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講義困勉録 (四庫全書本)/卷04
四書講義困勉録 巻四 |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講義困勉録卷四
贈内閣學士陸隴其撰
圖書編曰孔氏之敎其徒也一則曰仁二則曰仁當時學者之學於孔氏也一則曰求仁二則曰求仁是故立而立人達而達人者語其體也克己復禮主敬行恕參前而倚衡者語其方也一貫者語其約也天下歸仁者語其大也擇善者擇乎此也固執者固執乎此也造次於是顚沛於是者語其不息乎此也曾子之一日三省志乎此而省也子路之樂與物共志乎此而共也顔子之無伐善施勞志乎此而無伐施也 又曰將以仁為難與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有能一日用力於仁未見力不足者將以為易與何為罕言仁而謂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將以為近也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己不亦逺乎將以為逺也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苟志於仁無惡也將以為人心之固有而不待求與君子無終食之違造次顚沛必於是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將以為求之方寸而足與凡視聽言動居處執事與人交以及出門使民能行五者於天下皆是也將謂取足於己而己乎君子以友輔仁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皆仁之資也將謂其必藉於人乎當仁不讓於師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於此㑹而通之神而明之仁其庶幾矣 又曰仲尼發憤顔子竭才曽子死而後己此正是聖門學脉所繫後人不能希聖希賢病正坐此 又曰聖學之全固揭之首章矣併玩志道據徳依仁游藝脩徳講學徙義改過共學適道與立與權知及仁守莊涖動禮知之好之樂之可見學有全功不可闕功有漸次不可紊也 又曰聖人之學性學也仁義禮知性也觀孔子敎人之求仁則知孔門敎人之盡性也 又曰論語中所記多是面相授受忠告善道辭簡意盡蓋平日聖徳既己服其心當是誠意柔顔温辭和氣又足以啟其信要皆以無厚入有閒而不覺其入之深焉真是法言不容不從而改巽言不容不悦而繹雖羣賢之辭亦自與他書所記載者逈别 又曰囘也仰鑽涉於無誘之以博約而卓然有真見參也省身泥於有啟之以一貫而唯然無方體
李毅侯曰論語頭緒雖繁其中𦂳要只數條便盡看透時節節俱了如髙屋之上建瓴水也大抵聖賢終身受用只一學字為主學者何博學審問慎思明辯篤行是也所學者何人倫事物之理本於天命之性者是也聖賢本領只在一天字上聖賢功夫只在一學字上學不知天非聖人之學也性相近也習相逺也百姓日用而不知此學之所以重也故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夫子生知之聖而自謂好學好古敏求聞見擇識是也惟其知之是以好之其得力逈與人異故自謂下學而上達五十而知天命則夫子終身一學也夫子終身一天也故曰我非多學而識之者予一以貫之一貫之一則性與天道是也無適而非天性之流行則樂矣故曰樂以忘憂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樂亦在其中矣此聖人地位也近聖人者顔子也近顔子者子貢也參也魯其質之明睿少遜焉而誠意慎獨反身自慊終得聞夫子