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秋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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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第七卷     高氏訓解

 雲間 宋邦乂 范廷啓 徐益孫 張邦瑩校

 孟秋紀第七

  七月紀

一曰孟秋之月長日至四旬六日孟秋夏之七月夏至後日尚長至四

十六日立秋晝夜等故曰長日至四旬六日日在翼翼南方宿楚之分野是月日躔此宿

斗中旦畢中則立秋斗北方宿吴之分野畢西方宿越之分野是月昬旦時皆中於

其日庚辛其帝少皥庚辛金日也少皥帝嚳之子摯兄也以金徳王天下號為

金天氏死配金為西方金徳之帝其神蓐收少皥氏裔子曰該皆有金徳死託祀為金神

其蟲毛其音商金氣寒裸者衣毛蟲之屬而虎為之長商金也其位在西方律中

夷則其數九夷則陽律也竹管音與夷則和太陽氣衰太隂氣發萬物肅然應法成性故曰

律中夷則其數九五行數五金第四故曰九其味辛其臭腥五行金味辛金臭腥

祀門祭先肝孟秋始内由門入故祀門也肝木也祭祀之肉用其勝故先進肝又曰肝金也

自用其藏也凉風至白露降凉風坤卦之風爲損降下寒蟬鳴鷹乃祭

鳥始用行戮寒蟬得寒氣故翼而鳴時𠉀應也是月鷹摯殺鳥於大澤之中四面陳之世謂

之祭鳥於是時乃始行戮刑罰順秋氣天子居總章左个總章西向堂也西方總成

萬物章明之也故曰總章左个南頭室也乘戎路駕白駱戎路白路也白馬黒鬛曰駱

載白旂衣白衣服白玉白順金也食麻與犬其噐廉以深

犬金畜也廉利也象金斷割深象隂𨳲藏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太

史謁之天子夏至後四十六日立秋故在是月謁告也曰某日立秋盛徳

在金天子乃齋盛徳在金金主西方也齋自禋絜立秋之日天子親

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秋於西郊九里之郊還乃賞

軍率武人於朝金氣用事治兵討暴非率不整非武不齊故賞軍將與武人於朝與衆共

天子乃命將帥還厲兵簡練桀雋材過萬人曰桀千人曰雋

任有功以征不義征正詰誅暴慢以明好惡廵彼逺

廵行也逺方天下也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繕囹圄具桎

梏禁止姦囹圄法室桎梏謂械在足曰桎在手曰梏所以禁止人之姦邪慎罪邪務

搏執命理瞻傷察創視折審斷慎戒有姦罪者搏執之也理獄官也使視

傷創毁折者可斷之故曰審斷决獄訟必正平戮有罪嚴斷刑爭罪曰獄

爭財曰訟决之者必得其正乎不直者戮而刑之天地始肅不可以贏肅殺素氣

始行不可以驕贏犯令必誅故曰不可以贏是月也農乃升穀天子嘗新

先薦寢廟升進也先致寢廟孝經曰四時祭祀不忘親也命百官始收歛

孟秋始内完隄防謹壅塞以備水潦是月月麗于畢俾雨滂沱故預完隄防備

修宫室坿墻垣補城郭坿讀如符坿猶培也是月也無以封

侯立大官封侯裂𡈽封之邑也大官謂上公九命之官無割𡈽地行重幣

出大使無割𡈽地以地賜人重幣金帛之幣大使使命也方金氣之收藏皆所不宜行也

之是令而凉風至三旬孟秋行冬令則隂氣大勝介

蟲敗穀戎兵乃來冬水王而行其令故隂氣大勝也介蟲龜屬冬玄武故介甲之䖝敗

糓也金水相并則戎兵來侵為害行春令則其國乃旱陽氣後還五

穀不實春陽亢燥而行其令故枯旱也是月凉風用事而行春煗之令而穀更生故害而不成實

行夏令則多火災寒熱不節民多瘧疾夏火王而行其令故

多火災金氣火氣寒熱相干不節使民病瘧疾寒熱所生

  蕩兵一作用兵

二曰古聖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兵之所自來者

