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厯代名臣奏議 (四庫全書本)/卷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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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八十 厯代名臣奏議 卷一百八十一 卷一百八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去邪
  宋徽宗時左正言任伯雨論國是劄子曰臣竊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古之聖王以百姓心為心故朝廷之所謂是非者乃天下之公是非也至於國是之說其文不載於二典其事不出於三代乃孫叔敖之所以告楚莊王者也此雖霸者之事而後之君子亦有取焉為其能以一是而折衆非也若夫以合其取捨者為是以不合其取捨者為非此孫叔敖之所不取而楚莊王之所不用也彼一國之事猶去其取捨之私然後為是況天下之事而可以私意為是乎臣復覩初八日章惇麻制曰參陪國是之論此翰林學士承旨蔡京之詞也京與章惇初無異意自蔡卞為執政而京有觖望於是與惇聧矣自林希為執政而京始大怨於是與惇絶矣聧絶之後京豈以惇之所行尚是乎今於麻制之文特申國是之說京之設辭豈特為惇而已哉夫國是一定不可改也既改其事又謂之是傳之天下人必惑矣昔者瑶華之事京為廢詔今則廢者復矣京前日之所為猶自以為是乎究治之事京親為奏劄請滅劉摯等家族今則摯等皆復其官矣京前日之所為猶自以為是乎言官常安民董敦逸陳次升孫諤鄒浩皆京之所惡而陷害之者也今則敦逸而次皆召還矣前日之所為猶自以為是乎神考有為之初冠絶前古高厚如天地光明如日月京與弟卞諂讃王氏過於先烈知有安石不知有神考纂修日録如嗣考事今陛下親批言章付于三省雖未行遣而卞之用意陛下已灼知其非矣京前日之所為猶自以為是乎假託制書之言含藏自便之計以己好惡逹於天下巍巍乎蔡氏之門國是之所從出也敢有以為非者則禍必及矣此京所以申明國是之本意也今朝廷大政無不委曲遷就以為一京之地而京又因朝廷制命託辭寓意以㒺惑上下臣在言職安敢心知其事而口不言乎伏望陛下以臣此言察京之行事併示威斷以警天下
  伯雨又言蔡京劄子曰臣聞事有大小言有先後事之大者言之所當先也臣伏見翰林學士承旨蔡京乆在朝廷為害甚大今所當言無先於此紹聖之初常安民為御史京為安民所撃得罪贖銅因與安民有隙離間譛訴無所不至自逐去安民而朝廷耳目於是蔽矣去年鄒浩之獄天下震駭人皆歸罪於兩惇孰知其事始於京之去安民也今朝廷大政又皆委曲遷就而為一京之地公議詾詾人不敢言臣若畏禍緘黙恐負陛下今所當言其有先於此乎夫國之大事無過宗廟可𫝊萬世無過信史今京以矯誣之言唱西宫之事妄託先訓以脅上下自改裕録以實其說朝廷遂信其説欲遷神考于西宫豈非以朝廷大政委曲遷就而為一京之地乎京在紹聖中親入文字請滅劉摯等家族其言所以不行者哲宗之大惠也今哲宗之大惠不聞于天下而京復自謂有䆒治平反之力欲使天下皆謂哲宗有濫誅之意而京有及物之仁始則為國生事以復私讐今則歸過先朝自圗身利前言既效今計亦行豈非以朝廷大政委曲遷就而為一京之地乎陛下善述神考欽承哲宗至德美意逹于天下而京乃矯誣兩朝上累聖政如此二事未免委曲遷就以為京地況其它乎前日緘口之人今欲有言於陛下京在朝廷則莫不以言為戒矣前日沮隔之士今欲有望於陛下京在朝廷則莫不以進為懼矣以言為戒則依舊箝黙以進為懼則甘於沈廢天下公議與陛下即政之初漸不侔矣京之計䇿漸行人情之向背漸一為京之羽翼者漸張為陛下之耳目者漸沮朝廷之威自此而漸弱䝉蔽之患自此而漸成安危治亂漸可卜矣臣謂方今之患無大於此臣雖不肖而所言皆得於公議陛下黜臣不肖之身可也因廢臣言則為不可臣願陛下俯察蒭蕘之忠速去腹心之患獨出睿㫁正京罪惡以警天下
  伯雨又論蔡京劄子曰臣聞盡言招禍古人所戒言路之臣豈能免此臣伏見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當紹聖之初與其弟卞俱在朝廷導賛章惇共作威福卞則隂為謀畫惇則果斷力行且謀且行者京也哲宗篤於繼述一於委任事無大小信惇不疑卞於此時假繼述之說以主私史惇於此時因委任之篤自明己功京則盛推安石之聖過於神考以合其弟又推定筞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惇之矜伐京為有助卞之乖悖京實賛之當此之時言官常安民屢攻其罪京與惇卞共怒安民協力排陷斥為姦黨而孫諤董敦逸陳次升亦因論京相繼黜逐哲宗晩得鄒浩不由進擬寘之言路浩能亡身徇節上副聖知京又因其得罪從而擠毁是以七年之間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門之利勢言路既絶人皆箝黙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當時之所行皆為今日之所改臣請畧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也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塤箎相應事無異議罪豈殊科一出一留人所未喻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一也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