一貫之道故囘之年未竟其學而曽子之學獨傳蓋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只一誠而已仁與誠一也故中庸言誠而論語獨言仁當仁一事聖門所最重也夫子五十而知天命不言仁而安仁可知矣顔子克己是當下將私意克盡了便復全天性之則故三月不違仁曽子誠意慎獨在强恕上得力把私意漸漸消磨天理漸漸完復所以能𢎞毅任仁顔子乾道曽子坤道也先儒毎教人尋孔顔樂處夫孔顔之樂只天性流行洒然自得而已夫子知天命故樂顔子克已復禮故樂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知顔子克己之樂則亦可知曽子誠身之樂矣故聖道之得傳者曽子也子貢問一言終身而夫子語之以恕終得聞性與天道其亦庶幾乎此也按强恕為求仁吃𦂳工夫而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然則恕之一言固聖賢下學之始事而究極之精㣲也所以程子移上一階説聖人也是此忠恕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也是此忠恕則恕之為如心也即仁與誠即性與天道而已矣故聖賢所終身者學也而其終身於學者天也學不知天非聖人之學也夫子好學而知天命顔曽子貢其知天一也自是而外無聞焉所謂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者夫子亦與之言下學而已夫下學之即為上達也存乎其人矣 又曰本領一天功夫一學二言了一部論語發明性與天道處曰誠曰仁曰恕要之有異名無異體自下學為恕自上達即仁與誠即性與天道吾道一以貫之如此而已 聖門如顔子子貢皆是學知利行者曽子是困勉者
圖書編曰好仁好知好信好直好剛好勇苟不好學則有蔽矣使徳之不修徒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可乎學詩學禮學易學韶咸有益於得矣使博學於文不能約之以禮欲其弗畔於道也得乎
學而
學而時習之章總㫖 王觀濤曰聖人一生只是箇學而不厭學則那有盡頭特為世人苦難而無自得之趣故説此悦樂不愠境界以鼓舞而欣動之只玩本文三不亦字便想見他循循善誘之意 陳行之曰時習盡君子之學悦字盡學之趣即此是徹首徹尾的二節朋來之樂就其中及人者言末節不愠之君子就其中忘遇者言 李毅侯曰劈頭説此一章分明自道其一生好學之至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此時習而悦也為之不厭悔人不倦此朋來而樂也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此不知而不愠也
學而時習之節 張彦陵曰工夫全在時習上箇中有勿忘勿助意説字正形容時習之妙見無限自得光景俱從時習裏面出來是聖人鼓舞人心語 翼註曰人但知忘者非習而不知助亦非習助長則生澁習則馴熟 是勿助勿忘意註雖不明分二義然自不妨新説專以不著力為解則偏矣聖人論學極著力極不著力若竟不著力則巳是生安地位矣 真學自然能時習真時習自然能朋來不愠若大槩言之則固有學而不習習而不時時習而未至於朋來朋來而未至於不愠者後説是題中正解而前説則深一層解也朱子常以知行分説而陽明言知行合一亦然故顧麟士云學字少不得作主然體勢三平凡説家作串逓語者自可芟却也其説極是 陸象山曰論語中都無頭柄説話如學而時習之不知所謂習者何事 一部大學説的都在 王龍溪曰古人理㑹心性只家常事故開口便説學而時習之不必説如何是學 楊慈湖曰時習者時時而習無時而不習也凡作意用工有所起必有所輟 陳白沙曰習通天地川上不舍習貫古今千聖面命 圖書編曰或曰時之義果無閒斷如禹之惜隂耶抑善變通如巽以行權耶曰皆是也天之運也積十二時以成日積四時以成歲惟其無間斷是以常變通也淺説曰不亦説乎説者説於學也註中其進自不能已句正貼説字 説字解其進自不能已句可味然自不能已處即欲罷不能意
