副先帝詔曹褒今陛下但奉而承之猶周公斟酌文武之道非自為制誠無所疑久執謙謙令大漢之業不以時成非所以章顯祖宗功徳建太平之基為後世法
  晉愍帝建興初正旦作樂熊逺諫曰謹按尚書堯崩四海遏宻八音禮云凶年天子徹樂减膳孝懐皇帝梓宫未反豺狼當塗人神同忿公明徳茂親社稷是賴今杜弢蟻聚湘川比歲征行百姓疲弊故使義衆奉迎未舉履端元日正始之初貢士鱗萃南北雲集有識之士於是觀禮公與國同體憂容未歇昔齊桓貫澤之會有憂中國之心不召而至者數國及葵丘自矜叛者九國人心所歸惟道與義將紹皇綱於既徃恢霸業於來今表道徳之軌闡忠孝之儀明仁義之統𢎞禮樂之本使四方之士退懐嘉則今榮耳目之觀崇戲弄之好懼違雲韶雅頌之美非納軌物有塵大教謂宜設饌以賜羣下而已
  成帝咸康七年尚書蔡謨奏八年正會儀注唯作鼓吹鐘鼓其餘伎樂盡不作侍中張澄給事黄門侍郎陳逵駮以為王者觀時設教至於吉凶殊斷不易之道也今四方觀禮陵有儐弔之位庭奏宫懸之樂二禮兼用哀樂不分體國經制莫大於此詔曰今既以天下體大禮從權宜三正之享宜盡用吉禮也至娛耳目之樂所不忍聞故闕之耳事之大者不過上夀酒稱萬歲已許其大不足復闕鐘鼓鼓吹也澄逵又啓今大禮雖降事吉於朝然儐弔顯於園陵則未滅有哀禮服定於典文義無盡吉是以咸寧之會有徹樂之典實先朝稽古憲章垂式萬世者也詔曰若元日大享萬國朝宗庭廢鐘鼓之奏遂闕起居之節朝無磬制之音賓無蹈履之度其於事義不亦闕乎惟可量輕重以制事中散騎侍郎顧臻表曰臣聞聖王制樂讚揚政道養以仁義防其淫佚上享宗廟下訓黎元體五行之正音協八風以陶物宫聲正方而好義角聲堅齊而率禮弦歌鐘鼓金石之作備矣故通神至化有率舞之感移風易俗致和樂之極末世之伎設禮外之觀逆行連倒頭足入笞之屬皮膚外剝肝心内摧敦彼行葦猶謂勿踐矧伊生靈而不惻愴加四海朝覲言觀帝庭耳聆雅頌之聲目覩威儀之序足以蹋天頭以履地反天地之至順傷彜倫之大方今夷狄對岸外禦為急兵食七升忘身赴難過秦之戲日廩五斗方掃神州經畧中甸若此之事不可示逺宜下太常纂備雅樂簫韶九成惟新於盛運功徳頌聲永著于來葉此乃所以燕及皇天克昌厥後者也諸伎而傷人者皆宜除之流簡儉之徳邁康哉之詠清風既行下應如草此之謂也愚管之誠惟垂採察
  後魏文成帝和平六年特進征南將軍刁雍上表曰臣聞有國有家者莫不以禮樂為先故樂記云禮所以制外樂所以修内和氣中釋恭敬溫文是以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且於一民一俗尚須崇而用之况統御八方陶鈞六合者哉故帝堯修五禮以明典章作咸池以諧萬𩔖顯皇軌於云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鴻化於介丘令木石革心鳥獸率舞包天地之情逹神明之徳夫感天動神莫近於禮樂故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阜生節故報天祭地禮行於郊則上下和肅肅者禮之情和者樂之致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違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歟惟聖人知禮樂之不可以已故作樂以應天制禮以配地所以承天之道治人之情故王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虞夏殷周易代而起及周之末王政陵遲仲尼傷禮樂之崩亡痛文武之將墜自衛返魯各得其中逮乎秦皇翦棄道術灰滅典籍坑燼儒士盲天下之目絶象魏之章簫韶來儀不可復矣賴大漢之興改正朔易服色協音樂制禮儀正聲古禮粗欲周備至於孝章每以三代損益優劣殊軌歎其薄徳無以易民視聽博士曹褒覩斯詔也知上有制作之意乃上疏求定諸儀以為漢禮終於休廢寢而不行及魏晉之日修而不備伏惟陛下無為以恭已使賢以御世方鳴和鸞以陟岱宗陪羣后以昇中岳而三禮闕於唐辰象舞替於周日夫君舉必書古之典也柴望之禮帝王盛事臣今以為有其時而無其禮有其徳而無其樂史闕封石之文工絶清頌之享良由禮樂不興王政有缺致也臣聞樂由禮所以象徳禮由樂所以防淫五帝殊時不相沿三王異世不相襲事與時並名與功偕故也臣識昧儒先管窺不逺謂宜修禮正樂以光大聖之治詔令公卿集議
  唐太宗時以慶善樂為文舞破陣樂為武舞詔魏徵及虞世南褚亮李百藥等為之詞太宗謂侍臣曰昔周公相成王製禮作樂久之乃成逮朕即位數年之間成此二樂五禮又復刋定未知堪為後代法否朕觀前王有功於人者作事施令有即為法所貴不忘其徳者也朕既平定天下安堵海内若徳惠不倦有始善終自我作古何慮不法若遂無徳於物後代何所遵承以此而言後法不法猶在朕耳徵對曰陛下撥亂反正功髙百王自開闢已來未有如陛下者也更創新樂兼修大禮自我作古萬代取法豈止子孫而已
  髙宗上元元年大酺上御翔鸞閣觀之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推梨讓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逓相誇競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上瞿然曰卿逺識非衆人所及也遽止之
  開耀元年以立太子宴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上疏曰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路門非倡優進御之所請命婦會於别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而停散樂上乃更命置宴於麟徳殿賜利貞帛百匹
  𤣥宗開元中裴耀卿請行禮樂化導三事表曰三者禮樂化導也州牧縣宰所守者宜揚禮樂典書經籍所教者返古還朴上奉君親下安鄉族若皆和氣浹洽自然化理清平由此言之不在刑法聖朝制禮作樂雖行之自久而外州逺郡俗習未知徒聞禮樂之名不知禮樂之實竊見鄉飲酒禮頒於天下比來惟有貢舉之日畧用其儀閭里之間未通其事臣在州日率當州所管縣二與百姓勸導行禮奏樂歌至白華華黍由庚等章言孝子養親及羣物遂性之義或有泣者則知人心有感不可盡誣但臣州久絶雅聲不識古樂伏計太常具有樂器大樂久備和聲伏望令天下三五十大州簡有性識於太常調習雅聲仍請笙竽琴瑟之𩔖各三兩事令比州轉次造習每年各備禮儀准令式行禮稍加勸奬以示風俗又以州縣之學本以勸人祿在其中聞於學也今計天下州縣所置學生不減五六萬人及諸色并國子每年薦舉擢第過百人已上雖有司明試務在擇才而學校衰微居然可驗州縣補學生之日皆不願為逺郡送鄉貢之時多有不願來集恐成頽弊不可因循伏望詳擇其宜微加勸革
  徳宗時杜佑上三朝行禮樂制議曰晉司律中郎将陳頎云昔杜䕫𫝊舊雅樂四曲一曰鹿鳴二曰騶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聲辭太和中左延年改䕫騶虞伐檀文王三曲更作聲節其名雖存而聲實異惟䕫鹿鳴今不改易也魏代正朝大會太尉奉羣后行禮東廂雅常作者也後有三篇第一曰於赫篇詠武帝聲律與古鹿鳴同第二曰魏魏篇詠文帝用左延年所改騶虞聲第三曰洋洋篇詠明帝亦用左延年所改文王聲第四復用鹿鳴之聲重用而除古伐檀及晉初食舉亦用鹿鳴按左𫝊穆叔如晉晉侯享之工歌鹿鳴之三三拜鹿鳴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毛詩云鹿鳴燕羣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其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也詩𫝊並無行禮及叔孫通所制漢儀復無别行禮事荀氏云魏氏行禮食舉再取周詩鹿鳴又以宴嘉賓無取於朝考之舊聞未知所應荀朂乃除鹿鳴舊歌更作行禮詩四篇先陳三朝朝祭之義食舉歌詩十二篇化肇羣后奉璧趨步拜起莫非行禮豈容别設一樂謂之行禮耶荀譏鹿鳴之失似悟昔謬還制四篇復襲前軌
  宋太宗時鄉貢進士田錫請復鄉飲禮書曰臣聞聖人建大業得大位制禮以經邦國作樂以和神人五禮行於朝廷逺方之民有終身不得觀之者六樂奏於宗廟逺方之俗有終身不得聞之者於是制鄉飲之禮行鄉校之間俾人徧知冀人易識蓋其禮甚辨其儀甚詳有獻祭之儀有俎豆之數命鄉人之賢者為主延鄉人之老者為賓揖讓拜起皆有儀升降進退必有位以金石之樂和其節以雅頌之詩導其情自秦承周衰漢邇秦亂不能行之至後漢世祖行之世祖之後復廢至西晉復之西晉之後又廢至皇唐用之明著禮文散頒郡國咸俾長吏以化黎元至開元中宣州刺史裴耀卿以為鄉飲之儀惟於貢士之日畧得舉用其餘寢停豈聖王化俗之心豈良吏知禮之大於是拜章奏以上言自恭儉而行禮月而習之歲而行之于是宣州耆老宣庭僚吏每聞歌白華之什華黍之詩南陔之篇由庚之頌言孝子養親之道述萬物遂性之旨觀者皆踴躍聽者有感泣蓋禮樂之感於外而精神之發於中也在唐之世為唐之牧守唐之世祚垂三百載唐之牧守凡㡬千人唯耀卿能於一郡之間獨奉先王之禮樂猶化其俗尚移其風以是知先王之禮不徒行先王之樂不徒用但後人行之不得其道用之不知其微國家大禮與天地同節大樂與天地同和禋天地祭宗廟祠山川正齒胄迨封册冠昏之禮軍旅賓客之容陛下皆舉百王之禮而行之以六代之樂而明之所謂禮樂刑伐自天子出矧國家括地三百州拓土一萬里年榖屢豐民氣太和朝廷之禮既崇而逺方之民有未親見之者朝廷之樂既備而逺方之俗有未親聞之者願陛下申明舊典舉行新政頒鄉飲之禮修鄉飲之儀使其觀祭獻之嚴則知不忘報本矣覩蘋藻之祀則知所貴者誠矣見賢者為主則知懋徳者可尊矣視老者為賓則知髙年者可恭矣閱揖讓拜起之式則知謙恭撙節之可學矣見升降進退之容則知折旋俯仰之可習矣聞白華南陔之詩則知孝於父母矣聽雅音正聲之奏則恱於和樂矣月而習之歲而行之稔於禮而自熟漬於道而彌深訐愎化為柔和很戾遷為貞順革惡歸善流邪復正其何然哉蓋性相近也習相逺也不覺自生於知恥之性既無過又知恥國家雖設刑而無淫慝可刑矣朝廷雖設禁而無過差可禁矣若是則為父者以慈而為教也為子者以孝而自守也為兄者以友愛而自得也為弟者以恭謹而自恱也為夫者以和而有其室家也為婦者以柔而事於舅姑也一家率之一鄉慕之一邑化之一郡榮之一國興之天下同之得非王者厲精於禮樂而致之諸侯折節於禮樂而奉之若以為古之禮也不可復行則世祖承盗莽之後而能行之晉氏承元魏之亂而能復之太宗革隋季之淫而能用之若以為俗之薄也難驟化之則裴耀卿何以化之宣州之民何以順之是知三代絶迹千古曠禮猶可繕完補葺損益裁酌沿其俗適其時而明之况貞觀之風開元之化左顧不逺右盻可及彜章不泯令式斯在昔舜庭奏樂而鳥獸率舞燕谷吹律而草木遂萌文王行禮而虞芮懐慙范宣護功而欒黶知變夫金石至和非有樂於鳥獸而鳥獸自舞草木無情非必應於律吕而律吕能通西伯之仁不以化虞芮而爭訟自息晉卿之讓不以矯欒黶而汰虐自亡蓋禮樂之進物也速而謙讓之服人也深况欲以賓主之禮以明之以獻祭之儀而示之以金石之樂以和之以升降之度而化之以揖讓之容以導之以尊賢之序以命之以養老之道以喻之人之心物之性得不優而柔之而自趨之感而慕之而自化之鄉飲之禮化民導俗夫如是之速也願陛下詢公卿而復之望陛下勅牧守而行之行之朞年則民知恥行之再歲則民知教行之三載則民知禮行之而不輟用之而能久則比屋可封之俗不獨堯帝之時也聖代當復見矣聞樂而感之者不獨宣州有之也天下當盡然也天下幸甚海内幸甚惟陛下裁之臣不勝慺慺思理之誠謹昧死奉書以聞
  真宗景徳元年北征凱旋京師是日以懿徳皇后忌詔徹鹵簿鼓吹禮官議曰班師振旅國之大事后之忌日家之私事今大駕凱旋軍容宜肅昔武王伐紂在諒闇中猶前歌後舞夫諒闇是重逺忌是輕以此而論舉樂無爽况春秋之義不以家事辭王事其還京日法駕鼓吹音樂並請振作
  寧宗時朱熹乞修三禮劄子曰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壊漢晉以來諸儒補緝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說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說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諸生又不過誦其虚文以供應舉至於其間亦有因儀法度數之實而立文者則咸幽㝠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若乃樂之為教則又絶無師授律尺短長聲音清濁學士大夫莫有知其說者而不知其為闕也故臣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訂其說欲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注疏諸儒之說畧有端緒而私家無書檢閱無人抄寫乆之未成會蒙除用學徒分散遂不能就而鍾律之制則士友間亦有得其遺意者竊欲更加參考别為一書以補六藝之闕而亦未能具也欲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袐書省太常寺闗借禮樂諸書自行招致舊日學徒十餘人踏逐空閒官屋數間與之居處令其編𩔖雖有官人亦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給飲食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即乞下臨安府差撥貼司二十餘名候結局日量支犒賞别無推恩則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永乆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為聖朝制作之助則斯文幸甚天下幸甚
  右綂言禮樂
  魯桓公二年夏取郜大鼎于宋納于太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徳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徳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太羮不致粢盛不鑿昭其儉也衮冕黻珽帯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鍚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徳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徳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徳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公不聽周内史聞之曰臧孫逹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徳
  莊公二十四年秋哀姜至公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御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以告䖍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别也男女之别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
  齊景公與晏子坐于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徳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徳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徳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惟禮可以己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乆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禀於天地以其為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楚靈王合諸侯于申椒舉言於楚子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會也夏啓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蒐康有酆宫之朝穆有塗山之㑹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戍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王曰吾用齊桓宋太子佐後至椒舉請辭焉曰屬有宗祧之事於武城敢謝後見徐子吳出也以為貳焉故執諸申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仍之㑹有緡叛之商紂為黎之蒐東夷叛之周幽為太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趙武靈王平晝閒居肥義侍坐曰王慮世事之變權甲兵之用念簡襄之迹計胡狄之利王曰嗣立不忘先徳君之道也錯質務明主之長臣之論也是以賢君靜而有道民便事之教動有明古先世之功為人臣者窮有弟長辭讓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此兩者君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王之業啓胡狄之鄉而卒世不見也敵弱者用力小而功多可以無盡百姓之勞而享徃古之勲夫有髙世之功者必負遺俗之累有獨智之慮者必被庶人之恐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矣肥義曰臣聞之疑事無功疑事無名今王即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徳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昔舜舞有苗而禹袒入裸國非以養欲而樂志也欲以論徳而要功也愚者暗於成事智者見於未萌王其遂行之王曰寡人非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之狂夫之樂智者哀焉愚者之笑賢者戚焉世有順我者則胡服之攻未可知也雖敺世以笑我胡地中山我必有之王遂胡服使王孫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且將以朝亦欲叔之服也家聽於親國聽於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主先王之通誼也今寡人作教胡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夫制國有常而利民為本從政有經而令行為上故明徳在於論賤行政在於信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事有所出功有所止事成功立然後徳可見也今寡人恐叔逆従政之經以輔公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寡人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公子成再拜曰臣固聞王之胡服也不佞寢疾不能趨走是以不先進王今命之臣固敢竭其愚忠臣聞之中國者聰明睿知之所居也萬物貨財之所聚也聖賢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藝之所試也逺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今王釋此而襲逺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學者離中國臣願大王圖之使者報王王曰吾故聞叔之病也即之公叔成家自請之曰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是以聖人觀其鄉而順宜因其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被髮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黑齒雕題鯷冠秫縫大吳之國也禮服不同其便一也是以鄉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故聖人茍可以利其民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禮異中國同俗而教離又况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變智者不能一逺近之服聖賢不能同窮鄉多異曲學多辨不知而不疑異於已而不非者公於求善也今卿之所言者俗也吾之所言者所以制俗也今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與齊中山同之而無舟檝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西有樓煩秦韓之邉而無騎射之備故寡人且聚舟檝之固求水居之民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其叅胡樓煩秦韓之邉且昔者簡子不塞晉陽以及