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梧藁略/冊十四
玉磬觚賸記
[编辑]歐陽公云秋霖不止。文書頗稀。叢竹蕭蕭。似聽愁滴。蘓公云歲云暮矣。風雪凄然。紙窓竹屋。燈火靑熒。時于此間。得少佳趣。此等寂寥風味。富貴人所不耐。而吾最喜之。政苦一年中如此境不多得耳。余於此般境。比兩公得之尤多。幷與愁苦而無之。所以今有觚賸編云爾。
貞者元之本。周公曰。冬日之閉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可以發明貞固之說。
魏尙以易相漢。能上陰陽之奏而不能防宦戚之萌。不知繫于金柅之戒也。匡衡以詩相漢。能陳關雎之義而不能止奄寺之惡。不知昏椓靡共之戒也。經術雖明。奚益焉。
迂齋謂伏羲未作易之前。天下之人心無非易。伏羲旣作易之後。天下之萬事無非易。
六誓可以觀義。五誥可以觀仁。甫刑可以觀誠。洪範可以觀度。禹貢可以觀事。臯陶謨可以觀治。堯典可以觀美。
風俗世道之元氣也。觀葛生之詩。堯之遺風。變爲北方之強矣。觀駟鐵小戎之詩。文武好善之民。變爲山西之勇猛矣。晉秦以是強於諸侯。然晉之分爲三。秦之二世而亡。風俗使然也。是以先王之爲治。威強不足而德義有餘。
古未有筆。以書刀刻字於方策。謂之削。魯爲詩書之國。故考工記。以魯之削爲良。
周無射之鍾。至隋乃毁。唐顯隆之輅。至宋猶存。物之壽。亦有數耶。
君之於民。亦曰忠。季梁云上思利民忠也。子之於親。亦曰慈。禮云慈以旨甘。聖賢言忠。不顓於事君。爲人謀必忠。於朋友必忠告。事親必忠養。以善敎人。以利及民。無適非忠也。
河圖曰。崑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國。名爲河。故晉文公投璧于河曰。有如白水。
劉炫謂國語非丘明作。葉少蘊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稱左丘失明。厥有國語。今春秋傳作左氏。而國語爲左丘氏。則不得爲一家。文軆亦不同。其非一家書明甚。左氏葢左史之後以官氏者。朱文公謂左氏。左史倚相之後。故其書說楚事爲詳。司馬氏謂左氏欲傳春秋。先作國語。國語之文。不及傳之精也。
漢武尊公羊家。而蘓氏謂何休公羊之罪人。晁氏謂休負公羊之學。五始二科九旨七等六輔二類七缺。皆出於何氏。其墨守。不攻而破矣。
劉盛不好讀。唯讀孝經論語曰。誦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誦而不行乎。蘓綽戒子威云讀孝經一卷。足以立身治國。何用多爲。愚謂梁元帝之萬卷。不如盛,綽之一言。學不知要。猶不學。
范太史曰。能事親則能事神。王梅溪見人禮塔。呼而告之曰。汝有在家佛。何不供養。葢人能奉親。卽是奉佛也。
徐景安樂書。宮爲上平。商爲下平。角爲入。徵爲上。羽爲去。則唐時平聲。已分上下矣。
文子者。老子弟子也。其書稱平王問道。其言曰。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荀子取之。譬若積薪燎。後者處上。汲黯取之。再實之木。其根必傷。明德后取之。用兵有五。有義兵。有應兵。有忿兵。有貪兵。有驕兵。義兵王。應兵勝。忿兵敗。貪兵死。驕兵滅。魏相取之。孔子無黔突。墨子無暖席。班,杜,韓諸儒取之。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圓行欲方。孫思邈取之。德均則衆者勝寡。力敵則智者制愚。陸抗取之。欲治之主不世出。王吉取之。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銖而解之。至石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枚乘取之。山有猛獸。林木爲之不斬。園有螫虫。葵藿爲之不採。國有賢士。折衝千里。鄭昌取之。文之所加者深。則權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則威之所制者廣。班固刑法志取之。人之將疾。必先厭魚肉之味。國之將亡。必先惡忠臣之語。越絶劉子取之。乳犬之噬虎。伏鷄之搏貍。何休註公羊取之。又曰。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狡兎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良弓藏。皆見此書。其見於列莊淮南子者。不可摟數。
郭象注諸子曰。聖人之在天下。煖然若陽春之自和。故蒙澤者不謝。凄乎若秋霜之自降。故凋落者不㤪。李太白云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其語本此。注又曰。世有假寐而夢經百里者。則無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夢者也。邯鄲枕南柯守之說。皆原此意。幽求子曰。當其夢時。覩山念木。或志在舟楫。因舟念水。因水念魚。東坡夢齋銘。意出於此。
易姓而王。封於泰山。禪於梁父者。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垠堮勒石。凡千八百餘處。
韓子曰。商君敎秦孝公燔詩書而明法令。愚按史記商君傳。不言燔詩書。葢詩書之道廢。與李斯之焚之無異也。
諸侯棄兵甲之讐。爲盟會之禮。乃於登壇之後。奮匕首劫國君。賊天下之禮者非沫乎。君臣之義。有死無隕。專諸感公子光之豢養。而親剚刃於王僚。賊天下之義者非諸乎。父母全以生之。子全而歸之。政纔終父母之年。遂殺身以爲仲子。賊天下之仁者非政乎。樊將軍以困窮歸燕丹。荊說取其首以濟入秦之詐。賊天下之信者非荊乎。以賊禮賊義賊仁賊信之人。並列於傳。又從而嗟嘆其志。不亦繆哉。豫子以不忘舊君。殺身而不悔。抗節致忠。行出乎烈士。乃引而寘諸四字之間。不亦薰蕕之共器乎。
三國鼎峙。司馬公通鑑。以魏爲正統。朱子綱目。以蜀漢爲正統。然稽於天文則熒惑守心。魏文帝殂而吳蜀無他。此黃權對魏明帝之言也。若可以魏爲正矣。月犯心大星。王者惡之。漢昭烈殂而魏吳無他。權將何辭以對。
君子其潛如龍。非迅雷烈風不起。其翔如鳳。非醴泉甘露不食。司馬德操,諸葛孔明。俱隱於耕稼而仕止殊。魏玄成,徐洪客。俱隱於黃冠而出處異。如用之易地則皆然。
號萬石者五家。漢石奮及四子皆二千石。號萬石君。馮揚爲弘農太守。八子皆爲二千石。亦號萬石君。嚴延年兄弟五人至大官。母號萬石嚴嫗。秦龔爲穎川太守。羣從同時爲二千石者五人。號萬石秦氏。唐張文瓘爲侍中。四子皆至三品。號萬石張家。
執笏始于宇文周保定四年。紫緋綠袍始于隋大業六年。
佩魚始於唐永徽二年。以李爲鯉也。武后天授元年。改佩龜。以玄武爲龜也。
漢黨錮以節義。羣而不黨之君子也。唐朋黨以權利。比而不周之小人也。漢之君子受黨之名。故其俗淸。唐之小人行黨之實。故其俗弊。
呂氏童蒙訓云前輩有編類國朝名臣行狀墓誌。取其行事之善者。別錄出之以自警戒。亦樂取諸人以爲善之義。籍溪胡先生敎諸生。於功課餘暇。以片紙書古人懿行。或詩文銘贊之有補於人者。粘置壁間。俾往來誦之。咸令精熟。此二事可以爲法。
柳下惠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飴曰可以黏牡。見物同而用之異。
董仲舒三年不窺園。法眞歷年不窺園。趙昱歷年潛思。不窺園門。桓榮十五年不窺家園。何休不窺園者十七年。
漢丞相再入二人。周勃,孔光。御史大夫再入三人。孔光,何武,王崇。後漢太尉再入二人。劉矩,馬碑。三入一人胡廣。司徒再入二人。魯恭,胡廣。司空三入一人牟融。唐宰相再入五十七人。長孫無忌至裴樞。三入十二人。武承嗣至鄭畋。四入三人。韋巨源,姚元之,韋安石。五入三人。蕭瑀,裴度,崔胤。
舊史德宗紀。貞元六年。岐州無憂王寺。有佛指骨寸餘。先是取來禁中供養。二月乙亥。詔送還本寺。此迎佛骨之始也。韓愈傳云鳳翔法門寺。有護國眞身塔。內有釋迦文佛指骨一節。貞元,元和,咸通。迎佛骨者三。
常衮與禮官議禮。爲君斬衰三年。漢文帝權制三十六日。宋太宗遺詔。亦三十六日。羣臣不忍旣葬而除。略盡四月。高宗如漢故事。玄宗以來。始變天子喪爲二十七日。〈世多以短喪議漢文。而不知二十七日之制自玄宗始也。〉
止齋謂宋朝名節自范文正公。議論文章自歐陽子。道學自周子。三君子皆萃於東南。殆有天意。
陳倉石皷文已訛。按陳倉在唐爲鳳翔寶鷄縣。石皷在天興縣南。乃雍縣也。魏太武自東平趣鄒山。見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嶧山之碑野火焚。葢此時。
羅昭諫詠松曰。陵遷谷變須高節。莫向人間作大夫。其志亦可悲矣。唐六臣彼何人哉。昭諫說錢鏐擧兵討梁。見通鑑。其忠義可見。眎奴事朱溫之杜荀鶴。猶糞土也。
朱新仲詠顔魯公云。千五百年如烈日。二十四州唯一人。又詠昭君云。當時夫死若求歸。凜然義動單于府。不知出此肯隨俗。顔色如花心糞土。
鄭亞會昌一品集叙云周勃,霍光。雖有勳伐而不知儒術。枚臯嚴忌。善爲文章而不至巖廊。歐陽公曰。劉柳無稱於事業。姚宋不見於文章。其言簡而明。非唐人所及也。
荊公爲外祖母墓表云女婦居不識廳屛。笑言不聞隣里。是職然也。唐岐陽公主不識刺史廳屛。見杜牧之文。薛巽妻崔氏言笑不聞於隣。見柳子厚文。荊公爲文。字字不苟如此。讀者不知其用事。
東都之季。淸議扶之而有餘。強秦之末。壯士守之而不足。〈前輩作風俗萬世之基。末韻。〉亶聡明而有作。無作聦明。由仁義以安行。非行仁義。〈舜由仁義行。〉