有朋自逺方來節 朋來不愠俱有工夫蓋首節學習工夫尚淺進而不已焉學益深習益熟則朋來又進而不已焉學愈深習愈熟則不愠不可謂下二節只是效驗是從效驗上見工夫耳雙峯之説須善㑹也朋來只依大全䝉引作新民看為是存疑之説不
必從附後 附存疑曰朋來而樂雖是成物事與大學新民覺稍異新民與明徳皆大學之道尚在這學字内朋來而樂似有後明徳新民一步但學就該體用未有舉體而遺用者朋友相從乃是學體用全備之學觀此則朋來與新民不同可見矣 世之學者莫不有朋其於人之知或不汲汲焉而侈言聲氣不免以交游之盛而致道徳之衰感懷世事甚至以逃名之心長傲物之習亦孰非時習之功少哉〈壬申閲時文摘出〉 張彦陵曰樂字固非以人驗我學亦非慶吾道之廣其傳 亦非以人資已只是慶吾道之廣其傳〈乙卯二月三十〉 徐巖泉曰只是此心流通於天地萬物之間欲不間斷耳
人不知而不愠節 蔡晉江曰時習是終身事説亦是終身事雖至於不知之地而時習之功未嘗有間曰不愠特自其人不知而言耳蓋人不知而有愠則猶是時習之功未至即此愠之時猶未能説也此君子是就見成説當與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易不見是而無悶同看 到此始完全得一箇時習 翼註曰識見髙故知其無損於我涵養定故自然不動其心非成徳君子而何 沈無囘曰學妙於時習自然與天地萬物相通即一人不來自有天下歸仁之象豈有不朋來之理然不可謂來者便是知而不來者方是不知大抵學得盡處其獨得之妙不可持以語人人亦豈盡解得如孔子之在當時三千七十豈不朋來然欲無言則子貢疑之見南子則子路不悦故曰知我者其天乎不怨不尤又何嘗因之而生愠此是學問中必有之理不到此不是真學問 此亦是人不知内事但專説則偏 朱子曰人不知乃不知於世之好為詭異者蓋時習之學平平常常闇修於已無以致其知也 大全不載此説 問不愠是漠然無所動於中否羅近溪曰如此則孔子之敎亦有倦時矣蓋此當與不患人之不己知求為可知同看君子之心直是要天下萬世相通人有不知必反己以為可知而後已於人何敢愠焉 如此説方見學問無歇手處 要知不屑敎誨亦是不愠息邪距淫亦是不愠道不行而思居夷浮海亦是不愠蓋此心不動便是不愠 沈無囘曰近溪説此是道理但不可此處説君子有終身自反之功亦有毅然獨信之處此君子與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同 一人不知自有天下歸仁之象是不必愠此反己之説則不敢愠兼説為佳 蔡覺軒曰程子謂不見是而無悶乃見君子是不愠然後君子也朱子謂惟成徳者能之則是君子然後不愠以説樂兩句例之則須如程子之説 兩意亦是相足 如第一節是由時習而得説也而朱子又曰學到説時已是進了一步則又似非説不足為時習兩意亦是相足
其為人也孝弟節 張彦陵曰有子指出孝弟示人正要人根本上著力不是虛論道理 聖賢那一語是虚論道理 又曰就見成説好從心上來不但無其事而且無其心滿腔都是至和極順的意思 梁無知曰天下豈有好犯上作亂之理但不孝不弟之人滿腔子都是殺機一念不已又續一念習慣自然真如好之者然犯上作亂從不好説來正在心上銷融之意