上黨而襄王兼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智之所先時中山負齊之强兵侵掠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圍鄗非社稷之神靈即鄗幾不守先王忿之其怨未能報也今騎射之服近可以備上黨之形逺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也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而忘國事之恥非寡人所望於子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逹於王之議敢道世俗之聞今欲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聽令再拜乃賜胡服趙文進諫曰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政之經也愚者陳意而智者論焉教之道也臣無隱忠君無敝言國之祿也臣雖愚願竭其忠王曰慮無變擾忠無過罪子其言乎趙文曰當世輔俗古之道也衣服有裳禮之制也循法無愆民之職也三者先聖之所以教今君釋此而襲逺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故臣願王之圖之王曰卿言世俗之間常民溺於習俗學者沈於所聞此兩者所以成官而順政也非所以觀逺而論始也且夫三代不同服而王五霸不同教而政知者作教而愚者制焉賢者議俗不肖者拘焉夫制於服之民不足與論心拘於俗之衆不足與致意故勢與俗化而禮與變俱聖人之道也承教而動循法無私民之職也知學之人能與聞遷逹於禮之變能與時化故為已者不待人制今者不法古子其釋之趙适諫曰隱忠不竭姦之屬也以私誣國賤之𩔖也犯姦者身死賤國者族宗此兩者先王之明刑臣下之大罪也臣雖愚願盡其忠無遁其死王曰竭意不讓忠也上無蔽言明也忠不辟危明不距人子其言乎趙适曰臣聞之聖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變俗而動因民而教者不勞而成功據俗而動者慮經而易見也今王易禮不循俗胡服不顧世非所以教民而成禮也且服竒者志淫俗僻者亂民是以蒞國者不襲竒僻之服中國不近蠻夷之行非所以教民而成禮者也且循法無過修禮無邪臣願王之圖之王曰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伏羲神農教而不誅黄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觀時而制法因事而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世不一其道便國不必法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且服竒而志淫是鄒魯無竒行也俗僻而民易是吳越無俊民也是以聖人利身之為服便事之為教進退之為節衣服之為制所以齊常民非所以論賢者也故聖與俗流賢與變俱諺曰以書為御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逹事之變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髙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其勿反也
  漢髙祖并天下諸侯共尊為皇帝於定陶博士叔孫通就其儀號就成也髙帝悉去秦儀法為簡易羣臣飲爭功醉或妄呼拔劒擊柱上患之通知上悉饜之說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髙帝曰得無難乎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復重也因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於是通使徵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䛕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百年積德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徃矣毋汙我通笑曰若真鄙儒不知時變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謂以茅剪樹地為纂位尊卑之次也蕞與蕝同並音子恱反習之月餘通曰上可試觀上使行禮曰吾能為此廼令羣臣習肄
  武帝元封七年司馬遷等議改正朔時御史大夫兒寛明經術上廼詔寛曰與博士共議今宜何以為正朔服色何上寛與博士賜等議皆曰帝王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明受命於天也創業變改制不相復推𫝊序文則今夏時也臣等聞學褊陋不能明陛下躬聖發憤昭配天地臣愚以為三統之制後聖復前聖者二代在前也今二代之統絶而不序矣唯陛下發聖徳宣考天地四時之極則順隂陽以定大明之制為萬世則
  宣帝時琅琊王吉為諫大夫上疏言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務在於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世世通行者也以意穿鑿各取一切茍順一時非正道是以詐偽萌生刑罰無極質樸日消恩愛寖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非空言也願與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驅一世之民躋之仁夀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夀何以不若髙宗
  東漢章帝元和三年博士曹褒請著漢禮班固以為宜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舎道邉三年不成會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䕫足矣乃拜褒侍中
  桓帝延熹九年郎中荀爽對策陳便宜曰臣聞之於師曰漢為火徳火生於木木盛於火故其徳為孝其象在周易之離夫在地為火在天為日在天者用其精在地者用其形夏則火王其精在天温煖之氣養生百木是其孝也冬時則廢其形在地酷烈之氣焚燒山林是其不孝也故漢制使天下誦孝經選吏舉孝㢘夫喪親自盡孝之終也今之公卿及二千石三年之喪不得即去殆非所以增崇孝道而克稱火徳者也徃者孝文勞謙行過乎儉故有遺詔以日易月此通時之宜不可貫之萬世古今之制雖有損益而諒闇之禮未嘗改移以示天下莫遺其親今公卿羣僚皆政教所瞻而父母之喪不得奔赴夫仁義之行自上而始敦厚之俗以應乎下傳曰喪祭之禮闕則人臣之恩薄背死忘生者衆矣曾子曰人未有自致者必也親喪乎春秋𫝊曰上之所為民之歸也夫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故加刑罰若上之所為民亦為之又何誅焉昔翟方進以自備宰相而不敢踰制至遭母憂三十六日而除夫失禮之源自上而始古者大喪三年不呼其門所以崇國厚俗篤化之道也事失宜正過勿憚改天下通喪可如舊禮臣聞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有禮義禮義備則人知所厝矣夫婦人倫之始王化之端故文王作易上經首乾坤下經首咸恒孔子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夫婦之道所謂順也堯典曰釐降二女於媯汭嬪于虞降者下也嬪者婦也言雖帝堯之女下嫁於虞猶屈體降下勤修婦道易曰帝乙歸妹以祉元吉婦人謂嫁曰歸言湯以娶禮歸其妹於諸侯也春秋之義王姬嫁齊使魯主之不以天子之尊加於諸侯也今漢承秦設尚主之儀以妻制夫以卑臨尊違乾坤之道失陽唱之義孔子曰昔聖人之作易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察法於地覩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以通神明之徳以𩔖萬物之情今觀法於天則北極至尊四星妃后察法於地則崐山象夫卑澤象妻覩鳥獸之文鳥則雄者鳴鴝雌能順服獸則牡為唱導牝乃相従近取諸身則乾為人首坤為人腹逺取諸物則木實屬天根荄屬地陽尊隂卑蓋乃天性且詩初篇實首闗雎禮始冠婚先正夫婦天地六經其㫖一揆宜改尚主之制以稱乾坤之性遵法堯湯式是周孔合之天地而不謬質之鬼神而不疑人事如此則嘉瑞降天吉符出地五韙咸備各以其序矣昔者聖人建天地之中而謂之禮禮者所以興福祥之本而止祻亂之源也人能枉欲從禮者則福歸之順情廢禮者則祻歸之推祻福之所應知廢興之所由來也衆禮之中婚禮為首故天子娶十二天之數也諸侯以下各有等差事之降也陽性純而能施隂體順而能化以禮濟樂節宣其氣故能豐子孫之祥致老夀之福及三代之季淫而無節瑶臺傾宫陳妾數百陽竭於上隂隔於下故周公之戒曰不知稼穡之艱難不知小人之勞惟躭樂之従時亦罔或克夀是其明戒後世之人好福不務其本惡祻不易其軌截趾適屨孰云其愚何與斯人追欲喪軀誠可痛也臣竊聞後宫采女五六千人従官侍史復在其外冬夏衣服朝夕稟糧耗費縑帛空竭府藏徵調增倍十而稅一空賦不辜之民以供無用之女百姓窮困於外隂陽隔塞于内故感動和氣災異屢臻臣愚以為諸非禮聘未曾幸御者一皆遣出使成妃匹一曰通怨曠和隂陽二曰省財用實府藏三曰修禮制綏眉夀四曰配陽施祈螽斯五曰寛賦役安黎民此誠國家之𢎞利天人之大福也夫寒熱晦明所以為歲尊卑奢儉所以為禮故以晦明寒暑之氣尊卑侈約之禮為其節也易曰天地節而四時成春秋𫝊曰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者尊卑之差上下之制也昔季氏八佾舞於庭非有傷害困於人物而孔子猶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洪範曰惟辟作威惟辟作福惟辟玉食凡此三者君所獨行而臣不得同也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所謂害于而家凶于而國者也宜畧依古禮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嚴督有司必行其命此則禁亂善俗足用之要
  宋文帝元嘉六年駙馬都尉奉朝請徐道娛上表曰謹按晉博士曹𢎞之議立秋御讀令上應著緗幘遂改用素相承至今臣淺學管見竊有惟疑伏尋禮記月令王者四時之服正月駕倉龍載赤旂衣自衣服黑玉季夏則黄文極於此無白冠則某履某舄也且幘又非古服出自後代上附於冠下不屬衣冠固不革而幘豈容異色愚謂應恒與冠同色不宜隨節變綵土令在近謹以上聞如或可採乞付外詳議太學博士荀萬秋議伏尋幘非古者冠冕之服禮無其文案蔡邕獨斷云幘是古卑賤供事不冠人所服又董仲舒止雨書曰其執事皆赤幘知並不冠之服也漢元始用衆臣率従故司馬彪輿服志曰尚書幘名曰納言迎氣五郊各如其色從章服也自兹相承迄于有晉大宋受命禮制因循斯既歴代成凖謂宜仍舊有司奏謹案道娛啓事以土令在近謂幘不宜變萬秋雖云幘宜仍舊而不明無讀土令之文今書舊事于左魏臺雜訪曰前後但見讀春夏秋冬四時令至於服黄之時獨闕不讀今不解其故
  十四年帝以新撰禮論付太常傅隆使下意隆上表曰臣以下愚不渉師訓孤陋閭閻面墻靡識謬䝉詢逮愧懼流汗原夫禮者三千之本人倫之至道故用之家國君臣以之親用之婚冠少長以之仁愛夫妻以之義順用之鄉人友朋以之三益賓主以之敬讓所謂極乎天蟠乎地窮髙逺測深厚莫尚於禮也其樂之五聲易之八象詩之風雅書之典誥春秋之微婉勸懲無不本乎禮而後立也其源逺而流廣其體大而義精非夫叡哲大賢孰能明乎此哉况遭暴焚亡百不存一漢興始徵召故老捜集殘文其體例紕繆首尾脫落難可詳論幸髙堂生頗識舊義諸儒各為章句之說既明不獨逹所見不同或師資相𫝊共枝别幹故聞人二戴俱事后蒼俄已分異盧植鄭𤣥偕學馬融人各名家又後之學者未逮曩時而問難星繁充斥兼兩摛文列錦煥爛可觀然而五服之本或差哀敬之制舛雜國典未一於四海家法參駮於搢紳誠宜考詳逺慮以定皇代之盛禮者也伏惟陛下欽明𤣥聖同規唐虞疇咨四岳興言三禮而伯夷未登微臣竊位所以大懼負乗形神交惡者無忘夙夜矣而復猥充博採之數與聞爰發之求實無以仰酬聖旨萬分之一不敢廢嘿謹率管穴所見五十二事上呈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帝泰始二年有司奏皇太子所生陳貴妃禮秩既同儲宫未詳宫臣及朝臣並有敬否妃主有内相見又應何儀博士王慶緒議百僚内外禮敬貴妃應與皇太子同其東朝臣𨽻理歸臣節太常丞虞愿等同慶緒尚書令建安王休仁議稱禮云妾既不得體君班秩視子為序母以子貴經著明文内外致敬貴妃誠如慶緒議天子姬嬪不容通音介於外雖義可致䖍不應有牋表參詳休仁議為允詔可
  南齊明帝永泰元年尚書令徐孝嗣上議曰夫人倫之始莫重冠婚所以尊表成徳結歡兩姓年代汙隆古今殊則繁簡之儀因時或異三加廢於王庶六禮限於天朝雖因習未久事難頓改而大典之要深宜損益案士冠禮三加畢乃醴冠者醴則唯一而已故醴辭無二若不醴則每加輙醮以酒故醮辭有三王肅云醴本古其禮重酒用時味其禮輕故也或醴或醮二三之義詳許於經文今皇王冠畢一酌而已即可擬古設醴而猶用醮辭實為乖衷尋婚禮實篚以四爵加以合巹既崇尚質之理又象泮合之義故三飯卒食再酳用巹先儒以禮成好合事終於三然後用巹合儀注先酳巹以再以三有違㫖趣又郊特牲曰三王作牢用陶匏言大古之時無共牢之禮三王作之而用太古之器重夫婦之始也今雖以方樏示約而彌乖昔典又連巹以鏁蓋出近俗復别有牢燭雕費采飾亦虧曩制方今聖政日隆聲教惟穆則古昔以敦風存餼羊以愛禮沿襲之規有切治要嘉禮實重宜備舊章謂自今王侯已下冠畢一酌醴以遵古之義醴即用舊文於事為允婚亦依古以巹酌終酳之酒竝除金銀連鏁自餘雜器悉用埏陶堂人執燭足充𤋲燎牢燭華侈亦宜停省庶斲雕可期移俗有漸參議並同奏可
  梁武帝普通六年尚書僕射徐勉上修五禮表曰臣聞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故稱導之以徳齊之以禮夫禮所以安上治人𢎞風訓俗經國家利後嗣者也唐虞三代咸必由之在乎有周憲章尤備因殷革夏損益可知雖復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經文三百威儀三千其大歸有五即宗伯所掌典禮吉為上凶次之賓次之軍次之嘉為下也故祠祭不以禮則不齊不莊喪紀不以禮則背死忘生者衆賔客不以禮則朝覲失其儀軍旅不以禮則致亂於師律冠婚不以禮則男女失其時為國修身於斯攸急洎周室大壊王道既衰官守斯文日失其序禮樂征伐出自諸侯小雅盡廢舊章缺矣是以韓宣適魯知周公之徳叔侯在晉辨郊勞之儀戰國従横政教愈泯暴秦滅學掃地無餘漢氏鬱興日不暇給猶命叔孫於外野方知帝王之為貴末葉紛綸逓有興毁或以武功銳志或好黄老之言禮義之式於焉中止及東京曹褒南官制述集其散畧百有餘篇雖寫以尺簡而終闕平奏其後兵革相尋異端互起章句既淪俎豆斯輟方領矩歩之容事滅於旌鼓蘭臺石室之文用盡於帷蓋至乎晉初爰定新禮荀顗制之於前摯虞刪之於末既而中原䘮亂罕有所遺江左草創因循而已釐革之風是則未暇伏惟陛下睿明啓運先天改物撥亂惟武經時以文作樂在乎功成制禮𢎞於業定光啓二學皇枝等於貴逰闢兹五館草萊升以好爵爰自受命迄于告成盛徳形容備矣天下能事畢矣明明穆穆無得而稱焉至若𤣥符靈貺之祥浮溟機山之賮固亦日書左史副在司存今可得而略也是以命彼羣才捜甘泉之法延兹碩學闡曲臺之儀淄上淹中之儒連蹤繼軌負笈懐鉛之彦匪旦伊夕諒以化穆三雍人従五典秩宗之教勃焉以興伏尋所定五禮起齊永明三年太子步兵校尉伏曼容表求制一代禮樂于時參議置新舊學士十人止修五禮諮禀衛將軍丹陽尹王儉學士亦分住郡中製作歴年猶未克就及文憲薨殂遺文散逸後又以事付國子祭酒何𦙍經涉九載猶復未畢建武四年𦙍還東山齊明帝敕委尚書令徐孝嗣舊事本末隨在南第永元中孝嗣於此遇祻又多零落當時鳩斂所餘權付尚書左丞蔡仲熊驍騎將軍何佟之共掌其事時修禮局住在國子學中門外東昏之代頻有軍火其所散失又踰大半天監元年佟之啓審省置之宜敕使外詳時尚書參詳以天地初革庶務權輿宜俟隆平徐議刪撰欲且省禮局併還尚書儀曹詔㫖云禮壊樂缺故國異家殊實宜以時修定以為永准但頃之修撰以情取人不以學進其掌知者以貴總一不以稽古所以歴年不就有名無實此既經國所先外可議其人人定便即撰次於是尚書僕射沈約等參議請五禮各置舊學士一人人各自舉學士二人相助抄撰其中有疑者依前漢石渠後漢白虎隨源以聞請㫖斷决乃以舊學士右軍記室參軍明山賓掌吉禮中軍騎兵參軍嚴植之掌凶禮中軍田曹行參軍兼太常丞賀瑒掌賓禮征虜記室參軍陸璉掌軍禮右軍參軍司馬裴掌嘉禮尚書左丞何佟之總參其事佟之後以鎮北諮議參軍伏暅代之後又以暅代嚴植之掌凶禮暅尋遷官以五經博士繆昭掌凶禮復以禮儀深廣記載殘缺宜須博論共盡其致更使鎮軍將軍丹陽尹沈約太常卿張充及臣三人同參厥務臣又奉别敕總知其事末又使中書侍郎周捨庾於陵二人復豫參知若有疑義所掌學士當職先立議通諮五禮舊學士及參知各言同異條牒啓聞决之制㫖疑事既多歲時又積制㫖裁斷其數不少莫不網羅經誥玉振金聲義貫幽微理入神契前儒所不釋後學所未聞凡諸奏决皆載篇首其列聖㫖為不刋之則洪規盛範冠絶百王茂實英聲方垂千載寧孝宣之能擬豈孝章之足云五禮之職事有繁簡及其列畢不得同時嘉禮儀注以天監六年五月七日上尚書合十有二秩百一十六卷五百四十六條賓禮儀注以天監六年五月二十日上尚書合十有七秩一百三十卷四十五條軍禮儀注以天監九年十月二十九日上尚書合十有八秩一百八十九卷二百四十條吉禮儀注以天監十一年十一月十日上尚書合二十有六秩二百二十四卷一千五條凶禮儀注以天監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尚書合四十有七秩五百一十四卷五千六百九十三條大凡一百二十秩一千一百七十六卷八千一十九條又列副秘閣及五經典書各一通繕寫校定以普通五年二月始獲寫畢竊以撰正履禮歴代罕就皇明在運厥功克成周代三千舉其盈數今之八千隨事附益質文相變故其數兼倍猶如八卦之爻因而重之錯綜成六十四也昔文武二王所以綱紀周室君臨天下公旦修之以致太平龍鳳之瑞自斯厥後甫備兹日孔子曰其有繼周雖百代可知豈所謂齊功比美者歟臣以庸識謬司其任淹留歴稔允當斯責兼勒成之初未遑表上寔由才輕務廣思力不周永言慙惕無忘寤寐自今春輿駕将親六師捜尋軍禮閱其條章靡不該備所謂郁郁文哉煥乎洋溢信可以懸諸日月頒之天下者矣愚心喜忭彌思陳述兼前後官一時皆逝臣雖幸存耄已將及慮皇世大典遂闕謄奏不任下情輒具載撰修始末并職掌人所成卷秩條目之數謹拜表以聞
  後魏孝明帝熙平元年六月中侍中劉騰等奏曰中宫僕刺列車輿朽敗自昔舊都禮物頗異遷京已來未復更造請集禮官以裁其制靈太后令曰付尚書量議太常卿穆紹少卿元端博士鄭六劉臺龍等議按周禮王后之五輅重翟錫面朱總厭翟勒面繢總安車彫面鷖總皆有容蓋翟車貝面組總有握輦車組輓有翣羽蓋重翟后従王祭祀所乗厭翟后従王賓享諸侯所乗安車后朝見於王所乗翟車后出桑則乗輦車后宫中所乗謹以周禮聖制不刋之典其禮文尤備孔子云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以其法不可踰以此言之後王輿服典章多放周式雖文質時變輅名宜存雕飾雖異理無全捨當今聖后臨朝親覽庶政輿駕之式宜備典禮臣等學缺通經叨參議末輒率短見宜凖周禮備造五輅雕飾之制隨時增减太學博士王延業議按周禮王后有五輅重翟以従王祠厭翟以従王享賔客安車以朝見于王翟車以親桑輦車宫中所乗又漢輿服志云秦并天下閱三代之禮或曰殷瑞山車金根之色殷人以為大輅於是始皇作金根之車漢承秦制御為乗輿太皇太后皇太后皆御金根車加交絡帷裳非法駕則乗紫罽軿車雲𣝛文畫輈黄金塗五末蓋𤓰在右騑駕三馬阮諶禮圖并載秦漢已來輿服亦云金根輅皇后法駕乗之以禮婚見廟乗輅后法駕乗之以親桑安車后小駕乗之以助祭山軿車后行則乗之紺罽軿車后小行則乗之以哭公主邑君王妃公侯夫人入閤輿后出入閤宫中小逰則乗之晉先蠶儀注皇后乗雲母安車駕六騩按周秦漢晉車輿儀式互見圖書雖名號小異其大較畧相依擬金根車雖起自秦造即殷之遺制今之乗輿五輅是其象也華飾典麗容觀壯美司馬彪以為孔子所謂乗殷之輅即此之謂也案阮氏圖桑車亦飾以雲母晉之雲母車即是一與周之翟車其用正同安車既名同周制又用同重翟山軿車案圖飾之以紫紺罽軿車雖制用異於厭翟而實同用於今入閤輿與輦其用又同案圖今之黑漆畫扇輦與周之輦車其形相似竊以為秦滅周制百事剏革官名軌式莫不殊異漢魏因循繼踵仍舊雖時有損益而莫能反古良由去聖乆逺典儀殊缺時移俗易物隨事變雖經賢哲祖襲無改伏惟皇太后叡聖淵凝照臨萬物動循典故貽則後王今輒竭管見稽之周禮考之漢晉採諸圖史驗之時事以為宜依漢晉法駕則御金根車駕四馬加交絡帷裳御雲母車駕四馬以親桑其非法駕則御紫罽軿車駕三馬小駕則御安車駕三馬以助祭小行則御紺罽軿車駕三馬以哭公主王妃公侯夫人宫中出入則御畫扇輦車案舊事比之周禮唯闕從王享賓客及朝見於王之乗竊以為古者諸侯有朝會之禮故有従享之儀今無其事宜従省畧又今之皇居宫掖相逼就有朝見理無結駟即事考實亦宜闕廢又哭公主及王妃周禮所無施之於今寔合事要損益不同用捨隨時三代異制其道然也又金根及雲母駕馬或三或六訪之經禮無駕六之文今之乗輿又皆駕四義符古典宜仍駕四其餘小駕宜従駕三其制用形飾備見圖志司室領尚書令任城王澄尚書左僕射元暉尚書右僕射李平尚書齊王蕭寳夤尚書元昭尚書左丞盧仝右丞元洪超考功郎中劉懋北主客郎中源子恭南主客郎中游思進三公郎中崔鴻長兼駕部郎中薛恱起部郎中杜遇左主客郎中元韡騎兵郎中房景先外兵郎中石士基長兼右外兵郎中鄭幼儒都官郎中李秀之兼尚書左士郎中朱元旭度支郎中谷頴左民郎中張均金部郎中李仲東庫部郎中賈思同國子博士薛禎邢晏髙諒奚延太學博士邢湛崔瓚韋朏鄭季期國子助教韓神固四門博士楊那羅唐荆寳王令儁吳珍之宋婆羅劉燮髙顯邕杜靈儁張文和陳智顯楊渇侯趙安慶賈天度艾僧㯹吕太保王當百槐貴等五十人議以為皇太后稱制臨朝躬親庶政郊天祭地宗廟之禮所乗之車宜同至尊不應更有製造周禮魏晉雖有文辭不辨形制假令欲作恐未合古制而不可以為一代典臣以太常國子二議為疑重集羣官並従今議唯恩裁决靈太后令曰羣官以後議折中者便可如奏孝明帝時胡太后數幸宗戚勲貴之家侍中崔光表諫曰禮諸侯非問疾弔䘮而入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不言王后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歸寧沒則使卿寧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后猶御武帳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别也願陛下簡息㳺幸則率土屬頼含生仰恱矣不聽
