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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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通俗演義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十九
目錄
孔明秋夜祭瀘水
孔明初上出師表
趙子龍大破魏兵
諸葛亮智取三郡
孔明以智伏姜維
孔明祁山破曹真
孔明大破鐵車兵
司馬懿智擒孟達
司馬懿智取街亭
孔明智退司馬懿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十九
晉平陽侯陳夀史傳
後學羅本貫中編次
孔明秋夜祭瀘水
却說孔明平定蠻邦班師囬國時值九月秋
天蠻王孟獲率引大小洞主酋長及諸部蠻
夷皆羅拜相送前軍到瀘水急陰霧黑雲四
下布合狂風沙石從水面而起兵不能進囬
報孔明孔明遂問孟獲獲曰此水原有猖神
作禍徃來者必須祭之孔明曰用何物祭享
獲曰舊時國中因猖神作禍用七七四十九
顆人頭并黑牛白羊以祭之自然風恬浪静
方纔渡之更兼連年豐稔孔明曰吾今事已
平定安忍又殺生靈耶吾不為之遂自到瀘
水岸邊果見陰風大起波濤洶涌人馬皆驚
亦不能渡孔明甚疑即尋土人問之不時老
少數十餘人皆來告說自丞相經過之後夜
夜只聴得水邊鬼哭神嚎自黄昏直至天曉
哀聲不絶瘴烟之内陰鬼無數因此作禍無
人敢渡孔明曰此乃吾之積惡也舊時馬岱
引蜀兵數百皆死於水中更兼殺死蠻兵數
多盡棄於水中狂魂怨鬼不能解釋以到如
此吾今晚自當祭之老人曰須依舊例可殺
四十九顆人頭以祭之則怨鬼自散也孔明
曰吾班師囬國安可妄殺一人吾自有主見
喚行厨宰殺牛馬和麪為劑塑成人頭内以
牛羊等肉代之名曰饅頭〈傳至今日岀事物紀原〉當夜
於瀘水岸上設祭亮金冠鶴氅親自臨祭令
董厥讀祭文其文曰
維大漢建興三年秋九月日武鄉侯領益
州牧丞相諸葛亮謹陳祭儀享于故殁王
事蜀中將校本土神祗及蠻夷亡者陰魂
曰昨自遠方侵境異俗起兵縱蠆尾以興
妖恣狼心而逞亂且我大蜀皇帝威勝五
霸明繼三皇定乾坤於戰塲之中立社稷
於干戈之内一自蠻夷罔窮天道來叩皇
風吾奏君王請三軍暫别龍駕諸公祖餞
棄六親遠辭家國於是問罪南蠻莫不逢
山開路息漢為橋大舉𧴀貅將除螻蟻大
軍雲集狂㓂冰消纔聞破竹之聲便是失
猿之勢但士卒兒郎盡是九州豪傑將校
官僚皆為四海英雄習武從戎投明事主
莫不同伸三令共展七擒齊堅奉國之誠
並是忠君之志何期汝等偶失兵機縁落
奸計或流矢所中魄掩泉臺或鎗劍所傷
魂歸長夜志堅忠孝命終於刀斧之前正
直奉公骸棄於塵埃之内生則有勇死且
成名今則凱歌欲還獻俘將及汝等英靈
尚在所禱必聞隨我旌旗逐我部曲同囬
上國各認本家受骨肉之蒸嘗領妻子之
祭祀莫作他鄉之鬼徒為異國之魂當念
親姻泣哭於朝昏子女嚎啕於旦暮吾奏
皇帝使汝等各家盡霑恩露年年請給衣
糧月月不絶俸禄用兹𨠩答以慰汝心父
子傳孫名題蜀史今則聊表丹誠陳其祭
祀各領酒食共享一飡依此靈旛隨我歸
國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董厥讀畢文孔明放聲大哭痛切不已情動
三軍無不下淚蠻貊之人盡皆大慟只見愁
雲怨霧之中隱隱有數千鬼魂皆隨風而散
於是孔明令左右將祭物盡棄於瀘水之中
次日孔明引大軍俱到瀘水南岸但見雲收
霧散風静波平因此蜀兵盡渡了瀘水果然
鞭敲金鐙人唱凱歌行到永昌之時孔明留
王伉吕凱以守四郡分付孟獲勤政馭下善
撫居民勿失農務便囬蠻邦孟獲拜别而去
孔明引大軍而囬成都後主整排鑾駕岀廓
三十里迎接探知丞相至近後主遂下輦立
於道傍候孔明如事父孔明慌忙下車伏道
而言曰臣不能速平蠻方使主上懷憂臣之
罪也後主扶起孔明並車而囬大設太平筵
會重賞三軍蠻邦進貢來者二百餘䖏皆厚
待之重賞護送各還本國孔明奏准後主將
殁於王事者之家一一重賞西蜀之地年豐
歲稔人心懽悅萬物咸寧却說魏主曹丕在
位七年乃黄初七年即蜀之建興四年也丕
先納夫人甄氏極有顏色乃中山無極人也
上蔡令甄逸之女自三歲失父建安中袁紹
知其美娶與中子袁𤌇為婦𤌇岀鎮幽州丕
父曹操打破鄴城丕見甄氏之美遂納為妻
後生一子名叡字元仲自幼聰明丕甚愛之
後丕又納安平廣宗人郭永之女為貴妃此
如極美其父曰吾女乃女中之王也故號為
女王自從丕納為貴妃後因甄夫人失寵郭
貴妃欲謀正宫却與幸臣張韜商議時丕有
疾郭貴妃令張韜刻一桐木偶人上書丕年
命妃却呈於丕言適於甄氏位下掘得此物
係魘鎮陛下也丕見之大怒不究其真假將
甄夫人勒死於冷宫遂立郭貴妃為后因無
岀養曹叡為己子雖甚愛之不立為嗣時叡
年一十五歲弓馬熟閑當年春二月丕帶叡
岀獵行於山塢之間赶岀子母二鹿丕一箭
射倒母鹿丕囬視小鹿見卧於曹叡馬下丕
大呼曰吾兒何不射之叡在馬上泣告曰陛
下已射其母臣安忍復殺其子也丕聞之擲
弓於地曰吾兒真乃仁德之主也遂立叡為
齊公後改為平原王夏五月丕感傷寒百家
醫治不可乃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
軍陳羣撫軍大將軍司馬懿此三人乃掌國
家重大之事皆入寝宫丕喚曹叡至乃與曹
真等曰今朕病已沉重多是不痊此子年幼
卿等三人可以輔之勿負朕心三人皆告曰
陛下何故岀此言也臣等願竭力以事陛下
千秋萬歲丕曰今年許昌城門無故自崩乃
不祥之兆朕故知其死也忽征東大將軍曹
休入宫問安丕曰卿等四人皆國家柱石之
臣也今已在此朕有何慮耶言訖墮淚而崩
時年四十歲殁於洛陽宫嘉福殿在位七年
後晉平陽矦陳壽評曰
魏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强識才
藝兼修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
邁至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
有哉
又史官孫盛評曰
魏王䖏莫重之哀而設享燕之樂居貽厥
之始而墮王化之基及至受禪顯納二女
忘其至恤以誣先聖之典將何以終
於是曹真陳羣司馬懿曹休四人一面舉哀
一面立曹叡為大魏皇帝謚父丕為文皇帝
謚母甄氏為文昭皇后封鍾繇為太傅曹真
為大將軍曹休為大司馬華歆為太尉王朗
為司徒陳羣為司空司馬懿為驃騎大將軍
其餘文武官僚各各封贈大赦天下時雍凉
二州無官守把於是司馬懿上表乞守西凉
等䖏曹叡從之遂封懿提督雍涼等䖏兵馬
懿領詔去訖却說細作人飛報入川來見孔
明孔明大驚曰曹丕已死孺子曹叡即位餘
皆不足掛意但有河内温人司馬懿此人乃
世之英雄今總督雍涼兵馬倘訓練成時必
為蜀中之大患不如先起兵伐之芟除此人
以絶後患叅軍馬謖曰今丞相平蠻方囬軍
馬疲敝只宜存恤豈可復遠征耶要除司馬
懿不難某有一計不勞丞相張弓隻箭使司
馬懿自死於曹叡之手未審丞相鈞意允否
孔明聞之遂問其計試看馬謖道岀甚計來
果然司馬懿性命如何且聴下囬分觧
孔明初上岀師表
却說孔明問於馬謖曰有何妙計能使司馬
懿自死于曹叡之手願詳言之於是馬謖獻
計曰司馬懿雖是魏朝大臣而曹叡平素疑
之何不密遣人徃洛陽鄴郡等䖏布散流言
說此人欲反却作司馬懿告示天下榜文徧
貼諸䖏使曹叡心疑必然殺此人也孔明大
喜而從之即遣人密行此計去了却說鄴城
門上貼下告示守門者揭了來奏曹叡叡觀
之大驚失色其文曰
驃騎大將軍總領雍涼等䖏兵馬事司馬
懿謹以信義布告天下昔太祖武皇帝創
立皇基本欲立陳思王子建為社稷主不
幸奸讒交集歲久潜龍今皇孫曹叡素無
德行妄自居尊有負太祖之遺意今吾應
天順人以慰萬民之望克日興師到關皆
早歸命新君如不順者當㓕九族先此告
聞相宜知悉
曹叡大疑急問羣臣太尉華歆等奏曰司馬
懿上表乞守雍涼正為此也先時太祖武皇
帝常與臣曰司馬懿鷹視狼頋不可付之兵
權久必為國家之大禍也今日反情已萌可
速誅之言未盡王朗又奏曰司馬懿深明天
文熟諳韜略善曉兵機常有一匡天下之心
今若不除久必成王莽之患也曹叡降旨便
欲興兵御駕親征急班部中大將軍曹真岀
而奏曰不可昔文帝託孤於臣等四人是知
司馬懿無異志也今無故加兵乃逼之反耳
况蜀吳未除多是奸細行間諜之計使君臣
自亂彼却乘虛而擊也陛下未可深信叡曰
司馬懿若變悔之何及真又曰如陛下心自
不穩可倣漢高祖遊雲夢之計陛下幸安邑
〈安邑地名也〉司馬懿必然來迎可觀其動静就車
前擒之可也叡從之遂命曹真監國即引御
林軍十萬逕到安邑此時司馬懿果然不知
欲令天子看其兵勢威嚴乃整兵馬率甲士
數萬而迎近臣奏曰司馬懿果率力生甲士
十餘萬前來抗拒實有反心矣叡慌命曹休
先領精兵迎之司馬懿見兵來到只疑車駕
親幸乃伏道而迎曹休岀曰仲達受先帝託
孤之重何故反耶懿大驚失色汗流遍體乃
問其故休備細言之懿曰此是吳蜀奸謀間
諜之計也使我君臣自相殘害彼却乘此虛
勢而襲之矣某當自見天子懿急退了軍直
至叡車前俯伏泣奏曰臣受先帝託孤之重
安有異心此必吳蜀之詐計也臣乞總此兵
者實欲先破蜀後伐吳以報先帝與陛下耳
叡持疑未决華歆奏曰不可付之兵權可黜