君子務本節 此節䝉引存疑皆不主仁山之説 依新説則為仁之本首節已括盡此特借君子咏嘆出來與雲峯仁山之説相背可刪也 翼註曰不可以本屬心道屬事蓋道皆本心而達於事本是道之一端最切近者 按晦翁伊川以為字屬仁字讀蓋孝弟是仁裡而發出來的乃推行仁道之本自此始耳仁則流通該貫不専主於孝弟之一事仁就性上説孝弟就事上説 王觀濤曰仁者以萬物為一體而親與兄是一體中更親切者故即此愛親愛兄一㸃良心乃無所不愛之根 聶雙江曰孝弟是初心萌芽至真切處孩提不待學慮而自知自能者人能培養得這箇真念不息則氤氲化醇資生資始萬物育焉故曰為仁之本 論念頭則孝弟之念最真論作用則孝弟之事最切兼説為是 沈無囘曰本以言此心之根底處人惟孝弟與生俱來一念包孕千枝萬葉無不攝入故曰為仁之本此只就當體説方見完足若説施由親始便支離 重講孝弟謂仁義禮知總是孝弟之體仁民愛物總是孝弟之用説非不精然却令人無下手處不若程朱之淺言孝弟重講仁字也且如新説仁與孝弟滚作一則於本字終説不去 張侗初曰仁是生人者也有生而後有孝弟如何孝弟為仁之本曰仁在未生以前無思無為一落於為人而仁有為矣知愛知敬乃情識所自始於情識中培養真念便生意充滿故曰其為仁之本要理㑹兩箇為人為仁字 羅近溪曰仁是天地間生生大徳而吾人從父母一體而分亦只是一生意故生理本直枉則逆逆非孝也生理本活滯則死死非孝也生理本公私則小小非孝也在父母則為孝子在天地則為仁人 程子曰性中只有箇仁曷嘗有箇孝弟亦可曰性中只有箇孝弟曷嘗有仁然不如此説者重講仁也未可泥著
巧言令色章 張彦陵曰巧令俱是好字様正是色取仁的人聖人勘破他心事只在言色上做工夫全不著心體故曰鮮矣仁 徐儆曰世態上多一分粧㸃天理上便減一分本質 强排道理皆巧言也危冠危服皆令色也〈析疑〉
吾日三省吾身章 張彦陵曰此曽子母自欺之學吾身二字最真切人惟認不忠不信不習為欺人所以瞞昧過了日子曽子認得自己身上病痛便是一毫苟且不得 曰吾身則更無人可替代更無人來催迫然又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 省字内含二意一是内省之省極精密一是儆省之省極勇猛 朱子曰三省看來是當下便省得纔有不是處便改非省察已作底事 邢叔和一日三檢㸃明道曰可哀也哉其餘時理㑹甚事蓋倣三省之説錯了可見不曽用工所以朱子説當下便省 三省即常惺惺法不在事前事後論 三省是合動靜工夫亦是徹首尾工夫 湛甘泉曰學貴日新須於日用閒對境時自取徴驗才是貼身實進步處若只以虚悟做成學問觸發根源依然是舊 不忠不拘事之成敗只懼心有分毫未盡處信不在言語上亦非求友信我只懼吾心衷曲未貫洽習不徒求無負於師直求無負於此心耳必如顔子之不惰足發方是習 朱子曰人之本心固不是要不忠信但才見是别人事便自不如己事切了若是計較利害猶只是因利害上起這箇病猶輕惟是未計較利害時已自有私意這箇病却是重往往是有這軀殻便是私了佛氏所謂流注想者是也不知不覺流射到那裡去但其端甚㣲直是要省 此條大全不載 信字之義甚廣言行相顧是信心口相符是信内外如一是信始終如一是信總是循物無違總是以實 看來程朱論信字不止是踐言大學註曰徇物無違論語註曰以實若無理而不以實雖踐言亦不得為信且信又似不止屬言凡行事以實皆是若弟子章謹信相對則信乃專屬言也大全不重章廣平游氏一段可見又正顔色斯近信矣亦然 陳伯玉曰三不字謂外面已看得過人與師友亦或信得過只是自已心上有纖毫打不過處便是此即毋自欺慎獨工夫 徐自溟曰三不字三乎字有歉心有疑心有懼心 陳大士曰三者未足盡天下之事而曽子汲汲焉已覺檢之有不能盡三者未足難天下之人而曽子汲汲焉已覺檢之有不勝難 附淺説曰斯言也其在聞一貫之前乎種植方勤而時雨未至乎若源頭一開則中流自在無事推移之力矣
道千乘之國章 張彦陵曰按此章雖分五項總是以為民之實心行為民之實政 敬是一㸃兢業之心信是一㸃真確之心節用是一㸃惜費之心愛人是一㸃惻怛之心時使是一㸃愛養民力之心 心即在政上見不是空空箇心 千乘便見得事煩民衆沈無囘曰不曰敬而曰敬事是萬殊之敬非一本
之敬也若一本之敬則修己以敬堯舜其猶病諸安得復有别項 袁了凡曰敬字不是一心在事上只是心常存而事不苟君子因事以治心未嘗役心以應事 玩沈無囘説知此為偏 宋羽皇曰雖事勢之窮亦濟以變化之權而至誠惻怛者常貫焉是之謂信非信於號令之説也 翼註曰信兼政與令言按節用非纖嗇之謂也因事制費我不為侈愛人