  北齊文宣帝天保元年皇太子監國在西林園冬會羣議皆東面二年於北城第内冬會又議東面吏部郎陸卬疑非禮魏收改為西面邢子才議欲依前曰凡禮有同者不可令異詩說天子至於大夫皆乗四馬况以方面之少何可皆不同乎若太子定西面者王公卿大夫士復何面邪南面人君正位今一官之長無不南面太子聽政亦南面坐議者言皆晉舊事太子在東宫西面為避尊位非為向臺殿也子才以為東𣈆博議依漢魏之舊太子普臣四海不以為嫌又何疑於東面禮世子絶旁親世子冠於阼冡子生接以太牢漢元著令太子絶馳道此皆禮同於君又晉王公世子攝命臨國乗七旒安車駕用三馬禮同三公近宋太子乗象輅皆有同處不以為嫌况東面者君臣通禮獨何為避明為向臺所以然也近皇太子在西林園在於殿猶且東面於北城非宫殿之處更不得邪諸人以東面為尊宴㑹避案燕禮燕義君位在東賓位則在西君位在阼階故有武王踐阼篇不在西也禮乗君之車不敢曠左君在惡空其位左亦在東不在西也君在阼夫人在房鄭注人君尊東也前代及今皇帝宴㑹接客亦東堂西面若以東面為貴皇太子以儲后之禮監國之重别第宴臣賓自得申其正位禮者皆東宫臣屬公卿接宴觀禮而已若以西面為卑實是君之正位太公不肯北面說丹書西面則道之西面乃尊也君位南面有東有西何可皆避且事雖少異有可相比者周公臣也太子子也周公為冡宰太子為儲貳明堂尊於别第朝諸侯重於宴臣賓南面貴於東面臣疎於子冡宰輕於儲貳周公攝政得在明堂南面朝諸侯今太子監國不得於别第異宫東面宴客情所未安且君行以太子監國君宴不以公卿為賔明父子無嫌君臣有嫌按儀注親王受詔冠婚皇子皇女皆東面今不約王公南面而獨約太子何所取邪議者南尊改就西面轉君位更非合禮方面既少難為節文東西二面君臣通用太子宜然於禮為允魏收議云去天保初皇太子監國冬㑹羣臣於西園都亭坐従東面義取於向中宫臺殿故也二年於宫冬㑹坐乃東面收竊以為疑前者遂有别議議者亦同之邢尚書以前定東面之議復申本懐此乃國之大禮無容不盡所見收以為太子東宫位在於震長子之義也按易八卦正位向中皇太子今居北城於宫殿為東北南面而坐於義為背也前者立議據東宫為本又案東宫舊事太子宴會多以西面為禮此又成證非徒言也不言太子常無東南二面之坐但用之有所至如西園東面所不疑也未知君臣車服有同異之議何為而發就如所云但知禮有同者不可令異不知禮有異者不可令同茍别君臣同異之禮恐重紙累札書不盡也子才竟執東面收執西面援引經據大相徃復其後竟従西面為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禮樂統言禮
  隋文帝初即位將改周制乃下詔曰宣尼制法云行夏之時乗殷之輅奕葉共遵理無可革然三代所尚衆論多端或以為所建之時或以為所感之瑞或當其行色因以従之今雖夏數得天歴代通用漢尚於赤魏尚於黄驪馬𤣥牲已弗相踵明不可改建寅歲首常服於黒朕初受天命赤雀来儀兼姬周已還於兹六代三正𢌞復五徳相生總以言之並宜火色垂衣已降損益可知尚色雖殊常兼前代其郊丘廟社可依衮冕之儀朝會衣裳宜盡用赤昔丹烏木運姬有大白之旂黄星土徳曹乗黒目之馬在祀與戎其尚恒異今之戎服皆可尚黄在外常所著者通用雜色祭祀之服須合禮經宜集通儒更可詳議太子庻子攝太常少卿裴正奏曰竊見後周制冕加為十二既與前禮數乃不同而色應五行又非典故謹按三代之冠其名各别六等之冕承用區分璪玉五采随班異飾都無迎氣變色之文惟月令者起於秦代乃有青旂赤玉白駱黒衣與四時而色變全不言於弁冕五時冕色禮既無文稽於正典難以經證且後魏已来制度咸闕天興之歲草創繕修所造車服多參胡制故魏收論之稱為違古是也周氏因襲將為故事大象承統咸取用之輿輦衣冠甚多迂怪今皇隋革命憲章前代其魏周輦輅不合制者已勅有司盡令除廢然衣冠禮噐尚且兼行乃有立夏衮衣以赤為質迎秋平冕用白成形既越典章須革其謬謹按續漢書禮儀志云立春之日京都皆著青衣秋夏悉如其色逮於魏晉迎氣五郊行禮之人皆同此制考尋故事惟幘従衣色今請冠及冕並用𤣥惟應著幘者任依漢晉制曰可
  開皇初思定典禮太常卿牛𢎞奏曰聖教陵替國章殘闕漢晉為法随俗因時未足經國庇人𢎞風施化且制禮作樂事歸元首江南王儉偏陋一臣私撰儀注多違古法就廬非東階之位凶門豈設重之禮兩蕭累代舉國遵行後魏及齊風牛本陋殊不㝷究遥相師祖故山東之人浸以成俗西魏以降師旅弗遑賓興之禮盡未詳定今休明啟運憲章伊始請據前經革茲敝俗詔曰可
  虞世基奏曰後周故事升日月於旌旗乃闕三辰而章無十二但有山龍華蟲作繪宗彛藻火粉米黼黻乃與三公不異開皇中就裏欲生分别故衣重宗彛裳重黼黻合重二物以就九章為十二等但每一物上下重行衮服用九鷩服用七今重此三物乃非典故且周氏執謙不敢負於日月所以綴此三象唯施太常天王衮衣章乃従九但天子譬日徳在照臨辰為帝位月主正后負此三物合徳齊明自古有之理應無惑周執謙道殊未可依重用宗彛又乖法服今准尚書予欲觀古人之服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彛藻火粉米黼黻絺繡具依此於左右髆上為日月各一當後領下而為星辰又山龍九物各重行十二又近代故實依尚書大𫝊山龍純青華蟲純黄作會宗彛純黒藻純白火純赤以此相間而為五采鄭𤣥議己自非之云五綵相錯非一色也今並用織成於繡五色錯文准孔安國衣質以𤣥加山龍華蟲火宗彛等並織成為五物裳質以纁加藻粉米黼黻之四衣裳通數此為九章兼上三辰而備十二也衣褾領上各帖升龍漢晉以来率皆如此既是先王法服不可乖於夏制徴而用之理將為允墨勑曰可承以單衣
  煬帝嘗大備法駕嫌属車太多顧謂部郎閻毗曰開皇之日屬車十有二乗於事亦得今八十一乗以牛駕車不足以益文物朕欲減之従何為可毗對曰臣初定數共宇文愷參詳故實㩀漢胡伯始蔡邕等議屬車八十一乗此起於秦遂為後式故張衡賦云属車九九是也次及法駕三分減一為三十六乗此漢制也又據宋孝建時有司奏議晉遷江左惟設五乗尚書令建平王宏曰八十一乗議兼九國三十六乗無所準憑江左五乗儉不中禮但帝王文物旂旒之數爰及冕玉皆同十二今宜準此設十二乗開皇平陳因以為法令憲章徃古大駕依秦法駕依漢小駕依宋以為差等帝曰何用秦法乎大駕宜三十六法駕宜用十二小駕除之毗研精故事皆此類也
  唐太宗貞觀二年中書舍人髙季輔上疏曰竊見宻王元曉等俱是懿親陛下友爱之懐義髙古昔分以車服委以藩維須依禮儀以副瞻望比見帝子拜諸叔諸叔即亦答拜王爵既同家人有禮豈合如此顛倒昭穆伏願一垂訓誡永修彛則太宗乃詔元曉等不得答吴王恪魏王泰兄弟拜
  十三年禮部尚書王珪奏言准令三品以上遇親王於路不合下馬今皆違法申敬有乖朝典太宗曰卿軰欲自崇貴卑我兒子耶魏徴對曰漢魏以来親王班皆次三公以下今三品並天子六尚書九卿為諸王下馬王所不宜當也求諸故事則無可憑行之於今又乖國憲理誠不可帝曰國家立太子者擬以為君人之修短不在老㓜設無太子則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輕我子耶徴又曰殷人尚質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以降立嫡必長所以絶庶孽之窺覦塞祻亂之源本為國家者所深慎之太宗遂可王珪之奏
  髙宗時楊炯上公卿已下冕服議曰古者太昊庖犠氏仰以觀象俯以察法造書契而文籍生次有黄帝軒轅氏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垂衣裳而天下理其後數遷五徳君非一姓體國經野建邦設都文質所以再而復正朔所以三而改夫改正朔者謂夏后氏建寅殷人建丑周人建子至于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此則三王相襲之道也夫易服色者謂夏后氏尚黒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至于山龍華蟲宗彛藻火粉米黼黻此又百代可知之道謹按虞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繪宗彛藻火粉米黼黻絺繡由此言之則其所従来有尚矣夫日月星辰光明照下土也山者布散雲物象聖王澤霈下人也龍者變化無方象聖王應時而教也華蟲者雉也雉身被五彩象聖王體兼文明也宗彛者虎也雖以剛猛制物象聖王神武定亂也藻者逐水上下象聖王随代而應也火者陶冶烹飪象聖王至徳日新也粉米者人恃以生象聖王為物之頼也黼能斷割象聖王臨事能決也黻者兩已相背象君臣可否相濟也逮周氏乃以日月星辰為旌旗之飾又登龍於山登火于宗彛於是乎制衮冕以祀先王九章者法陽數也以龍為首章衮者卷也龍徳神思應變潛見表聖王深識逺知卷舒神化也又制鷩冕以祭先公也鷩者雉也有耿介之志表公有賢才能守耿介之節也又制毳冕以祭四望也四望者岳瀆之神也虎雖山林所生明其象也制絺冕以祭社稷之神也粉米由之成象其功也又制𤣥冕以祭羣小祀也百神異形難可遍擬但取黻之相背異名也夫以周公之多才也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夫以孔宣之將聖也故行夏之時服周之冕先王之法服乃自此之出矣天下之服能事又於是乎異矣表状請制大明冕十二章乗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已施於旌旗矣龍山火米者又不踰于古矣而云麟鳳有四靈之名𤣥龜有負圖之應雲有紀官之號水有盛徳之祥此盖别表休徴終是無踰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黄玉紫盡南宫之粉壁不足冩其形状罄東觀之鉛黄無以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於法服也雲者從龍之氣也茄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别為章目此盡不經之甚也又鸞冕八章三公服之者也鸞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徳也鷹鸇者鷙鳥也適可以辨刑曹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適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而無法象引張衡賦云帯倒茄于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請為蓮花取其文彩者夫茄者蓮也若以蓮代藻變古従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衮名豈惟顛倒衣裳抑亦自相矛楯此又不經之甚也又黼冕四章五品服之者考之於古則無其名騐之於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若夫禮惟従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適于今矣若夫義取随時則岀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獨可以行於代矣亦何取於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者哉
  武后垂拱初詔問羣臣調元氣當以何道麟䑓正字陳子昂因是勸后興明堂即上言臣聞之于師曰元氣天地之始萬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於隂陽萬物莫靈于人主政莫先於安人故人安則隂陽和隂陽和則天地平天地平則元氣正先王以人之通於天也於是養成羣生順天徳使人樂其業甘其食美其服然後天瑞降地符升風雨時草木茂遂故顓頊唐虞不敢荒寕其書曰百姓昭明恊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廼命羲和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和之得也夏商之衰桀紂昏暴隂陽乖行天地震怒山川鬼神發妖見災疾疫大興終以滅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創業誠信忠厚加於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餘年天人方和而幽厲亂常苛慝暴虐詬黷天地川冢沸崩人用愁怨其詩曰昊天不恵降此大戾不先不後為虐為瘵顧不哀哉近隋煬(「旦」改為「𠀇」)帝恃四海之富鑿渠決河自伊洛属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疲生人之力洩天地之藏中國之難起故身死人手宗廟為墟逆元氣之理也臣觀祻亂之動天人之際先師之說昭然著明不可欺也陛下含天地之徳日月之明眇然逺思欲求太和此伏羲氏所以為三皇首也昔者天皇大帝攬元符東封太山然未建明堂享上帝使萬世鴻業闕而不昭殆留此盛徳以發揮陛下哉臣謂和元氣睦人倫捨此則無以為也昔黄帝合宫有虞總期堯衢室夏世室皆所以調元氣治隂陽也臣聞明堂有天地之制隂陽之統二十四氣八風十二月四時五行二十八宿莫不率備王者政失則災政順則祥臣願陛下為唐恢萬世之業相國南郊建明堂與天下更始按周禮月令而成之廼月孟春乗鸞輅駕蒼龍朝三公九卿大夫于青陽左个負斧扆馮玉几聴天下之政躬籍田親蠶以勸農桑養三老五更以教孝悌明訟恤獄以息滛刑修文徳以止干戈察孝㢘以除貪吏後宫非妃嬪御女者出之珠玉錦繡雕琢伎巧無益者棄之巫鬼滛祀熒惑於人者禁之臣謂不數朞且見太平云中宗時左庶子劉子𤣥上朝服乗車議曰伏以古者爰自大夫已下皆乗車而以馬為騑服魏已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駕牛車歴代經史具有其事不可二而言也至如李廣北征觧鞍憩息馬援南伐㩀鞍頋盼斯鞍馬之設行於軍旅戎服所乗貴于便習者也按江左官至尚書郎而輙輕乗馬則為御史所彈又顔延之罷官後好騎馬岀入閭里當代稱其放誕此則専車憑軾可服朝衣單馬御鞍宜從䙝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騐也自皇家撫運沿革随時至如陵廟廵謁王公冊命則盛服冠履乗彼輅車其士庶有衣冠親迎者亦時以服箱充馭在於他事無復乗車貴賤所行通用鞍馬而已臣伏見比者鑾輿岀幸法駕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乗馬夫冠履而岀只可配車而行今乗車既停而冠履不易可謂惟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何者襃衣博帶革履髙冠本非馬上所施自是車中之服必也韈而升鐙跣以乗鞍非惟不師古道亦自取驚今俗求諸折中進退無準且長𥚑廣䄂襜如翼如鳴珮紆組鏘鏘奕奕馳驟於風塵之内岀入於旌棨之間儻馬有驚逸人從顛墜遂使屬車之右遺履不收清道之傍絓驂相續固以受嗤行路有損威儀今議者皆以祕閣有梁武帝南郊圖多有衣冠乗馬者此則近代故事不得謂無其文臣按此圖是後人所為非當時所撰且觀代間有古今圖畫者多矣如張僧繇畫羣公祖二䟽而兵士有著芒屩者閻立本畫昭君入匈奴而婦人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岀于水鄉非京華所有帷帽創于隋代非漢宫所作議者豈可徵此二畫以為故實者乎由斯而言則梁氏南郊之圖義同於此又𫝊稱因俗禮貴緣情殷輅周冕規模不一秦冠漢珮用捨無恒况我國家道軼百王功髙萬古事有不便理資變通其乗馬衣冠竊謂宜従省廢臣懐此異義其来自乆日不暇給未及㩁揚今屬殿下親従齒胄將臨國學凡有衣冠乗馬皆憚此行所以輙進狂言用申鄙見
  睿宗景雲中諫議大夫源乾曜上奏曰聖王教天下必制禮以正人情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古之擇士先觀射禮非取一時樂也夫射者别邪正觀徳行中祭祀辟冦戎古先哲王莫不逓襲比年以来射禮不講所司恡費而舊典為虧臣愚謂所計者財所虧者禮故孔子不愛羊而存禮也大射謂春秋不可廢
  徳宗貞元十三年栁冕兼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自以乆䟽斥又性躁狷不能無恨乃上表乞代且推明朝覲之意曰臣竊感江漢朝宗之議鹿鳴君臣之讌頌聲之作王道本始國家自兵興不遑議禮方牧未朝讌樂乆缺臣限一切之制例無朝集目不覩朝廷之禮耳不聞宗廟之樂足不踐軒墀之地十有二年於茲矣夫朝會禮之本也唐虞之制羣后四朝以明黜陟商周之盛五歲一見以考制度漢法三載上計以會課最聖唐稽古天下朝集三考一見皆以十月上計京師十一月禮見會尚書省應考績事元日陳貢棐集於考堂唱其考第進賢以興善簡不肖以黜惡自安史亂常始有専地四方多故始有不朝戎臣恃險或不悔過臣忝牧圉之寄憤不朝之臣思一入覲率先天下使君臣之義親而不䟽朝覲之禮廢而復舉誠恐負薪溘先朝露覲禮不展臣之憂也比聞諸將帥亡殁者衆臣自憚何徳以堪乆長鄉國人情之不忘也闕庭臣子所戀也朝覲國家大禮也三者臣之大願表累上其辭哀切徳宗許還武宗會昌中李徳裕上言曰伏見禮記云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宫室為後又韋彤五禮精義對曰古之制廟必中門之外吉凶大事皆告而行所以親而尊之不自専也今令城外置廟稍異禮文書於史䇿必虧聖政伏以朱雀門至明徳門凡有九坊其長興坊是皇城南第三坊便有朝官私廟實則逼近宫闈自威逺軍向南三坊俗稱闈外地至閒僻人鮮經過於此置廟無所妨礙臣等商量今日以後皇城南六坊内不得置私廟其朱雀街緣是南郊御路至明徳門夾街兩面坊及曲江側近亦不得置餘圍外深僻坊並無所禁所貴不違禮意感恱人心臣等頻奉聖㫖有事許再三論奏輙罄所見庶禆聰明
  宋太宗淳化二年諫議大夫張洎上奏曰臣准中書劄子奉聖㫖入閤圖宜令史館脩撰楊徽之等四人將舊圖比對錯誤文字改正修畢却送閤門者臣伏以朝廷典憲簡冊具存近代因循多違舊式今陛下以入閤圖慮文字錯誤再令比對即知聖念于臨朝儀注謹重至矣臣幸因詔㫖敢貢管窺沿襲之宜惟明主裁酌竊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為外朝在唐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萬國在此殿也今之文徳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為中朝在漢為前殿在唐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對四夷君長試制䇿科舉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徳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為内朝在漢為宣室在唐為上閤隻日常朝之殿也昔東晉太極殿有東西閤唐置紫宸上閤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而理紫宸黄屋至尊至重故廵幸則有大駕法従之盛御殿則有鈎陳羽衛之嚴故雖隻日常朝亦猶立仗前代謂之入閤儀者盖隻日御紫宸上閤之時先於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契勘畢喚仗即自東西閤門入故謂之入閤今朝廷且以文徳正衙權宜為上閤甚非憲度况國家丕承正統宇内治平凡百憲章悉従損益惟視朝之禮尚屬因循竊見長春殿正與文徳殿南北相對殿前地位連横街亦甚廣博伏請改創此殿以為上閤作雙日立仗視朝之所其崇徳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為雙日常時聽斷之所庶乎臨御之式允叶前經今輿論乃以入閤儀注為朝廷非常之禮甚無謂也臣竊按舊史中書門下御史臺謂之三司為侍從供奉之官今常朝之日侍從官先入殿廷東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時起居其侍從官則東西對拜甚失北面朝謁之禮今請準舊儀侍從官先次入起居畢在左右分行侍立於丹墀之下故謂之蛾眉班然後宰臣率正班入起居庶免侍從官有東西對拜之失得遵正禮臣又聞古之王者躬勤庶務其臨朝之䟽數視正事之繁簡唐始受命五日一朝景雲初年復脩貞觀故事自天寳兵興之後四方多故由肅宗而下咸隻日臨朝雙日不坐其隻日或遇大寒盛暑隂霪泥濘亦放百官起居其雙日宰臣以下奏覆公事即時特開延英召對或蠻夷入貢勲臣歸朝亦特開紫宸引見陛下自臨大寳十有五年未嘗一日不雞鳴而起聽天下之政雖剛健不息固天徳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聖人之謨訓儻君父焦勞于上臣子緘黙于下或不能隕身碎首引大體以争則忠亮之心有所不至矣臣欲望陛下依前代舊規隻日視朝雙日不坐其隻日遇大寒盛暑隂霪泥濘亦放百官起居其雙日大官進食之後於崇徳崇政兩殿召對宰臣常參官以下及非時蠻夷入貢勲臣歸朝亦特開上閤引見並請准前代故事䖏分臣聞易曰聖人乆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茍動静有常恬和相養憂勤宵旰則當躬政於冕旒端拱穆清則可怡神於元黙夫如是聖君嚮明御極之治勞逸相均髙明配天博厚配地悠乆而無疆矣臣向承朝命叨居館職邦國儀注合預參詳當文思有截之時獻虚薄無庸之說儻禆萬一雖死猶生