罷囬鄉此漢文帝以報周勃也叡依此言將
司馬懿削去官職命曹休總督雍涼兵馬司
馬懿貶囬鄉里魏主曹叡駕囬洛陽却說細
作探知此事報入川中孔明聞之大喜曰吾
欲伐魏久矣奈有司馬懿總雍涼之衆今既
中計而貶之吾有何憂耳次日後主早朝大
會官僚孔明岀班上岀師表一道表曰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
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
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盖
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
張聖聴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
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
若有奸詐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
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
内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褘董允
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㧞以
遺陛下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
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
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
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為督愚
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必能
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
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
所以傾頽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
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
叅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陛下親之信
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
躬耕南陽苟何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
諸矦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頋臣
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
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
際奉命於危難之間迩來二十有一年矣
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
命以來夙夜憂慮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
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
兵甲已足當奬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
鈍攘除奸凶以復興漢室還於舊都此臣
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
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褘允之任也願
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
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褘允等之咎
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
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
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謹表
後主覽表而言曰相父征蠻遠涉艱難方始
回都坐未安席今又欲北征恐勞神思也孔
明曰臣受先帝託孤之重夙夜未嘗有怠今
日平蠻囬國一載有餘矣軍馬已銳器械已
足糧草之類盡皆完備不就此時討逆恢復
中原更待何日耶忽班部中太史譙周岀奏
曰臣夜觀天象北方旺氣正盛星曜倍明未
可圖也乃頋孔明曰丞相深明天文何故强
為也孔明曰天道之理變易不常豈可拘執
也吾今且駐軍馬於漢中觀其動静而行之
譙周等諫之不從於是孔明乃留郭攸之董
允張褘等為侍中總攝宫中之事又留向寵
為大將總督御林軍馬蔣琬為叅軍張裔為
長史掌丞相府事又留杜瓊為諫議大夫杜
微楊洪為尚書孟光來敏為祭酒尹默李譔
為愽士郤正張詩為秘書譙周為太史内外
文武官僚二百餘員同理蜀中之事孔明受
詔興兵克復中原重興漢室孔明暫歸府内
喚諸將聴令前督部鎮北將軍領丞相司馬
涼州刺史都亭侯魏延前軍都督領扶風太
守張翼牙門將裨將軍王平後軍領兵使安
漢將軍領建寧太守李恢副將定遠將軍領
漢中太守吕義兼管運糧左軍領兵使平北
將軍陳倉矦馬岱副將飛衛將軍廖化右軍
領兵使奮威將軍博陽亭矦馬忠撫戎將軍
關内矦張嶷行中軍師車騎大將軍都鄉矦
劉琰中監軍揚武將軍鄧芝中叅軍安遠將
軍馬謖前將軍都亭矦袁綝左將軍高陽矦
吳懿右將軍玄都矦高翔後將軍安樂矦吳
班領長史綏軍將軍楊儀前將軍征南將軍
劉巴前護軍偏將軍漢城亭矦許允左護軍
篤信中郎將丁咸右護軍偏將軍劉敏後護
軍典軍中郎將官雝行叅軍昭武中郎將胡
濟行叅軍諫議將軍閆晏行叅軍偏將軍爨
習行叅軍裨將軍杜義武略中郎將杜祺綏
戎都尉盛㪍從事武略中郎將樊岐典軍書
記樊建丞相令史董厥帳前左護衛使龍驤
將軍關興右護衛使虎翼將軍張苞孔明受
詔封為平北大都督丞相武鄉矦領益州牧
知内外事諸葛亮於是孔明分撥已畢又檄
李嚴等守川口以拒東吳選定建興五年春
三月丙寅日岀師忽帳下一老將厲聲而進
曰我雖年邁尚有廉頗之勇馬援之雄此二
古人皆不服老何故不用我耶衆視之乃常
山趙子龍也孔明曰吾自平蠻囬都馬孟起
因病身故予甚惜之以為折其右臂也今將
軍年紀已高但恐稍有叅差動摇一世之英
名减却西蜀之銳氣也子龍厲聲曰吾自隨
先帝以來臨陣不退遇敵則先大丈夫得死
於疆塲者幸也吾何恨焉願為前部先鋒孔
明再三苦勸不從子龍曰如不教我為先鋒
就撞死於堦下孔明曰將軍既要為先鋒須
得一人同去言未盡一人應曰某雖不才願
與老將軍先引一軍前鋒破敵孔明視之乃
義陽新野人也見為中監軍揚武將軍姓鄧
名芝字伯苗孔明大喜即撥精兵五千副將
十員隨趙子龍鄧芝為先鋒去訖孔明岀師
後主百官送於北門外十里孔明辭了後主
而去旌旗蔽野戈甲如霜沿道之民蕇食壺
漿以迎王師孔明率大軍望漢中迤𨓦進發
却說邊庭探知此事報入中原是日魏主曹
叡設朝近臣奏曰邊官報道諸葛亮率領大
兵三十餘萬岀屯漢中令趙雲鄧芝為前部
先鋒引兵入境其機至急叡大驚慌問羣臣
曰誰可為將以退蜀兵忽一人應聲而岀曰
臣父死於漢中切齒之讐未嘗得報今蜀兵
侵境臣願引本部猛將乞陛下賜關西之兵
上為國家效力下報父親之讐臣萬死而不
恨也衆視之乃安西鎮東將軍侍中尚書駙
馬都尉假節夏侯淵之子夏侯楙也〈楙音茂〉楙
字子林自幼過房與夏侯惇為子後夏侯淵
被黄忠斬之魏武帝曹操憐之以女淸河公
主招楙為駙馬因此朝中欽敬雖掌兵權性
急慳吝未曾臨陣此時曹叡即命夏侯楙為
大都督調關西諸路軍馬前去迎敵忽一人
諫曰不可衆視之乃司徒王朗也朗奏曰夏
侯駙馬素不曾經戰今付以大任非其宜也
更兼諸葛亮足智多謀深通韜略不可與敵
也夏侯楙叱之曰司徒莫非結連諸葛亮欲
為内應耶吾自幼從父學習韜略深通兵法
汝何欺吾年幼也吾若不生擒諸葛亮誓不
囬見天子王朗等皆不敢言夏侯楙辭了魏
主星夜到長安調關西諸路軍馬二十餘萬
未敵孔明未知勝負如何
趙子龍大破魏兵
建興五年夏四月孔明率兵前至沔陽經過