非始息之謂也因情制法我不為刻 據舊解人字内兼臣民 農隙四時皆然不是至冬乃役也 顧巖叟曰時至事起使之者與為使者俱無心也 五者總是一心就其兢業處則謂之敬就其真確處則謂之信就其撙節惻怛順時處則謂之節愛時使心存而五者自見者聖人之事以五者為心者賢君之事在聖人則見其合在賢君則見其分
弟子入則孝章 此章以弟子起語全是責成為父兄者 王龍溪曰此章分為本末然都是培養本心的工夫 王宇泰曰此示弟子為學大段規模全在幾箇虛字上討精神人之一身非入則出非言則行非待人接物則燕居獨處今無一時一事不範圍於天則中放心安得不收徳性安得不純 按此章須説得淺方切弟子身上學文是要開發其知能之良不專為考六事之故而六事自在其中 䝉引云小學大學雖均有文行而所以為文行者又各不同 翼註曰謹字本是敬慎意而註乃曰行之有常何也蓋動作威儀出入起居皆有常度不敢放縱正是敬慎之意 又曰舊説似將衆字限定作同為弟子者仁字亦限定是弟子出類者不必如此拘 又曰仁人只作善人看 文學道學與學文學道雖非兩項乃學道即小人可與而學文非君子不能〈析疑〉 陽明曰近世訓䝉穉者若待拘囚彼視學舍如囹獄而不肯入視師長如寇讎而不欲見窺避掩覆以遂其嬉遊設詐飾詭以肆其頑鄙〈祈疑〉
賢賢易色章 張彦陵曰按聖門論學只在人倫日用上做工夫非另有一種聞見之學故人若實實能盡倫即此是學更有何學雖字未字虚看只是假設之詞 吳因之曰除却綱常之外有何名理除却實踐之外有何講究 此章註圈内圈外是二意俱要細看圈内是幹全語圈外是翻剝語 王宇泰曰人只有一箇心而今好徳恰似將那好色的心換過了更無纖毫掛帶先恭簡云今人賢人之廉未嘗易其利之心賢人之恬退未嘗易其好進之心可想易字之義 楊復所曰朱子謂如送這身子與他慿他將來如何使不必就死難説 張南軒曰子夏之意非謂能如是則不待夫學也蓋所貴乎學者在此不在彼欲學者務其本也 翼註曰雖曰未學曰字輕看只作雖未學便了 又曰吾必謂之學矣蓋子夏非信此人已有聞見之學只説有是四者即此是學矣不必多聞多見而後為學 朱子曰君實忠孝誠實只是天資原不知學堯夫坦夷亦是天資自美耳皆非學之功也〈析疑〉 即此是學是子夏要人務本之意但恐人徒求盡此四者而不去學則亦終無由盡故注吳氏一段當看子夏之意不如此子夏之言則弊或至於此 朱子曰大抵博雜極害事先達所以深懲玩物喪志之弊范醇夫一生作此工夫想見將聖賢之言都只忙中草草看過抄節一番便完事了原不曽仔細玩味所以見處全不精明
君子不重則不威章總㫖 林次崖曰威重是為學根基譬如耕種田地忠信如下箇種子友勝已是培養速改過是芟艾 此章當與志道章叅看此四者皆所以成其志道據徳依仁游藝之功也
君子不重則不威節 蔡虚齋曰君子字只當學者看不重就質説人須是有重厚的質方可為學若不重厚便無基址了縱去學也不成不重不威俱屬外面説 又曰威重就資質上説此處全未説到學上必有是資質方可為學 此重字與孟子無暴其氣暴字對看絶妙 李毅侯曰形神原是相闗若外面飛揚浮躁内邉決無近裡著已工夫決不能理㑹著忠信故先言此聖人所以要人威重只為與裏面相闗非祇就形骸檢束也所以莊涖動禮為知及仁守之進步内邉功夫愈至得力處便自然周旋中禮而威重又不足以言之聖人之學表裏合一徹頭徹尾神妙如此 固學兼已得未得為是
主忠信節 王宇泰曰威重非取於色莊必以忠信為主 大全陳氏曰主與賓對賓是外有出入主常在屋裡
無友不如已者節 無友非拒之也戒其樂與為友之一念〈右鼎峙〉 沈無囘曰或以我既友勝已則人將不肯友我為疑故謂不如已為與己不相同調之人非也此處重無友之心而不重友也人苟不以得少為足而好上人則所見自然皆勝已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而况同趣向者乎朱子語類亦有此問答曰不然人自是要得臨深以為髙