宣訓之語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誣造於是司馬光劉摯梁燾等皆䝉叙復京嘗奏䟽請誅滅摯等家族審如京言則所以累宣仁者豈特邢恕一人而已哉在恕則逐之在京則留之其何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靈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二也章惇自明定䇿之功追貶王珪京亦自謂元豐末命京帶開封府劊子𢹂劒入内欲斬王珪京之門人皆謂京於此時禁制宣仁京亦有社稷之功今陛下雪珪之罪還其舊官則是以惇之貶珪為非也在惇則非之在京則留之如是則惇有詞矣珪有憾矣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三也章惇之初篤信京卞傾心竭意隨此二人假繼述之説以行其私三人議論如出一口自紹聖三年九月卞為執政於是京有觖望而與惇聧矣四年三月林希為執政於是京始大怨而與惇絶矣自今觀之京之所以與惇聧絶者為國事乎為己事乎然京之所以語人者曰我助惇而惇不聽也我故絶之我教卞而卞不從也我故怒之我與弟卞不相往来乆矣我緣國事今與愛弟不相往来而況於惇乎臣竊料京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何以驗之卞之赴江寧也京徃餞之期親逺行法當賜告而京之所以牒閤門者初以姊行為請法不許也遂請朝假終不敢以弟卞為言雖在朝假而日至國門之外京之動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實乎此明主之所宜察也且兄弟同朝共議國事自無不相往還之理假使不相往還豈人倫之美事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賢去邪為先而京之䝉蔽欺罔曾無忌惮陛下必欲留京於朝者其故何哉臣知陛下聖意本無適莫而京所以據位希進牢不可拔者盖以韓忠彦曾布不能為國逺慮輕率自用激成其勢故也京卞同惡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議則顯正二人之罪何難之有忠彦等不務出此而果於自用於是託於謀帥而出之太原雖加以兩學士之職而實以詭計除之想當進擬之時必有不情之奏用竒設䇿不由誠心二聖安得而無疑公議亦以為未允及京之留布復争辨再二之凟無以取信相激之勢因此而成唐明皇欲用牛仙客為尚書張九齡以為不可明皇曰但加實封可乎九齡又以為不可明皇變色曰事皆由卿耶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材也何有於尚書九齡書生不逹大體由是明皇恱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齡自此寖疎終見黜罷今忠彦及布無九齡之望而京之氣燄過於仙客因勢觀望而為林甫之言者不知㡬何人也陛下進賢退邪法則堯舜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之心皆疑陛下有大用京之意者以京之復留故也京之所以復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去之不以其道則留之者生於相激萬一京果大用則天下治亂自此分矣崔羣謂唐之治亂在李林甫張九齡進退之時今京輕欺先帝與卞無異而又歸過於先烈賣禍於惇卞曲為自安之計而陛下果留之也今既可以復留後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亂之勢繋於一京崔羣之言可不念邪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禍亂之機不可以不早辨也陛下嗣位之初首開言路可謂知所先務矣臣愚首預兹選明知京在朝廷必為大患而不能以時建言萬一有意外不虞之變陛下翻然悔悟誅責當時言事之臣則臣雖碎首陷胷何補於事此臣所以憤悶而不敢黙也臣甞為卞所薦與京無纎介之隙所以言者為國事耳非特為國亦為蔡氏也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終必累國國有迍邅私家将安歸乎卞之尊紹王氏知有安石豈知有神考知有金陵豈知有京師絶滅史學一似王衍重南輕北分裂有萌臣之痛心黙憂非一日也真宗景德中北兵至澶淵王欽若請駕幸金陵當時若用此計則天下分為南北乆矣賴眞宗用寇準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天錫陛下聦明仁勇融會南北去卞不疑然而京尚未去人實憂之兄弟一心皆為國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唐會昌中工部尚書薛元賞與其弟京兆少尹權知府事元龜皆宰相李德裕之黨及德裕既敗貶元龜為崖州司戸元賞為忠州刺史廼者蘓軾及轍亦兄弟也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獨一京獲以計免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京不知祖宗基業何負於蔡氏乎且自京卞用事以来牢籠薦引天下之士處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數百千人其間才智藝能之士可用之人誠不為少彼皆明知京卞負國欲洗心自新捨去私門