王渙之曰。乘車常以顚墜處之。乘舟常以覆溺處之。仕官常以不遇處之。無事矣。此言近於達者也。
廟堂二字。見漢徐樂傳。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注云人君爲政擧事。必告宗廟。議於明堂。
道家云眞人之心。若珠在淵。衆人之心。若瓢在水。眞文忠云此心當如明鏡止水。不可如枯木死灰。
方正學孝孺曰。古之仕者及物。今之仕者適己。及物而仕樂也。適己而棄民恥也。與其貴而恥。孰若賤而樂。故君子難仕。
吳康齋與弼。雨中被簑笠負耒耟。與諸生並耕。談乾坤艮离坎震兌巽於所耕之耒耟。可見先生樂道安貧。曠然自足。眞如鳳凰翔於千仞之上。下視塵世。曾不足過而覽焉。食後坐東窓。四軆舒泰。神氣淸朗。讀書愈有進益。心平氣和。與物皆春。甞讀孟子。湛然虗明。綠陰淸晝。薰風徐來。山林閴寂。天地自濶。日月自長。邵子所謂心靜方能知白日。眼明始會識靑天。於斯可驗。
胡敬齋居仁曰。釋氏見道。只如漢武帝見李夫人。非眞見也。只想像這道理。故勞而無功。儒者便卽事物上窮究。
魏莊渠校曰。大丈夫凍死則凍死。餓死則餓死。方能堂堂立天地間。若開口告人貧。要人憐我。以小惠呴沫我。得無爲賤丈夫乎。
夏東巖尙朴曰。仁是心之德。如桃仁杏仁一般。
張東所詡柳塘記曰。沿塘植柳偃仰披拂於朝烟暮雨之間。千態萬狀。可數十本。塘之水微波巨浪。隨風力強弱而變化。可數十丈。鸎燕之歌吟。魚鰕之潛躍。雲霞之出沒。不可具狀。境與心凝。塊然莫知其樂之所以。後誦昔人柳塘春水。漫及楊柳風來面上吹之句。則心與句得。茫然不知妙之所寓。理與心會。精與神融。不必詩之出口。所謂至樂與至妙者。皆不暇外求而得矣。
薛敬軒瑄曰。理如日光。氣如飛鳥。理乘氣機而動。如日光載鳥背而飛。鳥飛而日光雖不離其背。實未甞與之俱往而有間斷之處。亦猶氣動而理雖未甞與之暫離。實未甞與之俱盡而有滅息之時。氣有聚散。理無聚散。於此可見。
王凝齋鴻儒云罍尊陽也在阼。犧尊陰也在西。堂上以陽爲主也。縣皷陽也在西。應皷陰也在東。堂下以陰爲主也。
呂涇野柟語錄曰。長江之上。大海之濱。風波之險。可畏也。至於風恬浪息。漁人出沒其間。鷗鷺飛鳴其中。若相狎而玩者何也。水忘機也。漁人鷗鷺亦忘機也。若乃吾人之宅心。宜若平且易焉已矣。反有不可測者。則其爲風波之險莫大焉。此莊生所謂險於山川者也。是故機心忘而後。可以進德矣。
王陽明守仁語錄曰。吾輩通患。正如池面浮萍。隨開隨蔽。未論江海。但在活水浮萍。卽不能蔽何者。活水有其源。池水無其源。有其源者由己。無其源者從物。故凡不息者有其源。作輟者皆無源故耳。
程松溪文德論學書曰。天下事過則有害。雨澤非不善也。過多則澇。其爲害也與旱同。今有意爲善。而任心自是者。皆雨之澇也。
徐魯源用檢曰。與友人坐夜分。羣動旣息。天籟自鳴。鳴非外也。聽非內也。天人一也。一此不已也。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此。其庶幾乎。
聶雙江豹論學書曰。寂然不動。中涵太虗。先天也。千變萬化。皆由此出。可以合德合明。合序合吉㐫。故曰天不違。觸之而動。感而後應。後天也。何思何慮。遂通而順應之。故曰奉天時。言人力一毫不與也。
劉三五陽洞語曰。水之激。失水之眞矣。情之激。失情之眞矣。君子之情不激也。故不激其言。
徐存齋階論學書曰。人未飮酒時。事事淸楚。到醉後事事昏忘。及酒醒後。照舊淸楚。乃知昏忘是酒淸楚是心之本然。人苟不以利欲迷其本心。則於事斷無昏忘之患。克己二字。此醒酒方也。
蔡虛齋淸論文曰。不爲世態酣濡。不受古人繩束。卷舒出沒。如朝霏暮雲。始筆下有自然風味。葢其在萬山中。玩心高明。是以其言論。槪以六經爲吾心註脚。每有引而不發之意。軒然霄漢之上。俯視萬有。無一足嬰其懷者。其省身法云風光月霽其心胸。海濶天高其器宇。鳳獜趾其威儀。玉振金聲。
顧涇陽憲成曰。無聲無臭。吾儒之所謂空也。無善無惡。二氏之所謂空也。名似而實遠矣。是故諱言空者。以似廢眞。混言空者。以似亂眞。
高景逸攀龍曰。政事本於人才。舍人才而言政者必無政。財用本於政事。舍政事而言財者必無財。
呂心吾坤別錄曰。泰山喬嶽之身。海濶天空之腹。和風甘雨之色。日照月臨之目。旋乾轉坤之手。盤石砥柱之足。臨深履薄之心。玉潔氷淸之骨。此男兒八景也。
李退溪飮酒之際。不得聞言語匙著之聲。諸生進前受學。和氣薰然。誨諭諄諄。從頭至尾。洞然無疑晦。
李栗谷曰。非夜眠及疾病。不可偃卧跛欹。晝有睡思。當喚醒此心。十分猛省。眼皮重起。而周步使惺惺。
成牛溪曰。學先收拾身心。保惜精神。專一凝志。使志氣常淸而義理昭著。此孔孟以來第一門。
退溪自少時書字必楷正。雖傳鈔科文雜書。鮮有胡寫。甞與其孫安道書曰。凡事當謹愼。今見汝寄金而精書。大字亂草。愼勿爲麁狂之態。
退溪語及八陣圖曰。此亦格致一端。讀書之暇。可以宄觀。
靜庵曰。學者先務。莫切於義利之辨。私欲之萌。皆出於利。從念頭拔去根本然後。可安於學矣。甞聞許相稠對案兀坐。夜半偸兒入室。公不寐冥然。若泥塑人。盜去。家人覺之恨焉。公曰。賊之有甚於此者。來戰於心。何暇警止外賊乎。先輩克己如此。
古人省文之法。非但從簡。省一字而文反有力則省之。或曰古人語多急。不爾也。古人語質。故有似聲急耳。詩不顯亦世。又亦不夷懌。書雖悔可追。又我生不有命在天。孟子雖褐寬博吾不惴焉。並省一豈字。
坦齋朴公甞論古文之法曰。近日文軆大變。藻繪雕琢。頓無純正之格。非但文力不及。主於粧拙。險詞僻語。恠字異句。刻意搜集。使人開口不得。古文章法。何甞如是也。且氣狀不好處。一切避之。全以頌禱之辭。薈萃成篇。安有波瀾之可觀乎。老泉,柳州文近左氏。文從字順則一也。戰國策,國語諸子文。或蒼健或奇偉。當時必曰時軆。而馬漢史最得文路之正。上下千載。無處不當也。公之此言。深有得於文法。余於親炙時所承聆者也。
正廟朝命曺允亨,黃雲祖。書進獜經如綱目例。梓本行于世。余見成靑城集。曰正廟丁巳。臣緯,臣鍾永。俱以布衣。與臣大中。猥叨春秋援綱目例。大書經文。小書左氏傳文之命。閱月編摩。士林榮之。此三本未見付梓。
古者䟽本。只言其事。因而成章矣。皇明以來。王錫爵,葉向高諸人。最稱精篤。後風習漸變。擧以蔓衍之詞。專事餙讓。其告君之辭。不當如是也。我東則䟽槩之規。亦失古意。昔則數行爲之。不見原本而知爲某事。挽近大槩過爲草率。未知以何事治其䟽。惟大臣箚槩。自前簡要也。至於苫凷之䟽。古則堂上官亦爲之。正廟以無防限。定以二品。近日遵行也。
唐制。臣下奏事。非表非狀。謂之牓子。亦稱錄子。今謂之箚子。我國䟽箚。卽古之表狀也。草記古之牓子,錄子也。皇明有揭。淸國有奏記。而一名摺子也。
唐韋陟作花押。謂之五雲朶。或稱押縫。或稱押尾。
歐陽子曰。司馬之法。本之禮讓。後世莫行焉。惟孫武之書。法術大詳。考今之列。非特四種。所謂四種。卽權謀形勢陰陽技巧。析而爲四。由是兵家之文。旣載列矣。是乃廬陵習兵之論也。以余所見。武經七書尙矣。古有百將傳。每篇記各人戰勝之策與事。而畧具斷語也。宣廟朝命李公時發較正之。令訓局鋟於梓。此書最爲兵家妙諦。而惜其所傳無多。至於坐作進退屯兵行陣之法。戚氏紀効書。起於禦倭略而爲兵學指南。憲廟最爲精通。有非諸將所可及。此天縱之聖也。
六鞱文武龍豹虎犬。三畧上中下。宋元豊中。合孫子十三篇,吳子六篇,尉繚子二十四篇,司馬兵法,李衛公問對。名爲武經七書。
世祖朝。梁誠之奏言。高麗肅宗始藏經籍。其所印圖書之文二。其一曰高麗國十四葉御藏書。其一曰高麗國御藏書。至今三百六十三年。印文如昨。今內藏萬卷書。多其時所藏。乞令今藏書後面圖書。稱朝鮮國第六代癸未歲御藏書。以眞字書之。前面圖書。稱朝鮮國御藏書。以篆字書之。按高麗屢經兵亂。能存近萬卷書。我世祖以後開刊之書。亦復不小。而見存者小。此何故焉。蓄書之家小。毁書之人多故也。宜自朝家設禁。無敢以冊紙爲閑雜之用可也。
我國文獻。非不具備。而擧經灰燼。餘存無多。然惟政院日記。自天啓以後至于今者。合爲三千六百卷。而中間篇次。亦多經燼。故抄出各司謄錄以充之。是乃英廟朝事也。此外有藥院日記三百餘卷。自仁祖朝以下悉具之。至於備局謄錄。年前經火後。更不繼修。無可觀者。太常有前後諡狀屢百度。又謄書冊子爲四五十卷。而尙今不至間斷。是亦一代文獻之不可泐者也。
聚奎樓上。分貯經史子集。緫合經部一百十二種。史部一百六十六種。子部二百四種。集部三百二十四種。樓下奉御製御筆一百二十帙。璿牒璿譜七十六帙。御定諸書一百三十八帙。及經部一百三種,史部二百八十六種,子部一百五十六種,集部五百四十七種。宙合樓貯七書十四種。隆文樓所貯羣書三百五十一種。隆武樓七百六十七種。東二樓奉御製御筆一百九十三帙。璿牒璿譜五十二帙。御定諸書八十七帙。及唐板經部十五種,史部四十四種,子部三十五種,集部五十七種。常板經部四十一種,史部一百十四種,子部六十六種,集部一百五十二種。其中最多卷者。圖書集成一帙。爲五千二十二卷也。
康煕皇帝命善書朝紳。分寫九經。鏤板傳爲鴻寶。趙心庵使名譯李尙迪購來。李譯廣搜市肆及朝士家無有。臨歸。一人願賣券不帙。而呼價七百銀。李譯以不能携告。心庵嗟歎之曰。七百銀常有。而此書不常有。文人之愛書如此。余於年前。得九經一帙。宣紙漆板。裝潢極鮮。必是中州古家物也。
西堂李公製人墓文屢百度。經山公甞曰。其祀孫玄五爲原判也。我爲道伯。取見其文。乃布帛菽粟之文。而便不新新。束之高閣。及爲文任。做人墓道。復爲卷舒。則凡用筆處。加一分不得。减一分不得。始知其文章之高一等也。余暮景。尤覺公言之得其蔗境也。
墓道之文。過詡則曰誣也。其重如此。經山鄭公凡於文字之役。善於虛受。立改病處。荷居李公成一墓文。請改不許。其規模雖殊。立論處。鄭公亦不許。重其誣而相愛之深也。李公其太。鄭公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不當。