過則勿憚改節 克已工夫全在勿憚斬釘截鐡用力無一毫姑息放過之意如吝者執之怠者安之皆憚也 勿憚有破釡沉舟之意 淺説曰四項各自説不用牽連過文亦不可以首節為一截游氏總註未必是夫子本意
慎終追逺章 大全慎終存哀中之敬追逺動敬中之哀 存疑以追逺不止是父母看來慎終亦不止是父母但其中自有箇輕重耳 書曰惟民生厚厚是民之本性但溺於習尚故相率而趨澆薄歸厚云者若久客於外而今反於家之謂也全在上之人以身風之耳 不曰民風而曰民徳是更深一層話 歸字有不煩驅迫之意 厚字寛説不必指喪祭
夫子至於是邦也章總㫖 沈無囘曰見與之權邦君不得而操之亦自夫子操之也
夫子至於是邦也節 玩本文抑字求與意自抑揚子禽在必聞處起疑意夫子用世心切或求亦所不惜耳〈亦説煞〉至於是邦句見得非欵洽之素
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節 按五徳就盛徳光輝接人上見之是一時俱形的凑合一處而徳則根於中無可名狀者也分不得和敬眼目 以得之以字不著力只是子貢從旁模擬之詞夫子固不自知即邦君亦有所不知 得字即聞字别名 李毅侯曰夫子温良恭儉讓與堯之允恭克讓舜之温恭允塞一般光輝發越令人心醉神游故堯曰時雍舜曰風動夫子曰綏來動和其神化一也 夫子聞政亦不專在邦君就問入其國觀其風土入其朝觀其朝㑹聘享俱可以知政但如此説却無了感通一段精神所以子貢將徳容來説〈鼎峙〉 䝉引曰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則非求亦非與也子貢之言蓋謂夫子之聞政自有以得之者與且不足言况於求乎故置與不答特借求之一字反言之 翼註曰他人之求有心去求也夫子之求無心自致也異字只在有心無心上分别常説皆云他人之求皆側媚依阿以求聞雖不差然畢竟粗了聖人豈但異於側媚小人哉只畧有一㸃干預國政的念頭便不是聖人 又曰雖借言夫子之求實辨其非求
父在觀其志章 有一層進一層之意歸重不忍改之心上 許敬菴曰父在觀志父沒觀行志欲其蚤立而行欲其自修所以勵天下之為人子者非徒為觀人發也 朱子曰孝子之處心親雖有存沒之間而其心亦如父在不敢自專故夫子直指其不忍之心推見至隠不必主事言若乃外迫公議内懷欲改而方且隠忍遷就以俟三年大非聖人意也 髙中𤣥曰三年無改者但言其久而不改非謂三年之後改也 上二句重在第一句父沒句正見得父在不得自專意是帶説三年句𦂳頂父沒句見得雖父沒亦非即改則始終一不自專也 存疑謂此必人子父在志不相合父沒遂改所為其事本善者聖人不全許之而為此語其説雖是未若新安陳氏之渾 新安陳氏曰此為父子志趣事為之不同者言之 管登之曰此章必為有家之大夫輕改父道而以幹蠱矜能者發
禮之用章總㫖 有子為人樂放縱而廢禮故為是探本之論以矯之言禮何嘗不貴和即今日有所不行誰説是和之𡚁但一於和而不知節亦便不可行耳上下只一意非為禮過嚴而欲其和和太勝而又欲其節也總是辯和以維禮非兩救語 翼註曰此章為當時以拘病禮而徒知和者發也下節是發論主意若曰禮原非拘原亦以和為貴但徒和則不可行耳若不得其㫖反以上節為恐人之過嚴而示之以和曽不思晚近世不患其拘唯患其縱也
禮之用節 太史公曰縁人情而制禮 朱子曰禮如此甚嚴分豪不可犯何處有個和須知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須如此方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見至嚴便是至和處不分兩截翼註曰禮之用不可作人之用禮説蓋禮之施用與人之用禮固無兩意但口氣有順逆若作人之用禮以和為貴便是有意於和了 又曰和字不是相親相愛只是從容不迫之意從容不迫亦只是心安二字盡之 又曰為貴不是須要和的意思若有意要和又是知和了禮中之和在行禮者亦不自知其和但論禮者則以是為貴耳 又曰先王之道道即禮也以其有可通行而名之曰道正應由字 張彦陵曰先王二字重看所謂尊其名以警世也非是引先王來作証 翼註又曰通章全要分别箇禮中之和禮外之和禮中之和心安為和也無意於和者也禮外之和任情為和者也有意於和者也故下節知字最重知有和便涉有意了 禮有以嚴為貴者有以浹洽為貴者亦自有二種此處單就嚴肅一邊説且勿以浹洽意相渾蓋只是禮中之和初不及禮外之和也
