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鈔 (四庫全書本)/卷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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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八 唐宋八大家文鈔 巻十九 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唐宋八大家文鈔巻十九
  明 茅坤 撰
  柳州文鈔三
  書
  與韓愈論史官書
  子厚之文多雄辨而此篇尤其卓⿰峭直處但太露氣岸不如昌黎渾涵文如貫珠
  正月二十一日某頓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及今乃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茍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退之豈宜虚受宰相榮己而冐居館下近密地食奉飬役使掌故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宜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茍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由作春秋故也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檢下崔浩沽其直以鬬暴虜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㤀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誠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庻幾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每每異辭日以滋久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决必不沉沒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廹蹙然後為官守耶又凡鬼神事渺茫荒惑無可凖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於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唐荆川曰提其原書辨處有顯有晦錯綜成文
  與韓愈致叚太尉逸事書
  文自鏗鏘鼔舞
  退之館下前者書進退之力史事奉答誠中吾病若疑不得實未即籍者諸皆是也退之平生不以不信見遇竊自冠好遊邉上問故老卒吏得叚太尉事最詳今所趨走州刺史崔公時賜言事又具得太尉實跡參校備具太尉大節古固無有然人以為偶一奮遂名無窮今大不然太尉自有難在軍中其處心未甞虧側其莅事無一不可紀㑹在下名未達以故不聞非直以一時取笏為諒也史遷死退之復以史道在職宜不茍過日時昔與退之期為史志甚壯今孤囚廢錮連遭瘴癘羸頓朝夕就死無能為也第不能竟其業若太尉者宜使勿墜太史遷言荆軻徴夏無且言大將軍徴蘇建言留侯徴畫容貎今孤囚賤辱雖不及無且建等然比畫工傳容貎尚差勝春秋傳所謂傳信傳著雖孔子亦猶是也竊自以為信且著其逸事有狀
  與劉禹錫論周易九六説書
  確
  見與董生論周易九六義取老而變以為畢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説異孔頴達疏而以為新竒彼畢子董子何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韓氏孔氏説而果以為新竒不亦可笑矣哉韓氏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九也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策則是取其過揲四分而六也孔頴達等作正義論云九六有二義其一者曰陽得兼隂隂不得兼陽其二者曰老陽數九老隂數六二者皆變用周易以變者占鄭𤣥注易亦稱以變者占故云九六也所以老陽九老隂六者九過揲得老陽六過揲得老隂此具在正義乾篇中周簡子之説亦若此而又詳備何畢子董子之不視其書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學將有以異也必先究窮其書究窮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讀韓氏注孔氏正義是見其道聽途説者又何能知所謂易者哉足下取二家言觀之則見畢子董子膚末於學而遽云云也足下所為書非元凱兼三易者則諾若曰孰與頴逹著則此説乃頴逹説也非一行僧畢子董子能有異者也無乃即其謬而承之者歟觀足下出入筮數考校左氏今之世罕有如足下求易之悉者也然務先窮昔人書有不可者而後革之則大善謹之勿遽宗元白