養硯老人。辛卯夏晝寢。夢遊仙扃得句云。綠陰如水鶯聲滑。芳草和煙燕影消。覺來足成一詩。書贈余。尙在篋中。其詩曰。人生何處不無聊。最是難憑夢境遙。仙子過頭靑玉杖。拉余携手畫欄橋。綠陰如水鶯聲滑。芳艸和煙燕影消。短句分明猶在記。香初茶半雨瀟瀟。
李奎報白雲小說。崔致遠入唐登第。有破荒之功。故東方學者皆以爲宗。其詩有崑崙東走五山碧。星宿北流一水黃之句。同年顧雲曰。此句卽一輿地誌。學士朴仁範,參政朴寅亮。亦以詩鳴海內。東方文獻之通中國。自三子始爲。朴參政詩曰。門前客棹洪波急。竹下僧棊白日閒。頗佳。
李益齋爲忠宣器重。從王居上國最久。故得與元四學士遊處。視易聽新。磨礪變化。固已極其正大高明之學。而又奉使川蜀。從王吳會往返萬餘里。閎博絶特之觀。包括無餘。踈蕩其奇氣。斂而東歸。問學之士。仰之如泰山。去其靡陋。稍返爾雅。皆先生之化也。
鄭圃隱先生。非徒理學節義冠一世。文章亦豪放奇雋。梅窓春色早。板屋雨聲多。卽先生一臠也。
一二言詩。孔穎達曰。詩以申志。一字則言蹇而意不會。故詩之見句。少不减二。卽祈父,肇禮之類也。三言金玉詩話。謂起於高貴鄕公。然漢郊祀歌之。練時日,太乙貺,天馬徠等章。已創其軆。四言起於舜典喜起之歌。五言斷以古詩十九首及蘓,李贈答爲始。十九首或稱枚乘所作。六言任昉云始於谷永。然劉勰云六言七言雜出詩騷。又漢孔融所著詩頌碑文,六言策文表檄。其曰六言者。葢卽六言詩也。七言金玉詩話云起於柏梁。八言漢書東方朔傳。有八言七言上下篇。九言摯虞以洞酌篇爲九言。而懷麓堂詩話。又謂起於高貴鄕公。十言十一言。李白杜甫詩皆有之。五七律排。雖創於初唐沈,宋諸人。然六朝已開其端。五言絶句。唐初變六朝子夜軆也。七言絶句。中唐漸甚。然梁簡文夜望單鴈一首。已是七絶云。三五七言。起於李白。秋風淸。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日此時難爲情。此其濫觴也。長短詩。如山有榛,隰有苓一章。眞絶調也。至漢而益多。如安世房中歌之類。六句律詩。李白送羽林陶將軍。有六句律。便成一首。拗軆七律。杜少陵集最多。如鄭縣亭子澗之濱。獨立縹緲之飛樓之類。律詩不屬對。唐人律詩。有第三四句有不屬對者。如李白牛渚西江夜。崔灝黃鶴樓詩之類。律詩兼用兩韻。如東坡題南康寺重湖軒詩曰。八月渡重湖。蕭條萬象踈。秋風片帆急。暮靄一山孤。許國心猶在。康時術已虛。岷峨千萬里。投老得歸無之類。廻文詩。世皆以爲始於蘓蕙。然劉勰謂道原爲始。道原不知何時人。疊字詩。如河水洋洋北流活活等句。連用六疊。此爲創軆。聯句自退之斬新開闢。禁軆始於歐陽公。東國但製其軆而不識其源者多。故博考錄之。
集之名。起於東漢。然古所謂集。乃後人聚前人所作而名之。非作者之自稱爲集。葢集與輯同。今人之自成其集非也。所以先輩聚其所作。變其編名。或稱未定稿。良以是也。
昔韓洌上鎭書輯東史。東蹟之見於中州史者。鈔出者也。卷二十。乃外史也。徐楓石授余一帙。甚珍玩。後見警修堂集。此書竟入於中國。是海東繹史也。
拾紙得斗室詩跋語。曰先蒙寵寄瑰章。感情思之繾綣。歎音調之鏗鏘。輒強缶和。切希斤正。詩云千丈閒愁一寸詩。今人心事古人知。林亭獨卧聞蕉夜。郡閣高吟寫竹時。我道妙存無限意。君看能作幾何悲。擬從酒茗消餘日。亦厭徵䲭復乞犧。斗室。
歸鹿相公贈老妓詩曰。功名文武前身事。歌舞繁華一夢間。大笑相看頭似雪。空山斜日水流閒。恰似潯陽江上琵琶詩。門前泠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吾輩事亦如是。
景蕙女史。善琴棋工詩話。卽故權西漁尙書常愼寵姬也。自哭西漁。流落人間。復爲一武弁所收。然非其志也。近有人誦傳其詩數篇。皆自悼之作。而壺間貯月心俱白。席上停雲眼欲靑一句最佳。余少時遊聽流堂。權宅壁上。題景蕙詠燕子詩。寒便辭人暖便歸。笑他燕子計全非。綠陰如此不留宿。却傍人家門戶飛。此後屢易其門。果詩出於性情也。景蕙本良家女。其父敎之以藝。其畫余得兩幀。用筆設彩。非東人手法也。
灣商金欽之奴。能傳李陶庵竹枝詞全本。江南擧人姓康者。讚歎詞理之工。傷奴之不遇。遂出秘藏董文敏山水以償之。竹枝詞之誦傳天下可知也。原圖倩姜彜五斫拂鉤染之。
劉禮部尙詩曰。虛空無處所。髣髴似琉璃。詩境何人到。禪心又過詩。放翁取詩境字名其室。竹坡詩話。有明上人者。作詩甚艱。求捷法于東坡。東坡作兩偈以與之。其一云字字覔奇險。節節累枝葉。咬嚼三十年。轉相無更涉。其二云衝口出常言。法度法前軌。人言非妙處。妙處在于是。始知詩境非力所可致。在於澹漠虛室處耳。三十年前。見詩境圖。但一儒一釋相對像而已。
余讀沈亞之屈原外傳。喜其逸事之幽恠也。辭致之冷韻也。寄托之哀艶也。依其叙次。追而韻之。若其女嬃搗衣石。非原之事也。
隋鄭譯拜爵沛國公。位上柱國。高熲爲制。戲曰筆乾。答曰出典方岳。杖策言歸。不得一文。何以潤筆。此潤筆二字所由昉也。歷代盛行此事。東國牧隱李公製文得厚資。建一僧庵於龍門山巓。爲願堂。名曰潤筆菴。余往年作彌智之行。見菴子尙存。
古人謂金石文字曰吉金貞石。貞珉字見翁覃溪集中。湘山野錄。江南徐騎省善小篆。映日視之。畫之中心有一縷。葉志詵見余隷曰。一筆揮洒。無半點塗鴉者。此固勝人處。
秋史在禁直。自蒲節覆校復初齋集。至荷花生日畢。只選七律百首。紫霞各軆俱選。屢易乃止。二本行于世。
西堂李公儲書甚多。至十二間。比李氏萬卷樓倍之。公沒後。一夜間火。只燒書樓而已。平明乃覺。其造化固難測。而人謂佛經積置於三間。所以此爲魔祟云。此等書之多藏。可以爲戒。公所得書。皆從禮幣中出也。
書帙每以十餘卷。付木板於四隅。緊緊紐結。投之水中。年久不濡。牛溪先生宅書籍。以是免亂於壬丙之間。往往見首尾水痕者古蹟也。
元陵輓辭。閭閻遺子女。城闕若平生。李參奉代人作也。傳爲名句。余見東溟集。詠張玉城舊宅詩云。英雄已塵土。門舘若平生。兩詩無優劣。不可曰靑出於藍耳。
包鳴甫云淳化帖蒼頡字。尙帶卦軆。此言得字之本。然書法皆源於五行。五行皆演於八卦。何莫非卦軆。而特以生畫。如八卦之始畫也。
書斷云秦下邽人程邈字元岑。爲縣吏。以罪下雲陽獄。精思十年。益小篆方圓而得隷書三千字奏之。始皇善之。用爲御史。時以篆字難成。乃用隷字。以爲隷人佐書。務趨便捷。故曰隷書。是以古來皆以隷書爲邈所作。然封氏聞見記。謂酈道元注水經云臨淄人。發古冢得銅棺。前和外隱起爲隷字。言齊太公六代孫胡公之棺。惟三字是故篆。餘同今書。則知隷書非始於秦也。封氏又謂此書在春秋之前已有之。但諸國或用或不用。程邈觀其省易。有便於時。故修改而獻。非創造也。然則隷書非起於邈矣。又按許氏說文。有序云秦李斯省改史籀大篆。作小篆。又有隷書以趨約易云云。似隷書亦李斯所作。其下文又謂新莾改定六書。一古文。二奇字。其三曰篆書卽小篆。秦始皇使下邽人程邈所作也。四佐書。卽秦隷書云云。是許氏於隷書。不言程邈所作。而反以小篆爲邈作。書軆之變。自古不一。東國尤無考据之學。以程邈知之。惟尹五耘詳辨之。
蘭亭帖有二本。定武肥本。潁井瘦本。秋史肥本跋。有抱殘守關之語。肥瘦二本。轉覺瘦勝於肥耳。按蘭亭首稱定武本。宋刻亦自分早晩。前有亭列幽盛遊古不羣殊九字而剜。後有湍帶右流天五字而損。書家考證。亦云難矣。千百本無一損。湍天師菴本再出土。是亦定武之榻。栞是石出自天師菴土中。明初徐中山取置國學。不知何時復委諸土中。萬曆復出。今在國學。故又稱國學本也。國學本傳爲薛刻。而所之旣倦之之字。終期於盡之盡字。死生亦大之亦字。妄作之作字。凡此四處皆改易。必非薛道祖所刻。百年前已不肥。况今瘦弱如一髮乎。薛刻壓在快雪堂。戲鴻堂帖。或云昇山落木本。或云王姬下嫁奩。余曾得二本。校正於古東尙書庋。恨不得較看於唐詩姚察徐僧之搨也。考證言暢叙之叙。又邊是隷畫。
南唐後主李煜書評曰。善法者各得右軍之一軆。若虞世南得其美韻而失其俊邁。歐陽詢得其力而失其溫秀。褚遂良得其意而失其變化。薛稷得其淸而失於拗窘。顔眞卿得其筋而失於粗魯。柳公權得其骨而失於生擴。徐浩得其肉而失於俗。李邕得其氣而失於軆。張旭得其法而失於狂。獻之俱得之而失於騖急。無蘊藉態度。此皆通論也。余有諸人帖。持評較看。一無差誤。
近有一種風氣論書。以昌黎詩義之俗書超姿媚一句。藉爲口實。毁右軍父子。而自虞褚以至米趙文董。一切歸之俗書。惟一歐率更推以爲漢隷金石刻之嫡傳。葢書家有南北之異。此其北派之論也。吾未知其爲公耳。
淳化帖有兩本。月半黃甘二帖。一是王著摹。一是肅藩本也。舊在海居。肅本則線來絲去。饒有活機。王著摹凍蠅痴蚓。都無血氣。卽此可以審正優劣。况贗王著。曷若眞肅藩耶。
趙文敏小楷赤壁賦字。僅如蠅頭。系以長公小像。右顴有痣。與公詩集中所傳摸松雪本又異也。舊吳彭年言兩見文敏作東坡像。一書定惠院海棠詩於上云。則此又在赤壁本之外矣。尾有甲子十二月十九日蘓齋題。嵩陽帖後時。有幻脫蘓齋拜像詩七字。則公之眞像。不在顴痣之有無也。是日拜眞像詩。又有昔也蘭嵎生今之朱野雲之句。則蘓齋拜像之本。乃是野雲之筆。而亦出於趙本也。可以審矣。覃溪摸東坡笠屐圖。臘十九東坡生朝。以恠石供紫霞。又移摸在余書樓。原本流落東國。余一見於洪芍玉書齋。今不知下落。而上有翁詩語。絶寶也。石刻本亦在余庋。東坡自贊曰。心是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問我平生功業。黃州儋州惠州。董其昌書也。
宣和間。禁蘓氏文字。學者私記其書曰。毗陵先生中州好東國者。目謂之學朝鮮。什物書畫。皆東人作。翁氏稱師於蘓氏。而紫霞秋史稱以蘓齋弟子。凡學唐者。若中州之學朝鮮。毗陵之學。遠曁東方也。
