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家塾讀詩記 (四庫全書本)/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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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吕氏家塾讀詩記 卷八 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吕氏家塾讀詩記卷八
  宋 吕祖謙 撰
  
  鄭氏詩譜曰初宣王封母弟友於宗周幾内咸林之地是為鄭桓公今京兆鄭縣是其都也又為幽王大司徒甚得周衆與東土之人問於史伯曰王室多故余懼及焉其何所可以逃死史伯曰其濟洛河潁之間乎是其子男之國虢鄶為大君若以周難之故寄帑與賄不敢不許若克二邑鄢蔽補丹依疇厯華君之土也桓公從之後三年幽王為犬戎所殺桓公死之其子武公與晉文侯定平王於東都王城卒取史伯所云十邑之地左洛右濟前華後河食溱洧焉今河南新鄭是也武公又作卿士國人宜之鄭之變風作釋文曰新鄭在滎陽宛陵縣西南
  側基反衣美武公也父子竝為周司徒善于其職國人宜之故美其徳以明有國善善之功焉孔氏曰武公掘突當平王時父謂武公父桓公也
  禮記緇衣子曰好賢如緇衣 孔叢子孔子曰於緇衣見好賢之至
  此詩武公入仕于周而周人美之也若鄭人所作何為三章皆言適子之館兮好賢如緇衣所謂賢即謂武公父子也後之講師習其讀而不知其義誤以為稱武公之好賢遂曰明有國善善之功失其㫖矣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毛氏曰緇黑色 王氏曰緇衣朝服也毛氏曰卿士聴朝之正服也 孔氏曰緇衣即士冠禮所云主人𤣥冠朝服緇帶素韠是也諸侯與其臣服之以日視朝故禮通謂此服為朝服玉藻云天子皮弁以日視朝則卿士朝於王服皮弁不服緇衣退適私朝服緇衣以聴其所朝之政也考工記鍾氏三入為纁五入為緅七入為緇注染纁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緅又復再染以黑則成緇矣 程氏曰宜言其備 毛氏曰改更也適之也 蘇氏曰諸侯入為卿士皆受館於王室 毛氏曰粲餐蘇尊反王氏曰粲粟治之精者 朱氏曰漢有白粲之刑給舂導之役是也范氏曰桓公武公之為司徒上得於君下得於民
  其君子好之愈久而愈不厭 朱氏曰言子之服緇衣也甚宜其或敝也則予願為子更為之 范氏曰適子之館兮親之也還予授子之粲兮又授之以飲食也既親之又授之以飲食此好賢之至也朱氏曰又將適子之館既還而又授子以粲也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毛氏曰好猶宜也 鄭氏曰造為也
  緇衣之蓆音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毛氏曰蓆大也程氏曰蓆舒安之義服稱其徳則安舒
  緇衣三章章四句
  將七羊反仲子刺莊公也不勝音升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側界反仲諫而公弗聴小不忍以致大亂焉左傳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不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不如早為之所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子吕請除之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大叔將襲鄭公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大叔出奔共