上矣自從上古上一作乆與始有民俱凡兵也者威也威也

者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性者所受於天也非人之

所能為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移兵所自

來者乆矣黄炎故用水火矣黄黄帝炎炎帝也炎帝為火災黄帝滅之也

共工氏固次作難矣共工之治九州有異髙辛氏爭為帝而亡故曰火作難也

帝固相與爭矣遞興一作廢勝者用事又曰蚩尤作

蚩尤非作兵也利其械矣蚩尤少皥氏之末丸黎之君名也始作亂伐無

罪殺無辜善用兵為之無道非始造之也故曰非作兵也未有蚩尤之時民固剥

林木以戰矣勝者為長長則猶不足治之故立君

立置君又不足以治之故立天子天子之立也出於

君君之立也出於長長之立也出於爭戰勝而為長故曰出於爭

爭鬪之所自來者乆矣不可禁不可止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

不可誰能去兵兵之來乆矣聖人以治亂人以亡廢興存亡昏明之術也故曰不可禁不可止故古

之賢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家無怒笞一作忿則豎子

嬰兒之有過也立見家無嚴親怒笞之威則小子好争上下過立著見也國無

刑罰則百姓之悟相侵也立見無刑罰可畏臣下故有相侵凌奪掠之罪

天下無誅伐則諸侯之相暴也立見無誅罰可畏故相暴大兼小也

故怒笞不可偃於家刑罰不可偃於國誅伐不可偃

於天下有巧有拙而已矣巧者以治拙者以亂故古之聖王有

義兵而無有偃兵夫有以饐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

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有以用兵喪其

國者欲偃天下之兵悖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

水以療湯火以熱食兵以除亂夫何偃也故曰若水火然善用之則為福不能

用之則為禍傳曰能者養之以求福不能者敗之以取禍此之謂若用藥者然

得良藥則活人得惡藥則殺人義兵之為天下良藥

也亦大矣義兵除天下之兇殘解百姓之倒懸而生育之故方之於良藥且兵之所

自來者逺矣未嘗少選不用貴賤長少賢者不肖相

與同有巨有微而已矣少選須臾也賢不肖者用兵皆欲得勝是其同也巨觕略

微要妙覩未萌之萌也察兵之微在心而未發兵也疾視兵也

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一作挂刺兵也連一作反兵也

侈鬪兵也三軍攻戰兵也此八者皆兵也微巨之爭

也今世之以偃兵疾說者終身用兵而不自知悖故

說雖疆談雖辨文學雖愽猶不見聽雖以辨文愽學力說偃兵不自

知愽者不聼從也故古之聖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兵誠義

以誅暴君而振苦民一作弱民民之說也若孝子之見慈

親也若饑者之見美食也民之號呼而走之若疆

弩之射於深谿也若積大水而失其壅隄也中主猶

若不能有其民而况於暴君乎中主非賢君

  振亂

三曰當今之世濁甚矣濁亂也君肆害不可禁衞故亂甚黔首之苦

不可以加矣民人之苦毒不可復增加天子既絶賢者廢伏絶若三代

之末祚數盡也賢者不見用故廢伏世主恣行與民相離黔首無所告

世主亂主也亂政亟行與民相違黔首懷怨無所控告世有賢主秀士宜察

此論也則其兵為義矣賢主治主也秀士治士也宜察恣行之主與民相離怨而

捨之也必舉兵誅之誅其君弔其民故曰其兵為之義也天下之民且死者也而

且行也治主之兵救其民故曰將生也且辱者也而榮榮光明也且苦者

也而逸民見吊恤安逸世主恣行則中人將逃其君去其親

又况於不肖者乎遭恣行之君中凡之人將逃而去之不能顧其親戚也又况下愚不