馬超墳墓乃令弟馬岱掛孝孔明親自祭之
蜀人楊戯作賛曰
驃騎奮起連横合從首事三秦保據河潼
宗計於朝或異或同敵以成壘家破軍亡
乖道反德託鳳攀龍
又史官作馬孟起廟賛曰
西川馬孟起名譽震關中信布齊誇勇關
張可並雄渭橋施六戰安蜀奏全功曹操
聞風愳流芳播遠戎
孔明祭畢囬到寨中啇議進兵忽遠哨馬報
魏主曹叡遣駙馬夏侯楙調關中諸路軍馬
前來拒敵忽魏延上帳獻策曰夏侯楙乃膏
粱子弟懦弱無謀可賜精兵五千直取路岀
褒州循秦嶺以東當子午谷而投北十日之
中可到長安夏侯楙若聞某驟至必然棄城
望横〈音光〉門邸閣而走矣所棄糧草足可為用
也某却從東方而來丞相可大驅士馬自斜
谷而進若如此行之則咸陽以西一舉而可
定矣此萬全之計也孔明咲曰此非萬全之
計也汝欺中原無好人物倘有人進言者於
山僻中以軍截之非令五千人受害亦大傷
其銳氣也决不可用之魏延又曰丞相從大
路進發彼必盡起關中之兵於路迎敵則徒
廢生靈何日而得中原也孔明曰吾從隴右
取平坦大路依法進兵豈不勝耶遂不用魏
延之計即差人令趙雲進兵却說夏侯楙在
長安聚集諸路軍馬時有西涼大將韓德善
使開山大斧有萬夫不當之勇引西𦍑諸路
兵八萬到來見了夏侯楙楙重賞了畢就遣
韓德為先鋒德有四子皆精通武藝弓馬過
人長子韓瑛次子韓瑶三子韓瓊四子韓琪
真乃雄偉之士韓德帶四子并西𦍑兵八萬
取路而來前至鳳鳴山正遇蜀兵兩陣對圓
韓德岀馬四子列於兩邊德厲聲大罵曰反
國之賊安敢侵吾境界耶趙子龍大怒挺鎗
縱馬單搦韓德交戰長子韓瑛躍馬挺鎗來
迎戰不三合被子龍一鎗刺死於馬下次子
韓瑶見之大怒縱馬揮刀來取子龍子龍施
逞舊日虎威抖搜精神相迎韓瑶瑶抵敵不
住三子韓瓊見了奮怒急挺方天㦸驟馬前
來夾功子龍全然不愳鎗法不亂四子韓琪
見二兄戰子龍不下也馳馬掄兩口日月刀
而來圍住子龍子龍在中央獨戰三將少時
韓琪中鎗落馬魏陣中一將救去子龍拖鎗
便走韓瓊按㦸急取弓箭射之連放三箭皆
被子龍用鎗撥了瓊大怒仍綽方天㦸縱馬
赶來却被子龍一箭射中面門落馬而死韓
瑶急驟馬赶到舉刀便砍子龍子龍拖放不
迭弓鎗皆棄閃過寶刀生擒韓瑶歸陣復縱
馬取鎗殺過陣來韓德見四子皆喪于子龍
之手肝膽皆裂先走入陣去了西涼兵素知
子龍之名又見英雄尚在誰敢交鋒子龍馬
到䖏大喝一聲陣開兩下紛紛亂走陣陣倒
退却被子龍匹馬單鎗徃來衝突如入無人
之境後人有詩賛曰
憶昔常山趙子龍年登七十建奇功獨誅
四將來衝陣猶似當陽救主雄
鄧芝見子龍大勝率蜀兵掩殺西涼兵大敗
而走韓德險被子龍擒住乃棄甲步行而逃
子龍鄧芝收軍回寨芝賀曰某見將軍如此
英雄不想壽已七旬精神尚在今日陣前獨
勝四將世之罕有也子龍曰丞相以吾年邁
不欲取用吾故以此功表之遂差人觧韓瑶
申報捷書以達孔明却說韓德引敗軍回見
夏侯楙哭告其事楙自統兵來迎子龍急探
馬報入蜀寨說夏侯楙自引兵到子龍乃上
馬綽鎗引千餘軍就鳳鳴山前列成陣勢當
日夏侯楙戴金盔披金甲坐下雪白馬手提
大砍刀立在門旗之下見子龍躍馬挺鎗徃
來馳騁楙欲自戰後面韓德言曰殺吾四子
之讐如何不報縱馬掄開山大斧直取子龍
子龍忿怒挺鎗來迎戰不三合一鎗刺韓德
死於馬下急縱馬直取夏侯楙楙慌閃入本
陣鄧芝驅兵掩殺魏兵又拆一陣退十餘里
下寨楙連夜與衆將商議曰吾久聞趙雲之
名未嘗見面今日年老英雄尚在方信當陽
長阪之事似此無人可敵如之奈何叅軍程
武〈乃程昱之子〉進言曰某料趙雲有勇無謀之輩
不足慮哉來日都督再引兵岀先伏兩軍於
左右都督臨陣先退誘趙雲到伏兵䖏都督
却登山指揮四面軍馬重疊圍住足可擒矣
楙從其言遂遣神武將軍董禧引三萬兵伏
於左征西將軍薛則引三萬兵伏於右二人
領兵埋伏去了次日夏侯楙復整金鼓旗旛
率兵而進子龍鄧芝岀迎芝在馬上與子龍
曰昨夜子龍殺了韓德魏兵不敢戰大敗而
去今日此來必有詐也老將軍可防之子龍
曰量此乳臭小兒何足道哉吾今日必然擒
之只見魏軍中旗幟之下夏侯楙與諸將搦
戰子龍奮怒便躍馬而岀魏將偏將軍潘遂
岀迎戰不三合遂撥馬便走子龍赶去魏陣
中八員將一齊來迎放過夏侯楙先走八將
却敗奔走子龍乘勢追殺鄧芝亦提兵掩殺
子龍深入重地四面喊聲大震芝急收軍囬
時左有董禧右有薛則兩路兵殺到因芝兵
少不能救觧將子龍困在垓心子龍東衝西
突魏軍越厚此時子龍手下止有千餘人殺
到山坡之下只見楙在山上指揮三軍子龍
投東則望東指傍邊執法官把旗望東指軍
馬就望東圍因此攻打不透子龍引兵殺上
山來忽半山中擂木砲石打將下來不能上
山山上弩箭如雨蜀兵傷折太半子龍從辰
時殺至酉時不得脫走子龍正在垓心下馬
少歇待月明衝突却纔卸甲蘇困月光方岀
忽四下火光冲天鼓聲大震矢石如雨魏兵
殺到皆呌曰趙雲早降子龍急上馬迎敵四
面軍馬漸漸逼近八方弩箭交射甚急人馬
皆不能向前子龍仰天嘆曰吾不服老死於
此地矣忽東北角上喊聲大起魏兵紛紛亂
竄一彪軍殺到為首大將素袍銀鎧使丈八
點鋼矛提一顆人頭子龍視之乃乕翼將軍
張苞也苞見了子龍言曰丞相恐老將軍有
失特遣某引五千兵接應聞知老將軍被困
故殺透重圍正遇魏將薛則攔路被某殺之
子龍大喜即與張苞殺岀西北角來只見魏
兵棄戈奔走一彪軍從外呐喊殺入為首大
將坐下赤兔馬提偃月青龍刀手挽人頭子
龍視之乃龍驤將軍關興也興與子龍曰奉
丞相之命恐老將軍有失特引五千兵前來
接應却纔陣上逢着魏將董禧被吾一刀斬
之梟首在此丞相隨後便到也子龍曰二將
軍已建奇功何不就今日擒住夏侯楙以定
大事也張苞聞言遂引兵去了興曰我也幹
功去矣關興也引兵去了子龍囬頋左右曰
他兩箇是吾子姪之軰尚且幹功去了吾乃
國家上將朝廷舊臣反不如此小兒也吾當
捨老命以報先帝之恩此時子龍引兵來捉
夏侯楙當夜三路兵到未知夏侯楙性命如
何
諸葛亮智取三郡
却說子龍與關興張苞三路兵大破魏軍一
陣鄧芝引兵接應殺得屍横遍㙒血流成河
夏侯楙乃無謀之人更兼未曾經戰見軍大
亂遂引帳下驍將百餘人望南安郡而走衆
軍因見無主盡皆逃竄興苞二將聴知夏侯
楙望南安去了連夜赶來楙走入城中令緊
閉城門驅兵守禦興苞赶到一聲砲響將城
圍了子龍隨後也到三面攻打少時鄧芝亦
引兵到一連圍了十日攻打不下忽報丞相
留後軍駐於沔陽左軍屯於陽平右軍屯於
石城丞相自引中軍來到子龍鄧芝關興張
苞皆來拜見孔明說連日攻城不下孔明曰
待吾自觀之遂乘四輪小車到城邊周廻看
了一遍囬寨升帳而坐衆將環立聴令孔明
曰此郡壕深城峻不易攻也吾正事不在此
城汝等如是久守倘魏兵分道而岀却取漢
中於吾軍無益矣鄧芝曰夏侯楙乃魏之駙
馬若擒此人勝斬百將今困於此豈可棄之
而去耶孔明曰吾自有計矣但未知此䖏接
連何郡左右告曰西連天水郡北抵安定郡
孔明曰二䖏太守是何人也答曰天水太守
馬遵安定太守崔諒孔明大喜乃喚魏延受
計如此如此又喚關興張苞受計如此如此
又喚心腹二人受計如此行之各將領命引
兵而去孔明却在南安城外令軍運栽草堆
於城下口稱燒城魏兵聞知皆大咲不愳却
說安定太守崔諒在城中聞知蜀兵圍了南
安困住夏侯楙十分慌懼即點軍馬將有四
千守住城池忽見一匹馬飛到其人自正南
而來口稱有機密事崔諒喚入問之荅曰某
是夏侯都督帳下心腹將裴緒今奉都督將
令特來求救於安定天水二郡即目南安其
危甚急每日城上縱火為號專望二郡救兵
並不見到復差某殺岀重圍特來報急可星
夜起兵為外應都督若見二郡兵到却開城
門接應也諒曰有都督文書否緒貼内取岀
汗已濕透略教一視急令手下換了乏馬便
岀城望天水而去不二日又有報馬到天水
太守已起兵捄援南安去了早早接應崔諒
與府官商議多官曰若不去救了南安則送
了夏侯駙馬皆我兩郡之罪也只得救之諒
即點本部人馬離城而去止留文官守城且
說崔諒提兵向南安大路而進遥望見火光
冲天催兵星夜進發離南安尚有五十餘里
忽然前後喊聲大震諒慌問左右不時哨馬
報道前面關興截住去路背後張苞殺來安
定之兵四下逃竄諒大驚乃領手下百餘人
徃小路死戰得脫奔囬安定方到城壕邊城
上亂箭射將下來蜀將魏延在城上呌曰吾
已取了城也何不早降乃是魏延扮作安定
軍夤夜賺開城門蜀兵盡入因此得了安定
崔諒慌投天水郡來行不到一程前面一彪
軍擺開大旗之下一人綸巾羽扇道袍鶴氅
端坐於車上諒視之乃是孔明急撥囬馬走
關興張苞兩路追到只呌早降崔諒見得四
面皆是蜀兵不得已而降之同歸大寨孔明
以上賓相待孔明曰南安太守與足下厚否
諒曰此人乃楊昇之族弟楊陵也與某隣郡
交契甚厚孔明曰今欲望足下入城說楊陵
擒夏侯楙可乎諒曰丞相若令某去可蹔退
軍馬容某入城說之孔明從其言即時傳令
教四面軍各退二十里下寨崔諒匹馬到城
邊開城門入到府中與楊陵禮畢細言其事
陵曰我等受魏主大恩安忍背之可將計就
計而行遂引崔諒到夏侯楙䖏亦告其事楙
曰當用何計楊陵曰只推獻城門某賺蜀兵
入却就城中殺之崔諒依計行之來見孔明
說楊陵獻城門放大軍入城以擒夏侯楙楊
陵本欲自捉因手下勇士不多未敢動也孔
明曰此事至易今有足下原降兵百餘人於
内暗蔵蜀將可作安定軍馬帶入城去先伏
夏侯楙府下却纔與楊陵說待半夜之時獻
開城門裏應外合崔諒暗思若不帶蜀將去
猶恐生疑且待他入城就裏先斬待舉火為
號獻開城門孔明必先入也那時一齊殺之
因此應允孔明囑曰吾遣親信將關興張苞
隨足下先去只推救軍殺入城中以安夏侯
楙之心但舉火吾當親入城去以擒之時值
黄昏關興張苞披掛上馬各執兵器雜在安
定軍中隨崔諒來到南安城下楊陵在城上