  蘇氏曰莊公欲必致叔于死叔之未襲鄭也有罪而未至于死是以諌而不聴非愛之也未得所以殺之也毛氏不知其說其叙此詩以為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禁祭仲諌而公弗聴小不忍以致大亂莊公豈不忍者哉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音起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毛氏曰將請也仲子祭仲也踰越也里居二十五家為里杞木名也孔氏曰杞栁屬也生水傍葉麄而白色理微赤折言傷害也李氏曰無踰我里言無與我家事也 鄭氏曰無
  折我樹杞喻言無害我兄弟也 朱氏曰雖知汝之言誠可懷思而父母之言亦豈可不畏哉
  五家為鄰五鄰為里皆有地域溝樹之故曰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
  將仲子兮無踰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懐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吕氏曰孟子曰樹牆下以桑則桑在牆下也 毛氏曰諸兄公族
  將仲子兮無踰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毛氏曰園所以樹木檀彊忍之木孔氏曰園者圃之蕃故其内可以種木也檀材可以為車陸璣疏云檀木皮正青滑澤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辭雖拒仲而意則與之如待人僚祖告昭公以去季氏之謀公執戈以懼之之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則於段非有所不忍也仲可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則拳拳於叔而不得已於姜氏者可見矣畏我諸兄畏人之多言特迫於宗族國人之議論非愛段也具文見意而莊公之情得矣
  將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于田刺莊公也叔處于京繕市戰反甲治兵以出于田國人說音恱而歸之
  叔于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蘇遵反美且仁毛氏曰叔大叔段也田取禽也巷里塗也 鄭氏曰洵信也 歐陽氏曰國人愛之以謂叔出于田則所居之巷若無人矣非實無人雖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也 吕氏曰國人稱之如是者亦不義而得衆也以得衆心為仁以飲酒為好以善服馬為武楊氏曰叔段不義而為衆所說者亦以衰俗好惡毁譽不當其實故也
  叔于狩手又反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毛氏曰冬獵曰狩 歐陽氏曰叔出則巷無可飲酒之人矣
  叔適野巷無服馬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鄭氏曰適之也郊外曰野服馬猶乘馬也 歐陽氏曰叔出則巷無能服馬之人矣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大叔于田刺莊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義而得衆也蘇氏曰二詩皆曰叔于田故此加大以别之非謂段為大叔也然不知者又加大于首章失之矣 范氏曰莊公之於段稔其惡而欲斃之也故春秋書克段于鄢以罪鄭伯詩人言叔多才好勇而得衆心以深咎莊公夫段之惡易知而莊公之罪難見故春秋書鄭伯而詩人刺其君皆本其所起以罪之所以為世戒也永嘉鄭氏曰段以國君介弟之親京城大叔之貴而所好者馳騁弋獵也所矜者袒裼暴虎也所賢者射御足力也出而人思之者飲酒服馬之儔也氣習至此而又恃其君母之愛玩於莊公之惟其所欲而不誰何也欲不為叛得乎是則置段於必亂之地者莊公也
  大叔于田乘乘下繩證反馬執轡如組音祖兩驂如舞叔在藪素口反火烈具舉襢音𥘵素歴反暴虎獻于公所將七芊反叔無□女九反戒其傷女