  四年正月以南郊禮成大宴含光殿直史館陳靖上言古之饗宴者所以省祻福而觀威儀也故宴以禮成賓以賢序風雅之作茲為盛焉伏見近年内殿錫宴羣臣當坐於朶殿兩廊者拜舞方畢趨馳就席品列之序紏紛無别及至尊舉爵羣臣起立先後不整俯仰失節欲望自今令有司預依品位告諭其有踰越班次拜起失節喧譁過甚者並令紏舉又惟飫賜之典以寵武夫大烹之餘故為盛饌計一飯所費可數人之屬厭而將校軰或至終宴之時尚有欲炙之色盖執事者失於察視不及潔豐而使然也伏望並申嚴制至道元年三月御史中丞李昌齡亦言廣宴之設以均飫賜得齒髙會宜乎盡禮而有位之士鮮克致恭當紏其不恪又供事禁庭當定員數籍姓名以謹其出入酒殽之司或虧精潔望分命中使廵察並從之
  仁宗天聖七年章獻太后將以冬至受朝天子率百官上夀祕閣校理范仲淹極言之且曰奉親于内自有家人禮顧與百官同列南面而朝之不可為後世法翰林學士宋祁上奏曰臣伏見宣徳門前御道南至天漢橋乆来設梐枑禁止行人須立條制許近上臣僚于道上行馬近覩御史臺禮院重更定奪應岀節者為近上臣僚竊謂宣徳門比周之外朝朱雀門是唐之皇城中有御路號天子馳道凡在臣庶不合得行漢制皇太子尚不敢擅絶馳道盖尊君卑臣上下有體故也今朝廷制度簡于唐漢京都御路止此一處臣欲望自宣徳門至朱雀門外朝之地皇城之内表其中街以為馳道應臣庶車馬並禁徃来惟隨從乗輿不在禁限議者或謂契丹人使已曾許馳道行馬難于改作臣謂天子制度臣子共當崇戴彼之使臣亦陛下之臣也設令彼有疑問則令主客者具以實對質之事體無所妨礙乞再下有司詳定
  參知政事宋庠論入閤儀奏曰臣近因與宰臣進呈吳育文字伏奉徳音詢及入閤故事臣雖與諸臣等畧陳梗槩然理有未詳退而講求敢此條悉夫入閤者是唐家隻日於紫宸殿受常朝之儀也謹按唐有大内有大明宫宫在大内之東北世謂之東内謂大内為西内自髙宗以後天子多在大明宫此宫制度尤為華備宫之正南門曰丹鳳門門内第一殿曰含元至大朝會則御之對北第二殿曰宣政謂之正衙朔望大册拜則御之又對北第三殿曰紫宸謂之上閤亦曰内衙隻日常朝則御之據唐制凡天子坐朝必須立仗于正衙殿或乗輿止御紫宸即喚正衙仗自宣政殿兩門入是謂東西閤門也若以國朝之制相為比况則今之宣徳門唐丹鳳門也大慶殿唐含元殿也文徳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今或欲求入閤本意施于儀典即須先立仗于文徳之庭如天子止御紫宸即喚仗自東西閤門入如此則差與舊儀相合但今之諸殿比于唐制南北不相對值以此為殊耳故後来論議因有未明又按唐自中葉以還雙日及非時大臣奏事别開延英殿賜對若今假日御崇政延和是也乃知唐家每遇坐朝之日即為入閤而叔世離亂五朝草創大昕之制更従易簡正衙立仗因而遂廢其後或有行者常人之所罕見乃復謂之盛禮甚不然也今之相𫝊入閤圖者是官司記常朝之制如閤門有儀制敕合班雜坐圖之類何足為希闊之事哉况唐開元舊禮本無此制至開寳中諸儒増附新禮始載月朔入閤之儀又以文徳殿為上閤差舛尤甚盖當時編撰之士討求未至太宗朝儒臣張洎亦有論奏頗為精洽臣伏恐朝廷他日修復正衙立仗欲乞送付兩制使預加商㩁改正舊儀雖非要務亦所以刋誤文備成式也
  庠又乞御前殿朔日立仗羣臣朝服奏曰臣聞告朔之義周家尤重在昔宣聖愛羊存禮漢沿周制合朔朝會故雖優借大臣許朝朔望唐制立仗羣臣背闕傘入會藝祖受命論次開寳通禮亦著月朔入閤之儀則朔日者為政之端辰講禮之盛節國家因五代之亂承千年之統始勝殘去殺務從簡易雖制度既定而謙讓未遑五日一參靡分朔望禁衞單少威儀粗率禮典弗振則朝廷不尊國容寖廢則臣下不肅臣愚以為羽衛之設非矜華侈所以重主威也朝會之作非専拜揖所以飾治體也臣願陛下上考成周仲尼之法下稽炎漢李唐之盛近守太祖開寳之禮明詔執事祗案成規每遇朔日坐前殿朝羣臣旗斿細仗以次陳設公卿朝服如儀而罷如此則臣道肅而主道尊于以示四夷風萬國警民耳目不可闕也夫禮有以素為貴謂其誠慤有以文為貴謂其采章伏望陛下露臣此言使博士禮官得確論可否講求故實如曰便禮即奉而行之使重熈顯猷執競丕業由陛下之馴致也
  庠又論車駕儀衛奏曰臣竊見車駕每有行幸自非郊廟大禮具陳鹵簿外其常日導従唯前有駕頭後擁扇繖而已殊無典禮所載公卿奉引之盛其侍從百司官下至厮役皆雜行道中步輦之後但以親事官百許人執檛以殿謂之禁衛諸班勁騎頗與乗輿相逺而士庶觀者率隨扈從之人夾道馳走喧呼不禁所過有旗亭市樓皆垂簾外蔽士民憑髙下瞰了無忌憚邏司街使亦不呵止威令弛闕習以為常非所謂旄頭先驅清道後行之慎且自黄帝以神功盛徳猶假師兵為營衛則防㣲禦變古今一體按漢魏以降有大駕法駕小駕之儀至唐又分殿中諸衛黄麾等仗名數次序各有施設國朝承五姓荒殘之𡚁事從簡畧每鳴鑾游豫盡去戈㦸旌旗之制儀衛寡薄頗同藩鎮此皆制度放失憚于改作之咎欲望聖慈専委一二博學近臣檢討前代儀注及鹵簿今来乗輿常時岀入體式於三駕諸仗内斟酌儀物增嚴條禁上以示尊極次以防未然革去因循宜在兹日
  至和元年直集賢院劉敞論温成皇后立忌奏曰臣伏聞勅㫖為温成皇后立忌禮官請對不許臣竊惑之凡朝廷常務百司小事猶當上稽舊典下探衆論何况宗廟大禮至尊至重豈可以一時之寵獨決聖心義有僭失貽笑萬世虧損盛明悔不可追今議者乃云有邪臣宻啟眩惑聖聰導陛下以非禮勸陛下以拒諫若此無實尚非美事設有其實罪亦大矣當伏兩觀之誅以謝天下且自太祖以来后廟四室皆陛下之妣也猶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愛變古越禮則是貴妾于妣尊嬖于嫡上無以事宗廟下無以教後嗣恐祖宗神靈不樂于此非陛下奉先思孝之意也昔成湯改過不吝故稱聖王格于皇天願陛下母篤於嬖近之寵母安於邪佞之說母變先帝之舊典母枉宗廟之正禮回易意慮割情去私詢于司存追寢過命使萬萬億年無復譏議天下幸甚臣以無能忝備儒館禮樂之失臣得預焉御史中丞孫抃等上奏曰臣等昨聞朝廷欲為后廟四室并章𠅤皇后各立小忌已具劄子論奏至今尚未降岀臣等伏覩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故事皇后不祔太室者皆不立忌此國家大典禮大制度陛下不可不遵守且孝惠孝章淑徳章懐章惠是陛下三世尊屬别廟崇奉多歴年所即未嘗有此擬議今因循之間遽爾更改中外聞聽咸謂陛下因温成而遂追及先朝諸后布之詔命則取四方之譏書之史䇿則貽萬世之誚陛下臨御天下踰三十載聖功神徳卓若堯舜今忽録此一事遂成非錯俾盛美光大有愧于疇昔陛下安忍如是欲望特降聖㫖集百官議定然後行下制勅所貴禮典詳恊以順天人之心
  嘉祐四年同知太常禮院韓維上奏曰臣所領職以同知禮院為名禮有不正知而不言則負朝廷所以命臣之意而失臣所以事上之禮也故敢不避誅殛而言臣誠見温成皇后廟樂牲噐僭比祖宗稽之禮經則先聖之所不道質于故事則本朝之所無有臣竊聞其時臣下有以唐武惠妃事上惑聖明者惠妃之殁雖常立廟然至乾元之後祀享即絶自當時已知其非禮豈足為聖明法哉臣近奏䟽願因親祫宗廟特詔有司裁損其制以全陛下廣孝愛禮之美封章奏御累日寢而不下臣竊惑之陛下無謂數楹之屋兩簋之噐施之未損于治盖聖人所以異等威明風教以觀示天下者禮存之於此也如不以臣言為信則并臣前章付中書門下使大臣參議事有可采乞早賜施行
  仁宗時張方平上論曰臣聞昔在帝舜命伯夷秩宗以典三禮命䕫典樂以教胄子爰及夏商制作損益不相沿襲周監二代文物全備事為之制曲為之防數度紀律具於六典於是教化浹洽訟獄衰息後之孱王其所守者惟祭與號而天下尚知宗周以其典禮攸岀根本所繫雖齊桓晉文立威定覇必挾王命以令四方猶賜胙而下拜請隧而不許降及末世韓魏之分晉田氏之得齊咸因諸侯請命于周有封籍于文武之廟而後敢正名稱爵通於天下則知疆域之大士民之衆甲兵之彊威勢之盛不可以犯典禮之重也不然者以齊晉之視安烈匹夫擒之爾後至戰國兵拏祻大九法盡斁三綱咸觧諸侯先焚削舊禮之篇籍而遂僭用王章焉然其維持邦國八百餘年雖危不亡將絶復續非禮何以存之漢初承秦滅學盪無條貫叔孫通採拾遺散草蕝儀法而後君臣之位正郊祀之禮修宗廟以尊朝廷以嚴理道克興暴亂不作至於設官分職綱紀天下本末條理教民成俗使諸侯軌道咸歸于極則未暇也孝文接統治致太平賈誼勸上宜定制度興禮樂而當時將相大臣皆介胄武人不知治體沮寢其議漢氏當文景之世可謂盛矣百姓樂業家給人足五都之貨殖七遷之豪舉驅扇浮靡汰盪亡度閭閻之僭乃過徹侯夫以文帝之恭儉務徳具王道而㣲者所不至於王一息爾其失由乎富庻而不能教也逮乎武帝招延材雋其文章儀物信美哉而制度典禮終不克建于後兵刑齊用財貨益急嚮非叔孫之法維持之殆矣由是言之叔孫氏之功垂于漢不在蕭曺之下也中興之後稍復增緝立明堂靈臺辟雍小學行宗祀養老之禮和安之世漸以陵遲桓靈不君王制大壊厥後吳魏異政南北殊俗世用多故文獻不足唐平隋亂太宗因開皇五禮修正頒行顯慶之初異同遽起開元之末討論甫定竊詳周官凡制度施設悉係之羣職人存則法舉上修則下存事為典常者則謂之禮不恭其事者輙董以刑表裏相成本末為用經國治民同條共貫漢唐作者有異於是徒能類其篇目而不屬諸典司止具乎朝廷之儀不該乎天下之務吏民約束乃别著乎刑書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夫訓民正俗不在乎禮典而在乎刑書此乃備其末而廢其本縱其初而要其失故後王之道所以異乎三代者也我國家接衰唐之絶緒承五季之紕政徳厚流光海宇大定為承平者逾六十年宜乎必世後仁可以勝殘去殺然風俗猶未歸厚刑罰尚頗繁宻故由禮樂未明數制未立王道有所壅而不備者也考定鍾律序正雅頌布明詔于天下誡庻民之僭忒此固朝廷深維治世之本欲清教化之原思納人於軌物者也臣聞之書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言先以典禮教民而不専用乎法也是故禁於未發之謂禮救於已失之謂刑禁之于未發者謂大為之防使無越者救於己失者謂養成其俗而後革之子曰道之以禮樂而民和睦是故設法而革于既失不若立禮以防於未然也今小大之吏凡理民之術莫不以簿書督責為急務文巧苛深為善職聚歛侵漁集以為功剝刻貧民竭其膏血錐刀毫忽人盡争之此乃驅之使相吞食逼之使為盜亂又何暇孝友禮義之勸㢘恥遜譲之貴乎故夫知理化之大體稍能使民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所能知者今凡羣臣之上計議條令之下四方非刑名之科即財利之事民不聞乎徳教而惟利與刑之聞故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茍取一切無憂深思逺之慮由乎所以漸引其心術者末也方今聖主勵精於上賢輔講道于下兆民安業四夷来庭是可以闢九筵而布政立圜水而宣徳益廣天下之庠序俾習射之禮隆雅頌之聲分命大臣集諸儒碩生因前聖之遺制考舊禮之沿革定慤當之一說以折衷於諸家芟其繁重以便遵用自國家損益之法至吏民等級之度成皇家之大典立百世之宏規且王者受命必有制作是故質文互變忠恭殊尚改正朔易徽號别服色異噐械所以新天下之耳目振舊物之頽廢又况禮樂之大固無沿襲之理矣今天下學士所習者前代之餘制廷列羣臣所引者徃朝之故事我大宋繼天而王乆曠大儀小臣鄙愚竊懐憤悵盖太平之期難值英哲之主間岀臣不勝踴躍於下以至斐然不量僭陳大議盖為明時重惜也謹採末論稍近乎政教之本者存數條焉謹論
  方平又上車服論曰臣聞為國以禮莫大乎制度制度成立則上下之分定尊卑之序别争奪之患塞僭亂之害除夫如是其理天下猶示諸掌乎𫝊曰夫名以岀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在易節卦象曰節以制數度議徳行若夫以徳詔爵以才居位是為議徳行名位不同禮亦異數是為制數度故虞書曰車服以庸又曰五服五章哉周官則有五儀九命以正諸侯之位以等諸臣之爵自國家封方之度宫室門庭之式宗廟祭祀之法賓客交接之道鍾石羽籥之列几筵爼豆之數冕服圭籍珮組之飾車乗旗斿纓旄之制牢積饗食之品祼酢問勞之節惟事事乃其有制而後邦國有倫也是故觀其采章則人望而畏辨其文紀而衆不敢黷有徳者一物可以旌賞有功者一辭可以寵榮王者南面而治惟名與噐而已漢世車服頗存周舊自士已上帶裳冠冩而皆乗車以馬為騑服異其輪輻衡軛轓幰帷裳以彰等級之度自江左至隋儀物未替而中原永嘉之後五胡雜處先王典禮䙝亂無遺元魏髙齊增為竒詭輿裳制度于古無說隋氏一統稍復舊儀車服等衰差為四品有常服公服朝服祭服其三公朝服進賢三梁冠絳紗單衣白紗中單皁領褾白練裙襦絳蔽膝革帶金飾鈎䚢方心曲領紳帶玉鏢劍山蒼玉佩綬烏皮舄笏用象牙乗車油幰朱網是時内外百官文物有序貴賤士庻較然殊别至煬帝數事廵幸屢興師役百官行從皆服袴褶始詔隨車駕涉逺者皆戎衣以五色表貴賤焉唐侍臣服令雖畧比隋制盖陪祭朝享元會大事乃具服其讌見進對折上巾紫襴袍環帶鞶嚢佩烏皮靴而已始有乗馬之服盖車不復御矣相承至今焉臣聞古先聖人制禮之意為冠冕以莊其首為履舄以重其趨行步則有衝牙之聲登車則有和鸞之節是故斯須而必在禮矣夫貂而騎趙武靈所為胡服也靴胡履也合袴胡袴也𫝊曰棄衮冕而南冠以岀不亦簡彛乎尊卑無章民何效焉茍曰便而已矣天下庸得不馳騁而狂亂者歟今郊祀大禮天子駕玉輅而王公百辟皆法服騎從此禮之尤失者也臣觀漢儀雖守令之卑皆有從車唐景龍中皇子將行釋奠於太學有司草儀注從臣皆衣冠乗馬時議者以為馬本用於軍旅戎服而乗貴于便習長裙廣袖紆組鳴玉非馬上所宜其儀遂寖况國之盛禮天下所觀是宜示之以尊卑顯之以秩序而以輔相之重雜于騶騎之羣豈所以彰朝廷之尊嚴者哉又巾履靴笏自公卿大臣以為朝服而卒校胥史為制一等其羅縠綺紈織文絺繡自人君至於庻人同施均用其居室噐玩之汰則豪人大賈踰于貴戚臣聞周官曰以儀辨等則民不越臣愚以為宜約前世之禮文詳定方今之制度大臣復依漢晉乗車駟馬增異冠服卿大夫士以品式差降之貴則備物卑則畧焉其卒校胥史盍稍撙省其製令有所殊異不相疑雜則上下不相䙝朝廷之道尊等級自隆居然崇陛之象紀章自辨無復假噐之譏矣
  福建路轉運使蔡襄上奏曰臣伏聞陛下為温成皇后立忌臣竊謂聖人制禮所以明輕重尊卑之節過與不及皆曰失禮故太常設官職在檢詳陛下臨御天下三十餘年動遵典法聖徳之盛明如天日近者温成皇后薨逝事不下禮官詳檢既已施行雖有過當無由追改今又立忌考之於禮未為適中伏以孝章淑徳章懐四后於陛下為伯祖妣為皇妣其屬之尊如此向来奉慈皆不立忌温成皇后生則為妃後乃追册於陛下為卑㓜之列不應立忌伏望聖慈追還勅命庻乎天下之人知陛下以禮斷情合於中道
  知太常禮院蘇頌請重脩纂國朝所行五禮䟽曰臣竊惟方今聖治日新百度修舉其在朝政固無可措言者然詔㫖開納不容自嘿輙敢以平昔所懐一二狂瞽仰塞明詔臣伏見國朝以来制作禮樂上采三代下迄有唐損益節文簡册具載而前後禮官纂集類無法制或直載一時所行或雜牘歲月條目相錯本末不倫臣竊考之六經在禮有三種之别周官著有司典領之事儀禮載升降隆殺之節戴記叙古今因革之文雖聖賢作述之不同而語其歸趣實相為表裏也後世言禮者皆不岀此三體漢晉洎隋雖代有作者而茍簡一時法制無取唐明皇命學士等因貞觀顯慶所修五禮討論刪改集成一百五十卷是為大唐開元禮行於累朝設於科舉𫝊其學者則有義鑑義羅之類比于近代之書最為詳悉故今世漢晉洎隋皆無𫝊而開元禮獨不廢者以其法制存焉故也太祖皇帝特詔儒臣劉温叟盧多遜扈䝉等祖述其書𫝊以今事仍加増損足成二百卷是為開寳通禮又有義纂一百卷以發明其㫖要仍依開元禮設科取士逮今官司遵用斯為不刋况之六經儀禮之别也然此特一經也在於有司典領之事古今沿革之文猶闕而不立故舉行之際尚或未備自開寳以後百年之間累聖躬行聲明寖盛非有繼述後世何觀嘉祐初太常歐陽修奏請編撰彼時臣任博士職預纂修常以恭謝一門分為三目其一自降御札公卿百司奉行辦備之事謂之有司其二自前期陳設至祼獻禮畢謂之儀注其三采古今曲臺論議更創之制謂之沿革以此一門為例他悉倣之修己議定具草會臣罷禮官領他職復奏姚闢蘇洵繼掌其事闢洵離析舊文更立新體撰成一百卷是為太常因革禮雖號簡要㡬同鈔節固可以備有司之檢閱誠未足以發揚聖朝制作之盛也臣伏覩陛下留意典章修舉廢墜前歲詔命近臣詳定禮文自郊廟至於羣臣朝會與夫燕享噐服之名數舞樂之形容考古揆今審求至當皆三代之所放失漢唐之所闕遺斷自清衷舉行殆遍固當著於典訓與六經並行為萬世矜式也臣不勝願幸欲望再命諸儒討論國朝以来自開寳通禮至近歲詳定禮文以有司及儀注沿革依三禮隨類分門著為大宋元豐新禮付之太常頒於學官使博士弟子講習大義或施於科舉則數歲之後必有詳練䟽通之人上副㧞擢可以為朝廷講議之官庶㡬天下向風皆知禮教謙恭撙節不學而能於變時雍可跂而待也
  英宗即位初殿中侍御史司馬光上論後殿起居劄子曰臣竊見國家從来以垂拱崇政為便殿乗輿每旦先御垂拱退御崇政是以侍從近臣已於垂拱起居者非有職事奏對更不復至崇政近歲以来乗輿間日一御垂拱有司不詳事體本末遂令學士待制及兩省官只赴垂拱不赴崇政起居近以山陵未畢乗輿不御垂拱將近旬月學士以下遂廢起居之禮豈有名為侍從近臣而動踰旬月不得瞻望黼扆臣恐朝廷之儀由此相承寖益訛謬欲乞今後應乗輿不御前殿並令學士待制及兩省官赴後殿起居或以為太煩即令兩日一次起居
  治平元年光知諌院又上論階級劄子曰臣聞治軍無禮則威嚴不行禮者上下之分是也唐自肅代以降務行姑息之政是以藩鎮䟦扈威侮朝廷士卒驕横侵逼主帥下陵上替無復綱紀以至五代天下大亂運祚廹蹙生民塗炭祖宗受天景命聖徳聰明知天下之亂生於無禮也乃立軍中之制曰一階一級全歸伏事之儀敢有違犯罪至于死于是上至都指揮使下至押官長行等衰相承粲然有敘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敢不從故能東征西伐削平海内為子孫建乆大之業至今百有餘年天下太平者皆由此道也近歲以来中外主兵臣僚徃徃不識大體好施小恵以盜虚名軍中有犯階級者務行寛貸是致軍校大率不敢鈐束長行甘言恱色曲加煦嫗以至懦怯兵官亦為此態遂使行伍之間驕恣悖慢寖不可制上畏其下尊制於卑所謂下陵上替者無過於此臣聞聖王刑期于無刑今寛貸犯階級之人雖活一人之命殊不知軍法不立漸成陵替之風則所繋乃億兆之命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詔㫖申明階級之法戒勅中外主兵臣僚令一遵祖宗之制如敢有輙行寛貸曲收衆心者嚴加罪罰以儆其餘庶㡬綱紀復振基緒永安
  二年光又言濮王典禮劄子曰臣聞聖人舉事與衆同欲故能下恊人心上順天意洪範曰三人占從二人言盖國有大疑則决之于衆自上世而然矣臣伏見鄉者詔羣臣議濮安懿王合行典禮翰林學士王珪等二十餘人皆以為宜准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凡兩次㑹議無一人異辭所以然者盖欲奉濮王以禮輔陛下以義也而政府之意獨欲尊濮王為皇考巧飾詞說誤惑聖聽不顧先王之大典蔑棄天下之公議使宗室䟽屬皆已受封贈而崇奉濮王之禮至今獨未施行此衆人所以怫欝而未為稱愜者也或者恐陛下未能決知二議是非臣請更為陛下别白言之政府言儀禮令文五年月勅皆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即岀繼之子於所繼所生皆稱父母臣按禮法必須指事立文使人曉觧今欲言為人後者為其父母之服若不謂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謂其皆不識文理也又言漢宣帝光武皆稱其父為皇考臣按宣帝承昭帝之後以孫繼祖故尊其父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為皇祖考以其與昭帝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誅王莽親冐矢石以得天下名為中興其實創業雖自立七廟猶非大過况但稱皇考其謙損甚矣今陛下親為仁宗之子以承大業𫝊曰國無二君家無二尊若復尊濮王為皇考則置仁宗於何地乎政府若以二帝不加尊號於其父祖引以為法則可矣若謂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則事理不侔矣設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萬福當是之時命陛下為皇子則不知謂濮王為父為伯若先帝在則稱伯没則稱父臣計陛下必不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當稱皇伯又何疑矣今舉朝之臣自非挾奸佞之心欲附㑹政府誤惑陛下者皆稱濮王稱皇考為不可則衆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試察羣臣之情羣臣誰不知濮王於陛下為天性至親若希㫖迎合不顧禮義過有尊崇豈不於身有利而無患乎所以區區執此議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萬世之譏耳以此觀之羣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見矣臣願陛下上稽古典下順衆志以禮崇奉濮安懿王如王珪等所議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
  光為宰相韓𤦺等議濮安懿王合行典禮状曰伏以岀於天性之謂親緣於人情之謂禮雖以義制事因時適宜而親必主於恩禮不忘其本此古今不易之常道也伏惟皇帝陛下奮乾之健乗離之明擁天地神靈之休荷宗廟社稷之重即位以来仁施澤浹九族既睦萬國交歡而濮安懿王徳盛位隆宜有尊禮陛下受命先帝躬承聖統顧以大義後其私恩慎之重之事不輕發臣等忝備宰弼實聞國論謂當考古約禮因宜稱情使有以隆恩而廣愛庻幾上以彰孝治下以厚民風臣等伏請下有司議濮安懿王及譙國太夫人王氏襄國太夫人韓氏仙逰縣君任氏合行典禮詳處其當以時施行光與翰林學士王珪等議濮安懿王典禮状曰臣等謹按儀禮喪服為人後者𫝊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為所後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言皆如親子也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𫝊曰何以期也不貳斬也特重于大宗降其小宗也又為人後者為其昆弟𫝊曰何以大功也為人後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觀之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施於彼則不得専一於此故也是以秦漢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况前代入繼者多宫車晏駕之後援立之䇿或出母后或岀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衆多之中簡㧞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于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徳也臣等愚淺不達古今竊以謂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宜一准先朝封贈期親尊属故事髙官大國極其尊榮譙國太夫人㐮國太夫人仙逰縣君亦改封大國太夫人考之古今實為宜稱