新羅文武王墓在鷄林雩壇之傍。初王困於倭。臨薨詔曰。葬我於海中。當化爲龍以距倭。海中有大石如小島。葬於石間未幾。風雷大作。有黃龍見於石上。名其臺曰利見。遂以爲禱雨所。事在三國史。後耕田得古碑。卽王之碑。而大舍臣韓訥儒所書也。其文剝落無序。而有曰赤烏呈災。黃熊表異。俄隨風燭。貴道賤身。葬以積薪。碎骨鯨津等句。明是火化水葬之語。不可謂國史之誣也。
羅太宗陵無象設。前有碑龜趺高丈餘。失其身。上安龍頭夭矯蟠拏。刻鏤精巧。面有方篆陽文曰太宗武烈大王之碑。王於三韓。有萬歲之功。樹木不敢剪伐。况石乎。必是蠻人竊去也。關東靈鳳山。有高麗太祖御製集唐文皇書碑。壬癸之亂。蠻人載之以東。在道中折。遂舁其半而去。尙留原州。夫距萊海千里尙然。况鷄林數百里之近乎。昌林寺碑金生書。趙子昂盛稱雖唐人名刻。無以過之。名於中國者。安知不爲蠻人所竊乎。
眞興王北巡碑。過鐵嶺至沃沮定界也。穆陵朝。申將軍砬印來傳世。洪耳溪每托北去者覔之。庚戌。兪通判漢敦書云咸甲之間。有黃草嶺。其上有顚仆古碑。上下皆折。乃眞興王古迹也。印送一本。尹梣溪移置咸營庫中。
麟角寺碑在義興。洪耳溪窮尋佛殿樓底。斷石十數塊。其文微有麟角二字。集右軍書者也。按碑高麗默軒閔漬撰僧普覺碑銘。其法如唐僧懷仁之集三藏序也。
鍪藏寺碑。云是金生書。古之藏兵處也。洪耳溪見磨豆磑脉理異凡石。竪起視其腹。乃古碑折其半者也。命工搨來。果是鍪碑。而考其文。卽新羅翰林金陸珍書。見其姓誤稱也。兪文翼聞之喜曰。老夫平生聚金石錄數百卷。獨未得是碑也。
金角干庾信墓碑。在慶州西十里。洪耳溪祭其墓。覓碑不得。後二十年。李公書九。視金石帖中。有金角干碑數幅。卞之無疑。而蓋於島夷之亂。碑失所在。是本卽亂前舊搨也。似率更之法。東方古蹟。莫先於此。如在中國。當爲岣嶁石皷之亞也。
白月碑。新羅朗空國師棲雲寺塔銘也。侍郞崔仁滚撰。端目禪師集金生字。以周世宗元年甲寅立。石在奉化縣太子山。山深寺廢。失其所在。尙古子金光遂守鄰縣。搜得於田間。運置官廨。印行于世。後洪耳溪如榮川訪之。棄在廢園中。亟使舁致。托主人作木匣。俾防風雨。而明初詔使有求拓者坌集。一武倅不堪其苦。以爲馬棧而辱之。今所行殘字皆馬迹。按舊說。初在奉化。今在榮川。似自奉而至榮也。余有舊拓本。申宛丘深得其法。近日鄭美堂倣而行之。
平濟塔在白馬江上。唐高宗顯慶五年。遣蘓定方領舟師。與新羅將金庾信破百濟。虜其王義慈。革其國。置熊州都督府。刻石紀功。撰者陵州長史賀遂亮。書者洛州河南權懷素。筆法蒼勁。在顔,柳之前。而可稱東方古蹟之首矣。
東坡詩話云有道士自稱回山人。過沈東老飮酒。用石榴皮。寫絶句壁上曰。西隣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白酒釀來緣好客。黃金散盡爲收書。書訖。出門渡橋。遂不知所之。或曰此呂洞賓也。夫神仙之說。本荒唐矣。彼純陽眞仙去耶。胡爲來人間留筆蹟也。是誠未可信。然坡翁旣言親聞其事。則又不可謂誣也。觀其字畫。飄搖如斷雲空花。若出神化。决非烟火中物也。近日此本盛行于世。公子王孫之別墅。不刻揭此書則恥之。不知出自洪耳溪得於古紙涴弊處也。
癸卯春。洪耳溪自燕歸。歷孤竹城。謁二子像於灤河。遇秀才李美字純之者。與語孤竹古蹟。純之曰。此中有夷齊讀書之墟。水石甚奇。洪公呀然笑曰。夷齊之世邈矣。今何以徵焉。純之曰。距此百餘里。有山曰書院山。有寺曰雲居寺。昌黎韓公斸崖石大書曰夷齊讀書處。夫豈無稽而韓公書之乎。洪公猶未之信。翌年。純之搨送夷齊讀書處五大字及嘉靖刻古蹟碑一本。下附其遊山記。筆力雄邁。字形奇古。不似宋以後筆。殆非凡衆人跡。昌黎旣孤竹故境。而碑言唐太和年建寺。正當韓公之世。則其稱韓書。亦不爲無據矣。
東方之文。眉叟最古。往往類秦碑漢鼎。筆則效周太史而自創新軆。杈枒詰屈。如千歲枯藤。叟甞爲三陟守。東臨滄海。立石於日毋之衝。手書四言詩以誓水。文險而字奇。若出神林鬼窟。世人傳寶之。一日樊巖蔡公。示耳溪以橫軸一帖曰。此眉叟手書人墓表草稿也。洪公曰。此文中有數行失格。豈眉翁未定本耶。樊巖愕然哂曰。眉翁一字一法。况墓石之刻乎。公言未必然矣。已而樊巖取其軸盡卷。忽有小紙揷其尾。熟視良久。拍案叫曰。何其神耶。葢手書數行於一紙。云自某至某當改之。一如洪公所指。洪公可謂眞知眉翁者矣。今觀東海碑。其辭浩淼如洪濤。其聲鏜鎝如老浪。若有海恠波靈。恍惚於筆端。洪公之題是碑。固有得矣。
尹三山師國書。深得率更軆。眞鐵畫也。竹石徐公時任文衡。而書人金石。請定於三山。則受置篋中。及其來覔也。公投之曰。不堪書戶牌之手。有何碑碣之可論哉。竹石慚而歸。宣言於朝曰。尹某以若筆法。尙未書公家碑版。大爲欠事。吾今撰遅遅峴碑文。書寫官殊以尹某差下好矣。朝廷從其言。竹石笑曰。三山雖斥吾書法。猶爲吾之寫手。先輩之於文筆。其務勝如是也。
尹三山刻先山碑。誤落一字。不得已前面陷之。若風字硯㨾中刻大字。甚有雅致。後人爭相仿之。全石變其制。老鐫工朴枝春言於余如是。
金竹泉鎭圭篆隷。多見於樓觀。松京南大門懸板三大篆。無非遒健。非今人之所作。而甞過恩津。江鏡倉三字。最爲古雅。似是此筆也。
金秋史求見余所寫隷書曰。是乃靈光殿甓。五鳳年字法也。人皆習見後漢隷法。得西京軆者甚罕。惟魯恭王甓字。與靈光甓字相爲表裡。而所傳者只此。恨不發秘。使橘山盡見也。後得恭王甓。其軆稍方而別無差等也。
趙子昂甞言唐人之書。自歐陽率更。始作間架。尙筋骨。至顔,柳而嚴緊勁悍。一變永和風韻。惟李北海不失晉人之軌。當爲書家正宗。按娑羅樹碑。遒逸踈宕。極有太令之風。始信子昂之論爲不易。而吳興書門路之正。葢有所自矣。杜工部哀北海詩云風流散金石。追琢山岳銳。其文章筆翰。見重於當世如此。東人筆得北海法者。惟洪耳溪。華士戴衢亨之言也。洪公書遍在八路名勝。成都降仙樓題海東第一樓觀六字。最豪健也。
北漢南有僧伽寺。其上峯曰碑峰。一柱兀然如人立。俗傳麗僧道詵碑。今沒字云。歲丙子。雲石趙公。與秋史共尋。碑有殘字。實眞興王碑也。遂命工搨之。細加審定。除全缺。不可強解。點畫可辨。確然無疑者。凡九十有二字。如眞興王三字,巡狩二字,南川二字。皆實事可證。而與史文經緯者也。
天際烏雲帖云僕在錢塘。一日謁陳述古。邀余飮堂前小閤中。壁上小書一絶。君謨眞迹也。約綽新嬌生眼底。侵尋舊事上眉尖。問君別後愁多少。得似春潮夜夜添。又有人和云長垂玉筋殘粧臉。肯與金釵露指尖。萬斛閒愁何日晝。一分眞態更難添。二詩皆可觀。後詩不知誰作也。査初白蘓詩補註以爲過濰州驛。見蔡君謨題詩壁上云。余曾見唐人筆記。抄而錄之。
牛溪先生記鄭學官希繩言曰。五月三日。鄭君訪我永柔西谷山家。言我家臧獲在谷山西面頤寧坊鳥音洞。夙聞深山絶境。可以避世。亂生之初。自京城奉慈親與兄弟妻拏往赴之。至則奴迎拜。掃正堂以居之。凡留三箇月。供奉無倦色。觀其地在深山長谷絶遠之域。但有奴家三五舍。覆以板子。四山高峻。穹林蔽日。石泉甘冽。蔬菜甚饒。焚山種粟。豆菽富足。閱月經時。外人不至。世間音信聲響斷絶。眞所謂人間無路訪安危者也。倭賊所至。四面皆至數百里外。雖擧國鼎沸。兵燹滔天。閉戶安眠。不知有何事也。然地高而寒。洞僻而深。君子居之。亦近於同羣鳥獸。正宜今日避亂之所。而商嶺王官不厭其深者也。谷山郡西三十里。有村曰明媚。山川灑落。洞府寬閒。大溪橫流其中。土沃而人稀。有民亦七家。當卜居其地。有兵火則入鳥音避之。可以全身遠害於斯世也。余聞其言。不覺慨然。書于此而時閱之。以寓遐思焉。鄭君名象武。字希繩。能文善書。貌偉而志大。决非俗流之趨利者。余深喜之。而不能欵晤以扣其學也。癸巳五月十三日。書于遂安之民舍。渾志此帖。少時曾一寓目於養硯山房。
翁文達石墨書樓。有名於中州。昔覃溪老人有歐陽率更化度寺邕禪師塔銘。卽洛陽范氏書樓中石本。此爲歐書之天下第一烜爀迹也。因以石墨爲書樓之名。而繪范氏書樓圖。圖成又五年。始得保安寺街小樓三楹而居之。又刻一印。此爲石墨書樓印之本末也。
養硯老人語余曰。吾入銀臺。自視黃面老子。不堪作顧影少年態。猶幸與秋史內翰興會日繁。秋史每有名茶新瀹。命侍童挈一甌至。一日送茶。少焉。秋史亦來袖示漱金小箋。上有詩。吾曰。君詩思敏妙。在一煎茶頃。秋史笑曰。果在扇罏間得爾。又從秋史見近刻劉松嵐詩集卷首有覃序者。仍與商略詩。求杜法之旨。間携致敝藏快雪堂帖,覃書對子一聯,孤雲處士王振鵬苕溪高隱圖一軸。右三種書畫。對榻審定。以證金門墨緣。秋史又爲吾出佳紙丈餘。濃堆墨作碧蘆舫隷扁。傑然可畏。院中老吏見吾兩人職務旁午中翰墨商訂。瞠乎以爲初見。後余直秘閣。因公上銀臺。李石農鍾愚藉五色泠金紙。揮灑楷行。余健步玩之。斗想老人之言也。
北海書李元秀碑。舊拓殘額。一橫一圓。礎四。又半礎一。凡五石三百四十七字。嘉慶乙丑夏。北乎翁方綱手摸。毗陵胡遜校勒此本。又北海書大照禪師碑。康煕乙亥。懋勤殿摹勒上石。古東尙書所藏。
趙文敏書太湖石贊洗馬圖詩。董玄宰跋曰。此趙文敏學顔公。送蔡明遠叙。兼米海岳用筆。可寶也。於七觀帖。表文淸稱倣枚生七發。作七觀。王眉菴行儉漢詔眞蹟帖跋云子昂小楷。尤入妙品。初師姜夔。次學褚登善,鍾紹京。卒入二王之室。白兎鶻賦字軆。與公他書逈異。具眼者當辨之。公賦序云白兎鶻翎翮皓潔。白雪同皎。凡三籠而毛羽變赤。光彩豔奕。勇鷙加於疇昔。虞伯生云公書赤壁賦時。年三十八。泰不華云白鶴賦。是公晩年筆中最上乘。又書千字文。紫霞題其後曰第一。公書烜爀蹟。無如赤壁與千文。赤壁工摹猶可及。千文渾脫化。春雲諸帖。余皆寓目。而敝庋有赤壁賦一帖。千字文未及購。甚恨。
樂志論,天馬賦帖。趙仲光奕書也。帖尾有王文成守仁跋云。趙文敏以宋宗室王孫。屈身異姓。雖書法浸淫魏晉。而氣骨不無少减。仲光志趣高尙。終于隱遯。有古逸民之風焉。宜其書別具瀟灑出塵之槪。觀者但因爲淵源文敏。似非定評。余有慨乎文成之因一書跋。軒輊人父子之太刻深也。况可發之於其子書跋耶。兩帖皆在余庋。而天馬帖尤不俗。