  孔氏曰織組者總紕於此成文於彼御者執轡於手馬騁於道如織組之為 毛氏曰叔之從公田也驂之與服諧和中節董氏曰五御之法有舞交衢者葢詩所謂如舞者也兩服如驂與服諧和中節然馬在車中為服在車外為驂服制於衡不得如舞其言舞者驂也藪澤禽之府也 朱氏曰烈熾盛貌 毛氏曰具俱也襢裼肉袒也孔氏曰李巡曰襢裼脫衣見體曰肉袒暴虎空手以搏之狃習也陳氏曰火烈具舉疏以為宵田不知周禮中春蒐田用火弊獻禽以祭社爾雅火田曰狩田未嘗不用火也 朱氏曰國人謂之曰請叔無習此事恐其或傷女也言其得衆如此 釋文叔于田作大叔于田者誤無作母曰本亦作無
  叔于田乘乘黄兩服上襄兩驂雁行戸即反叔在藪火烈具揚叔善射忌音記又良御忌抑磬苦定反口貢反忌抑縱送忌
  毛氏曰乘黄四馬皆黄 鄭氏曰兩服中央夾轅者孔氏曰小戎云騏駵是中騧驪是驂驂與中對文則驂在外外者為驂則知内者為服故言兩服襄駕也上駕者言為衆馬之最良也朱氏曰猶史所謂上駟也雁行者言與中服相次叙孔氏曰雁行者兩驂與服馬其首差退良亦善也毛氏曰揚光也忌辭也 朱氏曰抑發語之辭
  毛氏曰騁馬曰磬止馬曰控發矢曰縱從禽曰送
  叔于田乘乘鴇音保兩服齊首兩驂如手叔在藪火烈具阜叔馬慢忌叔發罕忌抑釋掤音冰忌抑鬯敕亮反弓忌毛氏曰驪白雜毛曰鴇郭璞曰今所謂烏驄馬齊首馬首齊也鄭氏曰如手如人左右手之相佐助也朱氏曰兩服並首在
  前而兩驂在旁稍出其後如人之左右手也 毛氏曰阜盛也慢遲罕希也掤所以覆矢孔氏曰掤左傳作冰箭筩葢也鬯弓弢吐刀反孔氏曰鬯者盛弓之器鬯謂弛弓而納之弢 朱氏曰鬯弓囊也 鄭氏曰田事且畢則其馬行遲發矢希射者葢矢弢弓言田事畢朱氏曰言其田事將畢而從容整暇如此 釋文慢作嫚曰本又作慢
  鷙鳥將擊必匿其形二詩所載段之輕淺如此宜其為莊公之所易也詩人乃若憂其不能制者豈其未得莊公之情也哉憂之云者兄弟之心也欲止其惡者也涕泣而道之者也易之云者仇敵之心也欲養其惡者也談笑而道之者也詩人直以兄弟之心為莊公憂耳豈知其他哉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刺文公也髙克好呼報反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烏路反而欲逺于萬反之不能使髙克將子匠反兵而禦魚吕反狄于竟陳其師旅翺玉美反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髙克奔陳公子素惡髙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亾師之本故作是詩也孔氏曰文公捷厲公子春秋閔公二年冬十二月狄入衛鄭棄其師衛在河北鄭在河南恐其渡河侵鄭故使髙克將兵於河上禦之公子素作詩以刺之 鄭氏曰好利不顧其君注心於利也
  胡氏曰人君擅一國之名寵殺生予奪惟我所制爾使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誅之可也情狀未明黜而逺之可也愛惜其才以禮馭之可也烏有假以兵權委諸境上坐視其失伍離散而莫之恤乎
  清人在彭駟介旁旁補彭反二矛莫侯反直龍反英河上乎翺翔
  鄭氏曰清者髙克所帥衆之邑 毛氏曰彭衛之河上鄭之郊也 鄭氏曰駟四馬也 毛氏曰介甲也孔氏曰四馬被甲馳驅旁旁然不息 鄭氏曰二
  矛酋矛夷矛也孔氏曰酋矛常有四尺夷矛三尋長短不同其飾相累又云一矛而有二備折壞 毛氏曰重英有英飾也孔氏曰魯頌說矛之飾謂之朱英則以朱染為英飾葢絲纒而朱染之 王氏曰英之以毛羽 朱氏曰翺翔無事之貌永嘉鄭氏曰夫擁大衆於外而無所事不為亂則
  潰散爾
  清人在消駟介麃麃表驕反二矛重喬河上乎逍遙毛氏曰消河上地也麃麃武貌重喬累荷也釋文云荷舊音何謂刻矛頭受刄處為荷葉相重累也沈胡可反謂兩矛之飾相負荷也 韓文云韓詩喬作鷮
  清人在軸音逐駟介陶陶徒報反左旋右抽敕由反中軍作好呼報反
  毛氏曰軸河上地也孔氏曰彭消軸皆河上之地久不得歸師有遷移三地亦應不甚相逺 董氏曰陶陶樂而自適也 鄭氏曰左謂御者右車右也中軍謂將也髙克久不得歸日使其御者習旋其車車右抽刄自居中央為軍之容好而已兵車之灋將居鼓下故御者在左孔氏曰此謂將之所乗車若士卒兵車則左人持弓右人持矛中人御 說文曰詩曰左旋右搯士刀反搯者㧞兵刄以習擊刺
  師久不歸無所聊頼姑遊戲以自樂也投石超距勝之兆也左旋右抽潰之兆也不言已潰而言將潰其辭深其情危矣
  清人三章章四句
  羔裘刺朝直遙反也言古之君子以風福鳯氏其朝焉羔裘如濡音儒音荀直且侯彼其音記之子舎音赦命不渝以朱反