撑起懸空板倚定護心木欄杆問曰何䖏軍
也崔諒曰安定救軍來到諒先射一號箭上
城箭上帶着密書曰今諸葛亮先遣二將伏
於城中要裏應外合且不可驚動恐泄了計
筞待入府中圖之楊陵將書采見夏侯楙細
言其事楙曰既然諸葛亮中計必先入城安
民可伏兵斬之今先賺得二將亦除兩害遂
教刀斧手百餘人伏於府中如二將隨崔太
守入府待下了馬閉其門而斬之却於城上
舉火賺諸葛亮入伏兵齊岀一鼓而休也此
時安排了畢楊陵回到城上言曰既是安定
軍馬可放入城關興跟崔諒先行張苞在後
楊陵下城在門傍迎接興手起刀落斬楊陵
於門下崔諒大驚急撥馬奔到弔橋邊張苞
大喝曰賊子休走汝等詭計如何瞞得丞相
耶丞相大軍便到先遣吾二人來賺城門言
罷一鎗㓨崔諒於馬下關興早到城上放起
火來四面蜀兵齊入夏矦楙措手不及開南
門併力殺岀一彪軍攔住為首大將乃是王
平交馬一合生擒夏侯楙於馬上餘皆殺死
孔明入南安招諭軍民秋毫無犯衆將各各
獻功孔明將夏矦楙囚於車中鄧芝問曰丞
相何故知崔諒詐也孔明曰吾已知此人無
降心故使入城以試真僞彼果盡情告與夏
侯楙欲將計就計而行吾見來情足知詐也
復使二將同去以穩其心此人若有真心必
然阻當便忻然同去者恐吾疑也他意中度
二將同去賺入城内殺之何遲又令吾軍有
託放心而進也吾已暗囑二將就城門下圖
之城内必無准備吾軍隨後便到此岀其不
意也衆將拜服孔明曰賺崔諒者吾使心服
人詐作魏將裵緒也吾令去賺天水郡至今
未到可乘時取之若得三郡其威大震矣又
曰吾留吳懿守南安劉琰守安定替岀魏延
軍馬去取天水郡却說天水郡太守馬遵聴
知夏矦楙困在南安城中乃聚一郡武將文
臣商議時有功曹梁緒主簿尹賞主記梁䖍
等曰夏侯駙馬乃金枝玉葉倘有踈虞則甘
坐視之罪也太守何不盡起本部兵以救之
馬遵正疑兵少未敢造次忽報夏侯駙馬令
心腹將裴緒到緒入府取公文付馬遵遵視
之說都督求兩郡之兵星夜救應與安定所
言皆同遵令舘舍暫歇一面教行文書起各
郡之兵一同救應次日又有報馬到稱說安
定兵已先去了教太守火急前來會合馬遵
正欲起兵忽一人自外大咲而入曰太守中
諸葛亮之計矣衆視之乃天水冀人也姓姜
名維字伯約父名冏〈音景〉昔日曾為天水郡功
曹因𦍑戎亂殁於王事維自幼愽覽羣書愛
習孫武之學長好武藝無所不通奉母至孝
郡人敬之後為中郎將就叅本部軍事當日
姜維乃與馬遵曰近聞諸葛亮殺敗夏侯駙
馬困于南安水洩不通焉得有人自重圍之
中而岀也又聞裴緒乃無名下將多不曾見
况安定報馬又所公文以此察之此人乃蜀
將詐稱魏將也賺得太守岀城料城中無兵
必然暗伏一軍於左近乘虗而取天水也遵
頓悟曰非伯約之言則悮中奸計矣似此如
之奈何維曰何難之有遵曰若先捉此人斬
之閉門堅守恐又是真有失大事維笑曰太
守放心某有一計足可擒諸葛亮亦可解南
安之圍也馬遵遂求其計未知如何且聴下
囬分解
孔明以智伏姜維
却說姜維獻計與馬遵曰此郡後必有伏兵
某願請五千軍伏於要路太守先遣來人囬
報隨後發兵岀城不可遠去止行三十里便
囬但看火起為號前後夾攻伏兵可勝也如
諸葛亮自在此處必被某所擒矣遵用其計
遂令來人囬報天水兵岀城矣只留梁緒尹
賞守城果是孔明遣趙子龍引一軍埋伏於
山僻之中只待人馬離城那時下手細作囬
報言說天水太守馬遵起兵岀城只留文官
守城子龍大喜又令人報與張翼高翔於路
截殺馬遵此二䖏兵皆孔明埋伏之將也却
說趙子龍引五千兵逕投天水郡城下分兵
四路而進子龍在壕邊高呌曰吾乃常山趙
子龍也汝知中計早獻城池免遭誅戮城上
梁緒大咲曰汝中吾姜伯約之計尚然不知
耶子龍恰待攻城忽然喊聲大震四面火光
冲天當先一員少年將挺鎗勒馬而言曰汝
見天水姜伯約乎子龍視之乃姜維也子龍
躍馬挺鎗直取姜維戰不數合維精神倍長
子龍大驚暗思誰想此䖏有這般人物正戰
閗之間兩路軍夾功將來乃是馬遵梁䖍子
龍首尾不能相頋大敗虧輸子龍衝開路引
敗兵奔走姜維赶來張翼高翔兩路軍殺岀
接應子龍姜維因此方囬子龍歸到大寨見
孔明說中了姜維之計孔明驚問曰何等之
人識吾玄機也忽有南安人告曰姜維字伯
約乃天水冀人也事母至孝文武雙全智勇
足備真當世之英雄也子龍又誇奬姜維曰
此人極好鎗法與他人大不同也孔明曰吾
今欲取天水甚輕易之不想有此人耶遂起
大軍前來却說姜維囬見馬遵遵曰事定之
後當重加保汝維曰趙雲敗去孔明必自來
也某料孔明必疑我軍在城中可將本部軍
馬分為四枝某引一軍伏於城東如彼兵到
則截之太守與梁䖍尹賞各引一軍城外伏
之梁緒率百姓在城上守禦於是姜維分撥
已定却說孔明因慮姜維自為前部望天水
郡進發將到城邊孔明傳令曰凡攻城池以
初到之日激勵三軍鼓譟直上若候日久急
難破矣汝等諸將當激勵三軍不可失此機
會於是大軍逕到城下因見城上旗幟整齊
不敢輕攻候至半夜忽然四下火光冲天喊
聲震地正不知何䖏兵來只見城上亦鼓譟
呐喊相應蜀兵亂竄孔明急上馬有關興張
苞二將保護殺岀重圍囬頭看時正東上軍
馬一帶火光勢若長蛇孔明曰兵不在多似
此人之調遣真將才也遂令關興探視囬報
曰此姜維兵也孔明嗟嘆不已折了一陣收
兵歸寨思之良久乃頋左右曰量一姜維尚
不能勝安得破魏耶遂喚安定人問曰姜維
之母見在何䖏荅曰見居冀縣孔明喚魏延
分付曰汝可引一軍虛張聲勢詐取冀縣若
姜維到時可放入城又問此地何䖏緊要安
定人曰天水錢糧皆在上邽〈音圭〉若打破上邽
則糧道自絶矣孔明大喜教趙子龍引一軍
去功上邽孔明離城三十里早有人報入天
水郡說蜀兵分為三路一軍守此郡一軍取
上邽一軍攻冀城姜維聞之哀告馬遵曰愚
母見在冀城倘母有失非人子之孝也某乞
一軍就救此城就保老母馬遵從之遂教姜
維引三千軍去冀城保母梁䖍引三千軍去
保上邽却說姜維引三千人馬到冀城前面
一軍擺開為首蜀將乃魏延也二將交鋒數
合延詐敗奔走維殺過山隘來入城閉門率
兵守護拜見老母並不岀戰趙子龍亦放過
梁䖍入上邽城去了孔明乃令人徃南安郡
去取夏侯楙至帳下孔明曰汝愳死乎楙慌
拜伏乞命孔明曰目今天水姜維見守冀城
使人持書來說但得駙馬在我願歸降吾今
饒汝性命汝肯招安姜維否楙曰情願招安
孔明乃與衣服鞍馬不令人跟隨獨自放之
楙得脫岀寨欲尋路而走柰不知徑路正行
之間逢數人奔走楙曰汝等是何䖏之人也
荅曰我等皆是冀縣百姓今被姜維獻了城
池歸降蜀兵蜀將魏延縱人放火劫財我等
因此棄家奔走投上邽去也楙又問曰今守
天水城是誰土民曰天水城中馬太守也楙
聴之縱馬而行又見百姓擕男抱女遠來所
說皆同楙至天水城下呌門城上人認的是
夏侯楙慌忙開門迎接馬遵驚拜而問之楙
細言姜維之事又將百姓所言說了遵嘆曰
不想姜伯約反投於蜀矣梁緒曰彼意欲救
都督故以此言虛降楙曰今維已降何為虛
也正躊蹰之間時值初更蜀兵又來攻城火
光中見姜維在城下挺鎗勒馬大呌曰請夏
侯都督荅話夏侯楙與馬遵等皆到城上見
姜維耀武揚威大呌曰我為都督而降都督
何别前言耶楙曰汝受魏恩何故降蜀有何
言别也維應曰汝寫書教我降蜀何岀此言
汝要脫身却將我陷了我今降蜀已加為上
將安有還魏之理言訖驅兵打城至曉方退
夜間粧姜維者乃孔明之計因火光之中難
辨真僞孔明却引兵來攻冀城城中糧少軍
食不敷姜維在城上見西蜀之軍大車小輛
搬運糧草入魏延寨中去了維引三千兵岀
城劫糧蜀兵盡棄了糧草尋路而走姜維奪
得糧車欲要入城忽然一彪軍攔住為首將
乃張翼也二將交鋒戰不數合王平引一軍
又到兩下夾攻維力窮抵敵不住奪路歸城
城上早揷蜀兵旗號已被魏延襲了維殺條
路奔天水城手下尚有十餘騎正遇張苞殺
了一陣維此時止剩得匹馬單鎗來到天水
城下呌門城上軍見是姜維慌報馬遵遵曰
此是姜維來賺我城門也令城上亂箭射下
姜維囬頋蜀兵至近遂飛奔上邽城來城上
梁䖍見是姜維在城下䖍大罵曰反國之賊
安敢來賺我城池耶吾已知汝降蜀矣遂亂
箭射之姜維不能分說仰天長嘆兩眼流淚
便撥馬望長安而走行不數里前至一派大
樹茂林之䖏一聲喊起數千軍擁岀為首蜀
將關興截住去路維人困馬乏不能抵當勒
回馬便走忽然一輛小車從山坡中轉岀其
人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手摇羽扇端坐於上
乃孔明也孔明喚姜維曰伯約此時何為不
降維尋思良久前有孔明後有關興又無岀
路只得降之遂下馬而降孔明慌忙下車而
迎相叙甚愛維不勝感激孔明曰吾自岀茅
廬以來徧求賢者願盡傳授平生之學恨未
得其人今遇伯約吾願足矣當盡授之汝宜
傾心而報國也維大喜拜謝孔明遂同姜維
歸寨升帳商議取天水上邽之計維曰天水
城中尹賞梁緒與某至厚當寫密書二封射
入城中不問應與不應自然亂矣孔明從之
姜維寫了二封密書拴在箭上縱馬直至城
下射入城中小校拾得呈與馬遵遵大疑與
夏侯楙商議曰梁緒尹賞與姜維結連欲為
内應都督宜早决之可殺梁緒尹賞以除内
變之禍賞知此消息乃與梁緒曰不如納城
降蜀以圖進用是夜夏侯楙數次使人請梁
尹二人說話二人被屈廹事急遂披挂上馬
各執兵器引本部軍來殺夏侯楙馬遵一面
令人大開城門降蜀因此夏侯楙馬遵引數
百人岀西門棄城投𦍑胡城而去梁緒尹賞
迎接孔明入城安民已畢孔明問取上邽之
筞梁緒曰此城乃某之親弟梁䖍守之願招
來降孔明大喜緒當日到上邽喚梁䖍岀城
來降孔明孔明重加宴賞就令梁緒為天水
太守尹賞為冀城令梁䖍為上邽令孔明分
撥已畢整兵進發諸將問曰丞相何不去擒
夏侯楙也孔明曰吾放夏侯楙如放一鴨耳
今得伯約得一鳳也自古云千兵易得一將