  光又論濮安懿王稱安懿皇䟽曰臣聞諸道路未知信否或言朝廷欲追尊濮安懿王為安懿皇審或如此竊恐不可陛下既為仁宗後於禮不當顧私親臣先時言之以熟不敢復煩聖聽今臣不知陛下之意固欲追尊濮王邪前世帝王以旁支入繼追尊其父為皇者自漢哀帝為始其後安帝桓帝靈帝亦為之哀帝追尊其父定陶恭王為恭皇今若追尊濮安懿王為安懿皇是正用哀帝之法也陛下有堯舜禹湯不以為法而法漢之昏主安足以為榮乎仁宗恩澤在人淪於骨髓海内之心所以歸附陛下者為親愛仁宗之命為之子也今陛下既得天下乃加尊號于濮王海内聞之孰不觧體又安足以為利乎夫生育之恩昊天罔極誰能忘之陛下不忘濮王之恩在陛下之中心不在此外飾虚名也孝子愛親則祭之以禮今以非禮之虚名加於濮王而祭之其於濮王果有何益乎三者無一可而陛下行之臣竊惑之此盖政府一二臣自以鄉者建議之失已負天下之重茍欲文過遂非不顧於陛下之徳有所虧損陛下從而聽之臣竊以為過矣臣又聞政府之謀欲託以皇太后手書及不稱考而稱親雖復巧飾百端要之為負先帝之恩虧陛下之義違聖人之禮失四海之心政府之臣祇能自欺安能欺皇天上帝與天下之人乎臣願陛下急罷此議勿使流聞達於四方則天下幸甚臣今雖不為諌官然鄉日已曾奏聞身備近臣遇國家有大得失不敢不言
  四年五月光又乞宰臣押班一依舊制䟽曰臣伏覩五月七日敕文准四日手詔今後宰臣赴文徳殿押班自春分後或遇辰牌上秋分後遇辰正牌上垂拱殿視事未退止令𫝊報宰臣更不過令御史臺一面放班餘日並依祥符敕命指揮永為定制所有前降下太常禮院詳定文字更不施行者臣竊見從来垂拱殿視事比至中書樞宻院及其餘臣寮奏事畢春分以後少有不過辰初秋分以後少有不過辰正陛下臨御以来惟近因服藥曾於辰牌以前駕起入内自餘皆在辰牌以後然則自今以往無事之日宰臣永不赴文徳殿押班也臣竊惟文徳殿為天子正衙宰臣為百寮師率百寮既在彼常朝則宰臣理當押班斯乃前世之舊規自祖宗以来未之或改今陛下即政之始事非有大利害者恐未須更張伏望陛下特降聖㫖令宰臣一依國朝舊制押班若陛下以前者已降手詔必欲限以時刻者即乞自春分後遇辰牌上秋分後遇已牌上並依今月四日指揮施行猶庶㡬此禮不至遂廢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十九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十
  明 楊士竒等 撰
  禮樂統言禮
  宋英宗時程頤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䟽曰臣伏見近日以僕王稱親事言事之臣奏章交上中外論議沸騰此盖執政大臣違亂典禮左右之臣不能開陳理道而致陛下聖心疑惑大義未明臣待罪憲府不得不為陛下明辨其事竊以濮王之生陛下而仁宗皇帝以陛下為嗣承祖宗大統則仁廟陛下之皇考陛下仁廟之適子濮王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為伯陛下濮王岀繼之子於屬為姪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者也固非人意所能推移茍亂大倫人理滅矣陛下仁廟之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為親是有二親則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辨論而後見也然而聖意必欲稱之者豈非陛下大孝之心義雖岀繼情厚本宗以濮王是生聖躬曰伯則無以異於諸父稱王則不殊於臣列思有以尊大使絶其等倫如此而已此豈陛下之私心哉盖大義所當典禮之正天下之公論而執政大臣不能將順陛下大孝之心不知尊崇之道乃以非禮不正之號上累濮王致陛下於有過之地失天下之心貽亂倫之咎言事之臣又不能詳據典禮開明大義雖知稱親之非而不知為陛下推所生之至恩明尊崇之正禮使濮王與諸父夷等無有殊别此陛下之心所以難安而重違也臣以為所生之義至尊至大雖當専意于正統豈得盡絶于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至誠一心盡父子之道大義也不忘本宗盡其恩義至情也先王制禮本緣人情既明大義以正統緒復存至情以盡人心是故在喪服恩義别其所生盖明至重與伯叔不同也此乃人情之順義理之正行于父母之前亦無嫌間至於名稱統緒所繋若其無别斯亂大倫今濮王陛下之所生義極尊重無以復加以親為稱有損無益何哉親與父同而所以不稱父者陛下以身繼大統仁廟父也在於人倫不可有貳故避父而稱親則是陛下明知稱父為決不可也既避父而稱親則是親與父異此乃奸人以邪說惑陛下言親義非一不正為父臣以為取父義則與稱父正同決然不可不取父義則其稱甚輕今宗室踈逺卑㓜悉稱皇親加於所生深恐非當孝者以誠為本乃以疑似無正定之名黷於所尊體屬不恭義有大害稱之於仁廟乃有嚮背之嫌去之於濮王不損所生之重絶無小益徒亂大倫臣料陛下之意不必須要稱親止謂不加殊名無以别於臣列臣以為不然推所生之義則不臣自明盡致恭之禮則其尊可見况當揆量事體别立殊稱要在得盡尊崇不愆禮典言者皆欲以髙官大國加於濮王此甚非知禮之言也先朝之封豈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陛下之敢加臣以為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如此則敻然殊號絶異等倫凡百禮數必皆稱情請舉一以為率借如既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嗣皇帝名敢昭告於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皇無嫌貳之失天理人心誠為允合不獨正今日之事可以為萬世之法復恐議者以太字為疑此則不然盖繋于濮國下自於大統無嫌今親之稱大義未安言事者論列不已前者既去後者復然雖使臺臣不言百官在位亦必繼進理不可奪勢不可遏事體如此終難固持仁宗皇帝在位日乆海㝢億兆涵被仁恩始陛下嗣位之初功徳未及天下而天下傾心愛戴者以陛下仁廟之子也今復聞以濮王為親含生之類發憤痛心盖天下不知陛下孝事仁皇之心格于天地尊愛濮王之意非肯以不義加之但見誤致名稱所以深懐疑慮謂濮王既復稱親則仁廟不言自絶羣情訩懼異論喧囂夫王者之孝在乎得四海之歡心胡為以不正無益之稱使億兆之口指斥謗讟致濮王之靈不安于上臣料陛下仁孝豈忍如斯皆由左右之臣不能為陛下開明此理在於神道不逺人情故先聖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設如仁皇在位濮王居藩陛下既為冢嗣復以親稱濮王則仁皇豈不震怒濮王豈不惻懼是必君臣兄弟立致釁隙其視陛下當如何也神靈如在亦豈不然以此觀之陛下雖加名稱濮王安肯當受伏願陛下深思此理去稱親之文以明示天下則祖宗濮王之靈交歡於上皆當垂祐陛下享福無窮率土之心翕然慰恱天下化徳人倫自正大孝之名光於萬世矣夫奸邪之人希恩固寵自為身謀害義傷孝以陷陛下今既公論如此不無徊徨百計搜求務為巧飾欺罔聖聽枝梧言者徼冀得已尚圖自安正言未省而巧辯已至使陛下之心無由而悟伏乞將臣此章省覽數遍裁自宸衷無使奸人與議其措心用意排拒人言隐迹藏形隂贊陛下者皆奸人也幸陛下察而辨之勿用其說則自然聖心開悟至理明白天下不勝大願
  時議追崇濮安懿王侍御史趙瞻争曰仁宗既下明詔于陛下議者顧惑禮律所生所養之名妄相訾難彼明知禮無兩父貳斬之義敢裂一字之詞以亂厥真且文有去婦岀母者去已非婦岀不為母辭窮直書豈足援以斷大議哉臣請與之庭辨以定邪正已而皇太后手書尊王為皇瞻嘆曰向者太后切責大臣議乃得罷今邪臣與中官交締歸過至尊而自為之地吾與首議之臣不並生矣因復力陳會假太常少卿接契丹賀正使入對英宗問前事對曰陛下為仁宗子而濮王又稱皇考則是二父二父非禮英宗曰御史常見朕欲皇考濮王乎瞻曰此乃大臣之議陛下未嘗自言英宗曰是中書過耳朕自數歲時先帝養為子豈敢稱濮考瞻曰臣請退諭中書作詔以曉天下時連日晦㝠英宗指天示瞻曰天道如此安敢妄為褒尊朕意已決無庸宣告瞻曰陛下祗畏天戒不以私妨公甚盛徳也及使還聞吕誨等諌濮議皆罷去乞與同貶不報趣入對英宗曰卿欲就龍逄比干之名孰若效伊尹傅說哉瞻皇懼言臣不敢奉詔使朝廷有同罪異罰之譏
  神宗元豐元年知秦州吕大防請定㛰嫁喪祭之禮䟽曰臣伏見朝廷厲新庶政舉以三代先王為法而獨于典禮制度似未及漢唐之盛昨聞特下明詔置局考定禮文得失有以見聖慮髙明急所先務臣之愚素未欲聞於朝者庶得申于今日矣臣竊觀今之公卿大夫下逮士民其婚喪𦵏祭皆無法度惟聽其為而莫之禁夫㛰嫁重禮也而一岀於委巷鄙俚之習喪祭大事也而率取于浮圖老子之法至于郡縣公私禮之大節古所謹重者一切茍簡畧無義理臣謹按開寳通禮廼太祖皇帝所立本朝一代之典臣歴觀四方惟於淄州常見之以備考試舉人而已禮之不行無甚於此周禮八則禮俗以馭其民盖謂庶民則可參之以俗而士以上當専用禮也臣愚欲乞詔諭禮官先擇開寳通禮論定而明著之以示天下違者有禁斷以必行雖未能下逮黎庶而小人所視足以成化況臺省官視事州縣祭社稷釋奠之類已略用禮矣推此而為之亦非絶俗難行之事又今之所行者於禮之中纔舉數事以漸善俗義在于此伏惟陛下留神財省立萬世法天下幸甚
  神宗時集英殿修撰李復上䟽曰臣聞聖王制世莫重于禮事不由於禮無巨細皆不可行三代之禮至周而備今考諸載籍所𫝊者十無二三前世江都開元皆常纂綴舊文而行之當時折衷執於古者泥而不通順其時者陋而無法學禮者有所不取後世無可稽焉𫝊曰治定制禮國朝承平一百六十年髙岀唐虞豈三代可擬一代禮典今猶未講至使好禮之士有家自為禮者荀況云禮莫大於聖王是惟聖人乃能制禮惟王者乃能行禮記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臣願詔有司上自郊廟社稷下至三祀一祀與夫冠婚喪𦵏賓軍辨其等威裁其文物不僭不偪據于古而不泥宜於今而不陋著為一代之典其士庶所當行則頒之郡縣使通知焉事有制度燦然可觀四夷百蠻承風取則為治世甚盛之舉豈勝幸甚
  金君卿上奏曰周制諸侯雖有功皆為侯伯七命而已其爵無至公者故王之子弟及異姓之有大功徳而封爵不過侯但得進地齊魯之國皆以侯爵而受上公之地若列土侯伯有功徳者則加一命為牧惟二王後與三公加命為上公者得服衮冕故禮記王制云三公一命按正義云三公八命身著鷩冕若加一命則為上公與王者之後同而着衮冕按衮冕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者畫於衣宗彛虎蜼也藻火粉米黼黻六者皆繡於裳鄭康成注周禮司服云王者相變至周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所謂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冕服九章康成既以周之衮服無日月星三章復又注郊特牲王被衮以象天云謂日月星辰之章此魯禮也設魯侯祀天之衮服有三辰之章周之天子以衮冕享先王安得只有九章豈天子之衮九章而魯侯之衮十二章也然郊特牲直言王被衮既稱王豈得謂之魯禮且康成之說别無經據但以郊特牲云旂十有二旒龍章日月以象天也左氏𫝊曰三辰旂旗昭其明也由是而言至周以日月星畫於旌旗而天子衮服遂無此三章君卿今按諸經𫝊衮冕之制皆不云至周去日月星辰之章即是周之天子衮冕當備十二章而太常之旂亦畫日月星辰於其上豈可謂已畫於旌旗而服章遂廢也若十二章不獨施之于衮其他服噐參用之如三辰之旂亦畫龍章若康成之說即是衮之龍章亦可廢也何謂獨去三辰也王之扆與巾皆以黼即是衮之黼章可去也若古虎蜼施於宗彛即衮之服何為復施虎蜼也但天子衮服備此十二章其旌旗亦畫三辰之章耳由是知天子備章為然二王之後洎三公加一命者服衮冕九章餘公侯並鷩冕七章此周家之制也自秦滅禮樂服初用𤣥以從冕旒自是周制亡矣漢興禮服未備至世祖踐修三雍正兆七郊孝明帝遂就大業初服旒冕赤舄鉤屨以祀天地明堂皆冠旒冕衣裳𤣥上纁下乗輿備文日月星辰十二章三公諸侯用山龍九章卿已下用華蟲七章以承大祭永平二年初詔有司采周官禮記尚書臯陶篇乗輿服從歐陽氏說公卿已下從大小夏侯氏說冕皆廣七寸長尺二寸前圓後方朱綠裏𤣥上前垂四寸後垂三寸係白玉珠為十二旒三公諸侯七旒青玉為珠卿大夫五旒黒玉為珠皆有前無後各以其綬彩色為組纓旁垂黈纊郊天地宗祀明堂則冠之近得周制魏晉而降其制不經其國公之爵置自隋冕用青珠九旒侯伯則鷩冕唐制皇太子衮冕白珠九旒諸臣衮冕青珠九旒鷩冕七旒第二品之服五代而下天子衮冕十二章諸臣之服有九旒冕九章八旒冕七章七旒冕五章六旒冕三章本朝因舊文參定新制乗輿備章為得其禮諸臣之服九章親王中書門下三公奉祀則服之七旒冕五章九卿奉祀則服之五旒冕同七旒冕之制而衣裳無章四品已下為獻官則服之其次平冕無旒太祝奉禮服之自九旒冕而下皆奉祀之服若侍祠太廟會諸臣一品二品服五梁冠其次三梁兩梁冠各以其品服之以今之制王爵同三師三公正一品則當服九旒冕以奉朝會祥符中贈文宣王初謚議欲以為帝而以周之王無帝號由是只因唐制封王而第加美謚焉又有唐開元封謚之初已正南面而坐被王者衮冕之服則是王之封謚與漢而下王爵殊矣今都郡縣文宣王之廟像或用九旒冕九章如周之上公漢之諸侯王之服或服十二旒王者之冕采章錯亂不次今所詳定請以文宣王冕服備十二章黜康成之義用本朝制度如漢唐故事其十哲之服緣祥符追贈之初議以為公則是如公侯五等之公時宰臣欲顔子於十哲中稍優其秩因請以兖公顔子為國公費侯子騫為郡公殊不知禮秩降于公矣且國公之爵位在三師三公宫太嗣王郡王之下為從一品郡公位猶在宫太之列且異于周制上公之尊今兖國公之冕設用九卿之服七旒冕五章則又降於周禮公侯之服如用周禮公侯之服鷩冕緣今配享先儒之列若王肅杜預皆贈三公當用今三公衮冕之服豈可以兖國公之服反在王杜之下故今請以兖國公用衮冕九旒九章視本朝三公之服如周禮上公之制子騫已下九人瑕丘侯曾子等皆用鷩冕七旒七章視周禮公侯之服
  殿中侍御史滿中行上奏曰臣伏見文徳正衙之制尚存常朝之虚名襲横行之謬例有司失於申請未能釐正兩省臺官文武百官赴文徳殿東西相向對立宰臣一貟押班聞傳不坐則再拜而退謂之常朝遇休假并三日以上應内殿起居官畢集謂之横行自宰臣親王以下應見謝辭者皆先赴文徳殿謂之過正衙然在京釐務之官例以别敕免參宰臣押班近年已罷而武班諸衛本朝又不常置故今之赴常朝者獨御史臺官與審官待次階官而已今垂拱内殿宰臣已下既已日參而文徳常朝仍復不廢舛謬倒置莫此為甚至于横行參假與夫見謝辭官先過正衙雖沿唐之故事然必俟天子御殿之日行之可也有司失於申請未能釐正欲望特賜指揮先次罷去
  哲宗元祐元年右司諫朱光庭上奏曰臣聞孔子之言曰立於禮書曰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則是禮者與天地並而不可斯須廢也自三代已後其禮遂亡漢唐規矩不足道也今聖政日新講修治具臣愚以謂為治之道無先于禮盖人情之檢柙王政之綱維莫不由此夫禮廢而不講乆矣今天下之人自丱角已衣成人之服則是何嘗有冠禮也鄙俗雜亂不識親迎人倫之重則是何嘗有㛰禮也火焚水溺隂陽拘忌歲月無限死者不𦵏𦵏者無法五服之制不明重輕則是何嘗有喪禮也春秋不知當祭之時祭日不知早晚之節噐皿今古之或異牲牢生熟之不同則是何嘗有祭禮也冠昬喪祭禮之大者莫知所當行之法朝廷之上未嘗謙修但沿襲故事而已曾未盡聖人之藴公卿士大夫之間亦未嘗講修但各守家法而已何以為天下之法車輿服食噐用玩好法禁不立僭侈尤甚富室擬於王公皂𨽻等於卿士風俗如此一岀於無禮而然也臣今欲乞陛下詔執政大臣各舉明禮官參議五禮上自朝廷所行之制度下至民庶所守之規矩纎悉講明究極先聖人之藴以古參今酌人情之所安天下可通行以為法者著為一代之大典垂諸象魏頒諸四海以正人倫以變禮俗此則三王之舉也臣願陛下勉之而巳記曰王者治定制禮恭惟祖宗以来累聖相承仁功徳澤洋溢天下固可以謂之治定矣伏自陛下盛徳臨御興滯補𡚁朝廷日益清明此明王當制禮之時也願陛下不以臣言為㣲特賜留神以幸天下
  貼黄朝廷盛化無逺不被然而五禮之制多出沿襲未盡講修人不知其所止其間冠㛰喪祭之禮尤當先講修以示天下俾得遵行以為規矩然朝廷之上與公卿士大夫之家皆未有成法伏望聖慈令明禮之臣與禮官委曲講修以厚風俗
  太常博士顔復上奏曰臣資材俚陋幸因儒術備位禮官充職以来推道揆分守之要庶舉萬一上報噐使因思竭中瘁外參古稽今以賛朝廷日興之儀不若一明禮實庶補風教以趨大治則臣分職之心無負媿者臣謂治世之禮發乎威儀撙節之間至民保皇極家無異尚化行於上俗成於下不可謂名見而實不虚也不然好之雖篤崇之雖華皆以循名失實之譏無少益於治體當王者盛時以人情莫不本良心而後安故行禮未嘗外民大而郊廟禋祼之節小而閭里酺祟鬼神之儀邇而朝覲聘問之度逺而庠序射享飲食之事盛而蒐苖獮狩類禡之制卑而農畆頒禽獻豜之則崇而加元服降王姬登賢養老之容下而比族冠婚正齒位讀邦法書孝婣之序内而賑災賻囏之恵踈而私室送終之式雖隆殺不同致其恭明其敘發其和復其本汲汲以為嵗月日時當行之事而不敢斯須曠怠其志意一也上躬帥之下說隨之如指臂相縈如源流相通渾然無少間隙是以徳風大成和氣充牣災害不生刑罰不試知天下有禮之實矣三代而後沿襲茍簡禮樂之存虚名而已間有不世之君致時之臣恢明考類煩宻光輝止於郊廟朝廷之上崇植風猷張大聲采不及都門之外歸于畏之大嚴勉勉不敢置爾皆不知其義以安之輔世道民之效漠不可期其實之喪乆矣國家太平百年規模宏逺下視漢唐太常之禮成書定簡何止千篇歲舉郊廟朝會侍臣有司考復論難貫附六經取會沿革上下数千年其制富贍精緻凡事不匱彬彬然可師而士民之禮踵歴代之咎未降彛制下無矜式使有志之士動虚名失實之歎此甚可為治朝惜也雖然民之至情雖不教不勉自見盖天畀之源本善不可蔽禦不教則失中失中則流祭享之禮不教則流於祝禬佛齋㛰姻之禮不教則流於委巷俚習賓客之禮不教則流於游衍嬉樂師田之禮不教則流于夷風暴俗喪紀之禮不教則流於道釋數術國之正禮格而不下民之良心奪於異習而加愚欲風淳而治隆如北行而之粤緣木而求魚勢無可得臣之愚誠欲乞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特發徳音下詔禮官會萃經史古今儀式至諸家祭法歲薦時享家範書儀之類可取者髙而不難近而不廹成士民五禮不必冕弁以為冠韠韍以為衣爼豆以為噐儷皮以為幣馭車而行坐席而食就其便安以班郡縣緩驅以令使樂而不駭勸曉以文使徐而知義誘掖本心則善之思思則辨辨則安安則起居動息造次顛沛莫不在忠順孝弟仁義之間人皆有士君子之噐至化成矣王者牧民設刑以輔禮今律民之書一字有易則置郵而下郡縣士民常禮以至無書本末重輕不稱從可明矣惟陛下留神則天下幸甚
  二年禮部侍郎陸佃上宣仁皇后論文徳殿受册䟽曰臣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自同聽斷以来保護聖躬裁决萬務敬天愛人動懐謙畏至公至明度越前古尚慮臣下未能将明聖意一切檢用章獻明肅皇后故事弗加討論萬一典禮闕失或累盛徳故臣雖愚陋輙慕古人事上篤於愛敬之意竊見天聖中翰林學士李維等常上章獻明肅皇后御崇政殿受册儀注復改御文徳縁文徳外朝在紫宸垂拱之外故至今公議猶以維等取定儀注得禮之中惜其不果施行方當太皇太后陛下至誠虚心每事求當乗此嘉會或䝉收採特詔有司改御崇政殿受册明内外之辨自我神母垂訓萬世不勝大幸況於盛徳至仁有光無損臣職在禮官茍有所懐義當罄竭仰瀆聖慈臣無任惶懼隕越之至
  中書舍人曾肇上宣仁皇后論文徳殿受册䟽曰臣伏聞已降勅命將来太皇太后受册依章獻明肅皇后故事臣伏考故事皇帝於大安殿發册今大慶殿皇太后於文徳殿受册今来詔㫖遵用舊典臣子之議復何所言然臣伏見太皇太后自聽政以来止於延和殿垂簾視事受契丹人使朝見亦止御崇政殿未嘗岀踐外朝豈非以聽决萬機岀於權宜垂簾視事盖非得已而外朝者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執謙徳不欲臨御以為天下後世法耶推此言之受册外朝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以故事當然耳竊詳故事天聖二年兩制定皇太后受册於崇政殿仁宗岀自聖意特詔有司改文徳殿此盖人主一時之制非臣下之所得議也今皇帝述仁宗故事以極崇奉之禮孝敬之誠可謂至矣臣竊謂太皇太后儻於此時特下明詔發揚皇帝孝敬之誠而固執謙徳屈從天聖二年兩制之議止於崇政殿受册則皇帝之孝愈顯太皇太后之徳愈尊天地神靈孰不歡喜華夏蠻貊孰不推仰兩誼俱得顧不美歟伏惟太皇太后聦明睿聖慈仁恭儉功徳之被天下堯舜禹湯不能逺過非獨秦漢以来母后之所不及則雖日御外朝亦不為過而臣乃於一受册之際猶以為言者誠見太皇太后執心謙冲至公至正動容周旋必務中禮非如漢唐母后私於其身必不以受册外朝為己之欲臣愚故願因此增廣盛徳使天下曉然知聖心所在垂之萬世以為典則而後之言禮者必曰母后不踐外朝自太皇太后始豈非希世之髙行哉臣伏見昨者太皇太后志在愛人毅然獨斷令即英宗神御殿後建祖宗神御殿詔㫖深切聞者感動至於垂涕此自古明智之君未必能為而太皇太后行之無毫髪吝則知今日退就便殿受册必非所難此臣所以敢言而不疑也夫一日岀踐外朝事至㣲也然臣竊有私憂過計者不得不極言之章獻太后非獨受册文徳而已元日御會慶殿受朝賀南郊禮成御會慶殿受賀長寕節御會慶殿百官上夀其後又入太廟行恭謝之禮此皆天聖明道故事竊恐有司以次行之不足以仰稱太皇太后為宗廟社稷權宜聴政之心克己復禮謙恭抑損之盛徳臣之私憂過計實在於此也太皇太后博覽古今詩書以来母后得失盖無不知則於此舉必能自擇豈待臣言而後思然臣待罪侍從以論思為職茍有所見不敢黙黙