  答元饒州論春秋書
  辨
  辱復書教以報張生書及答衢州書言春秋此誠世所希聞兄之學為不負孔氏矣往年曽記裴封叔宅聞兄與裴太常言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一義甞諷習之又聞韓宣英及亡友吕和叔軰言他義知春秋之道久隠而近乃出焉京中於韓安平處始得微指和叔處始見集註恒願掃於陸先生之門及先生為給事中與宗元入尚書同日居又與先生同巷始得執弟子禮未及講討㑹先生病時聞要論甞以易教誨見寵不幸先生疾彌甚宗元又出邵州乃大乖謬不克卒業復於亾友凌生處盡得宗指辨疑集註等一通伏而讀之於紀侯大去其國見聖人之道與堯舜合不唯文王周公之志獨取其法耳於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見聖人立孝經之大端所以明其分也於楚人殺陳夏徴書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見聖人褒貶予奪唯當之所在所謂瑕瑜不掩也反覆甚喜若吾生前距此數十年則不得是學矣今適後之不為不遇也兄書中所陳皆孔氏大趣無得踰馬其言書荀息貶立卓之意也頃甞怪荀息奉君之邪心以立嬖子不務正義棄重耳於外而專其寵孔子同於仇牧孔父為之辭今兄言貶息大善息固當貶也然則春秋與仇孔辭不異仇孔亦有貶歟宗元甞著非國語六十餘篇其一篇為息發也今録以往可如愚之所謂者乎微指中明鄭人來輸平量力而退告而後絶固先同後異者也今檢此前無與鄭同之文後無與鄭異之據獨疑此一義理甚精而事有不合兄亦當指而教焉往年又聞和叔言兄論楚商臣一義雖啖趙陸氏皆所未及請具録當疏微指下以傳末學蕭張前書亦請見及至之日勒為一巻以垂將來宗元始至是州作陸先生墓表今以奉獻與宣英讀之春秋之道如日月不可贊也若贊焉必同於孔跖優劣之説故直舉其一二不宣
  與友人論文書
  古今號文章為難足下知其所以難乎非謂比興之不足恢拓之不逺鑽礪之不工頗纇之不除也得之為難知之愈難耳茍或得其高朗探其深賾雖有蕪敗則為日月之蝕也大圭之瑕也曷足傷其明黜其寶哉且自孔氏以來兹道大闡家修人勵刓精竭慮者幾千年矣其間耗費簡札役用心神者其可數乎登文章之籙波及後代越不過數十人耳其餘誰不欲爭裂綺繡互攀日月高視於萬物之中雄峙於百代之下乎率皆縱臾而不克躑躅而不進力蹙勢窮吞志而沒故曰得之為難嗟乎道之顯晦幸不幸繋焉談之辯訥升降繋焉鑒之頗正好惡繋焉交之廣狹屈伸繋焉則彼卓然自得以奮其間者合乎否乎是未可知也而又榮古虐今者比肩疊跡大底生則不遇死而垂聲者衆焉揚雄沒而法言大興馬遷生而史記未振彼之二才且猶若是况乎未甚聞著者哉固有文不傳於後祀聲遂絶於天下者矣故曰知之愈難而為文之士亦多漁獵前作戕賊文史抉其意抽其華置齒牙間遇事蠭起金聲玉耀誑聾瞽之人徼一時之聲雖終淪棄而其奪朱亂雅為害已甚是其所以難也間聞足下欲觀僕文章退發嚢笥編其蕪穢心悸氣動交於胸中未知孰勝故久滯而不往也今往僕所著賦頌碑碣文記議論書序之文凡四十八篇合為一通想令治書蒼頭吟諷之也撃轅拊缶必有所擇顧鍳視何如耳還以一字示褒貶焉
  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子厚諸書中佳處亦其生平所為文大指處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云欲相師僕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甞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師來蠻夷間乃幸見取僕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衆人師且不敢况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収召後學作師説因抗顏而為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増與為言詞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屈子賦曰邑犬羣吠吠所怪也僕往聞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予以為過言前六七年僕來