難求正謂此也吾觀伯約行兵用計與吾相
同故喜愛無限今已得三城可圖大事矣於
是孔明引大軍岀祁山來取長安未知勝負
如何
孔明祁山破曹真
大蜀建興五年冬諸葛丞相平定天水南安
安定三郡及冀城上邽等䖏威聲大震遠近
州郡望風歸降於是孔明整頓軍馬調遣兵
卒盡提漢中之兵前岀祁山兵臨渭水之西
細作報入洛陽此時魏主曹叡太和元年千
殿設朝近臣奏曰夏侯駙馬已失三郡逃竄
徃投𦍑胡去了今蜀兵已到祁山前軍臨渭
水之西早乞發兵破敵免遭侵境之禍也叡
大驚乃問羣臣曰誰可為朕以退蜀兵耶司
徒王朗岀班奏曰臣觀先帝每用大將軍曹
子丹〈真字〉所到必克今陛下何不拜為大都督
以退蜀兵也叡准奏乃宣曹真曰先帝託孤
與卿今蜀兵入寇中原卿安忍坐視乎真奏
曰臣才疎智淺不稱其職王朗曰將軍乃社
稷之臣不可固辭也老臣雖駑鈍願隨將軍
上邊真又奏曰臣受大恩安敢少辭乞一人
為副將叡曰卿自舉之真乃保太原陽曲人
姓郭名淮字伯濟官封射亭矦領雍州㓨史
叡從之遂拜曹真為大都督賜莭鉞命郭淮
為副都督王朗為軍師朗字景興東海郯人
也自漢獻帝時舉孝廉入仕此時年七十六
歲叡乃選撥東西二京軍馬二十萬與曹真
真命宗弟曹遵為先鋒官封宣武將軍又命
盪㓂將軍朱讃為副先鋒當年十一月岀師
魏主曹叡親自送於西門之外方囬曹真引
大軍來到長安過渭水之西下寨真與王朗
郭淮共議退兵之筞朗曰來曰可嚴整隊伍
大展旗旛老夫自岀只用一席話敢教諸葛
亮拱手而降之彼不戰自退也真大喜是夜
傳令來日四更造飯天明務要隊伍整齊人
馬威儀旌旗鼓角各按次序當時使人先下
戰書次日兩軍相迎列成陣勢於祁山車前
蜀軍遠見魏兵甚是雄壯與夏侯楙之兵大
不同三鼕鼓角已罷司徒王朗乘馬而岀上
首乃大都督曹真下首乃副都督郭淮兩箇
先鋒壓住陣角探子馬岀軍前大呌曰請對
陣主將答話蜀兵門旗開䖏關興張苞分左
右而岀立馬於兩邊次後一隊隊驍將分列
門旗影下中央一輛四輪車端坐一人綸巾
羽扇素衣皁縧衆視之乃是孔明孔明舉目
見魏陣前三箇麾盖乃問陣前護衛曰此是
何人也護衛曰旗上大書姓名中央白髯老
者乃軍師司徒王朗也上首乃大都督曹真
下首乃副都督郭淮也孔明曰王朗必下說
詞也遂教推車於陣外令護車小校傳曰休
放冷箭漢丞相與王司徒會話王朗縱馬岀
曰吾有一言明公請聴孔明於車上拱手王
朗在馬上欠身荅禮朗曰久聞公之大名今
幸一會公既知天命識時務何故興無名之
兵也孔明曰吾奉詔討賊何為無名耶朗曰
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於有德之人此定
然之理也曩自桓靈以來天下争横人人稱
霸黄巾縱横於鉅鹿張邈問罪於陳留袁術
建號於壽春袁紹稱王於鄴土劉表占據荆
州吕布虎吞天下盗賊蜂起奸雄鷹揚社稷
有壘卵之危生靈有倒懸之急我太祖武皇
帝掃淸六合席捲八荒萬里傾心四方仰德
非權勢而取之實乃天命之所歸也世祖文
帝神文聖武以膺大統應天合人法堯禪舜
而䖏中國以臨萬邦豈非天心人意乎今公
藴大才抱大器自欲比於管樂何不倣伊尹
周公故强欲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耶豈不
聞古人云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魏帶
甲百萬良將三千量腐草之螢光怎及天心
之皓月公可倒戈卸甲以禮來降不失封矦
之位則國安民樂豈不美哉蜀兵聞言嘆之
不已皆以為有理孔明默然不語蜀陣上叅
軍馬謖自思曰昔季布罵漢高祖曾破漢兵
今王朗用此計也只見孔明在車上大咲曰
吾以汝為漢朝大老元臣必有高論豈期岀
此言也吾有一言諸軍静聴昔日桓靈微弱
漢統陵替國亂歲凶四方擾攘叚珪纔斬於
平津董卓又生於朝野天方勦戮四寇又興
遷劫漢帝於閭閻之間殘暴生民於溝壑之
内因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
禄狼心狗幸之軰滚滚當道奴顏婢膝之徒
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生靈塗炭吾素知
汝所行世居東海之濱初舉孝廉入仕理合
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同情篡
位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傾國之人欲食其肉
今日幸吾尚在乃天意不絶炎漢也吾奉詔
討賊仗義興師汝既為謟諛之臣只可潜身
縮首苟圖衣食安敢在於軍伍之前妄稱天
數耶皓首匹夫蒼髯老賊當咫尺歸於九泉
之下有何面目而見二十四帝乎老賊速退
可教反臣與吾决勝負王朗聴罷大呌一聲
氣死於馬下後人有詩讃孔明曰
兵馬岀西秦雄才敵萬人輕摇三寸舌罵
死老賊臣
孔明以扇指曹真曰吾不逼汝汝可整頓軍
馬來日决戰言訖回車於是兩軍皆退曹真
將王朗屍首用棺木盛貯送囬長安去了副
都督郭淮曰諸葛亮料吾軍中治喪今夜必
來劫寨可分兵四路兩路兵從山僻小徑乘
虛去劫蜀寨兩路兵伏於本寨外左右擊之
曹真大喜曰此計與吾相合遂傳令喚曹遵
朱讃兩箇先鋒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萬軍
抄岀祁山之後但見蜀兵望吾寨而來汝便
進兵去劫蜀寨如蜀兵不動便徹兵回不可
輕進二人受計引兵而去真與淮曰我兩箇
各引一枝大軍伏於寨外寨中虛堆柴草只
留數人如蜀兵到放火為號諸將皆分左右
各自准備去了却說孔明歸帳先喚趙子龍
魏延聴令孔明曰汝二人各引本部兵去劫
魏寨魏延進曰曹真深明兵法必料我乘喪
劫寨他豈不隄防也孔明咲曰吾正要他知
吾去劫寨也彼必有伏兵在祁山之後待蜀
兵過去却來襲吾寨故令汝二人前去過山
脚後路遠下營寨汝看火起為號却分兵於
兩下魏延拒住山口子龍引兵殺回必遇魏
兵也容魏將走回汝乘勢攻之彼必自相掩
殺可全勝也二將引兵受計而去又喚關興
張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軍伏於祁山之
要路放過魏兵却從彼來路殺奔魏寨而去
二人受計引兵去了又令馬岱王平張翼張
嶷四將伏於寨外四面以擊魏兵孔明乃虛
立寨栅居中堆起柴草以備火號孔明乃引
諸將退於寨後以觀動静却說魏先鋒曹遵
朱讃黄昏離寨迤𨓦前進二更左側遥望山
前隱隱有軍行動曹遵自思曰郭都督神機
妙算料知蜀兵矣遂催兵急進到蜀寨之時
將及三更早望見寨栅曹遵先殺入寨只見
空寨並無一人料知中計便徹軍回寨中火
起朱讃兵到自相掩殺人馬大亂正殺之間
曹遵與朱讃交馬方知自相踐踏及合兵時
忽喊聲大震四面王平馬岱張翼張嶷殺到
曹朱二人引心腹軍百餘騎望大路奔走忽
然鼓角齊鳴一彪軍截住去路為首蜀將乃
常山趙子龍也子龍呌曰賊將哪去早早受
死曹朱二人奪路而走忽然喊聲又起一彪
軍殺到為首蜀將乃是魏延曹朱大敗殺奔
魏寨之時看寨軍只道蜀兵劫寨慌忙放起
號火左邊曹真右邊郭淮二人殺至自相掩
殺後面三路蜀兵殺到中央魏延左邊關興
右邊張苞大殺一陣魏兵敗走十餘里將士
死者極多孔明何獲大功方始收兵回寨却
說曹真與郭淮商議曰今魏兵勢孤蜀兵勢
大將何筞以退之淮曰勝負乃兵家之常事
不足為弱也某有一計使蜀兵首尾不能相
頋定然自走矣曹真問計未知如何且聴下
回分觧
孔明大破鐵車兵
於是郭淮與曹真曰西𦍑遠夷自太祖武皇
帝時連年入貢世祖文皇帝朝甚以恩惠之
我等且宜據住險阻蜀兵求戰不岀可密遣
人從小路直入𦍑胡求救許以和親𦍑胡必
起兵襲其後吾却以正兵擊之豈不勝哉真
從之即遣人赴𦍑胡城去了却說西𦍑國王
徹里吉自曹操時年年入貢手下有一文一
武文乃雅丹丞相足智多謀武乃越吉元帥
青眼黄髯身長一丈使一柄長鐵鎚重一百
斤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時魏使齎金珠并書
到國先來見雅丹丞相送了禮物雅丹引見
國王曰中原魏國差人齎書禮來求救兵着
與蜀兵交戰徹里吉曰書上怎生說雅丹曰
中國許以和親要退兵寇理合依准國王曰
可與元帥商議雅丹丞相遂請越吉元帥商
議說知此事越吉允之即起𦍑胡兵一十五
萬皆慣使弓弩鎗刀鐵蒺莉流星鎚等器又
有戰車其車用鐵葉裹釘裝載糧食軍器什
物或用駱駝駕之或用騾馬駕之一歇行數
千里不乏因此號為鐵車兵遂辭了國王二
人領兵直扣西平關守關蜀將韓禎急差人
齎文報知孔明孔明聴知乃問衆將曰誰敢
去退𦍑胡之兵也忽然兩箇素鎧將應曰某
等願徃衆視之乃左護衛使龍驤將軍關興
右護衛使乕翼將軍張苞也孔明曰汝二人
要去奈路途不熟遂喚馬岱曰汝素知𦍑胡
之性久居彼䖏可作鄉導便起精兵五萬與
興苞二人同去如此行之興苞等引兵起程
行不數日早遇番兵關興先引百餘騎登山
看時只見番兵把鐵車首尾相連隨䖏結寨
車上徧排兵器就似城池一般興觀之良久
無破敵之筞回寨與張苞馬岱啇議苞曰未
知番兵虛實來日見陣便可知也次早分兵
三路關興在中張苞在左馬岱在右三路兵
齊進忽見皁鵰旗漫山蔽野當先盡是軍馬
馬軍叢中越吉元帥手挽鐵鎚腰懸寶鵰弓
騎如龍馬奮勇而來興招三路兵逕進忽見
番兵分在兩邊中央放岀鐵車如潮水之急
弓弩一齊驟發蜀兵大敗馬岱張苞兩軍先