魏國管夫人帖。有竹環居不暫懨。長年吟弄似傷廉。可憐萬片鸞翎濕。向晩瀟瀟雨一簾。開枝當路色蒼茫。新竹過於舊竹長。更待春風錦綳脫。雙雙幺鳳舞朝陽。萬卷詩書壓象牀。不知身與世相忘。更憐家有千竿竹。正可開軒納晩凉。道昇。有趙管二字。安家書。和南拜覆本師中峯大和尙。女弟子魏國夫人管氏道昇謹封。道昇和南拜覆本師中峰大和尙法座前。承賜書。如見頂相。且知道軆安穩。不勝慰喜。又蒙頒賜香珠領次。尤增感佩。戊午十月十一日。女弟道昇和南拜覆。鈐以魏國夫人趙管六字印。
趙文敏手蹟帖自跋云道士祝丹陽。示余天冠山圖。求賦詩。將刻石山中。爲作世廿八首。延祐二年十月廿四日。松雪道人陜刻本跋云余作遊天冠山。見佳境興發。偶咏鄙句。付主院者。越四年。楚成巨冊。索重書。故爾走筆。子昂。
紫霞手選七律彀。始以杜文貞,白文公,李義山,蘓文忠,陸釰南,元遺山,虞文靖,錢虞山,王文簡,翁北乎十家。質之於秋史。秋史曰。虞山則濫矣。杜樊川,黃文節,朱竹坨。皆不可闕。公於詩道。篤信秋史。故再以十二家釐正。
古東李公翊會所藏絳帖十二卷。淳化五年歲在甲午春王正月。潘師朝奉聖旨。摸勒上石其最者。曰秦巫咸詛楚文。曰漢議郞蔡邕隷。其文有定策帷幙有安社稷之勳十字。曰晉右將軍蘭亭二本頭眩方帖。曰黃庭經後見趙文敏黃素黃庭字。無淡古虛和之味。曰王獻之洛初賦。較看長白卞氏式古堂殘本。洛初賦有董跋。此本頗覺肥失眞。曰大令擘窠行書。桓山碑殘字跋云桓山頌獻之銘六字。右王大令殘碑六字。梁天福元年。雒陽修城。得之土中。考其事。或是永和十二年秋。桓溫破姚襄事。此碑碎裂不全。止存此六字耳。而大令之名。巋然獨完。以故人始寶之。不爾。亦同瓦礫矣。噫。非神物護持。曷至是耶。余恐其久而失傳。因壽之於石。以公諸同好者。駙馬都尉潘師朝記。曰唐長史張旭草書。曰率更令歐陽詢筆訣。按副車帖最多傳僞。軒帖考引曺士冕語。二十卷訛作十二。遂致爲作絳帖者。稱十二卷。此帖卷卷。有頂墨林印。余少時蔡隷十字。以竹片摹刻。流入大內。今不知下落。古東稱余隷爲正道。每受去典重文字。
嵩陽帖蔡君謨眞蹟。在陳述古杭州官舍。後人呼爲守居官閣。養硯老人手臨之。題重摹紙閣十六扇。又一淸風五百間。世謂坡書。學李北海,徐季海諸法。皆源於此。臨本今不知在何處。
隨淸娛帖。褚登善書汝南公主墓誌云公主隴西狄道人。鄭夾漈通志金石略曰。虞世南所書狄道人墓誌。隨淸娛。漢司馬遷之妾也。
覃溪見安平大君絹本眞蹟曰。此能以松雪手腕。運聖敎序筆意者。眞確論也。
淸平山古檆下廢池邊。掘得一碑。乃益齋李先生所撰施藏經碑也。此碑與文殊院碑。均爲山中之文獻。主僧松坡長老移置寺簷下。以庇風雨。石斷裂。大小凡五段。碑文曰爲皇太子皇子祈福。各取其誕辰。飯僧閱經歲以爲凡。麗史云每於誕辰飯僧。歲以爲常。第二行。推誠亮節功臣重大匡金海君臣李。此以下泐損。按先生始封金海君。後改封鷄林府院君。按所謂僉議政承臣怡等。卽匡定公金怡也。本集與圖經。皆作臣恰。考之麗史。更無以恰爲名而官政承者。此碑臣怡之爲匡定無疑也。又按匡定以僉議中贊。卒於泰定四年五月。則立碑時尙無恙而居位也。匡定少時宿華藏寺。夢王御殿唱一句云靑雲紫氣知仙閣。匡定賡云綠髮淸談是貴人。以是卜其貴顯。
覃溪復初齋集。有曰江秋史得趙文敏墨迹云。靑衫白髮老參軍。旋糶黃粱買酒尊。但得有錢留客醉。也勝騎馬傍人門。余最愛此詩。頻頻書之。以自適意耳。子昂。凡四十四字。半爲損壞。不復成字。余爲審擇存廿五字。題曰完璧帖而歸之。因題其後曰。完璧歸于趙。生花夢自江。千秋吟買酒。幾夕剔寒缸。曲折圖移繡。橫斜搨就窓。似聞苕霅上。搖膝韻吳艭。前此姜豹庵尙書影搨趙墨一本。卽此帖也。無余最愛以下十四字。存只三十字。摹自聽松先生鑒藏本也。庚午。紫霞得此本。贈金秋史進士。据此知趙文敏頻書此詩。留在人間。不止數本。覃溪本。比聽松本。但多十四字。不知孰爲眞迹也。完璧帖存只廿五字。則又不及聽松本之完矣。此書之一歸江秋史。一歸金秋史。洵一段奇事也。金秋史和紫霞曰。紅葉樓中偈。心心月印江。朱門誰繫馬。綠酒自斟缸。淸聽松鳴屋。留陰竹補窓。天官徵玉尺。共漽鷗波艭。註。紅葉樓豹翁居也。竹窓用蘓齋移竹故實也。
龍山挹淸樓。有松下翁第一江山扁。又有控海門牓。門牓尤軒翥可喜。第一江山。本吳雲壑書。刻在金山。今練光亭扁。卽翻摹爾。世人不知。誤以朱書稱之。江字白下書。按東國文獻草創。事無記傳處。只從口吻相道。安得不以訛傳訛乎。余初認以朱書。始考得吳書。然未可定價。願就質焉。
眉叟許公古篆入神。羅大將洞最高舍。有雲岡二字刻石。在於塢上。乃許公篆畫法。無烟火氣。此舍名拱北軒。白下舊宅而題之者也。余王考少時居此。世傳其房堗。借白下神手。于今百年。無一石嵌陷。薪貴易溫。
華人贈余一帖。文衡山遺墨。而蠅頭細字。盡是奏御文字日錄者也。似是草藁之潢冊。復粧爲帖。下有圖章數十諸人之名。而最大者成親王也。諸相公會時。以此視之。皆艶羡之。
洪文獻一夕夢。訪圓嶠居士。皓髮癯容。如畫中僊。瞪目而視曰。君將欲掩我名耶。公曰。夫名者公器。奪不可得。讓亦不可得。惟視其實之如何。吾何敢掩公名耶。居士笑曰誠然。君之書有古意而法不足。吾書則法有餘而少風韻。仍出示數帖。果渾成無生割之病。又示古法帖。多韋仲將筆。見座右有文石如石鍾。遍刻篆籕文。奇古異常。因謂曰。吾甞欲作石鼎。書刻昌黎詩未果。君可爲之否。遂揖而別。後琢玉作鼎。以曺稚行隷字。書石鼎聯句。此鼎尙在冠巖尙書宅中。
自庵金先生名練。道學節行。爲己卯士類所尊。文章翰墨。乃其餘事。而筆法尤高。所書朝遊北海暮蒼梧一絶大草。雄偉奇崫。有大令筆力。先生流竄嶺海。年壽不永。故書跡傳于世甚少。金公思祐宰連山。獲一盜胠其槖。有一書帖。卽自庵書也。寫其詩三十餘篇。鋒穎遒勁。韻致蕭散。不規規於古人之法。如山陰脩竹。解苞出土。挺然有干雲之勢。不滅於兵燹。而又不毁於盜賦。殆鬼神之默護也。尹白下甞見而慕之。欲仿其法。把筆良久。憮然而罷。
古之尺牘。必稱蘓黃。而東國尹白下集大成。近古金秋史語。片片揀金。愈出愈新。世謂筆與畫皆不及尺牘之奇也。趙心庵善於短札。俚語混用。無斧𮢶痕。其辭節節踈雅。非庸才可跂也。
古今書畫。水火之厄同也。江州蘓州書畫之蓄。甲於天下。丙丁之間。洪秀泉亂。大江以南。成瓦礫之塲。蘓則火。江則水。二州之厄。史牒所無。而書畫之種滅矣。萬里外人。想像痛惜。甚可笑。而念虹月之晦。天涯亦比隣也。往年。葉笙林以余隷一擔。分庋江南諸人。笙林蘓州人也。多藏秦漢古蹟於八萬卷樓。未免此日之禍。奚暇論一粟之於滄海也。
姜紹書韻。石齋筆談。有石文太極之說。陳定九荔枝譜。荔枝産泉郡者曰太極圖。形圓而扁半紅半綠。如太極圖狀。余見氷文成圖。命曰氷太極圖。
顧寧人日知錄。書毛延壽事。引西京雜記以證之。據此則漢法。畫工圖後宮以進。君王案圖而召幸之。圖昭君。非匈奴求美人之時也。當時畫工有毛延壽,劉白,龔寬,陳敞,樊育,陽望等人。則奚但指毛延壽一人。而且受賂得罪。不獨昭君以也。詩人謂受賂在匈奴求美人時。失之太甚。而顧氏幽剔西京逸史。彰其圖形之誤。已在匈奴之前。二說並行。
董帖洛神賦。錦波大師舊藏本也。周越跋云頭尾外得一十三行。趙跋云先得九行。復得四行。則自前未有十三行定名也。宣和書譜。亦僅稱洛神賦不完本耳。香光豈得臨足本乎。抑以自意第錄其全文也。余少時。有人賣洛神圖,九歌圖。皆李龍眠作也。九歌帖尙在余。洛神圖未及收。而被人先着去。可恨。
王文成壽畫,讀書十三則。命題布置。另出機杼。所謂士氣作家俱備者。意其門人之筆。而姓名則忘之。此爲鎭州李氏萬卷樓揷架中物。不可再見也。余今年六十。髣想此畫。倩手寫之而自壽焉。其起居坐卧行住眠食拱立跪倚踞爲目。卽余所自刱而備述居家雜儀。無一言虛設也。後之鑒者。尙知余暮年閒適之趣也。
李命基,金弘道,金健鍾,浿人李八龍。以余所見。其法最竗。而燕人汪載靑畫覃溪像。用東國衣冠。而其貌仿彿。制度不嫺。昔劉石齡題漁洋禪悅圖詩。自註云聞諸錢亮工說。曾見東坡像極相似。果古人勝於今人也。
寧遠伯祀孫居江華。甲午。黃山金公逌根奉來其畫像。諸公瞻拜。更爲移摸。還奉本家。服色眞紅袍白玉帶烏帽。如新恩所着。幞頭近宋制。厥相白晢媚嫵。非凡相也。
英宗癸丑暮春。曺松下俱白谷尙書而下四十三人。咸集南營水閣。爲詠觴會。有修稧帖。哲宗癸亥。余與諸公修續稧。作屛藏于雙檜亭。
壺山掛一幅書。龍蛇流動。其書曰義之妙筆在鵝羣。欵爲周萬淸也。余謁朴公。先爲偸目。公笑曰。不見人。先見書可乎。我有此書二本。藏之久矣。一則爲秋史所奪。其一歸之於君。荷漪任公。詑以曾繼志畫蓮。一紙寫二莖可丈餘。神韻逼眞。題曰千觔筆力。十丈蓮花。爲君寫照。蓮耶仙耶。二閤所愛書與畫。作兩扇屛。供余嗜疴之癖也。
金陵八子。有高岑,龔賢,樊圻,鄒喆,吳宏,葉欣,胡造,謝蓀。此圖高岑作也。曾見內府收藏。捴多高子嵒標題。半是啓禎年。孔東塘贈樊圻者也。高岑字蔚生。未見其跡。有子蔭字嘉樹世業。名江淮間。圖三潭月印。
余舊蓄趙脩祿駉馬圖。趙宋崇寧人也。此圖經山公借余改粧。往來珍玩。後入大內。更不知所從。題曰駉駉牡馬馬斯臧。魯野春深萬物康。楊柳桃花皆可畫。畫圖不得頌聲洋。
衡山自題曰。推琴一笑四山空。百道飛泉萬壑風。何用氷絃薦神調。宮聲遙在水聲中。徵明二印。曰徵仲父印。曰衡山印。此帖坦齋朴公得於燕京。余亦屢見。今未知何在。
益齋先生奉使入蜀。歷覽江南也。圖寫諸勝。天下絶寶也。草坪李氏家。傳來五百年。不知所終。近見一族人家。塗之以壁。余言其來歷。始知爲寶。又出三幅。一垈山圖。一嵩山圖。一金陵圖。在壁上者霉不可辨。囑改裝分庋。牢不可回。可惜神物堙沒於煙煤中也。本八幅。秋史曾一移摹。未知尙在其書樓也。
張茶農題五州煙雨圖後云五州爲南徐鎭山。故米海岳父子多愛寫之。本朝王石谷,査梅壑,笪江上三賢。曾合作一本。題曰五州烟雨。葢倣米也。茶農蒼雪子張深。余見此圖全用米點。大小霞善於其法。一本尙在余林下壁上。