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而誰敢衒怪於羣目以召閙取怒乎僕自謫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増脚氣病漸不喜閙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𦙍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廷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曵笏却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怪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貎雖僕敢為師亦何所増加也假而以僕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僕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茍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僕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决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於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何如也今書來言者皆大過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茍為炳炳烺烺務采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遠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遠矣故吾每為文章未甞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甞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甞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甞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奥揚之欲其明疎之欲其通廉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參之榖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茍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怪而為外庭所笑則幸矣宗元復白
  子厚中所論文章之㫖未敢必其盡能如所云要之亦本於鑱心研神者而後之為文者特路剽富者之金而以誇於天下曰吾且猗頓矣何其不自量之甚也予故奮袂曰有志於文須本之六藝以求聖人之道其庶焉耳
  答吳秀才謝示新文書
  短牘亦自澹宕
  某白向得秀才書及文章類前時所辱逺甚多賀多賀秀才志為文章又在族父處蚤夜孜孜何畏不日日新又日新也雖間不奉對茍文益日新則若亟見矣夫觀文章宜若懸衡然増之銖两則俯反是則仰無可私者秀才誠欲令吾俯乎則莫若増重其文今觀秀才所増益者不啻銖两吾固伏膺而俯矣愈重則吾俯滋甚秀才其懋焉茍増而不已則吾首懼至地耳又何間疎之患乎還答不悉
  復杜温夫書
  書㫖似倨而語亦多光燄
  二十五日宗元白两月來三辱生書書皆逾千言意者相望僕以不對答引譽者然僕誠過也而生與吾文又十巻噫亦多矣文多而書頻吾不對答而引譽宜可自反而來徴不肯相見亟拜亟問其得終無辭乎凡生十巻之文吾已略觀之矣吾性騃滯多所去甚諭安敢懸斷是且非耶書抵吾必曰周孔周孔安可當也語人必於其倫生以直躬見抵宜無所諛道而不幸乃曰周孔吾豈得無駭怪且疑生悖亂浮誕無所取幅尺以故愈不對答來柳州見一刺史即周孔之今而去我道連而謁於潮之二邦又得二周孔去之京師京師顯人為文詞立聲名以千數又宜得周孔千百何吾生胸中擾擾焉多周孔哉吾雖少為文不能自雕斵引筆行墨快意累累意盡便止亦何所師法立言狀物未甞求過人亦不能明辨生之才致但見生用助字不當律令唯以此奉答所謂乎歟耶哉夫者疑辭也矣耳焉也者决辭也今生則一之宜考前聞人所使用與吾言類且異愼思之則一益也庚桑子言藿蠋鵠卵者吾取焉道連而謁於潮其卒可化乎然世之求知音者一遇其人或為十數文即務往京師急日月犯風雨走謁門戸以冀茍得今生年非甚少而自荆來柳自柳將道連而謁於潮途遠而深矣則其志果有異乎又狀貎嶷然類丈夫視端形直心無岐逕其質氣誠可也獨要謹充之爾謹充之則非吾獨能生勿怨亟之二邦以取法時思吾言非固拒生者孟子曰余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而已矣宗元白