  毛氏羔羊傳曰大夫羔裘 毛氏曰如濡潤澤也歐陽氏曰洵信也 釋文曰韓詩曰侯美也 朱氏曰其語助也 鄭氏曰之子是子也舎猶處也 毛氏曰渝變也 鄭氏曰是子處命不變謂守死善道見危授命之等 董氏曰韓詩彼其作彼已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毛氏曰豹飾縁悦絹反以豹皮也孔氏曰唐風云羔裘豹袪羔裘豹袖禮君用純物臣下之故袖飾異皮孔甚也司主也
  羔裘晏於諌反兮三英粲采旦反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毛氏曰晏鮮盛貌 程氏曰三英者若素絲五紽之類葢衣服制度之節然亦未詳其制也朱氏曰英裘飾也 范氏曰羔羊曰素絲五紽五緎五總皆所以英裘是之謂三英 朱氏曰粲光明貌毛氏曰彦士之美稱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思君子也莊公失道君子去之國人思望之遵大路兮摻所覽反執子之袪兮無我惡烏路反兮不寁市坎反故也
  毛氏曰遵循路道摻擥袪起居反靣世反孔氏曰喪服云袂屬幅祛尺二寸則袂是袪之本袪為袂之末俱是衣袖 朱氏曰君子去其國國人思而望之於其循大路而去也攬持其袪以留之曰子無惡我而不留故舊不可以遽絶也
  遵大路兮摻執子之手兮無我魗市由反兮不寁好呼報反
  毛氏曰魗棄也孔氏曰魗與醜古今字醜惡可棄之物 蘇氏曰好舊好也
  武公之朝葢多君子矣至於莊公尚權謀專武力氣象一變左右前後無非祭仲髙渠彌祝𦕃之徒也君子安得不去之乎不寁故也不寁好也詩人豈徒勉君子遲遲其行也感於事變而懷其舊者亦深矣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女曰雞鳴刺不說音恱徳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說徳而好呼報反色也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力旦反將翺將翔弋羊職反音符與雁
  毛氏曰明星啟明也解見大東 鄭氏曰弋繳音灼射也孔氏曰司弓矢矰矢茀矢用諸弋射註云結繳於矢謂之矰茀矢象焉然則繳射謂以繩繫矢而射也說文云繳謂生絲為繩也矰音増茀扶弗反夫婦相警覺以夙興 朱氏曰女曰雞鳴以警其夫而士曰昧旦言不止於雞鳴矣婦又語其夫曰若是則子可以起而視之意者明星已爛然矣如是則可以翺翔而往弋取鳬雁而歸也歐陽氏曰古賢夫婦相警勵以勤生之語
  昧晦也旦明也昧旦天欲且晦明未辨之時也列子曰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際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蘇氏曰加中也史記曰以弱弓微繳加諸鳬雁之上毛氏曰宜肴也朱氏曰宜和其所宜也内則曰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梁雁宜
  麥魚宜苽 朱氏曰射者男子之事而中饋者婦人之職也婦人謂其夫既得其鳬雁以歸則我當與子和其滋味之所宜以之飲酒相樂期於偕老而其琴瑟之在御者亦莫不安靜而和好言其和樂而不淫也孔氏曰琴瑟之樂在於侍御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呼報反之雜佩以報之
  蘇氏曰苟子有所招來而與之友者吾將為子雜佩以贈之 毛氏曰雜佩者珩璜琚瑀衝牙之類朱氏曰珩佩之上横者也下垂三道貫以蠙珠璜如半璧繫於兩旁之下端琚如圭而兩端正方在珩璜之中瑀如大珠在中央之中别以珠貫下繫於璜而交貫於瑀復上繫於珩之兩端衝牙如牙兩端皆鋭横繫於瑀下與璜齊行則衝璜出聲也 吕氏曰雜佩非特玉也鑴燧箴筦帉帨凡可佩之物也 蠙卑民反䥴宣為反燧徐醉反筦㤀緩反帉敷文反恱所類反問遺尹季反孔氏曰曲禮云凡以苞苴簞笥問人者左傳衛侯使人以弓問子貢皆遺人物謂之問 鄭氏曰順謂與已和順 張氏曰言婦人之好徳甚於男子
  女曰雞鳴三章章六句