甞以爲寫生難於山水。卽工染脂粉。尙患笨伯。况可議率爾命筆。肖奪天工耶。文字離於筆墨。而又到筆墨所未到之地。毛詩尙矣。爾雅之分門別類。離騷之標擧寄托。直與造物者爭工。吟釋之頃。芬芳溢簡。形色湧紙。自後古今名雋七言五字。往往有生香活色。猝然遇之。如見其眞。惟在人情思熟參。文工繪事。了非二義。我東畫學。但求之於畫。故去畫日遠。且士大夫不知詩書畫髓。同一法乳。繪素一事。委之院人而恥言之。卽此文字鹵莾。可以反隅。山水名家。或有家以稱說者。至於寫生。寂然無聞。卽有之。若出於院軆工細。必入於水墨。劻勷四百年間。惟一姜豹菴尙書超超玄著。余童子時。靑藍授受。但在竹石一派。至今懊恨。去年秋。余由少司冦。解官閑居。明窓凈几。握管從事。特愛豹翁。臨十竹齋。拒霜烟梅二頁。試一擬之。十脂拂拂。如有小悟。遂及於翁所未及臨者。凡得雜花菓蘭竹石二十四頁。頗宄寫生之法。首重在筆。次用墨。丹黃其末也。若其渲染秘妙。又全在於約畧淡遠間。至墨備五色。超脫象外。非具文心慧業者。未易告以金針矣。兒子準衍幼好弄翰。時窺一斑。爲書此數語卷尾以付之。奚止寫生指南。可作詩文津逮。小子知之。癸未春正月晦日。碧蘆舫書。
金剛經塔。七層俱有簷。欄檻瓦當。皆以經字寫成。此塔相傳是文殊大士所製。梵僧自天竺携來。在宋始勒于石。今得孫蓮隱所弆。明萬曆間。陸宮保樹聲,陳徵君繼儒等施刻。董香光其昌所書本。重摸刊施願。共一切見聞隨喜。普證菩提同到彼岸云。此圖辛未。望月寺居士性月重刊者也。余於中州天寧寺。見寶塔以鐵鑄成。又有塔圖長可十餘間。刻華嚴經。與金經圖同製也。
道光丙申四月。魯之段店嶺黃茂才元秀數畒田。生瑞麥雙岐至五岐。史冊所罕見也。魯山令鄭鑾爲之圖。余得其刻本。
人好瓦當文。取其氷泐也。古人於剝落處。尋得心畫。補以綴之。今之書者得剝落處。饞噎詭奇。惟恐不及。斷折破脫。因形塗鴉。如是而焉可窺純精精一之域哉。正如騎驢覔驢。
王漁洋云湖州專用羊毫。柔輭無骨。取貂鼠毛爲之。輔以兎毫。謂鍾,王所用鼠鬚必此也。然稍肥擧落運用。不如人意。余深感是言。在灣州。多得貂毛。以燕士所贈湖州羊毫已束者。解而補之。其製稍瘦不肥。擧落果中法。
中州贈余二錠古墨。有隃糜二字。按唐時高麗貢松煙墨。和糜鹿膠造墨。名隃糜。見地理志。隃糜漢縣名。地出石墨。或取其遠方之産而名之歟。復有此名而同行之歟。實未可辨也。
我東之墨。最稱海州。以其材料之善也。余躬自監造。春秋所製者每佳。惟印板之時。必須速乾。不爲腐傷然後合於品也。俗人乃言一墨之軆。上劣下優者。兩料付成之故。是誠𥌒見也。灌油亂擣。付板印出。何能間其優劣。渾合成一。有如泥土之易粘者乎。又謂烟煤之取也。遠者淸而近者濁。其說亦陋矣。葢以油品之好否。定墨材之高下。則何論遠近也。其爲劣品。多用魚油而然。十聞不如一見也。
東國産楮。甲於海內。湖南爲最。完山其品樸而滑。淳昌其品精而懦。南平其品梗而闇。南原其品色白如雪。滑如凝脂。此爲天下第一奇品。因水性而然也。嶺南麁重色駁。只合墐戶。近見西洋紙。比南原不可同日而語。此以東紙渾唐紙而成之。堅取於東。姸取於唐。其弊潛賣東楮故也。余見中州貴紙若金。無片楮之遺地。而東人則用之如糞土。其産之博。可知也。
史謂晉人喜嗇。王文康公甞戒子弟云吾平生。不以全幅紙作封皮。是則非嗇也。不欲暴殄而然矣。余學文康者。曾在湖南。習知其貴故也。歐陽公之說曰。學書者費紙。猶勝於飮酒費錢。誠哉言乎。
先王考甞歎侈風曰。文房之具。亦異於前。今之所謂周紙。出於英廟朝後。古則白紙截爲三四折。置之案頭。隨手任用。所以古簡帖上。有小㨾折紙之付者是也。此後則又將何如。到今見之。毋論某紙。擧皆聯用。至於色紙唐紙。靡有不及。書簡封皮。亦有贈遺。皆古之所無也。
康煕御銘松花石硯。其銘曰。壽古而質潤。色綠而聲淸。起墨益毫。故其實也十八字楷書。小璽文曰康煕宸翰。此硯曾見於翠雲樓中。終歸于養硏山房。
姜豹庵尙書童子時。於宅邊掘地得甆碑一。回靑字李白桃李園序。不知誰書也。至今子孫秘寶。
開元硯製葫蘆樣。回環刻蘭亭全文。跋曰大唐開元十三年春三月。奉聖旨臣馮承素恭摸。字小於蚕頭。洵奇物也。硯背又有乾隆壬辰御製詩一絶曰。米記韓馮惜未見。今看承素硯存眞。雖欣無翼聯珍羽。艱致却慙似褚人。此題恰今壬申爲百一年也。
東方古器。曰百濟瓦硯。有秋史瓦千年硯天然六字銘。曰高麗秘色尊。安宅物。曰高麗烏泥携甁。考古圖。以爲吏部蘓尙書子容使虜中。於帳中常見之。曰䧿川石硯。藥泉南相公鎭川頭陀山紫石硯詩云。聞昔韓生得鎭石。一拳携入紫宸中。重瞳鑑別親題品。聲價居然冠海東。韓生葢指石峯也。曰紗羅子石。曰葫蘆。曰馬面如意松癭也。曰倭剔紅創金山水杯。曰赤間關御硯司四海硯。曰西藏硯山。
百濟官瓦。得於金秋史。倩姜若山製爲舃硯。遂命名䲶鴦舃。銘曰䲶鴦瓦化爲舃兮。落花巖遺一隻兮。凌波兮彳亍。故國兮如昨。後千年兮烟月夕。詩人憑吊兮漁人綱得。辛未刻之。貞碧携贈星原。但留拓本。
尹梣溪舊蓄唐製小鵞硯。其㨾精竗。色微紫。磨墨不及端方。余曾一見之後。叩之復得一賞於鍾山廬。可比右軍顧渚鵞也。後又得宋製鸚鵡硯。詑之。
金石經者。樓閣洞居人。出於秋史門。善鐵筆。一時士大夫圖章。皆出其手。余亦使刻印者多。而比石墨書樓法。卑下無奇法。後有吳小山圭一。深得石墨法。往來彜齋,秋史之間。其法益神。大內諸刻。擧皆任之吳手。初則純正可珍。漸入佳境。則隨以索隱。其文不可辨。行之未十年。眼廢。中州周少白。以其手刻贈余。余以是踏於彜齋所求隷書。彜齋大驚曰。近世佳手。托余刻其印方。又使小山刻少白印。付之槎便。少白盡印其所刻全幅以歸之。此本在彜齋海棠樓。余前後所得周刻數十方。皆名刻也。年前以御書賜橘山嘉梧室八字。乞刻於少白。以眼昏不能副。倩丁學敎刻之。其法近周,吳餘派也。
犀之上品。必稱福州。葢其軆堅如玉而文彩異常。大勝於華産。博物志云別有通天犀種。側見則如截束髮。而入水能照恠。又有辟塵辟寒等種而未之見也。皇明孝宗時。南邊士人治福犀。得一奇文。卽南極壽星像也。鶴髮鳩筇儀形宛然。愛而粧帶。不敢私儲。獻之于天子。東國不知犀品。只以好者稱爲福州産。可笑。
犀角之文不一。角初長時。見山則山形。見水則水形。萬曆上高縣得一乕。文皆鳥獸。抑山水豹之類。而與犀文同耶。
漢武帝始用白鹿皮爲幣。唐憲宗有飛錢。宋太祖有便錢。眞宗置交子務。高宗設東南會子。金元承之爲寶鈔。明初亦用之。余見淸國紙幣。卽公文也。有戶部印花字。得一紙則十年後可以覔錢。其法甚縝密。東國舊用布帛。此其制也。隨其長短交易。近無而惟深北行之。自錢貨之流入。此亦不行。
伏羲始制棘幣。黃帝范金爲貨。虞夏商金幣三品。至周太公立九府圜法。錢制始定。後景王更鑄大錢。秦曰半兩。漢高鑄楡英錢。呂后改八銖。文帝改四銖。武帝爲五銖。輕重適宜。蜀之直百。吳之當千。晉之比輪。陳之六銖。梁之兩柱。皆失之太重。魏之水浮,風飄,鵝眼。宋之綖環,菜子,荇葉。晉之四分。隋之裁皮,糊紙。皆失之太輕。唐高祖鑄開通元寶。肅宗以一當十。又以一當五十。宋初鑄宋元通寶。太宗始用紀元鑄錢。曰太平通寶。嘉祐行折二之令。崇寧行當三之法。皇明鑄大明通寶。與歷代錢兼用。又鑄洪武通寶當十,當五,當三,折二。東國肅宗朝始行錢。當宁丙寅。鑄當百錢。行之數年而止。今用當五。
王阮亭引姚露旅書謂烟草本名淡巴菰。出呂宋國。能辟瘴氣。始於漳州莆田等地種之。近則處處皆有。唐詩云相思若烟草。似唐時已有服之者。王肱枕蚓菴瑣語云烟葉出閩中。而邊人寒痰。非此難治。故至以一馬易一觔。崇禎中禁之不得也。我東則仁祖初。始爲盛行。純祖初。斗室沈公爲箕伯。擇好品葉。量束一兩。名之曰兩草。近日又有日草名色。卽監司日供之謂而味爲上也。葢此物始自他國轉來。而到今我東之品。甲於天下。然以其害者言之。良田美土費於種草之址。寶玉珍金糜於吸烟之具。而其所爲用不過衆人消閒之供。物之無益。莫此爲甚。而俗習成痼。卒難療祛也。余亦好之者。故方吸而言之。
春花落瓣。秋花落朶。落瓣者有實。落朶者無實。有實者種生。無實者根生。葉厚者冬靑。冬柏之類。葉大者早凋。梧桐之類。樹大者葉小。槐之類。蔓生者實大。瓠爪之類。花美者無實。牧丹之類。花細者實美。棗李之類。易長者先萎。晩翠者得壽。余種樹林園。驗之則果然。
甞見草木攷。卉者草木之総名。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者謂之秀。榮而不實者謂之英。爾雅。荄根也。木有直根有蔓根。直根曰根。蔓根曰柢。韓子。凡生草而初達謂之䓲。方言草盛曰菶。木茂曰葆。風俗通。木簇生爲灌。詩之集于灌木者也。無枝爲檄。木下曲曰樛。上竦曰喬。槐棘曰喬。爾雅云小枝上繞爲喬。漫錄之。以備一覽。
晉書元康二年。巴西界。竹生花紫色。結實如麥。宋乾道間。亦有之。東國嶺南。産竹實。晉州尤多。果如麥。作米如粳糯。味馨香。
植物之中。非草非木。不剛不柔。生十五日。成棟樑者曰竹。澄州之甘竹方竹。成都之三稜竹。道州之丹竹。飛魚口之紅竹。島岑之白竹黃竹。占城國之黑竹。瀟湘江之斑竹。熊耳山之丹靑竹。華陽國之二色竹。此皆竹之恠者。而我東之金絲烏竹。尤奇也。
草有無根而生者。菟絲也。木有無花而實者。卽無花果。余曾於燕市購來。果結於葉上。味甘。
我東火砲。始于麗末。判事崔茂宣。學其法於元國焰焇匠云。鳥銃本出於西域。用以捕鳥雀。故名鳥銃。倭奴得其制於呂宋國。以爲兵器。壬辰之變。我國人始見而駭之。佛浪機者。本西洋紅毛番種。萬曆中。襲殺呂宋國王而據其地。其人好用大砲。故仍爲火器之名。
按明史兵志火箭條內。永樂征交趾。得神機槍礟法。特置神機營習之。大者用車。次及小者。用架用樁用托。所謂用車者。卽今之大砲也。用架用樁者。葢卽今之鳥機也。其用托者。葢卽今之鳥槍也。是鳥槍之制。永樂中已有之。然不傳於外。永樂二十年。雖從張輔請。置砲於大同等關以禦敵。然利器不示人。朝廷每愼惜之。宣德中。又敕宣府総兵譚廣。謂神銃國家所重以壯軍威。勿輕給。正統六年。邊將黃眞立神銃局於宣府。帝猶以火器外造。恐傳習漏泄。特敕止之。是正統以前。鳥槍未甞傳習於外。直至嘉靖以後。始用之於營伍耳。
