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章句集註 (四庫全書本)/孟子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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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卷六       宋 朱子 集註
  告子章句上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猶𣏌柳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𣏌柳為桮棬桮音杯棬丘圓反○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𣏌柳柜柳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之屬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孟子曰子能順𣏌柳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柳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𣏌柳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牆與平聲夫音扶○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告子曰性猶湍水也决諸東方則東流决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湍波流瀠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近於楊子善惡混之説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告子曰生之謂性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告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略相似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别也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曰然則是謂凡冇生者同是一性矣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𣏌柳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説縱横繆戾紛紜舛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張氏曰上異於二字疑衍李氏曰或冇闕文焉愚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悦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悦者也故謂之外也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辯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莽而不得其正也○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聞孟子之言而未逹故私論之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鄉人長於伯兄一嵗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知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左鄉人惡平聲○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問答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蘇氏胡氏之説盖如此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此即湍水之説也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啟王子比干韓子性冇三品之説盖如此按此文則㣲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㣲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冇誤字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與平聲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乃若發語辭情者性之動也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才猶材質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惡去聲舍上聲蓰音師○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鑠以火銷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冇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好去聲○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彝常也懿羙也冇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冇聰明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説皆不辯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禀於氣氣有清濁稟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偹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愚按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盖孟子専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盖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者所當深玩也○孟子曰富歲子弟多頼凶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富嵗豐年也賴藉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賴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麰大麥也耰覆種也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薄也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蕢音匱○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調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卯反○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然猶可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悦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此語親切冇味須實體察得理義之悦心真猶芻豢之悦口始得○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問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蘗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幾希不多也梏械也反覆展轉也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者但其發見至㣲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晝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舍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舍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矣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 愚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惟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虚明氣象自可見矣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之也○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歩卜反見音現○暴温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冇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奕圍棋也數技也致極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飬氣質而熏陶徳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疎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盖以此也○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舍上聲○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舍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彛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彛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義如此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冇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譏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盖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昏也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於危廹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徃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舍矣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聲○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逹不然則昏昧放逸雖曰從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明矣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故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也此乃孟子開示切要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指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遠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人於一身固當兼愛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犬者為大人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今有場師舍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舍上聲檟音賈樲音貳○場師治瑒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棗非美材也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為去聲○飲食之人專養口腹者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專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闗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已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夫賤害貴也○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鈞同也從隨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君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字於兼為短故且從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人於其間渺然看身是身之㣲太倉稊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徃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動静投間抵隙為厥心病一心之㣲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幾希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天爵者徳義可尊自然之貴也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脩其天爵以為吾分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貴於己者謂天爵也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已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能以爵禄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亦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已也○孟子曰五穀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大匠工師也規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舍是則無以教弟子舍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况聖人之道乎
  告子章句下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任國名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色與禮孰重任人復問也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迎去聲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於如字○何有不難也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髙鋭似山者至髙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髙岑樓反卑矣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鉤帶鉤也金本重而帶鉤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與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飢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而已徃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紾戾也摟牽也處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為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别聖賢於此錯綜斟酌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所以斷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説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鈞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後去聲長上聲先去聲夫音扶○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於是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盖曰用而不知耳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二行並去聲○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率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禮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云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畱而受業於門見音現○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夫音扶○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間則性分之内萬理皆偹隨處發見無不可師不必留此而受業也○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盖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髙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宜臼於是宜臼之傅為作此詩以叙其哀痛廹切之情也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闗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固謂執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也曰凱風何以不怨凱風𨚍風篇名衛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磯音機○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微激之而遽怒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息呼吸氣通於親當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牼口莖反○宋姓牼名石丘地名曰先生將何之趙氏曰學士年長者故謂之先生曰吾聞秦楚搆兵我將見楚王説而罷之楚王不悦我將見秦王説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説音税○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悦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按莊子書有宋鈃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上説下教强䀨不舍疏云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説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於戰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説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利也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悦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懐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之也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㑹於隣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屋廬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於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於享故也為其不成享也孟子釋書意如此屋廬子悦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徐氏曰季子為君居守不得徃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偹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内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為皆去聲○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者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並去聲○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柳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子栁泄栁也削地見侵奪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百里奚事見前篇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髙唐而齊右善歌華周𣏌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内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王豹衛人善謳淇水名緜駒齊人善歌髙唐齊西邑華周𣏌梁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曰孔子為魯司宼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税音脱為肉為無之為去聲○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燔於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燔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盖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苟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燔肉行其見幾明决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識賢也宜乎其言若是○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荘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人其疆上地辟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闢同治去聲○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也讓責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㑹諸侯束牲載書而不㰱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㓜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㰱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按春秋傅僖公九年葵丘之㑹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脩身正家之要也賓賓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專殺大夫有罪則請命於天子而後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告者不得專封國邑而不告天子也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君有過不能諌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理而不得聖人之心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然五霸得罪於三王今之諸侯得罪於五霸皆出於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於今之大夫宜得罪於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謬哉○魯欲使慎子為將軍慎子魯臣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教民者教之禮義使之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也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滑音骨○滑釐慎子名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㑹同之常制也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二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儉止而不過之意也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魯地之大皆并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况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闢同鄉與向同下皆同辟開墾也○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强戰是輔桀也約要結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奪而至於危亡也○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税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嗜欲與童僕同苦樂樂觀時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盖欲以其術施之國家也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貊○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孟子設喻以詰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曰夫貉五穀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北方地寒不生五穀黍早熟故生之饔飱以飲食饋客之禮也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况無君子乎因其辭以折之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什一而税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貊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趙氏曰當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之築隄壅而注之他國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順水之性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隣國為壑壑受水處也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去聲○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惡平聲○亮信也與諒同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公孫丑曰樂正子强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厯問之然則奚為喜而不寐丑問也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去聲下同好善足乎丑問也曰好善優於天下而况魯國乎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夫苟好善則四海之内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輕易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貎君子小人迭為消長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已之長而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矣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遊於囿公仰視蜚鴈而後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户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况此又有悔過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户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
<經部,四書類,四書章句集注__孟子集注,卷六>説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説音悦○舜耕厯山三十登庸説築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販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於士官桓公舉以相國孫叔敖隠處海濵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前篇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與增同○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君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謂性亦指氣稟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衡與横同○恒常也猶言大率也横不順也作奮起也徵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盖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横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幾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弼之賢士也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音洛○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樂失之者多矣○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則是亦我教誨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揚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材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卷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章句集注__孟子集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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