顧朝廷未有以招之耳臣謂京在朝廷則此數百千人者皆指為蔡氏之黨若京去朝廷則此數百千人者皆為朝廷之用所以消合朋黨廣収人才正在陛下果於去京而已此非臣之臆說乃神考已用之術也熈寧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紛争以後天下之士分為兩黨神考患之於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後不復用此兩人而兩門之士則皆兼取而並用之也當時天下之士初有王黨吕黨而朋黨之禍終不及於朝廷者用此術耳今陛下留京於朝廷而欲𭣣私門之士是猶不去李昱錢鏐而欲収江淅之士也不亦難乎然則消黨之術唯在去京而已今京關通交結其勢益牢廣布腹心共謀私計羽翼成就可以高飛愚弄朝廷有同兒戲陛下若不早寤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自古為人臣者官無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禍一觸權臣則破碎必矣或以為離間君臣或以為買直歸怨或託以他事隂中傷之或於已黜之後責其怨望此古人之所不免也臣豈敢自愛其身乎若使臣自愛其身則陛下不得聞京之罪矣國家内外無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乆古所無有甚可畏也譬如年老之人康寧無疾日服温暖猶恐氣衰至於保飬隂邪必成心腹之患京在朝廷何以異此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業獨持威福之柄㫁自宸衷果於去惡天下幸甚
  伯雨又上奏曰臣近為言事不根謫授監揚州糧料院受告方得數日便䝉改差知無為軍聞命皇惑唯知感涕臣聞聖人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朝廷以一時之怒黜忠諌之臣此如日月之食也今兹改命可見聖人之心矣天下有識之人誰不歎仰豈獨賤臣一身之私幸乎臣雖上感聖㤙而未敢便受新命者誠有說也明道中仁祖欲率群臣為皇太后上夀范仲淹諫曰人主無北靣之禮明肅大怒而仲淹得罪元祐中蔡確之貶范純仁以為不可宣仁大怒而純仁得罪此二臣者可黜可逐而尊主不貳之心不可以威勢奪也方劉氏甚危之日極力救䕶却是仲淹是以宣仁晩年翻然逺慮復思純仁知忠言之有益於國家也大抵忠臣之心唯欲保全國體為千萬年乆長之慮豈忍使天下議論及於慈闈今宗良等内外交通迹状甚明蔡京交結之迹天下之所共知也京作向縡墓誌曰吾平生與士大夫㳺無如承旨蔡公與我厚者京為從官而與外戚相厚書于碑刻以自矜夸如此之𩔖非止一事而已又京與弟卞乆在朝廷同惡相濟卞則出矣京則牢不可拔自謂執政可以決取人皆謂京因慈雲寺事得裴彦臣交結之助外議詾詾衆所知也又京作向宗良府詞云元豐末命嘗有嘉言嘉言若出於宗良則大謗必歸於宣仁矣京亦自謂曾帶開封府劊子擕劒入内欲斬王珪以沮宣仁懐異之謀京以禁中疑似之傳書于制命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天庭自謂與宗良皆社稷之功而使宣仁負無窮之謗京之諂事外戚不畏上天一至如此豈唯有害於朝廷實亦無益於外家臣盡忠於陛下盡忠於皇太后所以言也皇太后聖德大功冠絶古今陛下承顔飬志方以大舜武王為法入修家人之禮則恭順無闕出治朝廷之事則威柄不分大舜武王之孝何以加於此乎京所謂孝則不然但欲陛下授柄於外家而已此蔡氏之利非宗社之福也陛下以聖德嗣位春秋方富如漢文帝宣帝即位之年矣盡孝於東朝勵精於政事獨操大柄足以有為而京之所以脅持陛下者原其用意謂陛下未可以獨為也哲宗躬攬之初聖意本無適莫章惇雖挟功自恣然其初猶有兼取元祐之意自京卞首發邪論盜攘國柄凡有所請必以繼述為說稍違其意則欲以不孝不忠之名加于上下假朝廷之誅賞示私門之好惡輕君誤國首尾八年至於今日狃於故態又以此意脅持陛下傅會繼述之論假託報功之說宻持離間之謀伺察陛下包藏祻心若有所待京之出言用意諒無逃陛下之聖察也且陛下述神考之聖德報太母之大功豈獨陛下之私心是亦臣子之所願合臣子之所願盡四海之歡心然後陛下有慶兆民賴之天子之孝孰大於此今京所賴非兆民之所同賴也陛下一違京意則京必以不孝之名責陛下矣陛下徇一京脅持之私名而不畏天下至公之大義乎畏天下至公之大義當流竄蔡京以安國家而已臣前日之言不負天不負宗廟不負陛下不負皇太后果䝉陛下移臣差遣若非皇太后察臣之忠陛下必不欲如此指揮也然而京在朝廷則國家未安臣雖移得差遣有何安乎臣之不敢受命者其說如是臣露章所言未甚仔細復以此章干瀆聖聽所以盡惓惓之誠也皇太后以無我之慈至明之照既已察臣之忠矣臣今日之言必是亦䝉照察今雖未察終無不察之理臣雖逺去朝廷仰賴慈芘縱未牽復於臣無損臣所望者當以流竄蔡京為急不當以移臣差遣為先也盖恐京在朝廷則煩言日進煩言日進則聖慮日勞朝廷雖嚴示威刑而天下公議終不可遏盖公議若必以威勢奪之則人心離矣人心既離則主勢孤弱主勢孤弱則外淩内侮何所不至非所以奉承宗廟而慰安東朝也然則蔡京之所謂孝者果天子之孝乎願陛下勿愛一京而深為國家之慮也臣愚不勝惓惓愛君憂國之心惟陛下裁赦幸甚