  有女同車尺奢反刺忽也鄭人刺忽之不昏于齊大子忽嘗有功於齊齊侯請妻七計反之齊女賢而不取促句反卒以無大國之助至於見逐故國人刺之鄭氏曰忽鄭莊公世子祭仲逐之而立突 孔氏曰左傳云公之未昏于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如左傳文齊侯前欲以文姜妻忽後復欲以他女妻忽此言齊女賢而不娶謂復請妻者
  廣漢張氏曰忽之不昏于齊未為失也而詩人追恨其失大國之助者葢見忽之弱為甚追念其資於大國或有以自立此國人之情也葢忽者先君之世子其立也正故其始也國人見其逐而憐其無助至於其再入也不能懲創而用賢於是至有目之為狡童者而猶憂之而不能餐不能息也又閔其無忠臣良士而至此極也夫忽葢不足道而人之情猶不欲遽絶之者以其立之正故耳
  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如字將翺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恤旬反美且都
  毛氏曰親迎魚敬反同車也鄭氏曰女始乘車壻御輪三周御者代壻舜木槿音謹孔氏曰其華朝生暮落佩有瓊琚所以納間孔氏曰納衆玉與珩上下之間孟姜齊女 鄭氏曰洵信也 毛氏曰都閒也孔氏曰都者美好閒習之言司馬相如上林賦云妖冶閒都 王氏曰古之人於玉比徳焉於瓊琚言徳之容於將將言徳之音言所宜各以其類也
  有女同車顔如舜英將翺將翔佩玉將將七羊反彼美孟姜徳音不忘
  毛氏曰英猶華也 朱氏曰將將佩玉聲也 李氏曰言其徳音之不可忘也長樂劉氏曰謂齊侯請妻之音鄭人懐之不能忘也不借助於大國而自求多福忽非奮然誠有是志也葢其為人淺狹而多所拘攣暗滯而動皆疑畏浮易而不知審量孑孑然以文義自喜而國勢人情與其身之安危皆懵然莫之察也適足以取亾而已矣使忽誠有是志而深求其實則質之弱固可强而所以持國者固無待於外助也惟其為善有名而無情所以卒見嗤於祭仲而為詩人所閔此功利之說所以多勝而信道者所以益寡有女同車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蘇刺忽也所美非美然朱氏曰所美非美所謂賢者佞智者愚也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子餘反
  毛氏曰興也扶蘇扶胥小木也荷華扶渠也其華菡萏釋文曰未開曰菡萏已發曰芙蓉子都世之美好者也狂狂人也且辭也
  山宜有扶蘇者也隰宜有荷華者也朝宜有賢俊者也今觀昭公之朝者不見子都乃見狂且焉則昭公所美非美可知矣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蘇氏曰上竦無枝曰橋釋文曰橋本亦作喬 鄭氏曰游猶放縱也 毛氏曰龍紅草也孔氏曰龍草生於下隰而枝葉放縱陸璣云一名馬蓼葉大而赤白色生水澤中髙丈餘 張氏曰游龍是葒草也其枝榦樛屈著土處便生根如龍也董氏曰子充不見於書疑亦以美者也 孔氏曰狡童非有所指斥定名也下篇刺昭公之身此篇刺昭公之所美 范氏曰山不唯有小木而又有大材隰不唯有華而又有草然則一國之大賢材無不有人君所美宜得其美者也
  山有扶蘇二章章四句
  蘀他洛反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昌亮反而和胡卧反也蘀兮蘀兮風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
  毛氏曰蘀槁苦老反鄭氏曰槁謂木葉也 孔氏曰七月云十月隕蘀傳云蘀落也則落葉謂之蘀 蘇氏曰木槁則其蘀懼風風至而隕矣陳氏曰風其吹女者吹蘀槁也 鄭氏曰叔伯羣臣相謂也羣臣自以强弱相服女倡矣則我將和之
  蘀兮蘀兮風其漂匹遙反女叔兮伯兮倡予要於遙反女毛氏曰漂猶吹也
  昭公微弱孤危其羣臣相謂國勢如槁葉之待衝風難將及矣叔乎伯乎葢各自謀爾倡我則我其和汝要汝矣要謂要結也葢君不能倡故其下自相倡和也
  蘀兮二章章四句
  狡童刺忽也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善戰反命也鄭氏曰權臣祭仲也
