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書志傳/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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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祖武德九年丙戍歲,是歲秦王即天子位。盡唐太宗貞觀六年壬辰歲。首尾七年實事。按《唐書》實史節目。

  細推今古事堪愁,貴賤同歸土一丘。漢武玉堂人豈在,石家金谷水空流。光陰自旦還將暮,草木從春又到秋。閒事與時俱不了,且將身暫醉鄉游。

  卻說叔寶、程知節一班將士,保得秦王回府,房玄齡、長孫無忌等賀曰:「大王知今日之危乎?」世民曰:「非叔寶與諸將持防,決死非命矣。」尉遲敬德曰:「今後尤宜慎之。齊王不害主公,其心未休也。」秦王深識之,遂退入寢室,夜臥不起。蓋因鴆毒氣盛,衝入五臟故也。早有近臣奏知高祖:「夜來秦王飲酒於太子府中,臥病不起。」高祖驚曰:「朕幾日未召秦王,原來遽有疾也。」即差醫官診視回報。醫官來秦府,看視秦王脈息,知中酒毒,回奏高祖。高祖心甚疑之,因敕建成曰:「秦王不能飲酒,今後朕無詔命,不許夜聚。」建成得旨,悶悶不悅,與元吉惟思圖秦王之計。聲息頗揚於外。人懼之,不敢告知。

  秦王病癒,入朝謝恩,上謂世民曰:「首建大謀,平定天下,皆汝之功。吾欲立汝為太子,而汝固辭。且建成立為東宮日久,吾不忍廢也。觀汝兄弟,似不相容,不可同處。今遣主居洛陽。自陝以東皆屬主管。出入仍建天子旌旗,如漢梁孝王故事。汝即日便行,勿再延長安也。」秦王泣曰:「洛陽有行臺尚書溫大雅鎮守,外夷無憂。臣若居此,非所願也。不可遠膝下。」帝曰:「我為天下之主,何地莫非吾臣。汝居洛陽,猶吾在也,何用悲耶?」秦王固辭,不許,乃謝而出。建成、元吉聽得秦王將行,相與謀曰:「秦王若至洛陽,不可複製。不如留在長安,則是一匹夫,取之易矣。」乃密遣人以金寶賄賂宮妃,結好侍官封德彝,令諫止之。德彝因諷中臺官上封事,言秦王左、右聞陛下有洛陽之命,無不喜躍,觀其志趣,若與之行,正如放虎歸山,捉禽脫網,恐不復來矣。」高祖沉吟不決。入宮又惑於妃嬪之諂,乃止。

  元吉聞知高祖不著秦王赴洛陽,心中暗喜,來與建成議曰:「略施小計,遂使秦王留長安。可乘皇上有疑,來日太子入朝,奏世民有通夷狄之情,結連諸侯,欲危社稷。皇上若允,則明正其罪。不允,矯詔殺之甚易也。」建成大喜曰:「此計正合吾意。」次日,入奏高祖曰:「秦王世民親密甚多,往往結連夷寇,欲起謀意。陛下不早圖之,恐禍難測也。」高祖怒曰:「秦王豫建起義之謀,未有叛意。今天下已定,寧有異心?汝勿多言,自生釁端也!」建成惶恐而出。近臣報知,秦府中僚佐皆驚懼,不知所出。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等議曰:「今太子、齊王嫌隙已成,一旦禍機竊發,豈惟府朝塗地,實乃社稷之憂也。不如勸大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國家。存亡之機,正在今日。」無忌曰:「公言甚善。然事不宜遲,恐後有變。」即邀眾人入見秦王,告以建成謀害之狀:「不如乘此行事,國家可定也。」秦王曰:「杜如晦見識深遠,爾等且與商議。」因遣人召入問之,如晦亦勸之曰:「管、蔡不誅,朝堂之亂不息。今王若容忍之,則流言之禍日至矣。且王所行社稷計,非為禍階者乎。」秦王曰:「諸君且退,容吾思之。」眾人各出而議論紛紛。

  然建成又以秦王牙爪驍勇,難以動手。與元吉商議,元吉曰:「秦王僚佐,惟尉遲敬德最勇。若得此人降服,其餘不足慮也。今重以金帛結之,誘彼動心,世民無所恃矣。」建成大喜,即遣心腹人劉緒,密將金銀器一車結識敬德。劉緒逕來見敬德,送上禮物,告以太子意,言:「君若棄秦王而為彼用,亦不失高爵。聊送些須之物,庶表相見情也。」敬德辭曰:「某因天下離亂,久陷逆地,蒙秦王收錄,恩無以報。今於太子無功,豈敢當重賜?若私許,則懷二心。是為棄忠逐利人矣。縱事殿下,亦焉用之哉?」劉緒再欲言,敬德已退入帳中去了。劉緒只得回見太子,告知敬德不肯相從。建成怒曰:「吾先誅此輩,然後除秦王。元吉曰:「敬德一勇之夫,差一有膽量心腹人,當夜越牆入府刺之足矣。」建成曰:「誰人可往?」元吉曰:「弟家有一勇士,自來無姓名。人見其身長力健,以『萬金剛』呼之。著此人藏利刃,取敬德頭,如探囊取物耳。」建成大喜,即召萬金剛至,賜以酒食,令之來刺敬德。金剛慨然請行。