退關興一軍被番兵一裹直圍入西北角上
去了興在垓心左衝右突不能得脫鐵車密
圍就如城池蜀兵你我不能相頋興望山谷
中尋路而走看看天晚但見一簇皁旗風擁
而來一員番將手提鐵鎚大呌曰小將休走
吾乃越吉元帥是也關興急走前面正遇斷
澗只得回馬來戰越吉興終是膽寒抵敵不
住望澗中而逃馬跳得一步被越吉赶到一
鐵鎚打來興急閃過正中馬胯那馬望澗中
便倒興落於水中忽聴得一聲響䖏背後越
吉連人帶馬平白的倒將下來興就水中挣
起看時只見岸上一員大將殺退番兵興提
刀待砍越吉越吉躍水而逃興得了這馬撁
到岸上整頓鞍轡綽刀上馬只見那員將尚
在前面追殺番兵興自思良久救我性命乃
是何人當與見之遂拍馬赶來看看至近只
見雲霧之中隱隱有一大將面如重棗眉若
卧蚕緑袍金鎧提青龍刀騎赤兔馬手綽美
髯分明認得是父親關公興大驚却欲問之
忽見關公以手望東南指之曰吾兒可徃東
南速去吾當護汝歸寨言訖一陣風過已失
所言之䖏興望東南而走行至半夜忽見一
彪軍到為首大將乃是張苞苞問曰汝曾見
二伯父否興曰你如何得知苞曰吾被鐵車
兵追急忽見二伯父自空中而下驚退番兵
以手指之曰汝從這條路去可救吾兒言訖
不見因此爪尋至此關興細言其事二人同
歸大寨馬岱迎入岱曰此軍無計可退我當
守寨你二將軍可求丞相計筞退此番丘於
是馬岱退兵山谷内下寨興苞星夜來見孔
明說知此事孔明急引姜維張翼又帶三萬
兵同興苞來到馬岱寨中歇定次日孔明上
馬登高望之見鐵車連絡不絶人馬縱横徃
來馳騁孔明觀畢回寨與衆將曰量此小陣
何難破之乃喚馬岱張翼曰如此如此二人
受計引兵而去又喚姜維曰汝知破鐵車之
法否維曰𦍑胡之人惟恃拙勇而已豈知子
牙之術乎孔明嘆曰汝深知吾意也吾令關
興張苞作伏路誘敵之兵連日若彤雲密布
朔風不止吾計可施矣汝但看紅旗為號可
以避之於是姜維連日引兵搦戰番兵來迎
蜀兵便退番兵隨後追殺直赶到寨内不見
一軍惟揷旌旗番兵疑之不進而退此時冬
十二月天氣果然大雪忽降姜維又引兵來
戰越吉元帥大怒急引鐵車兵來迎姜維不
戰而走番兵赶到寨前姜維已從寨後而岀
番兵在外觀之四面皆立旌旗寨中有鼓琴
之聲回報越吉元帥越吉心疑乃與雅丹丞
相啇議雅丹曰此是諸葛亮詭計虗設疑兵
可以攻之越吉遂引兵到蜀寨前正見孔明
擕琴上車引數十騎望後寨而去番兵搶了
寨栅直赶過山口但見小車隱隱轉過林樹
去了雅丹丞相與越吉元帥曰這等之兵雖
有埋伏不足惧之遂起大兵追赶又見姜維
兵在雪地之中越吉大怒催兵飛奔追趕更
兼山路平坦又被雪漫曠野一望並無軍馬
正赶之間忽報蜀兵自山後而岀雅丹曰縱
有些小伏兵何足愳之忽聴得前面鼓角齊
鳴喊聲大震番兵逕徃前奔忽然山崩地陷
番兵俱落於坑中背後鐵車正行得緊溜急
難收救擁併而來自相踐踏後面番兵急要
囬時左邊關興右邊張苞兩軍萬弩齊發背
後姜維馬岱張翼三路兵殺到鐵車兵大亂
越吉元帥望後面山谷中而逃正逢關興交
馬只一合被興舉起青龍刀大喝一聲斬越
吉於馬下雅丹丞相早被馬岱活捉觧到大
寨來番兵各自逃去孔明升帳馬岱押過雅
丹來孔明叱武士去其縛賜酒食壓驚用好
言撫慰孔明喚雅丹丞相曰吾主乃大漢皇
帝命吾討賊爾如何聴反臣之語而作亂也
吾國與爾乃隣邦永結盟好勿聴反言爾若
從之將舊日通和之意傷壞矣雅丹深感其
德孔明遂將所獲番兵盡皆賞勞同雅丹俱
放回國衆皆拜謝而去孔明將越吉元帥首
級用木匣盛之設宴會賞已畢引三軍連夜
投祁山大寨而來一面差人齎表奏報捷音
却說曹真連日望𦍑胡消息忽有伏路軍來
報說蜀兵㧞寨起程郭淮大喜乃與曹真曰
此是𦍑胡兵攻擊太急因此退去也遂分兩
路追赶前面蜀兵亂走魏兵隨後追襲先鋒
曹遵正赶之間忽然鼓聲大震一彪軍閃岀
為首大將乃前督部鎮北將軍領丞相司馬
涼州刺史都亭侯魏延大呌曰反賊休走曹
遵大驚拍馬交鋒不三合被魏延一刀斬於
馬下副先鋒朱讃引兵追赶忽然喊聲大震
一彪軍閃岀為首大將乃中護軍征南將軍
封永昌亭矦常山趙雲也朱讃措手不及被
子龍一鎗刺死於馬下曹真郭淮見兩路先
鋒有失欲收兵回背後喊聲大震鼓角齊鳴
乃是關興張苞兩路軍殺岀將曹真郭淮圍
住痛殺一陣真淮二人引敗兵奪路走脫蜀
兵全勝只追到渭水奪了魏寨曹真折了兩
箇先鋒哀傷不已只得寫表申朝乞撥援兵
却說魏主曹叡設朝近臣奏曰大都督曹真
數敗於蜀折了兩箇先鋒𦍑胡兵又折了無
數其危甚急今都督上表求救請陛下裁䖏
叡大驚乃問文武曰退軍之筞如何施也華
歆奏曰須是陛下御駕親征大會諸矦人皆
用命方可退也陛下若不親征則長安有失
關中危矣太傅鍾繇奏曰凡為將者知過於
人則能制人孫子云知彼知己百戰百勝臣
量曹子丹雖久用兵非諸葛亮之對手也臣
以全家良賤保舉一人足可退諸葛亮之師
未知聖意准否叡曰卿乃大老元臣有何賢
士可退蜀兵當早召來與朕分憂未知鍾繇
保舉何人下回便見
司馬懿智擒孟達
於是太傅鍾繇奏曰向者諸葛亮欲興師犯
境但愳其人故散流言令陛下去其柱石之
臣果然陛下中計方長驅大進也今若復用
其人則諸葛亮自然退矣魏主曹叡問之繇
曰此人乃驃騎大將軍司馬懿也叡長嘆曰
朕到今心中猶悔非卿所言無以發明也仲
達見在何地繇曰近聞仲達在宛城閑住叡
即降詔遣使持節仍復司馬懿官職加為平
西都督就起南陽諸路軍馬前赴長安叡御
駕親征克日到彼聚會使命星夜投宛城去
了却說孔明自岀師以來累獲全功料長安
指日而得心中甚喜正在祁山寨中會衆議
事忽報永安宫鎮守李嚴令子李豐來見孔
明只道東吳兵犯境心甚驚疑喚入帳中問
之豐曰特來報喜孔明曰有何喜也豐曰昔
日孟達降魏乃不得已降之彼時曹丕甚愛
每稱將相之才時以駿馬衣服玩器金珠而
賜之曾同輦岀入羣臣無不驚訝封為散騎
常侍領新城太守鎮守上庸金城等䖏委以
西南之任如此重用自丕死後曹叡即位甚
不相好絶其所賜朝中多人嫉妬孟達曰夜
不安常與諸將曰我本是蜀將勢逼於此今
累差心腹人持書來見家父教早晚代禀丞
相前者五路下川之時曾有此意丞相亦知
今在新城聴知丞相伐魏欲起新城金城上
庸三䖏軍馬就彼䖏舉事逕取洛陽丞相却
取長安兩京可定矣今某引來人并累次書
信呈上孔明大喜厚賞李豐等忽細作人報
說魏主曹叡一面駕幸長安一面詔司馬懿
復職加為平西都督起本䖏之兵於長安聚
會孔明聴畢頓手跌足不知所措叅軍馬謖
問曰量曹叡何足為道若得來長安就而擒
之丞相何故驚也孔明曰吾豈懼曹叡耶平
生所患者獨司馬懿一人而已今孟達欲舉
大事若司馬懿得此大權事必敗矣達非司
馬懿之敵手必被所擒孟達若死中原不易
得也馬謖曰何不急修書令孟達隄防孔明
從之即修書令來人星夜囬報孟達却說孟
達在新城專望心腹人回報不時心腹人到
來將孔明回書呈上孟達折封視之書曰
近得書足知公忠義之心不忘故舊吾甚
為喜慰公若也此大事則漢朝中興第一
之功也然極宜甚密不可容易託人雖兄
弟妻子亦難保也慎之戒之近聞魏叡復
詔司馬懿起宛洛之兵若聞公舉大事彼
必先至矣當萬全隄備勿視為等閑人耳
吾猶懼之公請詳察
孟達覽畢大咲曰人言孔明心多今觀此事
足可知矣心腹人告曰主公可修回書以安
丞相之心不可如常慢也達從之又俱回書
令心腹人星夜來答孔明孔明喚入帳中其
人呈上回書孔明拆封視之書曰
適承鈞教安敢少怠切謂司馬懿之事達
以為必不懼也宛城離洛城約八百里至
新城一千二百里若司馬懿聞達舉事須
表奏魏主徃復則一月間之事也達城池
已固諸將亦與三軍皆在深險之地司馬
懿便來達何慎哉丞相可寛懷惟聴報捷
謹復
孔明看畢擲之於地而頓足曰孟達必死於
司馬懿之手矣馬謖問曰何謂也孔明曰兵
法云攻其無備岀其不意豈容孟達料在一
月之期也既曹叡已委司馬懿逢㓂即除何
待奏聞乎若知孟達反不須十日兵必到矣
安能措手耶衆將皆服孔明急令來人回報
曰若未舉事切莫教同事者知之知則必喪
命矣其人拜辭歸新城去了却說司馬懿在
宛城閑住聞知魏兵累敗於蜀乃仰天長嘆
數聲懿有長子司馬師字子元次子司馬昭
字子尚此二子素有大志飽看兵書此時侍
立於側見懿長嘆乃問曰父親何為長嘆也
懿曰汝軰豈知大事耶司馬師曰莫非嘆魏
主不用乎司馬昭咲曰早晚必來宣父親也
懿大驚曰不意吾家又岀麒麟兒矣言未盡
忽然天使持節至懿聴詔畢遂調宛城諸路
軍馬起行忽報有一人來告機密事懿喚入
密室問之其人告曰某乃金城太守申儀家
人也近有新城太守孟達請上庸太守申耽
并某主公商議達曰吾等乃大蜀人也昨因
時勢所逼不得已而降之魏文帝時相待甚
厚當今魏主以吾等為外邦人物視之如草
芥待之如糞土今諸葛丞相奉命岀師兵至
祁山先敗夏侯楙又敗曹真殺得魏兵亡魂
喪膽今天水南安安定三郡俱已歸順勢如
劈竹長安在旦夕休矣吾等合從天道就此
舉事逕襲洛陽其功莫大汝等從否申耽申
儀皆懼其勢勉强應允各自修補城池聚集
軍馬早晚必反申家兄弟誠恐連累先令某
來首孟達心腹人李輔并達外甥鄧賢隨狀
岀首望都督早提兵來自有内應也司馬懿
聴畢以手加額曰此乃皇上齊天之洪福也
今諸葛亮兵在祁山殺得内外人皆膽落今
天子不得已而幸長安若旦夕不用吾時孟
達一舉兩京休矣此賊必通謀諸葛亮也吾
先破之諸葛亮定然心寒自退兵矣長子司
馬師曰父親可急寫表申奏天子懿咲曰若
等聖旨徃復一月之期則孟達事已成矣彼
若把住險要吾雖有百萬之衆急難破也即
傳令教人馬起程一日要行二日之路如有
怠慢者斬之懿又令叅軍梁畿齎詔星夜徃
新城教孟達等准備征進使彼不疑梁畿先
行懿隨後發兵行了二日山坡下轉岀一軍