  伯雨又上奏曰臣孤逺不肖誤䝉拔擢竊謂陛下既開言路以防壅蔽臣職在獻替義當如何乃不能慎黙輙貢不根之言陛下原其用心止為憂國雖行貶黜尋復改命臣螻蟻之身将何以上報聖主涵容之私乎臣昨者自聞隔對已後曾将上殿劄子具状繳進為言京在紹聖中親寫奏劄乞誅滅劉摯等家族賴哲宗仁聖不行其請今京自謂有䆒治平反之功欲歸過於哲宗又言京自謂當元豐末命帶開封府劊子𢹂劒入内欲斬王珪以沮宣仁懐異之謀京自言已有社稷之功而使宣仁大謗終未辨明又言京因不得為執政與章惇睽絶今乃欺陛下與惇睽絶者為國事也又言京為弟卞執政無状自来不相往来以欺陛下又言京欲獨擅史局妄有奏請以致哲宗實錄不差正官修撰輕一朝大典違祖宗故事又言京所薦引得美官在要路者不下數百千人其間多有才智藝能之士若京在朝廷則此數百千人者皆指為蔡氏之黨京去朝廷則此數百千人者皆為朝廷之用然則廣收人才消合朋黨唯在去京而已又言京闗通交結其勢益牢廣布腹心羽翼成就愚弄朝廷有同兒戲陛下若不早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臣上件劄子所言在既責揚州粮料院以後陛下若以臣言為是則當如臣所請按京之罪明正典刑然後改差遣以示聽納若以臣言為非則是臣事𤼵更為其罪益大重加貶竄乃得允當今京桀驁自肆無所畏憚而臣章屢上未䝉降出則是陛下不以臣言為信矣不信其言而輕於改命傳之天下人必駭惑其為初政之累莫大於此且京乆在朝廷專以輕君㒺上為能以植黨任姦為術挟繼述之說為自便之計稍違其意則以不孝不忠之名脅持上下決欲取勝而後已主威不行士論憂恐今京不出必為心腹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一身遷貶危辱何足道哉
  伯雨又論蔡卞䟽曰臣竊謂朝廷之事當行者不可猶豫未行者不可漏泄當行而猶豫謂之不㫁未行而漏泄謂之不宻意外不測之變常生於此古人既往之事可考而知也陛下改用大臣明示好惡前日之所謂國是者陛下既察其非矣章惇以社稷自任蔡卞以經義教之當此之時共憂國事必不以二聖之所行為是也彼皆以王安石自比固宜以進退為心卞則安坐而不動惇則備禮而求去其於上聖之所行能無正救之心乎皇太后不宰之功發於至慈陛下無已之報方在舜心天佑命之俾我元嗣慈孝之治實冠前古我家之慶不求而至此内外之所以歡欣而和氣之所以充溢也然而天道難諶事當儆戒卞等立其私說變禮名實為國政之害者其大有三一則以繼述神考為名違其說者謂之不孝而實有負誣之心二則以厚於先帝為名違其說者謂之至薄而實有輕欺之意三則假經義之糟粕竊安石之緒餘依語而行蔽惑上下違其說者謂之非聖人加人以至惡之名陥人以難名之罪謀𤼵於蔡卞之心事成於章惇之手脅持上下果斷必行此二人者外示睽間而心手相資無事則相忘有急則相應自然必致之理也臣十四日宻章所論深思熟慮然後敢𤼵在陛下斷之而已猶豫不決理必生事又況今日所行之命已有可宻而不宻者矣機既不宻又不時㫁執中無權必有後悔所以念難諶之道而儆無虞之時者其可忽乎願陛下上禀慈闈熟議而速斷之也臣愚不勝惓惓愛君之心
  伯雨又論蔡卞䟽曰臣近具劄子言尚書左丞蔡卞持不合之意處宜去之時遲徊顧位復何所待願以臣章示卞使卞自為去就未䝉施行續具奏状言先帝嗣位之初事有更改大臣之預議論者卞皆笑其阿隨疾其姦罔至于太學之士甞習詩賦者卞皆薄之目為元祐進士為其徇時而改所習也今陛下繼志述事光續前烈好平惡偏棄彼取此凡卞之所謂是者浸已更改卞亦幡然而從不復固執此與元祐阿隨之臣殆無以異躬不自厚用違其言動靜失時因累國體臣之所論安可已乎乞并臣前章皆以示卞未蒙施行續又具劄子言卞以安石自任俯視儕軰朝廷誅賞繋其愛憎人材廢興唯所取捨矜其執守堅若金石時異事變則隨而不執黙據高位恬不知動伏望聖慈特降睿旨檢會前件劄子奏状允臣所請皆以付卞使卞自為去就未䝉施行續又具奏狀言臣恭惟哲宗皇帝念神考有為之艱懲元祐紛更之速篤於繼述一於委任七年之間專用一相虚心注意可謂至矣誤朝迷國罪在臣下而議論之人推考徃事不知先帝聖意所起詾詾之言或干陵廟愛君之士追痛不已憤疾章惇欲正其罪臣謂惇為宰相既專且乆怨怒所叢咎責固大此天下之所共喻也然而惇迹易明卞心難見用春秋責意之法則難見之罪安所逃乎盖自紹聖以来卞以經術自任以安石自比託繼述於詔令寓好惡於刑賞痛斥流俗則至於誅絶言路深嫉元祐則至於讐毁宣仁體之大者唯此二事末流之禍不可勝言凡惇之所行其謀皆𤼵於卞立為成說脅持上下自謂出於安石孰敢不信名曰國是孰敢不從惇雖强梁在其術内奉行其說唯恐不及見賣而不知受紿而不悔勢窮力極而尚未改也昔者王安石嘗謂神考曰流俗權重則天下之人歸流俗陛下權重則天下之人歸陛下神考用其說者所以収天下之權也自熈寧之末安石去位神考操馭臣之柄不間彼此用人惟已立賢無方熈寧流俗稍復收召當此之時四海之士皆洗心而自新願受知於君父是以天下之權常在神考然則流俗之所以為流俗者神考既赦其往愆而不復罪矣卞亦何心追咎不已違神考日新之緒膠熈寧趣變之迹守此意者謂之守正立此説者謂之特立非其𩔖者指為邦朋議其失者指為邦誣於是用其所謂守正特立之士去其所謂邦朋邦誣之人合乎此者我所謂是不合乎此者我所謂非緫其所謂是名之曰國是緫其所謂非名之曰流俗是以天下之士以流俗見惡者十有六七既惡其人因廢其言持平者謂之兩可獻忠者謂之誹謗遂使天下之士箝口結舌朝廷之所見聞者不過三數人耳人人畏禍誰復敢語自去年鄒浩既貶御史所劾巧於詔旨之外文致深罪近自侍臣逺及寒士流離竄斥朝野震傷以言為諱至於如是安惇之罪人所切齒然而見微之士尋考根源則痛斥流俗本出於卞及其末流勢自如此然則鄒浩之貶有自来矣故春秋責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宣仁聖烈皇后有大功德於天下哲宗皇帝甞語近臣曰宣仁婦人之堯舜也崇報之心豈有極乎然以失職之臣不加将順恨姦黨之得用憤流俗之見與章䟽宻補之言請降於外理訴自私之語深摘其過設負寃抑亦不得伸意或忠嘉亦坐重譴凡元祐之所行必掃蕩而後已如刈草而去其根焉則宣仁所厚如瑶華者安得而不廢乎奉行其事雖在惇等然而見微之士尋考根源則深嫉元祐本出於卞及其末流勢自如此然則瑶華之廢有自来矣故春秋責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卞以經術自任以安石自比而誤朝迷國乃至如此禍根罪首實出其心公議沸騰罪不可掩陛下