  肇又論坤成節百官上夀奏䟽曰臣伏見太皇太后陛下近深自抑損特發徳音不欲臨御外朝退就崇政殿受册詔書一下中外嗟嘆忠義之士至於感泣況臣待罪侍從常獻瞽言不謂偶合聖心特加收採非惟陛下克己復禮之聖又以知陛下虚心納諫之明士生此時不能竭忠盡智裨補萬一茍有所見懐而不言則竊位欺天何所逃責此臣之所以不避冐瀆之誅傾冩肝膽置於上前儻一言有補萬死無悔臣竊聞近日有司建議坤成節於崇政殿上夀其升殿賜酒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並比附天聖三年故事施行臣伏考天聖三年故事宰臣樞宻三司使學士知制誥待制節度使留後觀察使契丹使班于殿廷上夀如禮賜酒三行百官詣内東門拜表稱賀至天聖九年始御會慶殿百官上夀如乾元節之儀盖自天聖三年至八年以前凡六年盡如三年之制足以見當時君臣守禮畏義之心可謂至矣今者三省樞宻院乃不全用天聖三年故事及今有司之議特降朝㫖令文武百官諸軍將校隨班行上夀禮此臣之所未諭也太皇太后昨降詔書以謂不敢自同章獻太后出臨外朝就崇政殿受册竊詳聖意務從抑損今乃令百官將校皆赴崇政殿廷立班上夀則是天聖八年以前之所未有禮更增於舊在陛下謙恭抑損之志前後本末似不相稱臣愚以謂此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執政大臣失於不思爾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躬前世母后不可及之盛徳有休息百姓覆育萬物之大功受四海九州歡心愛戴之備養其為尊榮亦已極矣豈待百官將校旅列於庭然後為貴哉臣愚故願特詔有司一用天聖三年長寕節故事比附施行使天下之人知陛下謙恭抑損之志前後如一本末相稱書之史册垂法萬世豈不美哉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惟陛下留意無忽
  貼黄臣竊見崇政殿廷不至寛廣遇雨又須經繇延和殿前簷赴坐竊聞議者謂百官不赴則夏國使人亦不得與上夀賜酒臣愚以謂天聖中非無夏國使人自可遵用故事若以其外夷逺来奉貢特許入與上夀賜酒出自恩㫖宜亦可為更自聖意裁酌
  五年給事中范祖禹乞看詳陳祥道禮書劄子曰臣竊以國家之用典禮為急典禮之學制度尤難太祖皇帝時命國子司業兼太常博士聶崇義考正禮圖采唐張鑑等舊圖凡六本撰成三禮圖二十卷奏之太祖下詔嘉奨令太子詹事尹拙等集儒學三五人更同參議又下工部尚書竇儀裁定其三禮圖畫於國子監講堂臣伏見太常博士陳祥道専意禮樂二十餘年近世儒者未見其比著禮書一百五十卷詳究先儒義說比之聶崇義圖尤為精審該洽昨臣僚上言乞朝廷給紙扎差書吏畫工付祥道錄進今聞已奏御降付三省臣愚欲乞送學士院及兩制或經筵看詳如可施行即乞付太常寺與聶崇義圖相參行用必有補朝廷制作
  徽宗大觀中侍讀兼議禮詳議官慕容彦逢理會三禮圖奏曰臣竊惟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方今六府既修三事既和燕及皇天休貺並至功可謂成矣治可謂定矣講明禮樂以幸天下其在今日伏覩見行三禮圖係國初聶崇義撰集其間車服噐用之制與元豐頒行經義時有不同自國子監建三禮堂暨州縣學校率繪其圖以示學者乃至有司所掌名物猶雜用其制未稱陛下統一道徳之意臣愚欲望聖慈特詔儒臣考據經義改定舊圖俾有遵承及付國子監頒行
  徽宗時通判李新乞州郡講習五禮新儀奏曰臣恭覧五禮新儀制作之妙追蹤三代陛下聖學髙逺以作者之聖詔訓禮局講求裁定典章儀物粲然有文自我作古凡伯夷之所典周孔之所制經而三百曲而三千未若今日煥明詳備者也三代而下寥寥千載禮之廢壊綿蕝無據時君未遑講明其失或求諸野腐儒曲學相與辯議㡬若聚訟豈特百年而興是有待於至治之世而後可興者也禮書既成頒及天下戴白垂髫喜見太平之盛典臣常謂吉凶二禮士民所甞用今州郡將新儀指摘出榜書冩墻壁務為推行之迹而茍簡滅裂增損脱漏誦讀不行未越旬時字畫漫滅不可復攷民庶所行既未通知至與新儀違戾或僭或陋實非民庶之過臣欲乞諸州並許公庫鏤板儀曹旬以某禮行下屬縣置籍抄錄季行檢示粉壁及察民間所行之禮過與不及州委教授縣則有出身官旦望就學講習新儀監司歲終保明具奏察其勤弛而加勸懲之如此則上下皆知禮風俗日以厚矣
  太常卿葛勝仲上奏曰臣等竊考左丘明𫝊春秋以禮為釋經之例某人某事曰禮也某人某事曰非禮也若此類甚衆而其他記禮特詳韓宣子見周禮在魯則知周之所以王齊仲孫湫見魯秉周禮則知魯未可動臣等於是知為天下國家者不可一日廢禮如此荘公有非禮之舉則其人諫以必書周王有非禮之宴則戒其臣以勿籍於是又知先王之時凡禮文之事無不載之簡册也周王享士會設殽蒸焉士會不知其義歸而講求三代之典禮以脩晉法昭公如椘孟僖子為介至鄭不能相儀及椘不能答郊勞歸乃講學茍能禮者必從之於是又知古之有官君子恥不知禮盖如此也魯昭公如晉自郊勞至贈賄無失禮女叔齊曰是儀也不可謂之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趙簡子見太叔問揖遜周旋之禮焉子太叔曰是儀也非禮也夫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民之所以生也二子可謂知禮樂之本末矣然制度文為雖禮之末捨此則安上治民之意無以寓則所謂禮之文者豈可不載述以詔後哉區區春秋之時猶謹禮如此况在承平盛大之世乎本朝太祖皇帝始命大臣約唐之舊為開寳通禮天聖中王皥等又為禮閣新編其後賈昌朝等復加編定名曰太常新禮嘉祐中歐陽修等為太常因革禮百篇自建隆迄嘉祐蒐裒紀述罔有遺逸而自治平之後盖缺焉恭惟皇帝陛下天縱睿智照臨萬邦既已體神出道而制為一世之禮掩迹三代矣其在有司亦欲著明而不没爰命禮官編次因革之實自治平至政和四年續為一書十四部展條目皆視歐陽修之舊臣恭承神旨相與譔次上進臣等愚昧懵學大懼不足仰稱明制姑不敢廢職守而已干冒天威無任待罪隕越屏營之至
  勝仲又上元圭繅籍絢組議曰承政和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敕中書省尚書省送到劄子禮部昨擬定元圭繅籍絢組并圖本係按周禮儀禮經旨兼討論諸儒訓説參酌議定實相為表裏竊慮亦合頒示中外使明知聖朝制作皆𫝊經考古欲附於元圭議冊之末雕印頒給仍連元劄子十二月十四日奉聖旨依按周官典瑞云王執鎮圭繅籍五采五就則圭必有繅籍又按玉人云天子圭中必鄭氏謂以組約其中央則圭必有絢組繅籍之制鄭氏謂有五采文所以薦玉木為中幹用韋衣而畫之五就五匝也又注儀禮亦云雜采為繅以韋衣木板又賈公彦䟽云木板廣袤亦與圭同然後用韋衣之乃畫於韋上一采為一匝五采為五匝一匝為一就就成也又崔靈恩三禮義宗云繅籍者以韋衣木板為之大小皆如其玉又周官行人桓圭九寸繅籍亦九寸信圭七寸繅籍亦七寸則繅籍如其玉明矣又聶崇義禮圖云既以采色畫韋衣於板上前後垂之又有五采組繩為繫上以𤣥為天下以絳為地絢組之制按儀禮聘禮諸侯朝天子圭與繅皆九寸其間諸侯朱綠纁八寸皆𤣥纁繋長尺絢組賈公彦云彼組不問尊卑皆用五采長尺以為繫所以束玉使不落鄭氏注云采成文曰絢上以𤣥下以絳為地謂地者當是織絍之經上以𤣥縷下以絳縷為之而以五采相雜為緯成文聶崇義不曉其說徒見其有為地二字謬以為象地遂增𤣥為天之說誤矣况經𫝊未嘗以絳色象地宜以鄭氏為正且𤣥圭繅籍絢組制度莫𫝊然希世至寳所以崇飾而襲藏者雖極天下之美麗而為之茍不𫝊經稽古則不足以為稱今欲約周禮圭繅籍絢組之制下有司創造舊三禮圖畫本繅籍采色之次並無意義兼用朱丹相間乃成六色其絢組五色段次多寡不同即不見上𤣥下絳之制今定繅籍合以木板為中幹用韋衣而畫之五采各一匝黄居中君象也黒為外衆色入焉有為復於無為之義也青為始赤次之白又次之四時之序也其絢組各長尺上以𤣥為經下以絳為經用五采為緯錯織成文𤣥圭絢組亦合上以𤣥為經下以絳為經用五采為緯錯織成文按古絢組雖合長尺縁在繅籍則左右足用今𤣥圭中必恐合隨宜製造
  髙宗時趙元鎮論駐蹕戎服䟽曰臣伏見陛下比自渡江及幸吳越每經郡邑必御戎服親部伍誠欲震耀神武激勵將士示以同甘苦之意然而人君之舉動不可以簡約自卑朝廷之規模不可以權宜自削恭聞朝夕駐蹕行宫臣愚欲乞詔有司益禁旅乗輿服御正人君之威儀羽衛導從備朝廷之典禮應如平日廵幸故事稍加整肅雖不能庶㡬萬一亦足以張國威消姦宄慰逺民望幸觀瞻之願
  孝宗隆興間起居郎胡銓上講筵禮序曰臣聞君以禮為重禮以分為重分以名為重名以噐為重古之有天下者不患分不定不患名不正不患噐不守而常患不能隆禮而已矣茍能隆禮則分也名也噐也皆得其當而天下可運諸掌茍不隆禮則分也名也噐也皆失其當而天下亂矣何謂禮曰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淫則昬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内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㛰姻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𩔖其震耀殺戮為温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是故審則宜𩔖以制六志審行信令𥚽福賞罰以制死生乃能恊於天地之經緯是以長乆故趙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晏子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乆矣與天地並是不亦君以禮為重虖何謂分君臣上下君子小人中國夷狄是也南蒯枚筮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子服恵伯謂上美為元下美則裳言上下之不可亂趙簡子問史墨季氏岀君之罪史墨對以在易卦雷乗乾曰大壮言乾為天子震為諸侯而在乾上君臣易位大亂之道也司馬光說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程頥易𫝊說坤六五臣居君位之象此皆嚴君臣上下之分也在易一陽之長雖甚㣲而聖人善之故一君子用而天下皆相賀一隂之生雖甚㣲而聖人畏之故一小人用而天下皆相吊此皆嚴君子小人之分也易以自我致戎為戒而以三年克鬼方為憊言夷狄當外而不内賈誼以中國為首夷狄為足而以首反居下足顧居上為亂亡之基此皆嚴中國夷狄之分也是不亦禮以分為重乎何謂名爵號是也名近虚於教為重利近實於教為輕則名所以弼教也名位不愆為民所信則名所以出信也名以弼教則教非名不立名以出信則信非名不行是不亦分以名為重乎何謂噐車服是也噐以藏禮則噐者禮之所以寓小人而乗君子之噐盗斯奪之則噐者君子之所乗昔仲叔于奚請繁纓以朝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惟噐與名不可以假人趙簡子問於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而莫之或罪也史墨曰是以為君謹噐與名不可以假人是不亦名以噐為重乎謹按禮經篇目凡四十有九大扺不出此三者而已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諸侯祭山川之在其地者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諸侯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嘗則不烝烝則不礿天子社稷皆太牢諸侯少牢天子殺則下大綏諸侯殺則下小綏天子之田象日月諸侯法雷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天子之卿大夫之田視伯子男之𩔖此君臣上下之分也如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之𩔖此君子小人之分也如千里之内曰甸千里之外曰流此中國夷狄之分也如次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中中當其下下當其上大夫小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下卿中當其上大夫下當其下大夫之𩔖此名之别也如大路繁纓一就次路繁纓七就天子龍衮諸侯黼大夫黻士𤣥衣纁裳天子之冕朱緑藻十有二旒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士三之𩔖此噐之别也分也名也噐也禮之大體也臣故曰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仰惟陛下欽明文思濬哲文明同乎堯舜固非謏聞淺學所能窺測至於修五禮以覲諸侯典三禮以咨四岳亦駸駸乎唐虞之盛矣然猶銳意稽古禮文之事特降一札俾愚臣専講戴記一經豈徒欲玩夫三百三千之繁文呻其佔畢而已哉於曲禮見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之義於檀弓見事君有犯而無隠之義於王制見天子齋戒受諫之義月令見百工咸理無或作為淫巧以蕩上心之義於文王世子見三公不必備唯其人之義於禮運見禹湯文武成王周公謹禮之義於禮噐見忠信可以學禮之義於郊特牲見天子貴誠之義於内則見道合則服從不合則去之義於玉藻見天子搢珽方正於天下之義於明堂位見夷狄外而不内之義於大𫝊見舉賢使能之義於少儀見人臣有諫無訕之義於學記見三王四代惟其師之義於樂記見為君謹其好惡之義於經觧見發號出令而民說之義於哀公問見君為正則百姓從政之義於仲尼燕居見力禮樂而天下太平之義於孔子閒居見王者奉三無私以勞天下之義於坊記見禮以坊徳之義於中庸見至誠配天之義於表記見大舜中心安仁之義於緇衣見惡惡好賢之義於深衣見規矩準繩之義於投壺見揖遜之義於儒行見崇儒重道之義於大學見正心誠意之義於鄉飲見王道易易之義於射義見擇士與祭之義於燕禮見君臣上下之義於聘義見君臣相與之義於冠㛰喪祭之篇見養生䘮死追逺之義然則聖學髙妙誠非管窺蠡測所能髣髴其萬一夫豈涓埃能有益於崇深乎而陛下親屈至尊孳孳聽納移日不饜真得堯舜三王之用心臣昨䝉賜對便殿臣時論及武夫悍將宜令知禮以革暴慢之習側聞玉音有及於唯禮可以已之之語臣退而書之竊謂晏嬰雖以此言告齊景而齊景終不能行陛下不惟聞而樂之又能舉以為訓一言可以興邦陛下有焉臣愚願力行其說辨其分謹其名守其噐勿輕以假人則社稷之福也孔子曰名器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仰瀆宸聦臣無任隕越之至
  銓又論為國以禮䟽曰臣聞為國以禮春秋魯慶父之亂齊小白問仲孫魯可取乎仲孫對曰不可魯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大哉禮乎道徳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争辯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涖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荘此所以為國家之根本故曰為國以禮大哉言乎臣處嶺海二十餘年無所用心惟知學禮至於險阻艱難之際每得其力以此知不學禮無以立誠非虚語陛下起臣於草茅顧野人區區愛君之誠何以為獻惟此而已然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未易僂數惟先正司馬光冠㛰喪祭之儀簡而易行臣愚欲望陛下特詔禮官討論擇其要而易行者布之民間使耆儒宿學轉相𫝊授而武夫悍将亦令通行庶幾尊君親上奉先思孝人皆曉然知上意之所在則天下不足治矣難臣者則以謂方時多虞武夫悍将惟長槍大劔為急何暇議禮臣請有以折之昔晉文欲用其民子犯以民未知禮未生其恭為言於是大蒐以示之禮及城濮之戰晉侯登有莘之墟以觀師則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重耳以有禮而致城濮之勝子玉以無禮而致城濮之敗繇此觀之禮尤武夫之所急冒瀆天聦臣無任隕越之至
  淳熈間袁說友上奏曰臣竊見今来都下一切衣冠服製習外國俗官民士庶浸相效習恬不知恥事属甚㣲而人心所嚮風化所本豈可不治烏有堂堂天朝方懐讎未報恨不寝皮食肉而廼使效習敵讐之俗以亂吾中國之耳目哉臣朝夕所憤懣不平者茲不暇縷姑以最甚者言之紫袍紫衫必欲為紅赤紫色謂之順聖紫靴鞋常履必欲前尖後髙用皂革謂之不到頭巾製則辮髪低髻為短統塌頂巾棹篦則雖武夫力士皆揷巾側如此等𩔖不一而足豈特習以為儀畧無愧色兼又身披異服而敢執事禁庭者識者見之不勝羞恨竊恐此而不禁将耳目習熟人忘憤心其於大計實有利害臣愚欲望陛下亟發宸斷盡行禁戢宣諭臨安府守臣日下多方約束嚴行止絶前項異服等如有違戾許人告首支給厚賞犯人取㫖編配施行其染并手作人亦編管他郡及其他鼓吹歌舞習彼之俗者亦根究名色禁止庶幾中國益尊人心知所敬慕或曰是亡益也今内治外攘之計已具大勲日月可兾矣服製變易誠亦何加損哉臣則以為不然匹夫報仇聞其名則心怒而弗聽見其人則唾罵而不顧况肯服其服而同其習耶王導之惡庾亮且欲以扇蔽西風之塵盖其惡之惟恐其汚己也今大讎未復大恥未刷小大臣子惟當憤國䝉辱不顧九死思以蹀血北庭犁其巢穴以副陛下二十年卧薪嘗膽之志顧廼衣冠服製盡習其俗曾不能如匹夫之報復而下愧區區之王導哉臣不取也臣願陛下凡中國怒氣所寓雖一服製之㣲亦當較計使國人知懐憤悱皆奮厲激發見一異服如惡惡臭則氣之所攖烏有弗濟者惟陛下慨然而發憤焉實天下幸甚孝宗時范成大論朝市儀注劄子曰臣聞禮之有儀禮之細也然儀猶不立則何禮之足云今者黄旗紫盖暫駐東南朝市之制當倣京邑所以隆上都而觀萬國者安得而不肅哉臣伏見文武百僚正衙朝㑹及徳夀宫朝賀之𩔖退至宫殿等門奔趨不暇紛蹂闐咽縁内之仗衛外之從人自相交閧至無路可行貴臣近列冠笏敧傾有不能自持者入公門鞠躬如也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謂君雖不御坐過君之位者猶當恭肅今於駕興班退失容如此則朝廷之儀有當申嚴者伏乞睿㫖行下所屬每遇朝集将退縱有他處期㑹但少紓頃刻令編攔人寛出班路使搢紳各依次序安行趨岀以申鞠躬足躩之義臣又伏見車駕行幸前後禁衛各有重數今乗輿纔過駕後圍子每重只四五人不能呵衛禁嚴法物及供奉班聫乃與行路人混為一區雖袒裼負戴者亦得並行禁圍之中漢文帝號稱寛恕縣人来聞蹕猶匿橋下必不敢闌入仗内如今之縱弛則扈從之儀有當申嚴者伏乞睿旨行下所属乗輿行幸增修鈎陳壁壘之制量添駕後衛卒必俟屬車禁衛盡絶方許民庶通行臣又伏見在京街道車馬相遇皆有先後定制今行都九衢之中不問尊卑貴賤務相排軋兩不遜避甚或給使技胥及白身之輿馬下至擔夫荷卒皆與朝臣争道莫之誰何古者齒路馬及蹙路馬之芻者皆有誅非貴馬也貴君馬所以尊君也而况君之朝臣乎則街道之儀有當申嚴者伏乞睿㫖下所屬檢照條法凡車馬相遇有當避道有當分道有當斂馬側立之𩔖一如儀制否者許被犯官司觧送懲治以上三者雖禮之細而實闗事體所以觀國之光在是誠不可忽臣繆掌邦禮未敢及其重大謹按衆目之所不安者姑舉一二伏望聖慈責之攸司以嚴禮禁
  趙汝愚乞編𩔖隆興以後聘使儀禮䟽曰臣等竊惟行人之官責任甚重欲求稱職必在擇人人固須才事當有據嘗考周禮行人之職掌賓客之禮儀名位尊卑皆有禮籍禮俗政事自為一書神宗皇帝嘗以遼國和好盟誓聘使禮幣儀式皆無考據始命蘇頌修成一書名曰華夷魯衛錄今兩國通好姑務息民凡所遣之使人皆是臨時選擇事非素習初匪世官或有疑慮責成吏手安危所繫事體非輕欲望聖慈特命儒臣自隆興以後聘使徃来之禮吉凶慶吊之儀編𩔖成篇以為准式使已用之文粲然可覩後来之事酌之而行可以息争端可以定疑慮今後遇遣國信使副及接送館伴使各授一編使之檢用誠非小補
  元世祖中統元年宴羣臣於上都行宫有不能釂大巵者免其冠服監察御史魏初上䟽曰臣聞君猶天也臣猶地也尊卑之禮不可不肅方今内有太常有史官有起居注以議典禮記言動外有髙麗安南使者入貢以觀中國之儀昨聞錫宴大臣威儀弗謹非所以尊朝廷正上下也䟽入帝欣納之
  世祖時東平布衣趙天麟上䇿曰臣聞上古聖人之立制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紀綱萬事彫琢羣情有等有差無豐無殺俾華實之相副庶儀則之可行至於日用之間咸有天然之道降及後世損益相須代代殊文其理一也今國家官階各異服色惟三貫一統於中央該二儀而混一裳衣幅舄冠冕佩環盡削兹文咸遵近世是故有紫有紅有緑有碧者實唐朝之公服也意或水一火二木三金四者用四方之間色也今又舉三等之色而遺其碧者從當時之宜也至於玉犀金角之飾帶金銀錫鍇之殊節象板以為簡銀銅以為章此在公之品級也嘗悉分其天下之儀刑猶為未備昔周室獨章於隧道仲尼嘗惜於繁纓盖将以杜僭越之門絶凱覦之望定後民之心志塞奢侈之淵源究而論之可謂大矣夫中者乾坤之極致人物之妙機不及則逼下而為固太過則踰上而不遜若夫中無定體事在合宜不可以並迹而平心不可以膠權而稱物此乃中之至也臣謂山節藻梲複室重檐黻繡編諸肩繪日月皆古天子宫室衣服之制也今市井富民臧獲賤𩔖皆敢居之服之此臣所以惜之也臣又按車馬者古之命物也今六合為一冀代馬多天下之人皆得乗之亦無傷也然大夫不敢徒行是以有車今市井之家徃徃以驂服駕車而乗之與士大夫無異此臣所以惜之也臣又按上自省臺下及州府吏人前世皆因黛色以别之今猶闕焉岀入公庭與庶人無異此臣所以惜之也臣又按僧尼道士之服自有其宜今此等或不遵本教雜混常俗以致風化遂傷倫流難辨此臣所以惜之也臣又按古之五十者方得衣帛七十者方得食肉今之富人墻屋被文綉鞍轡飾金玉婢妾曵絲履犬馬食菽粟每召賓客一筵之費其直不貲競相推尚比古者亦以奢矣古人之儉是以多寡例均貧人甚希今人之奢是以兼并風行貧人愈困此臣所以惜之也方今之弊在於下民之心太過攝御之方未及須為格例以移之庶乎貧富各得其正伏望陛下略從前古用御方今凡房室車馬之𩔖明立節制截自令下之後並不得干冒僭越凡僭制在令前者隨即改之凡吏員及僧尼道士各從其服色服之凡墻室鞍轡噐皿衣服勿用金銀璧貝文繡珠翠之飾凡違令者有司以違制論其可也幸從臣言則奢者雖家積萬金亦無所矜其紛華榮耀之氣而貪惏之志自皆止矣僭者雖懐驕恣亦無所啟其望外儌倖之心而陵犯之念自皆息矣奢僭既絶而廉譲由興亷者守潔於已讓者推遜於人聖人謂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夫奢僭尚存而欲禮讓之化行兩者交戰斷不能也故臨民者貴於明節制