乃是右將軍徐晃晃下馬見懿說天子駕到
長安以退蜀兵今都督何徃懿低聲言曰今
孟達造反吾去擒耳晃曰某願為先鋒懿大
喜合兵一䖏前部徐晃後軍二子懿在中軍
又行了二日前軍哨馬報捉住孟達心腹人
搜岀孔明回書來見司馬懿懿曰吾不殺汝
汝從頭細說其人只得將孔明孟達徃復之
事一一告說了畢懿看罷孔明回書自驚曰
世間能者所見相同吾機先被孔明識之矣
幸得天子有福獲此消息則孟達無計也遂
感嘆不已星夜倍道催儧軍行却說孟達在
新城約下金城太守申儀上庸大守申耽克
日舉事耽儀二人每日調練軍馬只待魏兵
到日以為内應却報孟達言軍器糧草俱未
完備不敢約期起事達信之忽報叅軍梁畿
來到孟達迎入城中畿傳司馬懿將令曰司
馬都督今奉天子詔命起諸路軍馬以退蜀
兵太守可集本部軍馬聴候調遣達問曰都
督何日起程畿曰以此時約之離宛城望長
安去了達暗喜曰吾大事成矣遂設宴待了
梁畿送岀城外即報申耽申儀知道明日舉
事換上大蜀旗號發諸路軍馬逕襲洛陽忽
報城外塵土冲天不知何䖏兵來孟達自登
城視之只見一彪軍打着右將軍徐晃旗號
飛奔城下達大驚急扯起吊橋徐晃坐下馬
收拾不住直來到壕邊高呌曰反賊孟達早
早受降達大怒急開弓射之正中徐晃頭額
魏將救去城上亂箭射下魏兵方退孟達恰
待開門追赶四面旌旗蔽日司馬懿兵到達
仰天長嘆曰果不岀孔明之所料也於是閉
門堅守却說徐晃被孟達射中頭額衆軍救
到寨中取了箭頭令醫調治當晚而死時年
五十九歲魏太和二年春正月也後史官有
詩讃曰
降明權成厚争津定筞高揚名攻不備陷
敵戰當鏖欲虜平襄漢還屯振節旄功踰
孫子右魏武過情褒
司馬懿令人扶柩還洛陽遷葬次日孟達登
城視之只見魏兵四面圍得鐵桶相似達行
坐不安驚疑未定忽見兩路兵自外殺來旗
上大書申耽申儀名字孟達見是救軍到慌
引本部軍大開城門殺岀耽儀大呌曰反賊
休走早早受降兩路攻來達見事變撥馬望
城中便走城上亂箭射是乃是李輔鄧賢獻
了城池二人大罵曰吾等已獻了城池也達
取路而走申耽赶來達人困馬乏措手不及
被申耽一鎗刺於馬下衆軍梟其首級餘軍
皆降李輔鄧賢大開城門迎接司馬懿入城
撫民勞軍已畢遂遣人奏知魏主曹叡叡大
喜曰教將孟達首級去洛陽城市碎刴示衆
加申耽申儀官職就隨司馬懿征進命李輔
鄧賢守新城上庸却說司馬懿引兵到長安
城外下寨懿入城來見魏主叡大喜曰朕一
時不明誤中反間之計也卿閒居許久朕悔
之無及今達造反非卿等制之兩京休矣懿
奏曰臣聞申儀密告反情意欲表奏陛下恐
徃復遲滯故不待聖旨星夜而去八日已到
新城孟達措手不及被臣斬之若待奏聞則
中諸葛亮之計也言罷將孔明回孟達密書
奉上叡看畢大喜曰卿之學識至於孫吳矣
賜金鉞斧一對後遇機密重事不必奏聞便
益行事就令司馬懿岀關破蜀懿奏曰臣舉
一大將可為先鋒叡曰卿舉何人懿曰此將
乃河間鄭人也姓張名郃字雋義見為右將
軍叡咲曰朕正欲用之遂命張郃為前部先
鋒即日起行司馬懿引兵離長安來破蜀兵
未知勝負如何
司馬懿計取街亭
却說魏主曹叡駕居長安一邊撥五萬軍命
二人領之以助曹真一人乃頴川陽翟人也
姓辛名毗字佐治為軍師一人乃涿郡容城
人也姓孫名禮字德達為護軍二人奉詔而
去於是司馬懿引二十萬軍岀關下寨請先
鋒張郃至帳下曰吾平生知汝忠勇故在天
子前保舉以退蜀兵非同小可諸葛亮乃當
世之英雄用兵如神天下之人無不懼之見
屯兵於祁山聲勢甚大不作准備者欺曹子
丹無謀也他不知吾來吾今先筭下地理有
十餘䖏皆峻險僻静之路諸葛亮平素謹慎
仔細不肻造次行事他却不知吾境内地理
若是吾用兵先後子午谷逕取長安早得多
時矣他非無謀只怕有失不肯弄險必然軍
岀斜谷來取郿城也若取郿城必分兵兩路
一軍取箕谷矣此二䖏吾發檄文令子丹拒
守郿城若兵來不可岀戰令孫禮辛毗截住
箕谷道口若兵來則岀奇兵擊之此萬全之
計也郃曰將軍之兵欲徃何處去也懿曰吾
素知秦嶺之西有一條路地名街亭傍有一
城名列柳城此二䖏皆是漢中之咽喉諸葛
亮欺子丹無備定從此䖏進也吾與汝逕取
街亭望陽平關不遠矣諸葛亮若知吾斷其
街亭要路絶其糧道則隴西一境不能安守
必然連夜奔回漢中去也彼若回動吾以奇
兵於小路擊之可全勝矣若不歸時吾却將
諸䖏小路盡皆壘斷俱以兵守之一月無糧
蜀兵皆饑餓死也諸葛亮必被吾所擒矣張
郃大悟乃拜伏於地曰都督神算也懿曰雖
然如此諸葛亮不比孟達汝為先鋒勿輕進
當傳與諸將循山四路遠遠哨探如無伏兵
方可前進若是怠慢必中諸葛亮之計也張
郃受計引軍而行司馬懿遣人持檄文來見
曹真真乃依計行之却說孔明在祁山寨中
與諸將曰吾料孟達必死於司馬懿車手矣
使人探視去了至今未回忽報新城打細人
到來孔明喚入問之細作告曰司馬懿倍道
而行八日到新城孟達措手不及又被申耽
申儀李輔鄧賢為内應孟達被亂軍中所殺
今司馬懿徹兵到長安見了魏主同張郃引
兵岀關來拒丞相之師也孔明大驚曰孟達
作事不密死之當然今司馬懿岀關必取街
亭斷吾咽㗋之路也誰可去守言未盡叅軍
馬謖曰某願徃孔明曰街亭雖然小可之地
干係有泰山之重倘街亭有失吾大軍皆休
矣汝雖深通謀略此地柰無城廓又無險阻
所守極難謖曰某自幼歷學到今豈不知兵
法也量一街亭不能守之要某何用耶孔明
曰街亭正北吾之咽㗋若咽㗋斷絶吾豈能
生也街亭一失蜀兵休矣况司馬懿非等閑
之軰更有先鋒張郃之勇智謀過人乃魏之
名將也恐汝不能適之謖曰休道司馬懿張
郃便是曹叡親來有何懼哉若有差失乞斬
全家孔明曰軍中無戯言謖曰願責軍令狀
孔明從之謖遂寫了軍令狀呈上孔明曰吾
與汝二萬五千精兵再撥一員上將相助你
去即喚王平分付曰吾素知汝平生謹慎故
託汝去汝可小心謹守此地下寨當要道之
䖏使賊兵急且不能偷過也如安了營寨便
畫四至八道地理圖本將來凡事商議停當
而行不可輕易如所守無危則是取長安第
一之功也戒之戒之二人拜辭引兵而去孔
明尋思恐二人有失又喚高翔曰街亭東北
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
軍與汝一萬兵去此城屯劄但街亭危可引
兵救之高翔引兵而去孔明又思高翔非張
郃之對手必得一員大將屯兵於街亭之右
足可防之遂喚魏延曰汝可引本部兵去街
亭之後屯劄待兵來汝可應之延曰某為前
部理合當先破敵萬死不辭何故置某於安
閑之䖏耶孔明曰今汝接應街亭當陽平衝
要道路總守漢中咽㗋此乃大都督之任也
何為安閑乎汝勿以等閑視之失吾大事前
鋒破敵者乃偏裨之將耳汝宜小心以代吾
權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纔心安乃喚
趙雲鄧芝分付曰今司馬懿岀兵與舊日不
同汝二人各引一軍岀箕谷以為疑兵如逢
魏兵或戰或不戰以驚其心吾自統大軍由
斜谷逕取郿城若得郿城長安可破矣二人
受命而去孔明令姜維作先鋒兵岀斜谷却
說馬謖王平兵至街亭看了地勢馬謖咲曰
丞相何故多心也量此山僻之䖏魏兵如何
敢來王平曰雖然魏兵不敢來可就此五路
總口下寨却令軍士伐木為栅以圖久計謖
曰當道豈是下寨之地也此䖏側邊一山西
面皆不相連且樹木極廣此乃天賜之險也
可就此山上屯軍平曰叅軍差矣若屯軍當
道築起城垣賊兵總有十萬不能過也今若
棄此要路屯兵於山上倘魏兵驟至四面圍
定將何筞保之謖大咲曰汝真女子之見兵
法云凭高視下勢如劈竹若魏兵到來吾教
他片甲不歸也平曰吾累隨丞相經陣每到
之䖏丞相盡意指教今觀此山乃絶地也若
魏兵斷其汲水之道軍不戰自亂矣謖曰汝
莫亂道孫子云置之死地而後生若魏兵絶
吾汲水之道是自取死耳吾軍豈不死戰以
一可當百也吾素讀兵書深通謀略丞相諸
事尚問於吾汝何等之人安敢阻耶平曰若
叅軍欲在山上下寨可分兵五千與吾自於
山西下一小寨為掎角之勢倘魏兵至可以
應之王平累次苦諫馬謖堅執不從忽然山
中居民成隊飛奔而來報說魏兵到了王平
辭去馬謖曰汝既不聴吾令與汝五千兵待
吾破了魏兵到丞相面前湏分不的功也王
平引兵離山十里下寨畫成圖本星夜差人
去禀孔明說馬謖自於山上下寨又聞高翔
屯軍於列柳城魏延屯軍於中路馬謖並無
懼怯之意却說司馬懿在城中令次子司馬
昭去探前路又令先鋒張郃引馬步軍前去
哨探若街亭有兵守禦即按兵不行小卒依
令探了一遍回說街亭有軍守把皆屯於山
上司馬昭回見父曰街亭有兵守把懿嘆曰
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昭咲曰父親何
故自墮志氣耶愚男料街亭易取懿問曰汝
安敢岀此言也昭曰男與小卒親自哨見當
道並無寨栅路傍有一軍皆屯於山上故知
可破也懿大喜曰若兵果在山上乃天意使
吾成功矣遂更換衣服引十餘騎自來視之
是夜天晴月朗直到山下週廻廵哨了一徧
方回馬謖在山上見之大咲曰彼若有命不
來圍山傳令與諸將倘兵來只看山頂上紅
旗招動即四面皆下却說司馬懿回到寨中
使人打聴是何將引兵守街亭一人報曰乃
馬良之弟馬謖也懿笑曰此乃庸才耳諸葛
亮雖有才智不識人物此軰為將何事不誤
又喚張郃問曰街亭左右别有軍否郃曰離
山十里有王平安營懿曰汝可引一軍當住
王平來路吾令申耽申儀引兩路兵圍山先
斷了他汲水道路蜀兵自亂矣却乘虗擊之
街亭可取也當夜調度已定次日天明張郃
引兵先徃背後去了司馬懿大驅軍馬一擁
而進喊聲起䖏把山四面圍定但有汲水道
路皆以精兵圍之馬謖在山上看時只見魏
兵漫山遍野旌旗隊伍甚是嚴整蜀兵見之