以天地之度無所不容優假大臣務在體貎卞於進退禮當如何而乃用違其言恬不知動是以臣之前章姑請示卞欲以觀其去就屢瀆天聽未賜允從聖德寛大非臣淺陋所能窺測然臣之職事義不可已乞以臣章降付三省未䝉施行臣竊惟痛斥流俗而至於誅絶言路深嫉元祐而至於讐毁宣仁卞唱此說立為國是脅持上下逆天違人致使海内有詾詾之言我家有難處之事若謂所行皆當亦宜固守不移今復安位隨而不執大臣如此尚可與之謀國事乎臣職在諫省忝司耳目凡今日之所極論皆曩時之所親見為國寒心非一日也雖聖德寛大容貸如天而渠魁脅從亦當區辨豈可並恕而俱釋乎伏望聖慈採恤公議速示威斷以警列位伯雨再言蔡卞状曰臣嘗謂紹聖大臣負誣神考輕欺先帝皆託於繼述之說而倡此說者尚書左丞蔡卞也傅會經義變亂名實以繼述神考為名以纂紹安石為主謂熈寧所棄之士皆是流俗謂神考不能知人後復收用致使老姦之𩔖共成元祐之惡故於元祐之事如刈草然必鋤其根然後王氏之志得盡行矣此其所以立説之本意也計畫安排自有次叙不動聲色而其事皆行則以章惇愚闇在其術内而不知故也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則負誣輕欺之迹皆可見矣卞當元豐之時與王震之徒皆自小官驟見超擢被遇之㤙可謂厚矣所以報神考者宜如何哉元祐之初國政大改卞於此時身為侍從若使不忘神考亦當畧吐一言坐視紛更曾無獻替周旋數郡安佚八年至先帝躬攬之初乃政事必更之日復裕陵之大羙合天下之至公千載難逄之會在此時也卞乃乘時射利先植其私薄神考而厚安石欺先帝而㒺天下元豐舊臣有如此者不謂之負神考乎臣竊觀神考有為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相與謀國共進人材非安石之所與朝廷不用也非惠卿之所取安石不薦也此两人者食息雖異其心則同𤼵乎議論如出一口及夫事乆變生情移慮改膠漆之友化為仇讐一門之士分為兩黨國論為之詾詾神考厭其紛紛安石一退於鍾山不復收召惠卿宣力于外郡絶迹廟堂二人一例見疎兩黨未嘗偏棄威福既歸於公上名器不假於私門當此之時四海之士無彼無此孰親孰疎皆洗心而自新願受知於君父卞之初進適在此時神考自擢而試之非必私厚於安石以何琬之事觀之安石有過尚不假借卞若有罪豈以安石之壻而不敢治乎神考之所以服天下者公平如此後嗣之所當述也卞欲自媒其身敢為欺蔽安石際會遭逄之美挟之而備論神考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始終之意掩之而不言惠卿之所以負安石者講之詳矣神考之所以沮安石者當論之乎孔子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盖雖聖人不免有過雖小人未必無善不以愛憎之私而變善惡之公者孔子之心也神考之與孔子豈異哉而卞之自立愛憎誑惑士𩔖其所愛也雖惡必取其所憎也雖善必棄愛憎隂循於安石取舍顯違於神考而其所以上㒺先帝而下欺天下者皆以為神考之心也不謂之誣神考乎且神考之志欲逺繼三代神考之事欲永利生民十九年之間念念緝熈日日變通至于元豐之末而天下之事異於熈寧者多矣雖當時奉法之臣時有誤謬而聖人捄弊之意本欲日新先帝繼述之初但以寛平為務卞為不道力沮聖謨用安石過時之説改神考日新之緒凡神考之所以膏潤斯民者皆以為安石之澤也神考之所以作新多士者皆以為安石之教也立私門之所好以為國是奪宗廟之大羙以歸私史其意以謂深得安石之道者唯我一人可以為先帝不召之臣者亦莫如我同我者是異我者非其所是也謂之國是其所非也謂之流俗所陳於先帝之前者其道如此不敬其君可謂甚矣不謂之輕先帝乎神考有言曰朕惟君子多識前言徃行故能剛徤篤實光輝日新大哉聖考之訓後嗣之所宜法也盖古之聖賢非止一人前言徃行貴乎多識豈當獨識一安石而已乎自紹聖以来王氏之好惡逹於天下公家之名器用於私門以臣改君下變上守託繼述於詔令嫁怨怒於同列以平論為兩可以稽古為俗學以直詞為誹謗以深計為妖言作於其心害我國政自謂經義之大旨他人莫曉日録之本意唯我獨知而所以告乎先帝者以為繼述之道不得不然不謂之欺先帝乎凡此四者其事皆託於繼述其說皆唱於蔡卞上動天變下失人心恭惟陛下繼神考之志述哲宗之事奉先追逺不敢少懈而大臣之中負誣輕欺有如卞者赦而不治不足為寛伏望議正典刑以厭公議
  伯雨又言曰臣近聞王安石家乞納所賜第宅或云是安石妻呉氏之請或云是蔡卞之請得於傳聞未知孰是以事驗之皆蔡卞之謀也頃者賜第之時人已竊議非朝廷之所當與也非王氏之所當受也又王珪故第亦蔡卞之所當惡也卞於受賜之初見得忘義既享其利又何辭焉無乃去位不平而有怨懟之心乎昔熈寧末王安石辭位御史中丞鄧綰上章乞留安石其說有三一曰請賜第二曰擢其壻蔡卞經筵三曰除其子滂館職以謂行此三事則安石必留矣神考曰有是哉安石之意卿何以知之綰曰安石門人為臣言神考曰門人謂誰綰初不言其姓名神考再三詰之綰乃以實告曰練亨甫明日兩府奏事退神考留宰相呉充具言其事且謂充曰只作卿意使安石知之充見安石如上旨安石大駭即上奏其畧曰伏聞御史中丞鄧綰為臣求賜第及為臣子滂及臣壻蔡卞營差除事若審如此則是臣臥病於家而使綰為臣逰説也神考批其奏曰鄧綰操心頗僻賦性姦囘論事薦人不循分守可落御史中丞差知虢州練亨甫罷為漳州軍事判官聖訓如此天下傳誦紹聖中卞為執政先除滂秘書省正字然後以王珪故第賜安石之家綰所請三事無不行者卞之私意可謂得矣然而臣謂非朝廷之所當與者以神宗無欲與之意也非王氏之所當受者以安石無敢受之心也又況王珪故第本以罪奪奪彼與此皆出於卞雍熈中盧多遜既貶崖州樞宻副使柴禹錫為宋琪請多遜故第太宗曰多遜犯罪籍沒琪為宰相曽不避惡豈大臣之體乎於是太宗雖以宅賜宋琪而薄此兩人同時黜罷先帝以王珪之故第賜卞妻家與而不吝得太宗之心矣卞亦何顔無所避惡況在先朝則安享無故之利至于今日則又無故而辭既受忽辭