  順帝時蘇天爵上奏曰朝覲㑹同國家大禮班制儀式不可不肅夫九品分官所以著尊卑之序四方述職所以同逺近之風盖位序尊嚴則觀望隆重朝廷典憲莫大於斯邇年以来朝儀雖設版位品秩率越班行均為衣紫從五與正五雜居共曰服緋七品與六品齊列下至八品九品盖亦莫不皆然夫既踰越班制遂致行立不端因忘肅敬之心殊失朝儀之禮今後朝賀行禮聽讀詔赦先儘省部院臺正從二品衙門次及諸司局院各驗職事散官序列正從班次濟濟相譲與與而行如有踰越品秩差亂位序者同失儀論以懲不恪庶㡬貴賤有章儀式不紊上尊朝廷之典禮下聳中外之觀瞻至正十九年帝以天下多故詔却天夀聖節朝賀左丞相太平暨文武百官上奏曰天夀節朝賀乃臣子報本實合禮典今謙讓不受固陛下盛徳然今軍旅征進君臣名分正宜舉行不允壬申皇太子復率羣臣上奏曰朝賀祝夀是祖宗以来舊行典故今不行有乖於禮帝曰今盗賊未息萬姓荼毒正朕恐懼修省敬天之時奈何受賀以自樂乙亥御史大夫托里特穆爾復奏曰天夀朝賀之禮盖出臣子之誠伏望陛下曲徇所請若朝賀之後内庭燕集特賜除免亦古者人君減膳之意仍乞宣示中書使内外知聖天子憂勤惕厲至於如此帝曰為朕闕於修省以致萬姓塗炭今復朝賀燕集是重朕之不徳當𠉀天下安寕行之未晚卿等其母復言卒不聽
  右統言禮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十
  欽定四厙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禮樂冠婚䘮禮
  魯襄公九年公送𣈆侯𣈆侯以公宴于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㑹于沙隨之年寡君以生𣈆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莭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𣈆侯曰諾公還及衛冠于成公之廟假鐘磬焉禮也
  唐太宗貞觀五年皇太子冠有司言皇太子冠用二月吉請造兵備儀仗上曰東作方興宜改用十月少傅蕭瑀奏曰據陰陽書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動依陰陽不顧禮義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與吉㑹農時急務不可失也
  右專言冠禮
  宋仁宗景祐元年監察御史孫沔上奏曰臣伏覩近降白麻選立皇后當禮院定到儀式取冬至日奉册皇后位中宫事或必行義亦未諭伏自天聖以來十有餘載毎下詔令必曰克奉慈闈敷宣逹孝及山園肅事軺車發途陛下攬紼徒行掩袂號慟天下聞之雖虞舜之為心周武之為子無以過也今春百僚陳誠五上封表乞聽樂而陛下純仁之懐孺慕之意孝志不衰抑去未允是知百行之本一人克修三載之憂天下通制雖易月之詔臨政得於從權期年而渝在仁傷於有愛而況明王廣孝思及萬世也今建納皇后必展鴻規古禮交修官儀備舉慶賜兼行懽心内易奈何荘獻未及大祥哀樂相參切恐不可士庶違之則有踰制之刑公卿違之則負忘哀之責豈英明之君禮法之主可自踰防範以動風俗則前之下令皆為空言虧徳損名無甚此舉雖以禁掖久虚其位固匪朝廷将順之宜伏望陛下發慕往之情奉有終之孝追還近詔别擇慶辰竢過禫祥以成嘉㑹則行告廟史無媿辭刑以御邦孰敢不正伏乞與執政大臣更從公議定庶幾不顯於聞聽臣生居寒㣲不知國體惟恐史筆直書千載之後有虧陛下之全德爾干犯天威甘受斧鑕
  嘉祐二年判太常寺吳奎等上奏曰臣聞古者婚姻始用行人告以夫家采擇之意謂之納采問女之名歸夫廟卜而獲吉以告女家謂之問名納吉今選尚一出朝廷不待納采又公主封爵已行誕告不待問名而卜之若納成則既有進財請期則有司擇日宜稍依五禮之名存其物數俾知古者婚姻之事重而夫婦之際嚴如此則亦不忘古禮之義也欲俟公主出降日令李偉家主婚之人具合用鴈幣玉馬等陳於内東門外以授内謁者進入内中付掌事者受之其馬即不入
  英宗治平三年頴王府翊善邵元乞下太常禮院修撰頴王聘納儀範奏曰臣伏覩皇子頴王天資卓茂婚婣及期方陛下即政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於禮莫重於斯臣等伏見國朝親王聘納雖開寳通禮具存舊儀而因循未嘗施行至有敲門羊酒鎮櫃錢銀乃里巷之常談盖搢紳之不道行於聖旦竊所未安欲乞降聖㫖下太常禮院博約舊典修撰潁王聘納儀範其故事非禮者一切罷之
  哲元祐六年范祖禹論納后儀制狀曰臣竊以都亭驛常為遼使館舍今納皇后以母天下而先居之於夷狄之館恐非所以觀示四方為正始之道也臣愚欲乞詳酌以舊尚書省權為行第又發册奉迎命使及皇后入内皇帝皆服通天冠絳紗袍臣謹案古昏禮用冕服無他服之文通天冠綘紗袍本以代古皮弁之服唐開元禮國朝開寳通禮亦皆服衮冕發册與奉迎同日將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繼先聖之後其可以不致隆乎伏請皇帝臨軒發册命使奉迎及皇后入内並服衮冕以重大婚之禮伏望聖慈更下三省樞宻院參酌庶於國體為便合於先王經禮之意所有錄黄未敢行下謹具封還伏候敕㫖
  貼黄議者或謂昨來發太皇太后册寶止服通天冠絳紗袍今納皇后服冕有踰尊之嫌臣謹案冕服祭服也弁服齊服也故南郊致齊服通天冠絳紗袍祭之日乃服衮冕冕服所以交神非所以事親也婚禮将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有鬼神隂陽之義故服祭服與事親之禮不同即無踰尊之嫌臣與鄧伯温等議狀已備論之今服通天冠絳紗袍於禮無所據臣竊惜聖朝講明一代大典而於先王之禮無據則未足為法也伏乞更賜詳酌
  哲宗時御史中丞蘇轍乞令兩制共議納后禮劄子曰臣伏見今月五日詔書莭文以皇帝尚虚中壼令太常禮官參考古今典故著為成式臣謹案通禮納后最為嘉禮之重自天聖以來逮今六十餘年在朝臣僚及太常官吏無復親經其事者兹禮至大宜加重慎竊見近歳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妃寳册冠服儀衛等事皆令翰林學士兩省給舍與禮官同議今來皇帝婚禮所以承宗廟奉兩宫子四海其事甚重伏乞仍令翰林學士以下共加詳議盖慎始所以敬終而正家所以齊天下不可忽也
  右專言婚禮
  東漢安帝元初三年鄧太后詔長吏以下不為親行服者不得典城選舉時有上言牧守宜同此制詔下公卿議者以為不便劉愷獨議曰詔書所以為制服之科者盖崇化勵俗以𢎞孝道也今刺史一州之表二千石千里之師職在辯章百姓宣美風俗尤宜尊重典禮以身先之而議者不尋其端至於牧守則云不宜是猶濁其源而望流清曲其形而欲景直不可得也太后從之時有詔大臣得行三年䘮服闋還職尚書陳忠因此上言孝宣皇帝舊令人從軍屯及給事縣官者大父母死未滿三月皆勿徭令得葬送請依此制從之至建光中尚書令祋諷尚書孟布等奏以為孝文皇帝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絶告寧之典告寧休謁之名吉曰告凶曰寧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吏二千石有予告賜告予告在官有功法所當得也賜告病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帯印綬将官屬歸家養病也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復建武故事忠上䟽曰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貴賤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恩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懷抱先聖縁人情而著其莭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臣有大䘮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絰服事以赴公難退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稱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周室陵遲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傷曰瓶之罄矣惟罍之恥言已不得終竟子道者亦上之恥也髙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既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䘮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彫損大漢之興雖承衰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籍田之耕起於孝文孝㢘之貢發於孝武郊祀之禮定於元成三雍之序備於顯宗大臣終喪成乎陛下聖功美業靡以尚兹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髙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内咸得其所
  冲帝崩梁太后以揚徐盜賊方盛欲須所徴諸王侯到乃發䘮太尉李固曰帝雖㓜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反共掩匿乎秦皇沙丘之謀近日北鄉之事皆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䘮
  魏武帝㓜子倉舒卒帝傷惜之甚掾邴原有女早亡帝欲求與倉舒合葬原辭曰嫁殤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為哉帝乃止
  明帝太和中皇女淑薨追封諡平原懿公主司空陳羣上疏曰長短有命存亾有分故聖人制禮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脩之儉嬴博有不歸之魂夫大人動合天地垂之無窮又大德不踰閑動為師表故也八歳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朞月而以成人禮送之加為制服舉朝素衣朝夕哭臨自古以來未有此比而乃復自往視陵親臨祖載願陛下抑割無益有損之事但悉聽羣臣送葬乞車駕不行此萬國之至望也聞車駕欲幸摩陂實到許昌二宫上下皆悉俱東舉朝大小莫不驚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於便處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為吉凶有命禍福由人移徙求安則亦無益若必當移避繕治金墉城西宫及孟津别宫皆可權時分止可無舉宫暴露野次廢損盛莭蠶農之要又賊地聞之以為大衰加所煩費不可計量且由吉士賢人當盛衰處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寧郷邑從其風化無恐懼之心況乃帝王萬國之主静則天下安動則天下擾行止動静豈可輕脫哉
  吳大帝嘉禾六年春正月詔曰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達制人情之極痛也賢者割哀以從禮不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無事君子不奪人情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門至於有事則殺禮以從宜要絰而處事故聖人制法有禮無時則不行遭䘮不奔非古也盖隨時之宜以義斷恩也前故設科長吏在官當須交代而故犯之雖隨糾坐猶已廢曠方事之殷國家多難凡在官司宜各盡莭先公後私而不恭承甚非謂也中外羣僚其更平議務令得中詳為莭度顧譚議以為奔䘮立科輕則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則本非應死之罪雖嚴刑益設違奪必少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則恩所不忍有減則法廢不行愚以為長吏在逺茍不告語勢不得知比選代之間若有傳者必加大辟則長吏無廢職之負孝子無犯重之刑將軍胡綜議以為䘮紀之禮雖有典制茍無其時所不得行方今戎事軍國異容而長吏遭䘮知有科禁公敢干突茍念聞憂不奔之耻不計為臣犯禁之罪此由科防本輕所致忠節在國孝道立家出身為臣焉得兼之故為忠臣不得為孝子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違犯有罪無赦以殺止殺行之一人其後必絶丞相雍奏從大辟
  𣈆文帝崩國内行服三日武帝遵漢魏之典既葬除䘮然猶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太宰司馬孚等奏曰臣聞禮典軌度豐殺隨時虞夏商周咸不相襲盖有由也大𣈆紹承漢魏有革有因期於足以興化致治而已故未皆得返情素同規上古也陛下既已俯遵漢魏降䘮之典以濟時務而躬蹈大孝情過乎哀素冠深衣降席撤膳雖武丁行之於殷世曾閔履之於布衣未足以喻方今荆蠻未夷庶政未乂萬機事殷動勞神慮豈遑全遂聖㫖以從至情加歳時變易期運忽過山陵彌逺攀慕永絶臣等以為陛下宜回慮割情以康時濟治輙敕御府易服内省改坐大官復膳諸所施行皆如舊制詔曰毎感念幽𡨋而不得終苴絰於草土以存此痛況當食稻衣錦誠佹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吾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心一旦使易此情於所天相從巳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紜也言及悲剝奈何奈何孚等重奏伏讀明詔感以悲懷輙思仲尼所以抑宰我之問聖思所以不能已己甚深甚篤然今水旱干戈未戢武事未偃萬機至重天下至衆陛下以萬乘之尊履布衣之禮服麄席藁水飲䟽食殷憂内盈毁悴外表而躬萬機坐而待旦降心接下昃不遑食所以勞力者如斯之甚是以臣等悚息不寧誠懼神氣用損以疚大事輙敕有司改坐復常率由舊典惟陛下察納愚欵以慰皇太后之心又詔曰重覽奏議益以悲剝不能自勝奈何奈何三年之䘮自古達禮誠聖人稱心立𠂻明恕而行也神靈日逺無所告訴雖薄於情食㫖服美朕更所不堪也不宜反覆重傷其心言用斷絶奈何奈何帝遂以此禮終三年後居太后之䘮亦如之
  武帝泰始二年八月詔書曰此上旬先帝棄天下日也便以周年吾煢煢當復何時壹得叙人子情邪思慕煩毒欲詣陵瞻侍以盡哀憤主者奏行備太宰司馬孚尚書令裴秀尚書僕射武陔等奏曰陛下至孝烝烝哀思罔極衰麻雖除毀顇過禮疏食麄服有損神和今雖秋節尚有餘暑謁見山陵悲感摧傷群下竊用悚息平議以為宜逺體降抑聖情以慰萬國詔曰孤煢忽爾日月已周痛慕摧感永無逮及欲奉瞻山陵以叙哀憤體氣自佳耳又已涼便當行不得如所奏也主者便具行備又詔曰昔者哀適三十日便為梓宫所棄遂離衰絰感痛豈可勝言顧漢文不使天下盡哀亦先帝至謙之志是以自割不以副諸君子有三年之愛而身體廓然當見山陵何心而無服其以衰絰行孚等重奏臣聞上古䘮期無數後世乃有年月之漸漢文帝隨時之義制為短䘮傳之于後陛下以社稷宗廟之重萬方億兆之故既從權制釋降衰麻羣臣庶僚吉服今者謁陵哀慕若加衰絰近臣期服當復受制進退無當不敢奉詔詔曰亦知不在此麻布耳然人子情思為欲全哀䘮之物在身盖近情也羣臣自當案舊制期服之義非先帝意也孚等又奏臣聞聖人制作必從時宜故五帝殊樂三王異禮此古今所以不同質文所以迭用也陛下隨時之宜既降心克己俯就權制既除衰麻而行心䘮之禮今復制服義無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雖先帝厚恩亦未之敢安也參量平議宜如前奏臣等敢固以請詔曰患情不能企及耳衣服何有諸君勤勤之至豈茍相違四年皇太后崩有司奏前代故事倚廬中施白縑帳蓐素牀以布巾裹凷草軺輦板輿油犢車皆施縑裹詔不聽但令以布衣車而已其餘居䘮之制一如禮文有司又奏大行皇太后當以四月二十五日安厝故事虞著衰服既虞而除其内外官寮皆就朝晡臨位御除服訖各還所次除衰服詔曰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達禮也受終身之愛而無數年之報奈何葬而便即吉情所不忍也有司又奏世有險易道有洿隆所遇之時異誠有由然非忽禮也方今戎馬未散王事至殷更須聽斷以熈庶績昔周康王始登翌室猶戴冕臨朝降於漢魏既葬除釋諒闇之禮自逺代而廢矣唯陛下割髙宗之制從當時之宜敢固以請詔曰攬省奏事益增感剝夫三年之䘮所以盡情致禮葬已便除所不堪也當叙吾哀懷言用斷絶奈何奈何有司又固請詔曰不能篤孝勿以毁傷為憂也誠知衣服末事耳然今思存草土率常以吉奪之乃所以重傷至心非見念也毎代禮典質文皆不同此身何為限以近制使達䘮闕然乎羣臣又固請帝流涕久之乃許
  十年武元楊皇后崩及将遷于峻陽陵依舊制既葬帝及羣臣除䘮即吉先是尚書祠部奏從博士張靖議皇太子亦從制俱釋服博士陳逵議以為今制所依盖漢帝權制興於有事非禮之正皇太子無有國事自宜終服有詔吏詳議尚書杜預以為古者天子諸侯三年之䘮始同齊斬既葬除䘮服諒闇以居心䘮終制不與士庶同禮漢氏承秦天下為天子脩服三年漢文帝見其下不可久行而不知古制更以意制祥禫除䘮即吉魏氏直以訖葬為莭嗣君皆不復諒闇終制學者非之久矣然竟不推究經傳考其行事專謂王者三年之䘮當以衰麻終二十五月嗣君茍若此則天子羣臣皆不得除䘮雖志在居篤更通而不行至今世主皆從漢文輕典由處制者非制也今皇太子與尊同體宜復古典卒哭除衰以諒闇終制於義既不應不除又無取於漢文乃所以篤䘮禮也於是尚書僕射盧欽尚書魏舒問杜預證據所依預云傳稱三年之䘮自天子逹此謂天子絶朞唯有三年䘮也非謂居䘮衰服三年與士庶同也故后世子之䘮而叔向稱有三年之䘮二也周公不言髙宗服䘮三年而云諒闇三年此釋服心䘮之文也叔向不譏景王除䘮而譏其燕樂已早明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莭也春秋晉侯享諸侯子産相鄭伯時簡公未葬請免䘮以聽命君子謂之得禮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傳曰弔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諒闇之證先儒舊説往往亦見學者未之思耳䘮服諸侯為天子亦斬衰豈可終䘮三年邪上考七代未知王者君臣上下衰麻三年者諸下推將來恐百世之主其理一也非必不能乃事勢不得故知聖人不虚設不行之制仲尼曰禮所損益雖百世可知此之謂也於是欽舒從之遂命預造議奏曰禮官叅議博士張靖等議以為孝文權制三十六日之服以日易月道有汚隆禮不得全皇太子亦宜割情除服博士陳逵等議以為三年之䘮人子所以自盡故聖人制禮自上達下是以今制将吏諸遭父母䘮皆假寧二十五月敦崇孝道所以風化天下皇太子至孝著於内而衰服除於外非禮所謂稱情者也宜其不除臣欽臣舒臣預謹按靖逵等議各見所學之一端未統帝者居䘮古今之通禮也自上及下尊卑貴賤物有其宜故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有以髙為貴者有以下為貴者唯其稱也不然則本末不經行之不逺天子之與羣臣雖哀樂之情若一而所居之宜實異故禮不得同易曰上古之世䘮期無數虞書稱三載四海遏宻八音其後無文至周公旦乃稱殷之髙宗諒闇三年不言其傳曰諒信也闇黙也下逮五百餘歳而子張疑之以問仲尼仲尼答云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三年周景王有后世子之䘮既葬除服而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䘮雖貴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樂已早亦非禮也此皆天子䘮事見於古文者也稱髙宗不云服䘮三年而云諒闇三年此釋服心䘮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䘮而譏其宴樂已早明既葬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堯崩舜諒闇三年故稱遏宻八音由是言之天子居䘮齊斬之制菲杖絰帯當遂其服既葬而除諒闇以終之三年無改父之道故百官總已聽於冡宰䘮服已除故稱不言之美明不復寢苫枕凷以荒大政也禮記三年之䘮自天子逹又云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又云端衰䘮車皆無等此通謂天子居䘮衣服之莭同於凡人心䘮之禮終於三年亦無服䘮三年之文然繼體之君猶多荒寧自從廢諒闇之制至令髙宗擅名於往代子張致疑於當時此乃賢聖所以為譏非譏天子不以服終䘮也秦燔書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漢祖草創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終重服旦夕哀臨經罹寒暑禁塞嫁娶飲酒食肉制不稱情是以孝文遺詔歛畢便葬葬畢制紅禫之除雖不合髙宗諒闇之義近於古典故傳之後嗣于時預脩陵廟故斂葬得在浹辰之内因以定制近至明帝存無陵寢五旬乃葬安在三十六日此當時經學䟽畧不師前聖之病也魏氏革命以既葬為節合於古典然不垂心諒闇同譏前代自泰始開元陛下追尊諒闇之禮慎終居篤允臻古制超絶於殷宗天下歌德誠非靖等所能原本也天子諸侯之禮當以具矣諸侯惡其害己而削其籍今其存者惟士䘮一篇戴勝之記雜錯其間亦難以取正天子之位至尊萬機之政至大羣臣之衆至廣不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祔祭于廟則因䟽而除之已不除則羣臣莫敢除故屈己以除之而諒闇以終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己以從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䘮我王猶若是之篤也凡等臣子亦焉得不自勉以崇禮此乃聖制移風易俗之本髙宗所以致雍熈豈惟衰裳而已哉若如難者更以權制自居疑於屈伸厭降欲以職事為斷則父在為母朞父卒三年此以至親屈於至尊之義也出母之䘮以至親為属而長子不得有制體尊之義升降皆同不敢獨也禮諸子之職掌國子之倅國有事則帥國子而致之太子唯所用之傳曰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不無事矣䘮服母為長子妻為夫妾為主皆三年内宫之主可謂無事揆度漢制孝文之䘮紅禫既畢孝景即吉於未央薄后竇后必不得齊斬於别宫此可知也況皇太子配貳至尊與國為體固宜逺遵古禮近同時制屈除以寛諸下協一代之成典君子之於禮有直而行曲而報有經而等有順而去之存諸内而已禮云非玉帛之謂䘮云唯衰麻之謂乎此既臣等所經制大義且即實近言亦有不安今皇太子至孝烝烝發於自然號咷之慕匍匐殯宫大行既奠往而不反必想像平故彷徨寢殿若不變從諒闇則東宫臣僕義不釋服此為永福宫属當獨衰麻從事出入殿省亦難以繼今将吏雖䝉同二十五月之事寧至於大臣亦奪其制昔翟方進自以身為漢相居䘮三十六日不敢踰國典而況於皇太子臣等以為皇太子宜如前奏除服諒闇制於是太子遂以厭降之議從國制除衰麻諒闇終制