皆喪其膽不敢下山馬謖將紅旗招動軍將
皆你我相推無一人敢動謖大怒自殺二將
衆軍驚懼只得努力下山來衝魏兵魏兵端
然不動蜀兵又退上山去馬謖見事不諧教
軍謹守寨門只等外應却說王平見魏兵到
引軍殺來正遇張郃戰有數十餘合平力窮
勢孤復退去魏兵自辰時困至戌時山上無
水軍不得食寨中大亂馬謖禁止不住攘到
半夜時分山南蜀兵大開寨門下山降魏盡
被殺之司馬懿令人於沿山放火軍士驚慌
馬謖料守不住驅兵殺下山西懿放條大路
讓過馬謖背後張郃引兵追來赶到三十餘
里前面鼓角齊鳴一彪軍岀放過馬謖攔住
張郃視之乃前督部鎮北將軍都亭侯魏延
也延揮刀驟馬直取張郃郃回軍便起延驅
兵赶來復奪街亭赶到五十餘里一聲喊起
兩邊伏兵齊岀左邊司馬懿右邊司馬昭却
抄在魏延背後把延困在垓心張郃復來三
路兵合在一䖏要擒魏延未知延之性命如
何
孔明智退司馬懿
却說魏延被魏兵困在垓心左衝右突不得
脫身兵折太半正危急之間忽然喊聲大至
一彪軍殺入乃是牙門將裨將軍王平也延
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將合兵一䖏大殺一陣
魏兵方退二將慌忙奔回寨時營中皆是魏
兵旌旗寨中申耽申儀殺岀魏延王平逕奔
列柳城來投高翔此時高翔聞知街亭已失
盡起列柳城之兵前來救應正遇延平二人
言說已折了三䖏如何去見丞相高翔曰不
如今晚去劫魏寨再復街亭當時三人在山
坡下啇議已定天色將晚兵分三路却說魏
延引兵至街亭不見一人心中大疑未敢輕
進且伏在路口等候忽見高翔兵到二人共
說魏兵不知在何䖏正没理會又不見王平
兵來忽然一聲砲響火光冲天鼓聲震地魏
兵齊岀把魏延高翔圍在垓心二人徃來衝
突不得脫身忽聴得山坡後喊聲若雷一彪
軍殺入乃是王平救了高魏二人逕奔列柳
城來比及奔到城下時城邊早有一軍殺到
旗上大書魏都督郭淮字樣原來郭淮與曹
真啇議恐司馬懿得了全功乃分淮來取街
亭聞知司馬懿張郃成了此功遂引兵逕撲
列柳城來正遇三將但是蜀兵皆從魏兵内
殺岀來中傷者太半如何戰得力生軍因此
又被郭淮大殺一陣魏延恐陽平關有失慌
與王平高翔望陽平關來却說郭淮收了軍
馬乃與左右曰吾雖不得街亭却取了列柳
城亦是大功也引兵逕到城下呌門只見城
上一聲砲響旗幟皆竪當頭一面大旗上書
平西都督驃騎大將軍司馬懿懿撑起懸空
板倚定護心木欄杆大咲曰郭伯濟來何遲
也淮大驚曰吾今又不岀仲達之手矣遂入
城相見已畢懿曰今街亭已得諸葛亮必走
矣公可速與子丹星夜追之郭淮從其言岀
城而去懿喚張郃曰子丹伯濟恐吾全獲大
功故取此地城池吾非獨欲成功乃僥倖而
已吾料魏延王平馬謖高翔等軰必去死據
陽平關也吾若去取此關諸葛亮必隨後掩
殺中其計耳兵法云歸師莫掩窮寇休追若
追必死敵手吾今却從小路抄蜀兵之後盡
奪其躐重汝可從小路抄箕谷退兵吾自引
兵當斜谷之兵若彼敗走不可相拒只宜中
塗截住馬匹輜重可盡得也張郃受計引兵
一半去了懿下令逕取斜谷中道必至西城
雖然山僻小縣乃是蜀兵屯糧之所即南安
天水安定三郡總路若得此城三郡再可復
矣於是司馬懿留申儀申耽守列柳城自領
大軍取三路而進却說孔明自令馬謖等守
街亭去後猶豫不定忽報王平使人齎圖本
至孔明喚入左右呈上圖本孔明就文几上
折開視之孔明看畢拍案大驚曰馬謖真匹
夫坑陷吾軍早晚必有長平之禍也〈昔日趙括白起〉
〈之事長平折軍四十萬〉急欲差人去換馬謖回還長史
楊儀問曰丞相何不驚乎孔明曰吾觀此圖
本失却要路占山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圍
合斷其汲水道路不須二日軍自亂矣若街
亭有失吾等何歸也儀曰某雖不才願替馬
幼常回孔明將安營之法一一分付與楊儀
恰待要行忽報馬到來說街亭列柳城盡皆
失了孔明跌足長嘆曰大事去矣吾之過也
急喚關興張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千精
兵投武功山小路而行如遇魏兵不可大擊
只鼓譟呐喊為疑兵驚之彼自走矣亦不可
追之待軍退盡便投陽平去又令張翼先去
引軍修理劍閣以備走路又傳令教大軍暗
暗收拾行裝以備起程又令馬岱姜維斷後
先伏於山谷中待諸軍退盡方始收兵又令
馬忠引兵去搦曹真厮殺又差心腹人分投
報與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軍民皆入漢
中孔明分撥已定先引五千精兵退去西城
縣連夜催併各䖏兵皆歸漢中此時孔明正
在西城縣搬運糧草忽然十餘次飛報馬到
說司馬懿引大軍十五萬望西城風擁而來
孔明身邊别無大將止有一班兒文官所引
五千軍已分了一半先運糧草去訖只有二
千五百軍在城中衆官聽得這般聲息盡皆
失色孔明登城望之果然塵土冲天兩路分
兵望西城縣而來只見西城之分雨土紛紛
紅日昏暗遂傳令教將旌旗盡皆隱匿諸軍
各守城舖如有妄行岀入及高言大語者斬
之大開四門每一門用二十軍士扮作百姓
洒掃街道如魏兵到時不可擅動吾自有計
孔明乃披鶴氅戴華陽巾引二小童擕琴一
張於城上敵樓前凭欄而坐焚香操琴却說
司馬懿前軍到城下見了如此模樣皆不敢
進急報與司馬懿懿咲而不信遂止住三軍
自飛馬遠遠望之正見孔明坐於城樓之上
咲容可掬焚香操琴左有一童手捧寶劍右
有一童手執麈尾城門内外有二十餘百姓
低頭洒掃傍若無人懿看畢大疑便到中軍
教後軍作前軍前軍作後軍望北山路而退
次子司馬昭咲曰莫非諸葛亮無軍故作此
態父親何太持疑而退兵也懿曰亮平生謹
慎不曾弄險今大開城門必有埋伏我兵若
進中其計也汝軰豈知可宜速退因此兩路
兵盡皆退去孔明見魏兵遠去撫掌而笑衆
官無不駭然乃請問孔明曰司馬懿乃魏之
名將今統十五萬精兵到此見了丞相便速
退去何也孔明曰此人料吾平生謹慎心不
弄險見如此規模疑有伏兵故退去吾非行
險盖因不得已而用之此人必引兵投山北
小路而去也吾已令興苞二人在彼等候衆
皆驚服曰丞相之機神鬼莫測若以某等之
心必棄城而走矣孔明曰吾兵止有二千五
百若棄城而走必不能遠遁皆被司馬懿所
擒也言訖拍手大咲曰吾若是司馬懿必有
别論矣遂下令教西城百姓盡隨軍入漢中
司馬懿不久復來也於是孔明遂離西城望
漢中而走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軍民陸
續而來却說司馬懿望武功山小路而走忽
然山坡後鼓聲震地喊殺連天懿回頋二子
曰吾若不走必中諸葛亮之計矣只見大路
上一軍殺來旗上大書右護衛使虎翼將軍
張苞魏兵皆棄甲抛戈而逃行不到一程山
谷中喊聲震地鼓角喧天前面一桿大旗上
書左護衛使龍驤將軍關興山谷應聲不知
蜀兵多少更兼魏軍心中驚疑不敢久停只
得盡棄輜重而去興苞二人皆遵將令不敢
追襲多得軍器糧草而歸當時司馬懿見山
谷中皆有蜀兵不敢岀大路遂囬街亭此時
曹真聴知孔明退兵急引軍追赶山背後喊
聲震地鼓角喧天蜀兵漫野而來為首大將
乃是姜維馬岱真大驚急退軍時先鋒陳造
早被馬岱斬之真引兵鼠竄而還蜀兵連夜
皆奔回漢中却說趙雲鄧芝伏兵於箕谷道
中聴的孔明傳令回軍二人啇議曰魏兵知
吾軍退必來追也吾先引一軍伏於其後公
却引軍打吾旗號徐徐而退吾一步步自有
護送也却說郭淮提兵再回箕谷道中乃喚
先鋒蘇顒分付曰蜀將趙雲世之英雄非等
閑之軰汝可小心隄防彼軍若退必有計也
蘇顒忻然曰都督若肻接應某當生擒趙雲
遂引前部三千兵逕奔箕谷看看趕上蜀兵
只見山坡後閃岀紅旗白字上書常山趙雲
蘇顒急收兵退走行不到數里忽喊聲大震
一彪軍撞岀為首大將挺鎗躍馬大喝曰汝
見趙子龍否蘇顒大驚曰這裏又有趙雲吾
不能生矣措手不及被子龍一鎗刺死於馬
下餘軍潰散子龍迤𨓦前進背後又一軍到
乃郭淮部將萬政也來與蘇顒報讐子龍見
魏兵追急乃勒馬挺鎗立於路口待來將交
鋒蜀兵約行三十餘里魏兵尚然不到萬政
認的是子龍不敢前進子龍等的天色黄昏
方纔撥回馬緩緩而進郭淮兵到萬政言子
龍英雄如舊因此不敢近前淮傳令教軍急
趕政領數百騎壯士趕來行至一大林急聴
得背後大喝一聲曰趙子龍在此驚得魏兵
落馬者百餘人餘者皆越嶺而去萬政勉强
來敵被子龍一箭射中盔纓驚跌於澗中子
龍以鎗指之曰吾饒汝性命回去快都郭淮
赶來萬政脫命而回子龍護送車仗人馬望
漢中而去沿途並無失遺曹真郭淮復奪三
郡以為己功却說司馬懿分兵而進此時蜀
兵盡回漢中去了懿引一軍復到西城因問
遺下居民及山僻隱者皆言孔明止有二千
五百軍在城中又無武將只有幾箇文官别
無埋伏武功山土民告曰關興張苞各引三
千軍轉山呐喊鼓譟驚追又無别軍並不敢
厮殺懿悔之不及仰天嘆曰吾不如孔明也
遂安撫了諸䖏軍民引兵逕回長安朝見魏
主叡曰今日復得隴西諸郡皆卿之功也懿
奏曰今蜀兵見在漢中未盡勦㓕臣乞天下
之兵併力收川以報陛下叡大喜令懿即便
興師忽班内一人岀而奏曰臣有一計以獻
陛下足可定蜀吳也未知獻計者何人且聴
下回分解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十九〈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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