凡扈從及出使。皆服短褂缺襟袍及戰裙。短褂亦曰馬褂。馬上所服也。疑卽古半臂之制。說文。無袂衣謂之䙃。旣曰半臂。則其袖必及臂之半。正如今之馬褂。其無袖者。乃謂之背子也。曾三異同話錄云近歲衣制有一種。長不過腰。兩袖僅掩肘。以帛爲之。仍用夾裡。名曰貉袖。起於御馬院圉人。短前後襟者。坐鞍上不妨脫着。以其便於控馭。此又宋人短褂之制。隋文帝征遼。詔武官服缺胯襖子。三品以上皆紫。唐書高祖武德元年。詔諸衛將軍每至十月一日。皆服缺胯襖子。是缺襟之制。亦起於隋唐時。至戰裙之始。按國語鄢之戰。郤至於靺韋之跗注。三逐楚平王。註。跗注者兵服。自鞍以下注於跗。則今之戰裙。盖本此也。邲之戰。屈蕩逐趙旃。得其甲裳。又裙之有甲者耳。東人所着快子禙子之屬。猶馬褂子。牽夫所着短同衣。猶缺襟袍。至於戰裙。今新頒軍捴所着膝甲是也。按江浙人兩行着釘鞵。明史百官入朝遇雨。皆躡釘鞾。聲徹殿陞。東國油鞋油靴。卽其制也。
假面葢起於周禮方相氏。黃金四目以逐鬼。後漢書禮儀志。有大儺之儀。以木面獸爲儺。其濫觴也。高齊蘭陵王長恭着假面。與周師戰於金塘。齊人壯之。爲蘭陵舞。宋狄靑每戰。帶鐵面具。以鐵爲之者。軍旅所用也。東國有山棚戲橦絙戲。皆以木楦。三南多有之。古者迎勅時。列於路左。又有衣臼像婦人之儀於門前。今皆無。
井邑內藏寺。産柹小如栗。食之無味。惟乾而浸水極佳。豊基恩豊面乾柿。品甲於國中。彼人云糖屬之所無。以此推之。雖謂之甲於天下可也。咸從皮赤栗。小如橡實。春而叢生。秋而結實。乾之善解甲。名曰妓栗。智異山有山栗。秋來自落。塡流于溪。民爭取之爲粮。不知所由於何處。山深不得到故也。中州柿有六稜不甜。栗與咸從近。風土有同有不同。
申紫霞園中。種紅荳有兩大叢。覃家所贈也。羣芳譜所載。梅雨時開花。結實枝頭如珊瑚。豆紅嫣可愛。此與王右丞詩紅荳生南國之紅荳不同也。李濤叟仁默得一枚於翁星原視余。大於白扁豆。鮮紅可愛。謂之紅荳相思子也。風土記。八月雨曰荳花雨。
月沙李公。自中州移來單葉紅梅。種之廟前。此種遍滿國中。廟樹已枯。人見單葉紅梅。輒曰月沙梅。
梧陰尺牘曰。三尺童子携魚而來。巨口細鱗。松江之鱸耶。鱠縷如雪飄飄。氣欲仙也。仙桃四枝並蒂者。非爲報也。聊以表意。
我國之稱蘭草者。皆以爲馬蘭。第以花譜考之。非馬蘭。卽箬蘭也。馬蘭。本草云一名紫菊。其葉似蘭而大。其花似菊而紫。箬蘭。花譜云花紫。形似蘭而無香。四月間。産海島陰谷中。此豈非我國所謂蘭草者乎。
羣芳譜。秋牡丹草木葉。似牡丹差小。花似菊黃心。秋色寂寥。植數枝。足壯秋容。卽俗所謂唐菊也。
靖陵齋室庭松檜叢靑之中。有梅花樹玉英粲然。卽西山大師休靜所手植也。丁丑春。人皆見之。未知五十年間榮枯也。
靑海牡丹。傳以爲艮岳遺種。出自五國城。節度園池環種。無慮數百本。皆盈握之老幹也。花品亦佳。昔白沙先生於三樂齋。節度使送菊花種之。靑海之多花種。自古然矣。曾見齋前。亦有牡丹。想是艮岳之種。
康津普林寺竹田茶。丁冽水若鏞得之。敎寺僧以九蒸九曝之法。其品不下普洱茶。而穀雨前所採尤貴。謂之以雨前茶可也。海南等地。有栍橽實。取油凝而鑄燭。不下𧸐燭。治婦女乳腫。亦丁冽水法也。濟州産水仙花。秋史始知之。取長如法。不下江南種。而本土有五色花。渡海色變。又取黃茶。遜於燕種。而頗爲近可。
廣州南門外細村面金光里金氏田産煙草。稱爲國中殊品。面內所産。統稱爲金光草。今則一境所産。皆借其名。湖南之上官草。與金光名等。上官面所出。皆謂之眞品。本面在全州任實之間山峽五十里。可藏兵馬。故名曰萬馬洞。洞中之田。俱是種草爲業。鎭安亦産草。卽其餘派也。嶺南稱新寧草。有似上官而有毒。水原之紅草。似金光而不及之。六抵西勝於南。成川草田亘連江東,三登之境。謂之成川草。皆資於江,登而細剉出色。成川其尤也。
菸鄕之佳者稱靑,定。卽靑陽,定山也。膩燭則出錦城淸州者。靑心最上。舊稱葵花燭。燭一枝可達冬之永夜。猶有餘跋。
三餘帖。女星散爲配玄。配玄卽今水仙花也。甁史。水仙神骨淸絶。織女之梁玉淸也。一種千葉謂眞水仙。單葉名水仙。千瓣乃玉玲瓏。余癖此花。顔所居曰種水仙三百本舫。取出門一笑大江橫之意也。李荷居帶醫提。與妓接話。一世驚恠。雲石聞之。見李公曰。公七十。始知愛妓。當以花賀之。送水仙一盆。水仙之爲女精。果有以也。水仙産於江南。在昔壬申。紫霞使燕。冬回携來之。此爲東來之始也。于今六十年。東來不絶。甲午後燕貨禁條。花亦入其中。數年不出。後漸弛其禁。咸豊時南匪之役。皇城又絶種。尙今買賣不敷矣。
甘藷在果蓏中最後出。可以賙饑。可以延年。又可以禦蝗而弭旱。始自閩,廣。殆遍天下。獨我東近始購種於日本。沿海若而邑。僅得傳殖。而峽野之民。不識藷爲何物。純祖甲午。徐楓石廵按湖南。亟訪藷種。頒諸列邑。且取皇明徐玄扈甘藷䟽,我人姜金二氏之譜。彙類編纂。擺印廣布。以諗其種藝之法焉。余得食徐公之煮爲餻甚佳。取其法。
元次山丐論云古人鄕無君子則與山水爲友。東坡詩。風泉兩部樂。松竹三益友。余所居鄕里。無好山水。無好松竹。又無好琴酒。其安所從君子友乎。
醫家本草。歷代所增。各自爲書。今合而爲一。非古本也。原書始於後漢。別錄者魏晉以來。吳普,華唐之所記。于志寧,李勣等。修本草並圖。合五十四篇。謂宏景以神農經及諸家別錄注之。江南徧方。不能周知藥石。其謬誤至四百餘種。遂考正之。又增後世所用百餘物。陳藏器所著則又名本草拾遺。明李時珍又著本草綱目。益詳備矣。按時珍傳。醫家本草。自神農所傳。止三百六十五種。陶宏景所增亦如之。唐蘓恭增一百一十四種。宋劉翰增一百二十種。至掌禹錫,唐愼微輩先後增補。合一千五百五十八種。至時珍。又增三百七十四種。本草之普濟蒼生。其功無量。
梅亦寒花也。氣像極瀟洒。多貯害子宮之說。古已有之。人或以沈斗室證之。以余所見。南圭齋築梅花室。藏奇品屢百本。名動一世。不數年。圭齋歸道山。其室作人醋塩供億之處。前人之垂戒。不無所見也。
梅宜藏寒屋。杏宜藏粧坮。梨花宜春雨。荷花宜曉風。海棠桃李宜歌舞席。牧丹芍藥宜棨戟門。芳桂幽蘭宜贈隱士。
閩有紅茉莉。蜀有紫綉毬。楚有紅梨花。燕有黃石榴。天台有黃海棠,白海棠,白紫碧桂花,白玫瑰。洛陽有黃芍藥。昌州有香海棠。吾園有輭紅綉毬黃石榴,白海棠。
長湍人發古塚。得甆器,崇寧錢,銅鏡。錢隨手卽壞。鏡作徐卯翁畊輔所庋。圓徑三寸有奇。背鑄盤龍。面微凸。正古所稱衜家聚形鏡耳。綠斑透出膚理。望見可知爲入土千年物。可懸此爲鑒定古銅之玉尺也。
金尙古堂孫魯鍾。葬兄泰仁君萬鍾於長湍山中。治壙得古人殉物宋錢數百枚。皆元豊通寶。卽所謂靑苗錢也。八角鏡一面銘曰。湖州眞正石。念二叔照子。鑒人面淸如明。奇物也。古人多以如字作而用。
星原舊有古井。淘得宋窯酒杯。柳貞碧得於石墨書樓。甚愛之。時刻不離手。携至瀋陽。失手見破。養硏老人以詩嘲之曰。蛾眉宛轉一聲嗟。千古凄凉是馬坡。竹葉於吾眞不分。救君不得奈君何。器破者余曾見之。鐵絲補綴尤奇絶。勝太眞一襪也。
七佛偈。山谷書。薦其母夫人冥福也。霞翁得之象山村家袱梁上。山谷又書石鏡溪三字。在瞻雲寺讀書臺。寺在廬山中。拓本藏蘓齋。
柳惠風冷齋書種曰。方寸玉一片。羊脂色雙螭首。一面刻山水平橋漁舟遠塔。微微可辨。一面刻詩云。綠莎白石滿河洲。渺渺平沙帶淺流。紅樹靑山無路入。行春橋畔覔漁舟。小印文曰子剛。成川府民。耕田拾得。獻于府使。府使之子。戀詩妓一枝紅。與之佩。後歸邑子某。府使某以重價取之。詩情畫意。俱極縹緲。刻法又神。必是中國物。但未知子剛之爲何代人。以待後査。按成都民。墾荒塚間。得此玉獻之官。遂歸於一枝紅。紅又情贈富民某甲。後鄭府使取爲寵姬之餙。姬居燕子樓者且十年。售玉以資衣食窘。此玉又歸於侯門之絶艶。玉自出土來。凡三易主而三噪於世。葢尤物也。有一嗜古者。購求於艶。艶竟刓敝不出手云。子剛姓陸氏。徐文長水仙花詩云。畧有風情陳妙常。絶無烟花杜蘭香。昆吾鋒盡終難似。愁殺蘓州陸子剛。自注云陸子剛蘓人。碾玉妙手也。据此則子剛爲文長同時之人。而此玉爲明嘉隆間之古物。無疑也。
許文正穆少時。往其外祖林白湖家。見一塊石在庭中。請持歸之。林公曰。此石我得之田間。而不意爾之見也。遂破之。中有一小玉。白湖曰。意謂其大。及見小矣。使作玉鷺。許公卽其席手刻之。傳爲至寶。韓公致應爲兵判。借用之。一日忽心動。使之還本主曰。古家神物。不必久留。是夕火。其家舍什物書籍。皆不能保而玉鷺得全。
斗室宅。舊蓄高麗秘色瓷尊。爲安文成公宅遺墟所得。可寶也。養硏老人。借用八年而還。安文成甞掛晦菴像。遂號晦軒。甘露寺詩曰。日暖庭花藏淺綠。夜凉山月送微明。憂民未得湔塗炭。欲向蒲團寄半生。史稱憂國傷民之意溢於辭也。此尊卽先生舊物。而繪翥鶴六朶雲十八。皆用粉靑。余蓄瓷器。以粉靑靑畫靁文。麗俗之用采。皆以粉靑可知也。正字通。今俗以尊作尊卑。以尊酒器之尊。別作樽非也。樽林木茂盛也。說文。又作罇。古者酒一壺稱一經。人有以五經遺者。聞其來。束帶出迎。乃酒五壺。非五經博士也。尊說之下。漫錄古人語。
高江村天祿識餘。謂今之摺疊扇。初名聚頭扇。元時。高麗始以充貢。明永樂間。稍效爲之。今則流傳寖廣。團扇廢矣。至於揮洒翰墨則始於成化間云。張東海以爲貢於東夷。永樂間。盛行於中國。然南宋以來。詠摺扇者頗多。東坡謂高麗白松扇。展之廣尺餘。合之止兩指。卽此也。南方婦女猶用團扇。惟妓女用撒扇。近年良家婦亦用之云。
編竹爲筒。空其中而竅其外。暑時置牀席間。可以憇手足。取其輕凉也。俗謂之竹夫人。按陸龜蒙有竹夾膝詩。卽此器也。湯婆子用銅錫器盛湯。置衾中煖脚。按此名雖不經見。然東坡有致楊君素札云送煖脚銅缶一枚。每夜熱湯注滿。塞其口。仍以布單裹之。可以達旦不冷。范石湖有脚婆詩。則是時幷有脚婆之稱也。東國有兩品竹夫人。一如此制。湯婆子事不稱器。老人或以匜器盛湯水。以煖手足。亦此制也。