不為無意願下臣章三省併議典刑庻使輕君自恣之臣知所懲艾伯雨又言曰臣近者五具奏状劄子為言蔡卞事皆未䝉施行按卞迷國不道以私滅公知有王安石不知有神考隂謀宻計迹不可見而國家大患皆生於卞神考在位十九年凡潤澤生民之事卞皆掠為安石之美其理乖倒不可以訓示天下然而所行之事皆以繼述神考為名故天下之人無敢議者且如元祐章疏皆是當日臣僚納忠之言卞以私意諷諭請降于外取捨簡擇専任已見以言為罪公然行遣以戒天下敢言之士遂使進言之人所入文字惟乞留中不敢深説此豈一朝一夕之患乎初元豐得罪之人元祐許其理訴所以通寃抑而盡下情也進状之人各求辨雪既是詞訟之麄語豈有先王之法言卞以私意諷諭字字㸃檢一語不當便加黜罰非獨杜絶訴寃之士亦以羅織無罪之人卞雖快意於一時而深為朝廷之後患然其立説以謂章䟽之言譏毁神考理訴之事形迹先朝必須如此施行方名繼述之義既以此說脅持上下於是人皆杜口而恣其所行左遮右防不犯其手故臣前章以謂惇迹易明卞心難見堯舜黜幽之典必黜難見之罪春秋誅意之法必罪造意之人陛下聖學高明洞照今古堯舜之所不赦春秋之所必罪者亦聖時之所宜行也且卞之自比安石似是而非欺惑上下人所切齒故臣之前章先論其所以似是而非者然後因流俗元祐之說以明其罪盖救其末流不若先塞其源剪其枝葉不若先鋤其根卞之所以自托於安石者蠧國害政之根源也臣安敢舍此而論其末乎伏望檢會前章皆付三省特降指揮施行
  徽宗即政納用讜論伯雨首擊章惇曰惇乆竊朝柄迷國㒺上毒流縉紳乘先帝變故倉卒輙逞異意睥睨萬乘不復有臣子之恭向使其計得行将寘陛下與皇太后於何地若貸而不誅則天下大義不明大法不立矣臣聞北使言去年遼主方食聞中國黜惇放箸而起稱甚善者再謂南朝錯用此人北使又問何為只若是行遣以此觀之不獨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殺雖蠻貊之邦莫不以為可殺也章八上貶惇雷州
  伯雨又論章惇劄子曰臣聞道合則從不合則去非特君子保身之義是亦人臣事君之禮義所以明可否禮所以别嫌疑見可則行有嫌則避此大臣之所當知也臣伏見左僕射章惇獨宰政柄首尾八年迷國誤朝罪不可掩天下怨怒叢歸一身自陛下臨御以来海内之人欲甘心於惇者如蝟毛而起賴聖度包容愛惜事體故惇雖求去而聖㤙不許臣竊以謂惇之求去是也陛下之不許非也先皇帝奄棄天下海内謳歌歸於有徳皇太后順自然之叙合天下之公倚成於天躬定大策惇於此時意語乖倒陛下以天地之量置其言於度外益加禮貌如恐不及自古人君寛仁大度未有如陛下今日者也然而惇處可嫌之地持不合之意察其愧謬無以自容故先帝之陵土未復而惇欲委使事而去也夫泰陵命使朝廷之大典送往慎終臣子之厚意惇於泰陵豈不欲致其厚哉勢不可留知難而去考之公議可許無疑但令使事不乏則朝廷之大典舉矣然則惇之去留國體所繋臣願陛下速𤼵德音允其所請伯雨又論章惇䟽曰臣竊以姦邪所為始終可見平居無事則賊害忠良倉卒遭變則輕亂名分盖輕亂名分之心素包飬於賊害忠良之日幸時有故冀不我制則攘袂向前殊無顧忌原情定罪法當誅戮謹按武昌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章惇身為上宰乆擅國柄迷國㒺上毒流搢紳自哲宗疾勢彌留中外洶懼惇為宰相自當引天下大義乞立陛下為皇太弟以繫人心以安國勢持危扶顛輔弼之任惇懐異意謾不恤此及至陛下即位尚敢簾前公肆異議逆天咈人輕亂名分睥睨萬乘不復有臣子之恭驕蹇固位乆不忍去人言交攻僅乞外補雖陛下聖度天覆置而不問然名分二字萬世大法行道之人知不可犯豈容姦凶輙爾輕亂陛下安得曲貸以失典刑哉臣伏願陛下早正惇兩觀之誅或從矜容乞投海外以正紀綱以慰人望以示萬世姦邪之戒天下幸甚
  伯雨又論章惇疏曰臣聞古人有言曰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時至不行反受其殃此忠臣之所當行而明主之所宜慮也章惇罪惡既大陛下不復聽信猶在相位豈所宜哉且惇嘗求去而陛下不許此固足以彰聖人寛大之德然而疑則不用用則勿疑乃聖主任臣之法疑而用之實為不可陛下之所以未從其請者不過以先帝山陵在近不欲以使事改付他人而已若審如此所謂執一而廢百也祖宗故事山陵命使必以先朝宰相是以丁謂既去則改命馮拯王珪既死而蔡確代之拯之與確皆是舊相當時若無舊相亦須改命他人執一守株非所以權大事也今自惇之外先朝舊相未致仕者更有一人范純仁是也雖以姦黨得罪而天下皆以為賢雖有目疾而其心不盲陛下若舉而相之可以收天下之心昔先帝起惇於謫籍之中欲用純仁自有此例若純仁以疾不来則是去就在純仁者也擢任輔相事出獨斷自唐以来雖見任宰相不得預聞臣以孤外之蹤遽敢及此者臣非敢薦純仁也為陛下思所以去惇之䇿無出於此也臣請縷縷言之蓋自紹聖以来蔡卞造作姦言假託經義負誣神考輕欺先帝唱為國是以行其私凡惇之所行為天下之害者其謀皆發於卞干紀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背之始則不過妄論繼述兩字而已用孟莊子之小孝違武王之大孝務以惡名脅持上下二聖已察其欺偽而卞等不悛持此益固論夫婦之終始語兄弟之厚薄隂謀宻計何所不至當此之時陛下若斥逐章惇而不以宰相為山陵使彼必以謂陛下不厚於泰陵矣然則惇未可以斥逐也今其請去則不可不從也永泰陵使不可以他人為也然必先朝宰相為之然後可也設使惇未肯求退則在陛下似亦難處今惇自請則不過許之而已矣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則捨范純仁其誰乎臣謂陛下若相純仁則可以慰天下思賢之心可以示二聖用平之意可使有罪之人必無反側則是一舉而衆美具也出命之日永泰使事權付先朝執政以待純仁之来若純仁不来則權付之人自可行矣非是不使舊相盖由舊相辭免則次官将命於理為順又況純仁目疾自不妨陛下他日别命宜相之人也臣愚不避小嫌竭忠盡慮若䝉省察速使惇去左右則忘身徇國之人始敢安枕而卧矣時不可失機不可玩願陛下深念而決行之也天下之故反覆無常當以人事輔成天意古人既徃之迹可證可驗非臣筆端所可具述臣不勝拳拳愛君之心惟陛下赦其僭易采其所言斷而行之天下幸甚