  答貢士廖有方論文書
  中多自矜亦自悲愴
  三日宗元白得秀才書知欲僕為序然吾為文非茍然易也於秀才則吾不敢愛吾在京都時好以文寵後輩由吾文知名者亦為不少焉自遭斥逐禁錮益為輕薄小兒譁囂羣朋増飾無狀當途人率謂僕垢汚重厚舉將去而逺之今不自料而序秀才秀才無乃未得嚮時之益而受後事之累吾是以懼潔然盛服而與負塗者處而又何頼焉然觀秀才勤懇意甚久逺不為頃刻私利欲以就文雅則吾曷敢以讓當為秀才言之然而無顯出於今之世視不為流俗所扇動者乃以示之既無以累秀才亦不増僕之詬罵也計無宜於此若果能是則吾之荒言出矣宗元白
  答韋珩示韓愈相推以文墨事書
  歐陽公書似柳子厚此書者為多
  足下所封示退之書云欲推避僕以文墨事且以勵足下若退之之才過僕數人尚不宜推避於僕非其實可知固相假借為之詞耳退之所敬者司馬遷揚雄遷於退之固相上下若雄者如太𤣥法言及四愁賦退之獨未作耳决作之加恢竒至他文過揚雄逺甚雄文遣言措意頗短局滯澁不若退之猖狂恣睢肆意有所作若然者使雄來尚不宜推避而况僕耶彼好奬人善以為不屈己善不可奬故慊慊云爾也足下幸勿信之且足下志氣高好讀南北史書通國朝事穿穴古今後來無能和而僕稚騃卒無所為但趦趄文墨筆硯淺事今退之不以吾子勵僕而反以僕勵吾子愈非所宜然卒篇欲足下自挫抑合當世事以固當雖僕亦知無出此吾子年甚少知己者如麻不患不顯患道不立耳此僕以自勵亦以佐退之勵足下不宣
  答貢士沈起書
  風神盎然特篇末猶似未了語
  蒼頭至得所來問志氣盈牘博我以風賦比興之㫖僕之樸騃專魯而當惠施鍾期之位深自恧也又覽所著文宏博中正富我以琳琅珪璧之寶甚厚僕之狹陋蚩鄙而膺東阿昭明之任又自懼也烏可取識者歡笑以為知己羞進越高視僕所不敢然特枉將命猥承厚貺豈得固拒雅志黙黙而已哉謹以所示布露於聞人羅列乎坐隅使識者動目聞者傾耳㡬于萬一用以為報也嗟乎僕甞病興寄之作堙鬱于世辭有枝葉蕩而成風益用慨然間歲興化里蕭氏之廬覩足下詠懐五篇僕乃拊掌愜心吟玩為娛告之能者誠亦響應今乃有五十篇之贈其數相什其功相百覽者歎息謂余知文此又足下之賜也幸甚幸甚勉懋厥志以取榮盛時若夫古今相變之道質文相生之本高下豐約之所自長短大小之所出子之言云又何訊焉來使告遽不獲申盡輙奉草具以備還答
  報袁君陳秀才避師名書
  蒼蔚可誦
  秀才足下僕避師名久矣往在京師後學之士到僕門日或數十人僕不敢虚其來意有長必出之有不至必惎之其教也雖若是當時無師弟子之説其所不樂為者非以師為非弟子為罪也有兩事故不能自視以為不足為一也世久無師弟子決為之且見非且見罪懼而不為二也其大説具答韋中立書今以往可觀之秀才貌甚堅辭甚强僕自始覿固竒秀才及見兩文愈益竒雖在京都日數十人到門者誰出秀才右耶前已必秀才可為成人僕之心固虚矣又何鯤鵬互鄉於尺牘哉秋風益高暑氣益衰可偶居卒談秀才時見咨僕有諸内者不敢愛惜大抵文以行為本在先誠其中其外者當先讀六經次論語孟軻書皆經言左氏國語莊周屈原之辭稍采取之榖梁子太史公甚峻潔可以出入餘書俟文成異日討也其歸在不出孔子此其古人賢士所懔懔者求孔子之道不於異書秀才志於道慎勿怪勿雜勿務速顯道茍成則勃然爾久則蔚然爾源而流者歲旱不涸蓄榖者不病凶年蓄珠玉者不虞殍死矣然則成而久者其術可見雖孔子在為秀才計未必過此不具宗元白
  答嚴厚輿論師道書
  二十五日某白馮翊嚴生足下得生書言為師之説怪僕所作師友箴與答韋中立書欲變僕不為師之志而屈己為弟子凡僕所為二文其卒果不異僕之所避者名也所憂者其實也實不可一日忘僕聊歌以為箴行且求中以益己慄慄不敢暇又不敢自謂有可師乎人者耳若乃名者方為薄世笑罵僕脆怯尤不足當也内不足為外不足當衆口雖懇懇見廹其若吾子何實之要二文中皆是也吾子其詳讀之僕見解不出此吾子所云仲尼之説豈易耶仲尼可學不可為也學之至斯則仲尼矣未至而欲行仲尼之事若宋襄公好霸而敗國卒中矢而死仲尼豈易言耶馬融鄭𤣥者二子獨章句師耳今世固不少章句師僕幸非其人吾子欲之其有樂而望吾子者矣言道講古窮文辭以為師則固吾屬事僕才能勇敢不如韓退之故又不為人師人之所見有異同吾子無以韓責我若曰僕拒千百人又非也僕之所拒拒為師弟子名而不取當其禮者也若言道講古窮文辭有來問我者吾豈甞瞋目閉口邪敬叔吾所信愛今不得見其人又不敢廢其言吾子文甚暢逺恢恢乎其闢大路將疾馳也攻其車肥其馬長其筴調其六轡中道之行大都捨是又奚師歟亟謀於知道者而考諸古師不乏矣幸而亟來終日與吾子言不敢倦不敢愛不敢肆茍去其名全其實以其餘易其不足亦可交以為師矣如此無世俗累而有益乎己古今未有好道而避是者宗元白



  唐宋八大家文鈔巻十九
<集部,總集類,唐宋八大家文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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