  程氏曰春秋書忽止曰鄭忽葢不以忽為君故也不以為君故詩人目之為狡童問碩鼠如何曰魏之重斂至使人欲適彼樂國則人心之離亦可見矣人心合而從之則為君離則為獨夫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七丹反兮范氏曰昭公有狂狡之志而無成人之實孤危將亾君子憂之至於不能餐息愛君之至也夫不與我言不與我食則棄賢可知也然賢人豈以君之不知而浩然以忘之哉亦盡其忠愛以憂之而已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朱氏曰不與我食猶不與我言也 毛氏曰憂不能息也
  賢者於忽懇懇如此而忽不之察焉上下可謂不交矣疎其可親親其可疎斯其所以亾也
  狡童二章章四句
  褰起連反裳思見正也狂童恣資利反下孟反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也鄭氏曰狂童恣行謂突與忽争國更出更入而無大國正之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側巾反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餘反
  毛氏曰惠愛也 說文溱作潧云潧水出鄭 歐陽氏曰彼大國有惠然思念我鄭國之亂欲求為我討正之者非道逺而難至但褰其裳涉溱水而來則至矣子不我思豈無他人者但言諸侯衆矣爾不我思則當有他國思我者爾 朱氏曰所以然者狂童之狂已甚而不可緩也且助語辭也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于軌反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前漢地理志曰潁川陽城山洧水所出東南至長平入潁 鄭氏曰他士猶他人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丰芳凶反刺亂也昏姻之道缺陽倡而隂不和胡卧反男行而女不隨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
  毛氏曰丰豐滿也巷門外也 鄭氏曰子謂親迎者有親迎我者面貌丰丰然豐滿出門而待我於巷中悔乎我不送是子而去也 孔氏曰男親迎而女不從後乃追悔此陳其辭也
  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將兮
  毛氏曰昌盛壯貌 孔氏曰王肅云升于堂以俟士昏禮主人揖賓入于廟賓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婦從是則士禮受女於廟堂庶人雖無廟亦當受女於寢堂 程氏曰將迎也言男俟我於堂非不有禮女不將迎也
  於既反錦褧苦逈反衣裳錦褧裳叔兮伯兮駕予與行鄭氏曰褧襌音丹也葢以襌縠戸木反為之中衣裳用錦而上加襌縠焉為其文之大著也庶人之妻嫁服也士妻䊷側□反衣纁許云反如鹽反叔兮伯兮駕予與行言此者以前之悔今則叔也伯也來迎己者從之志又易也朱氏曰婦人既悔其始之不送而失此人也則曰叔兮伯兮豈無有駕車而迎我以行者乎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孔氏曰婦人之服不殊裳而經衣裳異文者以詩須韻句故别言之耳其實婦人之服衣裳連俱用錦皆有褧故互言之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東門之墠音善刺亂也男女有不待禮而相奔者也東門之墠茹音如力於反在阪音反其室則邇其人甚逺毛氏曰東門城東門也墠除地町町吐鼎反者茹藘茅蒐所留反孔氏曰除地去草故云町町茅蒐一名茜可以染絳 爾雅曰陂彼宜反者曰阪孔氏曰陂陀不平而可種者名陂 朱氏曰門之旁有墠墠之外有阪阪之上有草誌其所欲奔之處也其室則邇其人甚逺者思之切欲奔而未得間之辭 釋文墠作壇曰依字當作墠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毛氏曰栗行道上栗孔氏曰行謂道也左傳云趙武魏絳斬行栗杜預云行栗表道樹踐行列貌伐柯傳即就也 朱氏曰門之旁有栗栗之下有成行列之室家亦誌其處也豈不爾思子不我即俟其就已而俱往耳
  東門之墠二章章四句