賣暑。唐宋人賣痴獃。此與賣暑同其流俗。踏橋。麗俗以禳脚病。諺所云一夜踏十二橋。消十二月之灾。壬辰後此風漸衰。望月之厚薄。以徵豊儉。其來久。而陳穀穗,嚼癰果,拔河戱。皆羅麗舊俗。而佳節遊衍之一事也。
歐陽公云唐人宴聚。盛傳葉子格。袁文謂此唐之讖也。葉子二字折其字。上半乃廿世字。餘木字湊下子字作李。乃是廿世李。正合有唐二十帝之數。南唐書。李後主妃周氏。又編金葉子格。卽今之紙牌也。東國投牋謂之紙牌。與中州制同而異。余所曾見者也。
㙜城之圍。梁武帝以紙鳶告急於城外。而援師莫有進者。金守汴日。爲紙鳶。置文書其上。至北營則斷之。以誘被俘者。識者謂宰相以此退敵難矣。然唐張伾守臨洺。爲田悅所攻。馬燧等救兵未進。伾急以紙鳶放過悅營。悅射之不及。乃落燧營。言三日不救。洺人且爲食。燧等遂進解圍。是紙鳶亦有時濟用。東國以紙鳶爲戱。元日始。上元止。
高麗闕庭曰毬庭。形似毬也。近世馬習步曰。毬庭其步圓。似戱毬也。
楓石作龍尾車記曰。泰西水法爲車者三。筩焉提焉下上焉而激水。謂之玉衡。筩焉柱焉升降焉而趵水。謂之恒升。墻焉圍焉環轉焉絜水。謂之龍尾。而龍尾於河宜。玉衡恒升於井宜。故功用之博。龍尾爲最。三者皆西法。而明太保徐文定之所傳也。叙工精切。駸駸乎考工之亞。炯菴曰。余讀奇器圖說。回互或難解。未若此記之歷歷如覩掌紋也。
木綿布行於宋末元初。古者凡布。皆以麻爲之。木綿作布。邱文莊謂元時始入中國。南史林邑傳。木綿吉貝樹也。花係木本而非草本。其色正紅。及落時則白如鵝毳。但其花秪可絮茵褥而不可織布。唐書南蠻傳云吉貝草。緝花作布。名曰白㲲。又名古貝。夏之織貝。卽今草綿布是也。東邦之出。文忠宣益漸始也。其孫曰萊。造機抽絲。呼其機曰文萊。
羲皇始造布。然其用何物爲布。及升數精粗。莫得以考焉。想亦不越於絺綌也。三代以上之布。必以二尺二寸爲廣。以及升數多寡。皆以爵秩爲之等威。故禮深衣。言袖曰廣終幅。又曰布帛精粗不中數。幅尺廣狹不中量。不鬻于市。後世則不能然爾。
漢時金銀。皆以斤計。如高祖賜陳平金四萬斤之類是也。侯景圍城。羊侃率兵禦之。詔送金五千兩,銀一萬兩。以兩計起於梁時。東國銅鐵以斤計之。金銀以兩計之。有貴賤故也。
髹漆器用。蚌蛤殼鑲嵌。象人物花草。謂之螺塡。方勺泊宅編謂本出倭國。而藍衍訛爲羅殿。而附會之誤矣。又當作螺鈿。我國皇太后,皇后前進獻禮物。卽螺鈿小盒一坐。而余於使行見之。不過是貝盒樸制也。以此作爲年貢方物。殆儉也。
俗以鳳仙花染指。自宋已然。癸辛雜識。鳳仙花紅者搗碎。入明礬少許。染指甲。用片帛纏定過夜。如此三四次則其色深紅。洗滌不去。直至退甲。方漸失之。回回婦人多喜此云。今俗則不持回回婦人也。
禮。婦人吉拜。雖君賜肅拜者。周禮太祝九拜之一。鄭註謂俯下手。如今之撎。按推手曰揖。引手曰撎。肅拜如撎。正今俗婦人攏兩手向下之禮也。惟婦人之拜。跪與不跪。諸家之說紛紛。洪容齋等謂古禮婦人之拜。本不跪。東國婦人之拜。伸腰而拜。兩手據地。顙不至席。此與古法脗合。以其首餙甚多。不得俯伏。與介冑之士同也。
正廟己亥。有禁髢製冠之議。上曰。花冠之屬。雖云簡便。末世侈風。轉相務勝。名雖花冠。而加以珠玉金貝之屬。盛加造餙。則其費之鉅。反有過於髢髮之具。此所謂以弊捄弊。亦豈非可悶乎。近俗如遵古。則必以花冠用於婚禮。禮家無珠貝之繁。宜以冠制分等品可矣。
舊聞崔杜機承旨成大。與申靑泉維翰。爲前生伉儷。靑泉是夫。杜機是妻。杜機詩集中酸蔣歌。悽婉可愛。卽有感於斯而作也。其塚在壽春。南秋月秘書玉之塚。亦在是土。崔稿幷在。南氏家人指謂二詩塚。崔之孫琴有詩曰。殘杏數株還斫盡。明年何以答春風。極有大致。
純祖乙酉十月十四日。鶴山行臺自耽羅返命。至崸嶝前洋。所騎船遇風漂流。十五日汐水。還泊濟州別島浦。先以兼道科試官而行。收券亦得完。綠袍之爲文科主文。罕例也。先是鶴山言三十年前。夢見坡仙冠危冠。衣黃紬袍。據天然几。几上空諸所有。只有一小帖子。少頃。坡起身出戶。顧語鶴山曰。君且坐閱是帖。對曰是公詞翰否。曰是。展視之。第一幅。紅箋上有塡詞一首。當時頗了然。覺來惟記首句。曰月痕西墮。衆江東流。又記中腔。曰綠楊陰中紅叱撥。末尾曰須寄書扇榦兒來。不省榦兒是何語。後閱公集及志林。王朝雲生子曰榦兒。未朞而夭。然則夢中所遇。殆眞是坡仙。恨不能記其全曲也。
香取其遠。酒取其臭。石取其枯。琴取其初。茶取其色。竹取其影。月取其空。棋取其寂。杖取其近。水取其積。雪取其颯。釰取其畏。蒲團取其弊。美人取其猜。僧取其閑。花取其暗。金石鼎彜取其老。
客過林廬。叩余幽事。拈古人詩句以應之。問是何感慨而甘棲遯。曰大都心足身還足。只恐身閑心未閑。問是何工課而能遣日。曰惜花春早起。愛月夜無眠。問是何利養而獲終老。曰子種孫耕無歉歲。筆花墨雨有豊年。問是何往還而破寂寥。曰陽坡草軟厚如織。仍與麋鹿相對眠。問是何所有。曰嶺上多白雲。問是茅棟成。曰居然我泉石。問是何所聞。曰蟪不知春秋。蛙不爲公私。流水猶聾耳。鳴蟬重我欺。又曰長對靑山無問答。秪看時曆有春秋。此余之句也。
自古人臣之奉宸翰。以爲榮耀者不一。而未有如賤臣之受賜也。戊辰秋。聖上書下橘山嘉梧室五字。橘山卽臣之賤號。而嘉梧室者。是所居巷名也。未知聖聦何以記存而垂此分外之異數也。於是建閣而奉之。諸長老以文賀之。此畫見魏野居也。
爲官避瘴氣。不知仕亦有瘴也。急催暴斂。剝下奉上。租賦之瘴。深文以逞。良惡不白。刑獄之瘴。侵牟民利。以實私儲。貨財之瘴。攻金攻木。崇餙車服。工役之瘴。盛揀妾姬。以娛聲色。帷薄之瘴。
陳眉公有多少箴。其語不俗。今有一本。不知何人作。其詞云少嗜慾。多聞見。多素心。少靦面。少附貴。多右賤。多獨立。少拘戀。少京闉。多鄕甸。多穅秕。少珍膳。少語言。多兢戰。多自守。少耽羡。我有旨酒。以敖式讌。
山居有八德。心兮虛。軆兮舒。欲兮鋤。禮兮䟽。翁兮漁。兒兮書。仕兮躇。刺兮祛。舍此則飯𮖐先生等耳。
酒史作人逸其名。其槩云松下對坐。談屑娓娓。不覺前山斜陽灧㶑。霞氣氤氳客欲起。不可不一飮也。雨裡旅舘。聞隣家漉酒聲。不可不一飮也。浴罷淸流。高卧絶壁。聽黃鸝兩三聲。不可不一飮也。老菊殘楓。秋懷寥廓。徘徊庭除。有知心者至。不可不一飮也。秋深山屋。挑燈讀遊俠傳。至風蕭蕭兮易水寒之句。不可不一飮也。明日將討敵。整頓旗皷。撫長劒待天明。瞥見紅旭滿地。不可不一飮也。學公孫舞劒。掃太守千畒。不可不一飮也。讀諸葛亮出師表。不可不一飮也。和陶淵明自挽歌。不可不一飮也。訂唐詩。至李靑蓮廬山瀑布詩。不可不一飮也。山窓雪霽。曉月晶明。宇宙無一點塵埃氣。不可不一飮也。皷琴至尾煞。忽聞秋風怒號。精神悚懔。不可不一飮也。篁陰滿簾。林園瀟洒。窓外聞落子聲。酒思先動。也見落花。不可不飮也。贈好酒器。不可不飮也。有憂者終宵輾轉。痛飮二三盃。呴呴而睡。亦快事也。
東坡投荒時。答程大侔云。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大率皆無耳。余鄕公所無者盡有之。但無肉與藥。
東坡曰。種樹大者不能活。小者老夫又不能待。惟擇中材而多帶土碪者爲佳。余每取公言。
心閒身逸則看書。心豪手健則寫字。心游眼明則作畫。心淸指輕則皷琴。心身俱懶則病。心手俱冗則卧。心眼俱暗則睡。心指俱發則歌。
巖上石虎抱兒眠。禪門悟道語也。雲在靑天水在甁。僧家見性偈也。凡詩文書畫。先得虛靈氣然後自入竗境。秋史曰畫無書氣近院格。紫霞曰書無篆隷氣俗。楓石曰詩文當有書畫氣。反是者飯儈牛店販馬驛。何暇做遊閑公子峩冠博帶。高視濶步。周旋於大雅之塲哉。
洞庭張山人云山頂泉輕而淸。山下泉淸而重。石中泉淸而甘。沙中泉淸而冽。土中泉淸而厚。流動者良于安靜。負陰者勝于向陽。山削者泉寡。山秀者有神。眞源無味。眞水無香。余於天摩頂飮輕。退士潭飮重。雙檜亭飮甘。壽谷竗井飮冽。靑海東井飮厚。其安靜向陽。寡神味香。皆可足言。
養生家忌魁罡神責。其實責其懶也。余嗜卧。氣之懶也。善坐睡。神之懶也。不好讀書。高之懶也。不好博奕。癖之懶也。不飮酒。韻之懶也。不遊山。耽之懶也。落花不掃。春之懶。庭草不除。夏之懶。好居鄕山。懶於世。
人皆言明哲保身好矣。余謂立節死義易。明哲保身難也。留心於立節而不及。則不陷於不義之科。保身之策。自在其中。專以保身爲心。則不免爲小人鄙夫之態。
余少時見鑄字役於閣中。有一人年可二十。爲人伶俐。聦明絶人。有問則無事不對。屢日見之。甚奇之。問其姓名與居住。漫漶不對。使人探察。終不知其來歷。于今三十年。益恨失人才之歎。
太常造脯。饗天地岳瀆廟社之需也。滿庭布肉。烏鵲不敢近。羣鳥又不得飛其上。所以無禁止之具。五百年如一日。收藏之時。不見鼠嚙。亦異矣。余管是寺。每聞如此。抑神靈之護也。
余甞聞之。作詩與文。有六病。荒也姸也濁也輕也澁也固也。荒則有不工之歎。姸則有浮儇之嫌。濁失於富而畜。輕失於貧而素。澁之不能容旋。固之不能通變。是皆病也。人之言也。雖馬,韓,李,杜之高。不得辭其責矣。
牴𤙙二獸名。秉心忠直。皇明承天門內華表頂上者。是余曾見於燕宮橋邊。又於衛輝府前石有之云。此亦龍九子之類同。
明儒論尹吉甫曰。雖有崧高,烝民,韓奕,江漢四詩。然惑後妻。其子伯奇衣苔帶藻。作履霜之操。比晉獻驪姬。非名臣也。此亦達論。而公私有異。以伐玁狁。其惟曰萬邦爲憲。則豈不足爲名臣乎。
中州鳳山縣有薑。名三寶薑。相傳明初。三寶太監所植。可療百病。我國産薑處。惟全州之鳳翔面。或引三寶薑而名歟。亦可紀也。
漁洋山人。使蜀過劍州。見南門外修小廟。曰鄧艾廟也。歎曰。不祀姜伯約。反祀鄧艾乎。欲毁之。後見唐人唐彦謙詩曰。昭烈遺黎死尙羞。揮刀斫石恨譙周。如何千載留遺廟。血食巴山伴武侯。已先我而言之矣。余以爲此說。可附出師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