肖之人能保守其君而不逃去其親者也故義兵至則世主不能有其民

矣人親不能禁其子矣世主暴亂若桀紂者也民去之而歸湯武故不能得其有

也其親不能禁止其子凢為天下之民長也慮莫如長有道而

息無道賞有義而罰不義今之世學者多非乎攻伐

非攻伐而取救守取救守則鄉之所謂長有道而息

無道賞有義而罰不義之術不行矣天下之長民其

利害在一本下有此字察此論也攻伐之與救守一實也

欲陷人救守欲完人其實一也而取舍人異攻伐欲破人救守欲全人故曰取舍人異

辨說去之終無所定論固不知悖也知而欺心誣也

論說事情固不知之是為悖實知之而自欺其心是為誣誣悖之士雖辨無用矣

辨無所能施故謂之無用是非其所取而取其所非也是利之而

反害之也安之而反危之也民以為安而安之以禮義也危之乃危亡之道

也故日安之反危也為天下之長患致黔首之大害者若說為

說若是者為天下之患為黔首之害深而大也夫以利天下之民為心者

不可以不熟察此論也論猶别也夫攻伐之事未有不攻

無道而罰不義也攻無道而伐不義則福莫大焉黔

首利莫厚焉厚重禁之者禁止是息有道而伐有義

也是窮湯武之事而遂桀紂之過也遂猶長也凡人之所

以惡為無道不義者為其罰也惡猶所以蘄有道行

有義者為其賞也蘄讀曰祈或作勤今無道不義存存者賞

之也雖存幸耳賞之非也而有道行義窮窮者罰之也雖窮不幸耳罰

之非賞不善而罰善欲民之治也不亦難乎治整

亂天下害黔首者若論為大論若是者賞所當罰罰所當賞者是以亂天下

而害黔首最為大也

  禁塞

四曰夫救守之心未有不守無道而救不義也守無

道而救不義則禍莫大焉莫無也無有大之者為天下之民害

莫深焉深重也無有重之者凡救守者太上以說說說言也其次以

以兵威之以說則承從一作多群日夜思之事心任精

起則誦之卧則夢之自今單唇乾肺費神傷魂單盡乾晞

費損神人之神也魂人之陽精也陽精爲魂隂精爲魄上稱三皇五帝之業以

愉其意下稱五伯名士之謀以信其事信明也其說救守之

早朝晏罷以告制兵者制者主也謂敵之主兵者行說語衆以

明其道道畢說單而不行畢單皆盡不行不見從則必反之兵

說不見從故反之以兵威之反之於兵則必闘爭之情必且殺

人是殺無罪之民以興無道與不義者也無道與不

義者存是長天下之害為天下之害者得滋長而止天下之利

晉獻公曰物不兩施害長故利止者也雖欲幸而勝禍且始長晉獻公伐麗戎

史蘇曰勝而不𠮷故曰禍乃始長也先王之法曰為善者賞為不善者

罰古之道也不可易易猶今不别其義與不義而疾

取救守不義莫大焉害天下之民者莫甚焉故取攻

伐者不可非於義可攻可伐故不可非也攻伐不可取於義不可攻不可伐

故不可取惟義所作救守不可非於義當救當守故不可非救守不可取

當守當救不可取而有之也惟義兵為可兵茍義攻伐亦可以有道攻

伐無道故司馬法曰以戰去戰雖戰可也此之謂也救守亦可謂諸侯思啓封疆以無道攻有

道雖救之可也極困設守亦可也兵不義攻伐不可若以桀紂之兵攻伐湯武曷當

救守不可桀紂堅守而徃救之亦不可也使夏桀殷紂無道至於

此者幸也使吳夫差智伯瑶侵奪至於此者幸也

吴王闔閭之子智伯智宣子之子襄子也使晉厲陳靈宋康不善至於此

者幸也晉厲公景公之子州蒲也陳靈公共公之子平國者也宋康王在春秋後當戰國時僣稱

若令桀紂知必國亡身死殄無後類吾未知其厲

為無道之至於此也吳王夫差智伯瑤知必國為丘

墟身為刑戮吾未知其為不善無道侵奪之至於此

夫差智伯為無道侵奪無厭夫差為越王句踐所滅智伯為襄于所殺於晉陽之下也晉厲

知必死於匠麗氏匠麗氏晉大夫家也厲公無道欒書中行偃殺之於匠麗氏也

靈知必死於夏徴舒夏徴舒陳大夫御叔之子夏姬所生也靈公通於夏姬與孔寧

儀行父飲酒於夏氏徴舒過之公謂行父曰徴舒似汝對曰亦似君徴舒病之公出自其廐射而殺之故

曰死於夏徴舒宋康知必死於温吾未知其為不善之至於

此也溫魏邑也宋康王名偃宋元公佐六世之孫辟兵之子也立十一年自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