  惠帝初秦國郎中令李含領始平中正秦王柬薨含依臺儀葬訖除䘮尚書趙浚有内寵疾含不事已遂奏含不應除䘮本州大中正傅祗以名義貶含中丞傅咸上表理含曰臣州秦國郎中令始平李含忠公清正才經世務實有史魚秉直之風雖以此不能協和流俗然其名行峻厲不可得掩二郡並舉孝廉異行尚書郭奕臨州含寒門少年而奕超為别駕太保衛瓘辟含為掾毎語臣曰李世容當為晉匪躬之臣秦王之薨悲動感人百僚㑹䘮皆所目見而今以含俯就王制謂之背戚居榮奪其中正天王之朝既葬不除藩國之䘮既葬而除藩國欲同不除乃當責引尊準卑非所宜言耳今天朝告於上欲令藩國服於下此為藩國之義隆而天朝之禮薄也又云諸王公皆終䘮禮寧盡乃叙明以䘮制宜隆務在敦重也夫寧盡乃叙明以哀其病耳異於天朝制使終䘮未見斯文國既葬而除既除而祔爰自漢魏迄於聖晉文皇升遐武帝崩殂世祖過哀陛下毀頓銜疚諒闇以終三年率土臣妾豈無攀慕遂服之心實以國制不可而踰故於既葬不敢不除天王之䘮釋除於上藩國之臣獨遂於下此不可安復以秦王無後含應為䘮主而䘮既除而祔則應吉祭因曰王未有廟主不應除服秦王始封無所連祔靈主所居即便為廟不問國制云何而以無廟為貶以含今日之所行移博士使案禮文必也放勛之殂遏宻三載世祖之崩數旬即吉引古繩今闔世有貶何但李含不應除服今也無貶王制故也聖上諒闇哀聲不輙股肱近侍猶宜心䘮不宜便行婚娶歡樂之事而莫云者豈不以大制不可而曲邪且前以含有王䘮上為差代尚書勅王葬日在近葬訖含應攝職不聽差代葬訖含猶躊躇司徒屢罰訪問踧含攝職而隨擊之此為臺勅府符陥含於惡若謂臺府為傷教義則當據正不正符勅唯含是貶含之困躓尚足惜乎國制不可偏耳又自以隴西人雖户属始平非所綜悉自初見使為中正反覆言辭説非始平國人不宜為中正後為郎中令又自以選官引臺府為比以譲常山太守蘇韶辭意懇切形於文墨含之固讓乃在未薨之前葬後躊躇窮於對罰而攝職耳臣從弟祗為州都督意在欲隆風教議含已過不良之人遂相扇動冀挾名義法外致案足有所邀中正龐騰便割含品臣無祁大夫之德見含為騰所侮謹表以聞乞朝以時博議無令騰得妄弄刀筆帝不從
  太安元年三月皇太孫尚薨有司奏御服齊衰朞詔通議散騎常侍謝衡以為諸侯之太子誓與未誓尊卑體殊䘮服亡為嫡子長殤謂未誓也三誓則不殤也中書令卞粹曰太子始生故已尊重不待命誓若行議已誓不殤則元服之子當斬衰三年未誓而殤則雖十九當大功九月誓與未誓其為升降也㣲斬與大功其為輕重也逺而令注云諸侯不降嫡殤重嫌於無以大功為重嫡之服大功為重嫡之服則雖誓無復有三年之理明矣男能奉衛社稷女能奉婦道各以可成之年而有已成之事故可無殤非孩齓之謂也謂殤後者尊之如父猶無所加而止殤服恐以天子之尊為無服之殤行成人之制邪凡諸宜重之殤皆士大夫不加服而令至尊獨居其重未之前聞也祕書監摯虞議曰太子初生舉以成人之禮則殤理除矣太孫亦體君傳由位成而服全非以年也天子無服殤之儀絶朞故也於是御史以上皆服齊衰
  東晉元帝時瑯琊王裒薨郎中令丁潭上疏求行終䘮禮曰在三之義禮有逹制近代已來㦯隨時降殺宜一匡革以敦於後轍案令文王侯之䘮官僚服斬既葬而除今國無繼統䘮庭無主臣實陋賤不足當重謬荷首任禮宜終䘮詔下博士議國子祭酒杜夷議古者諒闇三年不言下及周世税衰効命春秋之時天子諸侯既葬而除此所謂三代損益禮有不同故三年之䘮由此而廢然則漢文之詔合於隨時凡有國者皆宜同也非唯施於帝王而已按禮殤與無後降於成人有後既葬而除今不得以無後之故而獨不除也愚以丁郎中應除衰麻自宜主祭以終三年太常賀循議禮天子諸侯俱以至尊臨人上下之義君臣之禮自古以來其例一也故禮盛則並全其重禮殺則從其降春秋之事天子諸侯不行三年至於臣為君服亦宜以君為莭未有君除而臣服君服而臣除者今法令諸侯卿相官属為君服斬衰既葬而除以令文言之明諸侯不以三年之䘮與天子同可知也君若遂服則臣輕重無應除者也若當皆除無一人獨重之文禮有攝主而無攝重故大功之親主人䘮者必為之再祭練祥以大功之服主人三年䘮者也苟謂諸侯與天子同制國有嗣王自不全服而人主居䘮素服主祭三年不攝吉事以尊令制若當逺迹三代今復舊典不依法令者則侯之服貴賤一例亦不得唯一人論於是詔使除服心䘮三年
  琅邪悼王煥年二歳薨元帝悼念無巳将葬以煥既封列國加以成人之禮詔立凶門栢歷備吉凶儀服營起陵園功役甚衆琅邪國右常侍㑹稽孫霄上䟽曰臣聞法度典制先王所重吉凶之禮事貴不過是以世豐不使奢放凶荒必務約殺朝聘嘉㑹足以展庠序之儀殯葬送終務以稱哀榮之情上無奢泰之謬下無匱竭之困故華元厚葬君子謂之不臣嬴博至儉仲尼稱其合禮明傷財害時古人之所譏莭省簡約聖賢之所嘉也語曰上之化下如風靡草京邑翼翼四方所則明教化法制不可不慎也陛下龍飛踐阼興㣲濟弊聖懐勞謙務從簡儉憲章舊制猶欲莭省禮典所無而反尚飾此臣愚情竊所不安也棺槨輿服旒翣之属禮典舊制不可廢闕凶門栢歷禮典所無天晴可不用遇雨則無益此至宜莭省者也若琅邪一國一時所用不為大費臣在機近義所不言今天臺所居王公百僚聚在都輦凡有䘮事皆當供給材木百數竹簿千計凶門兩表衣以細竹及材價直既貴又非表凶哀之宜如此過飾宜從麄簡又案禮記國君之葬棺槨之間容柷大夫容壺士容甒以壺甒為差則柷財大於壺明矣槨周於棺槨不甚大也語曰葬者藏也藏欲其深而固也槨大則難為堅固無益於送終而有損於財力凶荒殺禮經國常典既減殺而猶過舊此為國之所厚惜也又禮将葬遷柩於廟袒而行及墓即⿱穴之 -- 窆葬之日即反哭而虞如此則柩不宿於墓上也聖人非不哀親之在土而無情於邱墓盖以墓非安神之所故脩虞於殯宫始則營草宫於山陵遷神柩於墓側又非典也非禮之事不可以訓萬國臣至愚至賤忽求革前之非可謂狂瞽不知忌諱然今天下至弊自古所希宗廟社稷逺託江表半州之地凋殘以甚加之荒旱百姓困瘁非但不足死亡是懼此乃陛下至仁之所矜愍可憂之至重也正是匡矯末俗改張易調之時而猶且竭已罷之人營無益之事殫己困之財脩無用之費此固臣之所不敢安也今琅邪之於天下國之最大若割損非禮之事務遵古典上以彰聖朝簡易之至化下以表萬世無窮之規則此芻蕘之言有補萬一塵露之㣲有增山海
  元帝時孝懐太子為敵所害始奉諱有司奏曰天子三朝舉哀羣臣一哭而已司空王導以為皇太子副貳宸極普天有情宜同三朝之哀從之
  明帝崩鍾雅遷御史中丞時國䘮未朞而尚書梅陶私奏女妓雅劾奏曰臣聞放勛之徂八音遏宻雖在凡庶猶能三載自兹以來歷代所同肅祖明皇帝崩背萬國當朞來月聖主縞素泣血臨朝百僚惨愴動無歡容陶無大臣忠慕之莭家庭侈靡聲妓紛葩絲竹之音流聞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憲請下司徒論正清議
  康帝時汝南王統江夏公衛崇並為庶母制服三年尚書令顧和奏曰禮所以軌物成教故有國家者莫不崇正明本以一其統斯人倫之紀不二之道也為人後者降其所出奪天属之性顯至公之義降殺莭文著於周典按汝南王統為庶母居廬服重江夏公衛崇本由踈属開國之緒近䘮所生復行重制違冒禮度肆其私情閭閻許其過厚談者莫以為非則政道陵遲由乎禮廢憲章頽替始於容違若弗紏正無以齊物皆可下太常奪服若不祗王命應加貶黜詔從之
  孝武帝太元元年崇憲太后褚氏崩后於帝為從嫂或疑其服太學博士徐恭議資父事君而敬同又禮傳其夫属乎父道者妻皆母道也則夫属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宜以資母之義魯譏逆祀以明尊尊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祀致敬同於所天豈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廢於本親謂應服齊衰朞於是帝制朞服
  十五年淑媛陳氏卒皇太子所生也有司參詳母以子貴贈淑媛為夫人置家令典䘮事太子前衛率徐邈議䘮服傳稱與尊者為體則不服其私親又君父所不服子亦不敢服故王公妾子服其所生母練冠麻衣既葬而除非五服之常則謂之無服從之
  十七年太常車𦙍上言曰謹案䘮服禮經庶子為母緦麻三月傳曰何以緦麻以尊者為體不敢服其私親也此經傳之明文聖賢之格言而自頃開國公侯至於卿士庶子為後各肆私情服其庶母同之於嫡此末俗之弊溺情傷教縱而不革則流遁忘反矣且夫尊尊親親雖禮之大本然厭親於尊由來尚矣禮記曰為父後出母無服也者不祭故也又禮天子父母之䘮未葬越紼而祭天地社稷斯皆崇嚴至敬不敢以私廢尊也今身承祖宗之重而以庶母之私廢蒸嘗之事五廟缺祀由一妾之終求之情禮失莫大焉舉世皆然莫之裁貶就心不同而事不敢異故正禮遂頽而習非成俗此國風所以思古小雅所以悲歎當今九服漸寧王化惟新誠宜崇明禮訓以一風俗請臺省考脩經典式明王度詔不答
  安帝隆安四年太皇太后李氏崩尚書祠部郎徐廣議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體同皇極理制備盡情禮彌申春秋之義母以子貴既稱夫人禮服從正故成風顯夫人之號昭公服三年之䘮子於父之所生體尊義重且禮祖不厭孫宜遂服無屈而緣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則疑斯從重謂應同於為祖母後齊衰朞永安皇后無服但一舉哀百官亦一朞詔可
  宋髙祖永初二年黄門侍郎王淮之上奏曰鄭𤣥註禮三年之䘮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學者多謂得禮之宜晉初用王肅議祥禫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為制江左以來唯晉朝施用縉紳之士多遵𤣥義夫先王制禮以大順羣心䘮也寧戚著自前訓今大宋開泰品物遂理愚謂宜同即物情以𤣥義為制朝野一禮則家無殊俗從之
  文帝元嘉二年帝既免䘮司徒徐羨之與左光祿大夫傅亮上表歸政曰臣聞元首司契運樞成務臣道代終事盡宣翼冕旒之道理絶於上皇拱已之事不行於中古故髙宗不言以三齡為斷冡宰聽政以再朞為莭百王以降㒺或不然陛下聖德紹興負荷洪業億兆顒顒思陶盛化而聖㫖謙挹委成羣司自大禮告終鑚燧三改大明佇照逺邇傾属臣等雖率誠屢聞未能仰感敢藉品物之情謹因蒼生之志伏望陛下逺存周文日昃之道近思皇室締構之艱時攬萬機躬親朝政廣闢四聦博詢庶業則雍熈可臻有生幸甚
  羨之等重奏曰近陳寫下情言為心罄奉被還詔鑒許未回豈惟愚臣秉心有在詢之朝野人無異議何者形風四方實繫王德一國之事本之一人雖世代不同時殊風異至於主運臣賛古今一揆未有渾心委任而休明可期此之非宜布自遐邇臣等荷遇二世休戚以均情為國至豈容順黙重披丹心冒昧以請上猶辭羨之等又固陳曰比表披陳辭誠俱盡詔㫖沖逺未垂聽納三復屏營伏增憂歎臣聞克隆先構幹蠱之盛業昧旦丕顯帝王之髙義自皇宋創運英聖有造殷憂未闕艱患仍纏頼天命有底聖明承業時屯國故猶在民心太山之安未易可保昏明隆替繫在聖躬斯誠周詩夙興之辰殷王待旦之日豈得無為拱已復𤣥古之風逡廵虚挹徇匹夫之事伏以宗廟為重百姓為心𢎞大業以嗣先軌隆聖道以增前烈愚瞽所獻情盡於此上乃許之
  十七年元皇后崩皇太子心䘮三年禮心䘮者有禫無禫禮無成文世或兩行皇太子心䘮畢詔使博議有司奏䘮禮有禫以祥變有漸不宜便除即吉故其聞服以綅縞也心䘮已經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禫變除禮畢餘一朞不應復有禫宣下以為永制詔可
  二十三年七月白衣領御史中丞何承天奏曰尚書刺海鹽公主所生母蔣美人䘮海鹽公主先離婚今應成服撰儀注參詳宜下二學禮官博士議公主所服輕重太學博士顧雅議今既咸用士禮便宜同齊衰削杖布帯踈履朞禮畢心䘮三年博士周野王議又云今諸王公主咸用士禮譙王衡陽王為所生太妃皆居重服則公主情禮亦宜家中朞服為允其博士𢈔邃之顔測殷明王淵之四人同雅議何惔王羅雲二人同野王議如所上臺按今之諸王雖行士禮是施於傍親及自己以下至於為帝王所厭猶一依古典又永初三年九月符脩儀亡廣德三主以餘尊所厭猶服大功海鹽公主體自宸極當上厭至尊豈得遂服臺據經傳正文并引事例依源責失而博士顧雅周野王等捍不肻怗方稱自有宋以來皇子蕃王皆無厭降同之士禮著於故事緦功之服不廢於末戚顧獨貶於所生是申其所輕奪其所重奪其所重豈緣情之謂臺伏尋聖朝受終於晉凡所施行莫不上稽禮文兼用晉事又太元中晉恭帝時為皇子服其所生陳氏練冠縓緣此則前代施行故事謹依禮文者也又廣德三公主為所生母符修儀服大功此先君餘尊之所廢者也元嘉十三年第七皇子不服曹媫妤止於麻衣此厭乎至尊者也博士既不據古又不依今背違施行見事而多作浮辭自衛乃云五帝之時三王之季又言長子去斬衰除禫杖皆是古禮不少今世博士雖復引此諸條無救於失又詰臺云蕃國得遂其私情此義出何經記臣按南譙衡陽太妃並受朝命為國小君是以二王得遂其服豈可為美人比例尋蕃王得遂者聖朝之所許也皇子公主不得申者由有厭而然也臺察重更責失制不得過十日而復不詶答既被催攝二三日甫輸怗辭雖理屈事窮猶聞義耻服臣聞䘮紀有制禮之大經降殺攸宜家國舊典古之諸侯衆子猶以尊厭況在王室而欲同之士庶此之僻謬不俟言而顯太常統寺曾不研却所謂同乎失者亦未得之宜加裁正𢎞明國典謹案太學博士顧雅國子助教周野王博士王羅雲顔測殷明何惔王淵之前博士遷員外散騎侍郎𢈔邃之等咸䝉抽飾備位丞疑既不謹守舊文又不審據前准遂上背經典下違故事率意妄作自造禮章太常臣敬叔位居宗伯問禮所司謄述往反了無研却混同兹失亦宜及咎請以見事並免今所居官解野王領國子助教雅野王初立議乖舛中執捍愆失末違十日之限雖起一事合成三愆羅雲掌押捍失三人加禁錮五年詔敬叔白衣領職餘如奏孝武帝孝建元年有司奏故第十六皇弟休倩薨夭年始及殤追贈諡東平沖王服制未有成准輙下禮官羣議太學博士陸澄議案禮有成人道則不為殤今既追胙土宇逺崇封秩圭黻偹典成孰大焉典文式昭殤名去矣夫典文垂式元服表身猶以免孺子之制全丈夫之義安有名頒爵首而可服以殤禮有司尋澄議無明證却使秉正更上澄重議竊謂贈之為義所追加名器故贈公者便成公贈卿者便成卿贈之以王得不為王乎然則有在生而封或既没而爵俱受帝命不為吉凶殊典同備文物豈以存亡異數今璽策咸秩是成人之禮羣后臨哀非下殤之制若䘮用成人親以殤服末學含疑未之或辨敢求詳衷如所稱左丞臣芉 -- or 𦍋 ?希參議尋澄議既無畫然前例則不合准據按禮子不殤父臣不殤君君父至尊臣子恩重不得以㓜年而降又曰尊同則服其親服推此文者旁親自宜服殤所不殤者唯施臣子而已詔可
  又湘東國刺稱國太妃以去三十年閏六月二十八日薨未詳周忌當在六月為取七月勒禮官議正博士邱邁之議按吳商議閏月亡者應以本正之月為忌謂正閏各有所執商議為允宜以今六月為忌左僕射建平王宏謂邁之議不可准據按晉世及皇代以來閏月亡者以閏之後月祥宜以來七月為祥忌及大明元年二月有司又奏太常鄱陽哀王去年閏三月十八日薨今為何月末祥除下禮官議正博士傅休議尋三禮䘮遇閏月數者數閏嵗數者没閏閏在朞内故也鄱陽哀王去年閏三月薨月次莭物則定是四月之分應以今年四月末為祥晉元明二帝並以閏二月崩以閏後月祥先代成准則是今比太常丞𢈔蔚之議禮正月存親故有忌日之感四時既已變人情亦已衰故有二祥之殺是則祥忌皆以同月為議而閏亡者明年必無其月不可以無其月而不祥忌故必宜用閏所附之月閏月附正公羊明議故班固以閏九月為後九月月名既不殊天時亦不異若用閏之後月則春夏永革莭候亦舛設有人以閏臘月亡者若用閏後月為祥忌則祥忌應在後年正月祥渉三載既失周朞之議冬亡而春忌又乖致感之本譬人年末三十日亡明年末月小若以去年二十九日親尚存則應用後年正朝為忌此必不然則閏亡可知也通闗並同蔚之議三月末祥
  有司奏雲杜國解稱國子擅和之所生親王求除太夫人檢無國子除太夫人先例法又無科下禮官議正太學博士孫豁之議春秋母以子貴王雖為妾是和之所生按五等之例鄭伯許男同號夫人國子體例王合如國所生太常丞𢈔蔚之議母以子貴雖春秋明義古今異制因革不同自頃代以來所生䝉榮唯有諸王既是王者之嬪御故宜見尊於蕃國若功髙勲重列為公侯亦有拜太夫人之禮凡此皆朝恩曲降非國之所求子男妾母未有前比祠部郎中朱膺之議以為子不得爵父母而春秋有母以子貴當謂傳國君母本先公嬪媵所因藉有由故也始封之身所不得同若殊績重勲恩所特錫時或有之不由司存所議參議以蔚之為允詔可
  大明二年正月有司奏故右光祿大夫王偃䘮依格皇后服朞心䘮三年應再周來二月晦檢元嘉十九年舊事武康公主出適二十五月心制終盡從禮即吉昔國哀再周孝建二年二月其月末諸公主心制終則應從吉於時猶心禫素衣二十七月乃除二事不同領曹郎朱膺之議詳尋禮文心䘮不應有禫皇代考驗已為定制元嘉季年𥚽難深酷聖心天至䘮紀過哀是以出適公主還同在室即情變禮非革舊章今皇后二月晦宜依元嘉十九年制釋素即吉以文帝元嘉十五年皇太子妃祖父右光祿大夫殷和䘮變除之禮儀同皇后六月有司奏凡侯伯子男世子䘮無嗣求進次息為世子檢無其例下禮官議正博士孫武議按晉濟北侯荀朂長子連卒以次子輯拜世子先代成準宜為今例博士傅郁議禮記㣲子立衍商禮斯行仲子舍孫姬典攸貶歴代遵循靡替于舊今胙土之君在而世子卒厥嗣未育非孫之謂愚以為次子有子自宜紹為世孫若其未也無容逺搜輕属承綱繼體傳之有由父在立子允稱情典曹𭅺諸葛雅之議按春秋傳云世子死有母弟則弟無則立長年均擇賢義均則卜古之制也今長子早卒無嗣進立次息以為世子取諸左氏理義無違又孫武所據晉濟比侯荀朂長子卒立次子亦近代成例據文採比竊所允安謂宜開許以為永制參議為允詔可
  四年九月有司奏陳留國王曹䖍季長兄䖍嗣早卒䖍季襲封之後生子銑以繼䖍嗣今依例應拜世子未詳應以銑為世子為應立次子鍇太學博士王温之江長議並為應以銑為正嗣太常陸澄議立鍇右丞徐爰議謂禮後大宗以其不可乏祀諸侯世及春秋成美䖍嗣承家傳爵身為國王雖薨没無子猶列昭穆立後之日便應即纂國統于時既無承繼䖍嗣以次襲紹䖍嗣既列廟享故自與出數而遷豈容蒸嘗無闕横取他子為嗣為人𦙍嗣又應恭祀先父按禮文公子不得禰諸侯䖍嗣無緣降廟既寢銑本長息宜還為䖍季世子詔如爰議
  五年閏月有司奏依禮皇太后服太子妃小功五月皇后大功九月右丞徐爰參議宫人從服者若二御哭臨應著衰時從服者悉著衰非其日如常儀太子既有妃朞服詔見之日還着公服若至尊非哭臨日幸東宫太子見亦如之宫臣見至尊皆着朱衣
  有司又奏王太子妃薨至尊皇后並服大功九月皇太后小功五月未詳二御何時當得作鼓吹及樂博士司馬興之議按禮齊衰大功之䘮三月不從政今臨軒拜授則人君之大典今古既異賖促不同愚謂皇太子妃附廟之後便可臨軒作樂及鼓吹右丞徐爰議皇太子妃雖未山塋臨軒拜官舊不為礙樟棺在殯應懸而不作祔後三御樂宜使學官擬禮上興之又議按禮大功至則辟琴瑟誠無自奏之理但王者體大理絶凡庶故漢文既葬悉皆復吉唯縣而不樂以此表哀今准其輕重侔其降殺則下流大功不容撤樂終服夫金石賔享之禮簫管警塗之衛實人君之盛典當陽之威飾固亦不可乆廢於朝又禮無天王服嫡婦之文直後學推貴嫡之義耳既已制服成月虚懸終⿱穴之 -- 窆亦足以甄崇家正標明禮歸矣爰參議皇太子朞服内不合作樂及鼔吹七月有司奏故永陽縣開國侯劉叔子天䘮年始四嵗傍親服制有疑太學博士虞□領軍長史周景逺司馬朱膺之前太常丞𢈔蔚之等議並云宜同成人之服東平沖王服殤實由追贈異於已受茅土博士司馬興之議應同東平殤服左丞荀萬秋等參議南面君國繼體承家雖則佩觽未闗成人得君父名也不容服殤故云臣不以殤君子不殤父推此則知傍親故依殤制東平沖王已經前議若升仕朝列則為大成故鄱陽哀王追贈太常親戚不降愚謂下殤以上身居封爵宜同成人年在無服之殤以登官為斷今永陽國臣自應全服王於旁親宜從殤禮詔景逺議為允
  十二年十一月有司奏興平國解稱國子袁愍孫母王氏應除太夫人檢無國子除太夫人例下禮官議正太學博士司馬興之議按禮下國卿大夫之妻皆命天子以斯而推則子男之母不容獨異博士程彦議以為五等雖差而承家事等公侯之母崇號得崇子男於親尊秩宜顯故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固知從子尊與國均也彦參議以興之議為允除王氏為興平縣開國子太夫人詔可
  明帝泰豫元年後廢帝即位崇所生陳貴妃為皇太妃有司奏皇太妃位亞尊極未詳國親舉哀格當一同皇太后為有降異乂於本親朞以下當猶服與不前曹郎王燮之議按䘮服傳妾服君之黨得與女君同如此皇太妃服宗與太后無異但太后既以尊降無服太妃儀不應殊故悉不服也計本情舉哀其禮不異又禮諸侯絶朞皇太后雖云不居尊極不容輕於諸侯謂本親朞以下一無所服有慘自宜舉哀親踈二儀準之太后兼太常丞司馬燮之議禮妾服君之庶子及女君之黨皆謂大夫士耳妾名雖總而班有貴賤三夫人九嬪位視公卿大夫猶有貴妾而況天子諸侯之妾為他妾之子無服既不服他妾之子豈容服君及女君餘親況皇太后妃貴亞相極禮絶羣后崇輝盛典有踰東儲尚不服朞太妃豈應有異若本親有慘舉哀之儀宜仰則太后參議以燮之議為允太妃於國親無服故宜縁情為諸王公主於至尊是朞服者及其太妃王妃三夫人九嬪各舉哀
  後廢帝元徽二年七月有司奏第七皇弟訓養母鄭脩容䘮未詳服制下禮官正議太學博士周山文議曰按庶母慈已者小功五月鄭𤣥云其使養之命不為母子亦服庶母慈己之服愚謂第七皇弟宜從小功之制參議並同漢魏廢帝䘮親三年之制而魏世為舊君服三年者至𣈆秦始四年尚書何禎奏故辟舉綱紀吏不計違適皆反服舊君齊衰三月於是詔書下其奏所適無貴賤悉同依古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二十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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