  貼黄臣十一日劄子云祔廟以前且當明辨邪正躬攬以後乃可大明黜陟誠恐惇等未去之時機事不宻為害不細伏望陛下用臣前章且以職名出惇於外然後合集衆智共議典刑緩而不廹舉事必當先朝宰相蘓頌致仕命為中太一宫使純仁若以疾不来則此例似可行也若得純仁居京則有事可以訪問飬老乞言無大於此何必過示優假如司空重事之𩔖使其處此而不安乎范純仁乃臣妻黨之親臣雖未識純仁之靣而今日之言不能無嫌臣不敢以小嫌而廢公議也
  伯雨又論章惇状曰臣聞人臣之功罪不論則不明朝廷之威罰不斷則不行陛下臨御以来於羣臣之功罪論之明矣然於有罪之人未行誅罰者所以順太母之慈而成坤德之靜也今躬𭣄之初當示威斷雷霆之撃宜自近始臣伏見左僕射章惇罪惡顯著乆稽天討方哲宗大漸之時太母定䇿之際惇為宰相首𤼵異議一語乖倒㝷合誅殛陛下以天地之量置其言於度外勉加優禮如待功臣容德之大古無有也按惇獨宰政柄首尾七年隨其喜怒恣作威福助尊私史則至於薄神考矜伐己功則至於累宣仁樂於用兵大𨳩邊隙陕西之民愁矣而進築不已内府之財竭矣而輦運不休忘祖宗積累之艱輕朝廷根本之地謂人之怨怒為當爾謂天之譴戒為偶然斥公論為流俗以獻忠為誹謗殺張天恱之徒以箝衆口廣鄒浩之獄以絶言路天下震駭人多自危賴宗廟之靈不廷不虞之變幸未𤼵耳哲宗一於委任何負於惇惇負哲宗乃至於此雖隂謀宻計𤼵於蔡卞而力行果斷惇實主之用春秋誅意之法則罪卞可也任扶危持顛之責則非惇而誰然則卞為謀主惇乃罪魁殱厥渠魁理不可赦今惇仰恃容貸謀脫身禍自謂前日之事皆禀命於哲宗職當奉行非惇罪也嗚呼罪不在惇其在誰乎忍為此言重可傷歎孔子曰善則稱君過則稱已則民作忠前日之事獻可替否假有不售忠臣之義猶當歸過於己又況哲宗本意不為已甚故惇之所謀多不見從臣請以二事驗之可以考其餘矣乃者宣訓之說究治之事喧播中外上干宣仁高氏一門㡬不獲免主張保全力沮其説者以哲宗本意不為己甚故也元祐大臣初議誅滅及其流竄尚欲勦除然而臣下之意竟不得行梅嶺以南猶有全活而北歸者以哲宗本意不為己甚故也今事出哲宗者則託於宻賛而掠為己功己之所行則託於禀命而歸之先烈所可痛心孰大於是漢之匡衡事成帝為丞相石顯用事不能正救乃於成帝既沒之後論顯不忠之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著成帝之失王尊劾衡以為卑君尊臣非所宜言天下後世以尊為是又哀帝之初臣下謗議多及成帝獨議𭅺耿育以謂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追採不及之事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今惇於徃事毎有匡衡歸過之心而獻言之人未聞耿育深痛之議其何以稱陛下欽承繼述之意乎臣毎因奏事屢奉德音陛下語及哲宗則聖顔𢡖動感戚之意形于挽章篤于天倫實出聖性厚天下之俗正賴乎此然而惇猶充位威斷未行故靡薄之風尚未消沮而仁厚之化所以未孚于天下也宗廟之輕重主威之強弱皆繫陛下所以處惇者如何而已安危之機不可不慮且陛下初去蔡卞為其薄神考也次責邢恕為其累宣仁也惇負哲宗其惡尤大今若正此之罪則君道永正母道永尊而繼述之義永無愆矣伏望陛下躬𭣄之初先正惇罪雖用祖宗之意不殺大臣而流竄之刑亦有近例惟速示威㫁以協公議天下幸甚
  伯雨又論章惇䟽曰臣聞國體無安不宜輕動公論可畏在所當恤今章惇求去而陛下不許豈非以先帝山陵未畢先朝宰相不可遽罷所以卹公議而戒輕動耶聖慮如此真得堯舜之用心矣然而惇自求去非我先動考之公論必無間言若徇區區之小嫌而玩機不宻臣恐執中無權而後必悔也且王珪子孫既許叙復則元豐定䇿之事邢恕鑿空之言所干連者豈特一人而已哉且前年彗星之變過九月三日而後沒者天之垂象豈無意乎宣仁功德甚大自三代以後無有倫比而用事之臣讐毁侵陵無所不至乃以優贈厚賞追報遵裕彼遵裕小言何益於國念小忘大理實乖倒宣仁之功德未明則人心不順天怒不息王珪一門之寃何足道哉臣恐鑿空矜誕之徒隠心日慮用竒救過為國生事方且憂之又聞何大正被賞而外議詾詾皆有瑶華復位之言臣實過慮方寝方食未甞頃刻而忘此也夫下之從上不從其令而從其風旨是以宣帝先求故劍而人知許后之得立高祖先封雍齒而能使仇怨皆喜古之明君凡作一事先示一意意行而天下安之然後出令若命令未出而所示之意先使人疑臣以為過矣易曰無咎者善補過也臣謂今日補過之術莫若早去蔡卞而速遂章惇之請無使玩機而起悔飬姦而生事也且二人雖留陛下既已疑而外之矣豈有疑外大臣而可以為朝廷之體乎唐德宗時陸贄趙璟皆為宰相德宗使人謂陸贄曰重要之事勿對趙璟陳論當宻封手䟽以聞陸贄不以為然上䟽諫曰是於心膂之内而有形迹之拘職同事殊鮮克以濟恐爽無私之徳且傷不吝之明蓋堯舜之治左右大臣都兪吁咈無不僉同祖宗任人以此為法疑則不用用則不疑是以上意不偏下不為黨我太宗之議𤫊州也張洎請别為一䟽陳利害而吕端執奏以為不可盖德宗之所以語陸贄者有形迹之拘而吕端之所以告太宗者則僉同之義也盖謀及腹心則貴於當宻而股肱之運則不可偏舉今陛下改用大臣而使與惇等共評國事一信一疑能無彼此厚薄之間乎是則去邪不果反累國體所全者小所傷者大寧若可去者使之速去革其乖爭之風可用者信而後用乃有僉同之望矣如此則事無兩可下必同心又陛下即政之初人有向背聖意之所欲行大臣莫肯丕應不免從中批出庻可不敢異同此足以濟一時之權未可為永乆之法臣願陛下速示睿斷早去惇卞然後慎擇可信之人共講日新之政勿求近效示乃逺猷不過數年天下治矣伏望上禀慈闈議其當否臣愚妄論事㡬惟陛下裁赦幸甚