  卻說敬德自思有忤太子,夜嘗防有不測。是夜大開外門,自安臥於堂中,左右不設一人。萬金剛近二更入其府中,見燈燭微明,堂上並無動靜。近前來,見敬德臥於堂中,聲息如雷。金剛吃了一驚,不敢動手。良久乃歎曰:「敬德真英雄丈夫也。殺之無益,不如逃走他處,以絕太子之望。」言罷,遂抽身復出,走往他方去了。次日天明,建成與元吉候金剛回報,並不見消息。建成知計不成,乃入奏高祖曰:「秦王所以起謀逆,皆僚佐希圖富貴之故。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玄齡、杜如晦、程知節、尉遲敬德數人耳。望陛下逐而出之,則秦王之禍自息矣。」高祖允奏,出房玄齡為并州刺史,杜如晦為洛陽安撫使,程知節為康州刺史。齊王復奏曰:「敬德初起據賊,陛下若封之於外,恐與秦王通謀,乞殺之。」高祖收敬德囚下,人報知秦王。秦王即入朝見高祖曰:「臣削平四海,敬德之功居多,陛下何以將殺之?」高祖曰:「人適奏敬德欲謀叛,急圖富貴。朕收之,以除其患。」秦王頓首泣曰:「奏陛下者,欲陷臣於死地也。敬德起自貧賤,心如山嶽,豈富貴所能移?主上必欲殺之,臣請納職以贖其罪。」高祖見秦王懇切,遂赦之。眾臣退出,裴寂、蕭瑀、陳叔達等自相議曰:「朝廷自是有蕭牆之憂矣。」裴寂曰:「太子用心險惡,寧能免於禍耶?不出一月,必應也。」言罷,各散去。

  卻說秦王至府中,杜如晦、房玄齡各來辭。玄齡曰:「主公之計,宜速為之。太子諂吾等出外,吾亦專候大王信息。若復遲緩,禍在近矣。」秦王曰:「君所言計,吾甚不忍。今且權出居外職,不久亦回。」如晦、玄齡悵悵而別。不移時,程知節入見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皆被太子所剪盡,身何能久?知節寧死君前,以報知遇之恩,不願去矣。王早決計。」秦王良久乃曰:「容吾再思之。」時世民腹心,惟長孫無忌、將軍侯君集、親將尉遲敬德與其舅高士廉輩在幕下。知節與是數人,日夜勸世民決計。世民猶豫,終夜不寢。乃遣人召李靖、李世勣入宮中問之曰:「眾人皆勸我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吾計屢日不決。二公試為我熟籌之。」李靖曰:「太子位居東宮,高祖命也。今王之功雖大,是亦臣子職矣。若必為相殘計,吾安敢預於是哉!」世勣亦勸秦王:「當立法後世,無為天下議也。」世民曰:「二公之言誠確論,吾當遵之。」二李辭出,世民由是甚重二人。

  忽邊廷消息報入長安:「突厥大舉入塞,潞、朔等州甚緊。高祖集文武商議誰可將兵討之。建成恐秦王爭功,出奏曰:「齊王元吉軍馬嫻熟,陛下召征突厥,必成功也。」高祖召齊王曰:「夷寇犯邊,爾部人馬前往征討。唯用心退敵,自有重賞。」元吉奏曰:「突厥之眾,鋒芒甚銳,長安軍士恐未經戰陣,難以拒敵。有秦府精兵,不下數萬,臣將悉簡閱出征,必能剿除胡賊也。」高祖允其請,即下詔將秦府驍勇軍士,盡發遣出征,尉遲敬德亦在行伍。建成見世民侍從漸散,心甚歡喜,遣人請元吉來相議曰:「秦王心腹已離,可以行事矣。明日弟辭皇上出征,吾與秦王設餞送行於昆明池。爾吩咐壯士拉殺之。吾遣人佯說上讓我以國,而立汝為太弟,共理天下,眾人必無疑。君位不由斯而定乎?」元吉曰:「此計大妙。吾來日殺秦王。」建成準備了當。且聽下節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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