  風雨思君子也亂世則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風雨凄凄七西反雞鳴喈喈音皆既見君子云胡不夷毛氏曰興也 陳氏曰凄凄寒凉之氣 毛氏曰風且雨凄凄然雞猶守時而鳴喈喈然 朱氏曰我得見此人則我心之所思豈不坦然而平哉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音交既見君子云胡不瘳敕留反朱氏曰瀟瀟風雨聲 毛氏曰膠膠猶喈喈也瘳愈也言積思自此而愈也李氏曰言如病之愈也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毛氏曰晦昏也 鄭氏曰已止也 范氏曰如晦又甚於瀟瀟而雞鳴不已此所以為不改其度
  風雨三章章四句
  子衿音金刺學校廢也亂世則學校不修焉
  程氏曰治世則庠序之致行有灋以率之不率教者有至於移屏不齒又禮義㢘讓之風所漸陶父兄朋友之義所勸督故人莫不强於進學及夫亂世上不復主其敎則無以率之風俗雜亂浮偷父兄所敎者趨利朋友所習者從時故人莫不肆情廢惰為自棄之人雖有賢者欲强之於學亦豈能哉故悲傷之而已王氏曰世之亂生於上之人不學莫知反本以救之顧顛沛於末流以紓目前之患而以學為不切於世務此學校所以廢也 范氏曰無忠臣良士大亂五世學廢之由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毛氏曰青衿青領也學子之所服鄭氏曰禮父母在衣純以青 純諸允反 鄭氏曰嗣續也 程氏曰世亂學校不脩學者棄業賢者念之而悲傷故曰悠悠我心縱我不可以反求於汝謂往敎强聒也子寧不思其所學而繼其音問遽爾棄絶於善道乎 董氏曰石經作子䘳說文曰交衽也爾雅曰衣眥謂之襟孫炎曰襟交領也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毛氏曰佩佩玉也士佩瓀如兖反亾巾反而青組綬孔氏曰玉藻士佩瓀玟而緼組綬此云青組綬者葢毛讀禮記作青字其本與鄭異也不來者言其不一來也
  他羔反兮達他末反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毛氏曰挑達往來相見貌程氏曰挑輕躍逺放恣 鄭氏曰人廢學業但好登城闕以侯望為樂孔氏曰釋宫云觀謂之闕孫炎曰宫門雙闕此言在城闕兮謂城之上别有高闕非宫闕也 程氏曰賢者念之一日不見如三月之久也葢士之於學不可一日忘廢一日忘之則其志荒矣放僻邪侈之心勝之矣 董氏曰崔靈恩集注達作□石經挑作㞵許慎說文兼用此二字
  子衿二章章四句
  揚之水閔無臣也君子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亾而作是詩也
  揚之水不流束楚終鮮息淺反兄弟維予與女無信人之言人實廷居望反
  揚之水解見王風 鄭氏曰作此詩者同姓臣也鮮寡也 孔氏曰兄弟爭國親戚相疑唯我與汝二人而已 毛氏曰廷誑也 范氏曰揚之水不流束楚弱也終鮮兄弟唯予與女無親也無信人之言人實廷女小人衆也
  揚之水不流束薪終鮮兄弟維予二人無信人之言人實不信
  朱氏曰兄弟既不相容所與親者二人而已然亦不能自保於讒間此忽之所以亾也
  無信人之言非敎之以不信人言也忽既微弱强公子復多其臣大抵懷二心而外市僅有一二人實心向之者乃暗於情偽不知所倚故提耳而告之也
  揚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孔氏曰魯桓十一年祭仲立突而忽奔衛是一爭也十五年突使祭仲壻雍糾殺祭仲仲知之殺雍糾突出奔蔡忽復歸于鄭是二爭也十七年髙渠彌弑忽而立公子亹是三爭也十八年齊人殺子亹髙渠彌祭仲逆子儀於陳而立之是四爭也魯莊公十四年傳瑕殺子儀而納突是五爭也 朱氏曰五爭首尾二十年 曾氏曰氓以華落色衰而相棄背谷風以淫於新昏而棄舊室出其東門則不然夫婦之情未甞衰薄特以兵革不息室家不保視其去而不能留此所以為閔亂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古老反衣綦巨基反巾聊樂音洛我貟音云
  毛氏曰如雲衆多也縞衣白色孔氏曰縞細繒也綦巾蒼艾色 孔氏曰云貟古今字助語辭也 范氏曰今女之委棄者雖多視之而不得救者非我思慮之所能及也縞衣綦巾聊樂我貟思保其室家以相樂也孔氏曰彼衆女之中有着縞素之衣綦色之巾者是我之妻今亦絶去且得少留以喜樂我云 釋文曰貟韓詩作魂