  伯雨又論章惇蔡卞䟽曰臣先累有奏状言章惇蔡卞迷國㒺上脇持哲宗以不孝之名迫懼哲宗以不利之實激哲宗使怒惑哲宗使疑謗毁宣仁聖烈保祐之功𫝊致元祐皇后疑似之罪引功自處歸過哲宗挟天子賊害忠良肆䜛說幾危神噐自古姦臣為害無甚於此去年上封事數千人人乞斬惇卞天下公議只此可見盖卞謀之惇行之蔡卞之惡有過章惇臣前来奏状已言之今更詳具大事六件如後
  一元祐六年哲宗皇帝始納元祐皇后前此未納后時禁中甞求乳婢諫官劉安世等連上章論列皇帝既未納后不知宫中求乳婢何用宣仁聖烈令兩府宣諭是外家高氏所覓安世乃止紹聖初蔡卞還朝論及此事以為宣仁有廢立之意乞追廢為庻人
  一自紹聖已来竄逐臣僚應哲宗皇帝批出行遣者並是蔡卞誣㒺先於哲宗前宻啓進入劄子哲宗依劄子上語言批出至今劄子見在
  一紹聖三年宫中厭勝事作哲宗方疑未知所處章惇欲召禮官法官共議蔡卞云既是犯法何用禮官乃建議乞掖庭置獄只差内臣推治更不差有司同勘若非蔡卞建議哲宗必未廢元祐皇后
  一編排元祐中臣寮章疏乃蔡卞建議卞與蹇序辰自編排惇不曾與及卞具姓名乞行遣惇即奉行
  一鄒浩以言事忤旨蔡卞即首先奏云吕公著曾薦浩浩以此詆譏故哲宗愈怒遂編管浩卞又執奏乞治浩親故送别之罪哲宗不從三次堅請乃許置獄
  一蹇序辰乃卞死黨首建㸔詳理訴之議安惇助之章惇遲疑未許卞即以相公二心之言迫之以此惇即日差官置局凡此皆蔡卞謀之章惇行之也按卞隂狡險賊惡機滔天惇雖凶狠毎為制伏執政七年門生故吏徧滿天下今雖薄責如卞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囘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别馴致不已姦人復進天下安危殆未可保只如去年臣僚上言蔡卞之惡過於章惇乃自太平州移池州流順三程一日可到愚㺯朝廷僅同兒戱盖人人畏附惇卞至今未已故寧負陛下不負惇卞大姦元惡未正典刑人情憤歎天象示戒故自今年正月至今兩月隂雨盖蒙氣之證於此可見昔周饑克商而年豐衛旱伐邢而得雨今惇自以異議當受大戮所有卞惡伏乞陛下早賜宸斷明正典刑以答上天蒙氣之證候正惇卞典刑之日乞陛下差人於朝堂道路間采聽若人人不相慶臣甘伏罔上之罪
  伯雨又論郝隨特許復官状曰臣伏見進奏院報郝隨特許復官中外聞之莫不駭歎竊以虧哲宗盛德起哲宗侈心者隨也月䑓玉虚之作窮奢極侈殚工盡巧以糞土用邦財以寇讐用民力不經有司擅自支費因緣為姦乾沒無限以至内帑珠金率意取之並無歸着此天下之所知陛下在潜邸之所目撃也陛下即位灼見時事罷繕修之役毁侈靡之觀天下聞之莫不鼓舞方且薄責未正典刑命有司驅磨支用之費珠金之數而有司小人不能上體陛下恭儉恤物之意一切觀望畧不根究人人聞之莫不扼腕今日却遂叙用是國家帑藏可以私取朝廷典刑可以人廢昔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見真宗末年修盖宫觀窮極土木顧謂輔臣曰當時何人執政何人監修造誠可罪也宰相吕夷簡曰當時侈費至今帑藏一空仁宗曰朕當以此為戒夫侈靡溺心古今所患茍有斯人誠為國賊昔太宗時姜確有巧思善於營造魏元成作相願斥遠之恐起侈心以興工役則自古君臣所為及祖宗所行亦可見其逺慮矣臣願陛下深思逺慮屏絶佞人亦足以使左右近習不敢以親近竊威權不敢以非道說聖意恭儉之德自此日新矣
  左司諌陳瓘論章惇罪大責輕乞行流竄状曰臣伏覩初八日制書章惇落左僕射知越州臣竊惟惇之大罪多矣陛下以天地之量含容假借累月于此竟縁奉使亡状黜而去之事干泰陵則不敢赦威斷如此可謂是矣按惇初唱異議欲揺大䇿乆稽天討公論沸騰臣亦屢以為言而陛下諭臣曰惇負哲宗其罪固多朕之初政方以百姓為心豈欲以己事責人乎臣仰奉聖訓退而歎息知孔子之無我老氏之外其身唯博大聖人乃能與此彼漢唐自私之主計功論罪取快一時先一身而後天下者有愧於今日矣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古之明王後其身而先天下者其說盖本於此陛下不欲以己事謫惇而以百姓為重得孟子之心矣若非聖學高妙自臻於此豈臣下之所敢言乎然方陛下踐阼之始四海之安危治亂在此一時是乃宗社之所繋豈獨陛下之己事天下神器非私物也不以己事豈足以為公乎然則以道制情公而不私者在明眘用刑而已開成之責李玨紹聖之貶王珪古事可考近例甚明然李玨所言猶是文宗素定之意武宗怒之遂有昭州之命王珪所言非是(⿱𥫗亷)-- 簾前親奏之語言者誣之猶有萬安之貶今惇心造其謀非玨意也躬奏其語非珪言也然則惇罪之大異乎珪玨但奪相印安可已乎況惇将命不敬露𪧐者一夕為相無状誤朝者七年所以負哲宗者非一事也越州之命指其一事而已執一廢百加以私宥用刑如此其何以服天下乎臣願陛下㫁自宸𠂻降出臣僚前後章䟽特行流竄以厭公議謹録奏聞伏候勅旨
  瓘又言邢恕以反覆詭詐得罪先朝乞原情定罪状曰臣伏見龍圗閣待制新差知荆南府事邢恕昨者自謂親聞司馬光所說北齊宣訓事謂光等有凶悖之意遂以其語告于章惇而光及范祖禹等緣此貶竄又以文及甫私書逹于蔡確母明氏謂劉摯梁燾王岩叟皆有姦謀而摯等家族㡬至覆滅今朝廷赦宥光等盡復其官矜恤之㤙徧及存沒則是恕前日之所行不為陛下之所信也按恕甞以反覆詭詐得罪先朝昔者抗疏自列之言今可考也恕之得罪於公議固亦乆矣今寵以華職付以大藩中外沸騰不以為允伏望聖慈特降睿旨原情定罪以協公議謹録奏聞伏候勅旨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一
<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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