敗楚取二百里西敗魏軍於温與齊楚魏為敵國以韋囊盛血懸而射之號曰射天諸侯患之咸曰宋復

為紂不可不誅即位四十七年齊湣王與楚魏伐宋遂滅之而三分其地故曰死於温此七君

者大而無道不義所殘殺無罪之民者不可為萬數

萬人一數之言多不可勝數壯佼老㓜胎𦢌之死者大實平原廣

堙深谿大谷赴巨水積灰填溝洫險阻犯流矢蹈白

刃加之以凍餓饑寒之患以至於今之世為之愈甚

故暴骸骨無量數為京丘若山陵戰闘殺人合土築之以為京觀

故謂之京丘若山陵髙大也世有興主仁士深意念此亦可以痛

心矣亦可以悲哀矣哀亦痛也察此其所自生生於有道

者之廢而無道者之恣行慾放夫無道者之恣行幸

無道者恣其情欲而見信用不得誅滅是乃幸也故世之患不在救守而

在於不肖者之幸也救守之說出則不肖者益幸也

賢者益疑矣疑怪其何以益幸也故大亂天下者在於不論其

義而疾取救守疾猶爭也

  懷寵

五曰凡君子之說也非茍辨也士之議也非茍語也

必中埋然後說必當義然後議故說義而王公

大人益好理矣士民黔首益行義矣一命為士民士民之說為士者

義理之道彰則暴虐姦詐侵奪之術息也彰明息滅

虐姦詐之與義理反也其埶不俱勝不兩立故兵入

於敵之境則民知所庇矣庇依廕也黔首知不死矣

兵救民之命不殺害至於國邑之郊不虐五穀不掘墳墓不伐

樹木不燒積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虜奉而題

歸之奉送以彰好惡好其顓民惡其惡君也傳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此之謂也

信與民期以奪敵資以信與民期不違之也資用也敵以暴虐用其民故以信義奪

其民若此而猶有憂恨冐疾遂過不聽者雖行武焉

亦可矣先發聲出號曰兵之來也以救民之死

子之在上無道据傲子謂所伐國之君荒怠貪戾虐衆恣睢

自用也辟逺聖制謷醜先王排訾舊興上不順天

下不惠民徴歛無期來索無厭其度厭之罪殺不辜慶

賞不當若此者天之所誅也人之所讐也不當為君

今兵之來也將以誅不當為君者也以除民之讐而

順天一作之道也民有逆天之道衞人之讐者身死

家戮不救衞猶䕶𦔳也救無道之君則身死家戮不救貳也有能以家聽者

祿之以家以一家祿之以里聽者祿之以里里閭也周禮五家為比五

比為閭閭二十五家以鄉聽者祿之以鄉周禮二千五百家為州五州為鄉鄉萬二

千五百家以邑聽者祿之以邑周禮八家為井四井為邑四十二家也此上鄉邑皆

不從周禮以國聽者祿之以國國都也周禮二千五百家為縣四縣為都然則國都

萬家故克其國不及其民克勝及罪獨誅所誅而已矣

舉其秀士一本作秀儁而封矦之秀士雋士選其賢良而尊

顯之授以上位求其孤寡而振恤之無子曰孤無夫曰寡振贍矜恤見其

長老而敬禮之尊髙皆益其祿加其級祿食級等論其罪

人而救出之論猶分府庫之金散倉廩之粟金鐡也可以為

田噐皆布散以與人民以鎮撫其衆不私其財問其叢社大祠

民之所不欲廢者而復興之興之奉其祀曲加其祀禮是

以賢者榮其名而長老說其禮民懷其徳懷安今有

人於此能生死一人生活則天下必爭事之矣事此一人

義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說故義兵至則鄰國

之民歸之若流水民歸之若流水不可壅禦也誅國之民望之若

父母行地滋逺得民滋衆所誅國之民晞望義兵之至若望其父母滋益衆多

也孟子曰有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奚為後予此之謂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

接交若被其化也







吕氏春秋第七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