  出其闉音因音都有女如荼音徒雖則如荼匪我思且子徐反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毛氏曰闉曲城也闍城臺也陳氏曰門之外有副城回曲以障門者謂之闉荼英荼也鄭氏曰荼茅秀物之輕者飛行無常 孔氏曰釋艸有荼苦菜又有荼委葉邶風誰謂荼苦即苦菜也周頌以薅荼蓼即委葉也鄭於地官掌荼注及既夕注與此箋皆云荼茅秀然則此言如荼乃是茅草秀出之穗非彼二種荼草也言荼英荼者英是白貌吳王夫差黄池之㑹言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韋昭云茅荼秀亦以白色為如荼茹藘茅蒐之染女服也鄭氏曰茅蒐染巾也 朱氏曰茅蒐可以染絳也
  出其東門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音萬草思遇時也君之澤不下流民窮於兵革男女失時思不期而㑹焉
  君之澤不下流葢講師見零露之語從而附益之
  野有蔓草零露漙赴端反兮有美一人清揚婉於阮反兮邂戸懈反胡豆反相遇適我願兮
  毛氏曰興也野四郊之外蔓延漙漙然盛多也清揚眉目之間婉然美也邂逅不期而㑹 朱氏曰野有蔓草則零露漙矣有美一人則清揚婉矣邂逅相遇則得以適我願矣歐陽氏曰男女昏娶失時邂逅相遇於艸野之間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如羊反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毛氏曰瀼瀼盛貌臧善也 朱氏曰與子偕臧猶言各得其所欲也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側巾反于軌反刺亂也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淫風大行莫之能救焉王氏曰羞惡之心莫不有之而其為至於如此者豈其人性之固然哉兵革不息男女相棄而無所從歸也是以至於如此然則民之失性也為可哀君之失道也為可刺
  范氏曰樂之淫者曰鄭衛如有王者必放鄭聲然則亂闗雎者莫如鄭衛故鄭詩終於亂之極者焉前漢地理志云鄭地右雒左濟食溱洧焉上陿而險山居谷汲男女亟聚㑹故其俗淫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古顔反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子餘反且往觀乎洧之外洵息旬反況于反且樂音洛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時灼反
  毛氏曰溱洧鄭兩水名渙渙春水盛也鄭氏曰仲春之時冰已釋水則渙渙然 李氏曰說文云渙流散也葢春冰解釋而流散也韓詩注曰鄭國之俗三月上巳之辰往溱洧兩水之上招魂續魄秉蘭草以祓除不祥蕳蘭也陸璣疏曰其莖葉似藥草澤蘭廣而長節節中赤高四五尺漢諸池苑及許昌宫中皆種之可著粉中藏衣著書中辟白魚 鄭氏曰既已也洵信也 毛氏曰訏大也勺藥香草陸璣疏曰今藥草勺藥無香氣未審今何草 釋文曰勺藥韓詩云離草也言相離别贈此草也 董氏曰古今注謂勺藥可離唐本草可離江離然則勺藥江離也 陳氏曰勺藥者溱洧之地富有之詩人賦物有所因也男女相棄各無匹偶感春氣並出託采芬芳之草而為淫泆之行 鄭氏曰女曰觀乎欲與士觀於寛閒之處士曰已觀矣未從之也女情急故使男往觀於洧之外言其土地信寛大又樂也於是男則往也朱氏曰士與女既相與戲謔又以芍藥為贈所以結恩情之厚也 釋文曰洵訏韓詩作恂盱樂貌也蘭即今之蘭勺藥即今之勺藥陸璣必指為他物葢泥毛公香草之言必欲求香於柯葉置其花而不論爾
  溱與洧瀏音留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毛氏曰瀏深貌殷衆也 鄭氏曰將大也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鄭國二十一篇五十三章二百八十三句









  吕氏家塾讀詩記卷八
<經部,詩類,呂氏家塾讀詩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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