有所不行節 翼註曰不行非人不行和也乃和行不去也不能推之四海而皆準達之萬世而無弊也即末句不可行意 張彦陵曰按行字承上由字來見得小大由之是禮以和行矣而復有所不行者病不在和病在求和於禮之外耳知和之和與上和字同而和之和與上和字異要之著一知字并和亦差認沈無囘曰才言禮則自和自節而無不行矣知和
者於禮中剔出一和用之其和純是一團放縱非復先王之和矣才知和而和便自不與禮相節二句作一句讀非如時文所云又不以禮節之也 亦字之意若曰和本可行唯其離禮以為和亦不可行也亦字不對拘迫難行者看 沈無囘曰亦不可行自其流弊説世人云一於嚴者固不可行矣一於和者亦豈可行哉大謬 李毅侯曰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則其所謂和者正先王所謂不和之甚者也先王之道以和而貴所以小大必由今之知和而和者反於先王之所可貴所以小大必由者亦不可行也
信近於義章 張雨若曰天下只有道理始終顛撲不破故不必計較後來但執一無弊之道便是善始善終朱子曰交際之初合下便當思量到無弊處王遵巖曰此須是平時講究這箇道理始得顧湛菴曰即其約信合義時即知其言必可踐即其至恭合禮時即是無恥辱即其所因可親時即得可宗之人不必作日後看 郭青螺曰此三段工夫全在兩近字一不失字上有許多斟酌意思學者須有一種精神照管於人己之交近義是議之而後言近禮是議之而後動不失其親是擇其人而後交 周用齋曰慷慨然諾近於意氣執躬卑遜近於長厚傾蓋定交近於豪傑之致三者皆人情所自動故必須合下討箇究竟是以君子寧言之不顧不規規非義之信寧身被困屈不徇人以非禮之恭寧孤立無助不失於可踐之人 李毅侯曰此就人情相與易於失足者立之防也輕約過恭及一時傾蓋不慎皆自負慷慨只在情貌上周旋者一時非不可喜却至後來不勝自失之悔故君子審焉吾輩當寫一通置之座右 恥由内生辱是外至 因只是偶然相依倚可親以道言不以情言〈大全親又較厚之説不必拘〉宗是宗法之宗梁無知曰凡可親之人定是朴厚老實無一段巧言令色動人故因之時最易失之 翼註曰因猶依也如樂正子從子敖之齊便是暫時依他宗猶主也在野則有道徳之宗如七十子之宗孔子在朝則有事功之宗如十亂之宗周公如此解因字宗字方精不可但解為暫交久交 項仲昭曰可復者踐言固可雖有時不必踐亦不害其為可也看得極活後二段亦當以此推之 專主太過一邊説亦妙然朱子過不及之説非無意味當叅看也
食無求飽章 王觀濤曰此章總以心字貫 朱子曰此章須反覆看其意思如何若只不求安飽而不敏事慎言有甚意思若只敏事慎言而不就正有道則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則能親有道亦無可取正聖人之言周徧無欠缺類如此又曰無求安飽須是見得心裏常有一箇合當著𦂳的道理此類自不暇及若説道要在此著𦂳都不濟事 李衷一曰只縁有這箇無求的心方能去敏慎就正其實無求安飽正是吾儕大學力處所謂打破嗜慾闗頭若根源處不潔淨雖竭力用功只是皮膚上綽過 按此與自不暇及之説雖稍似異然其實可相發明 朱子曰事非特行事凡學問思辯等皆事也慎言自是專心於内有言之得無訒乎意亦非有意慎密其間 翼註曰就者親近之意正言行之是非兼印正觀法二意看 所正者何事學有淺深所正者亦與之為淺深是始終要如此的 䝉引曰不求安飽者志在於道也敏事慎言者用工於道之實事也就正有道者是欲使吾之道都恰好而無差也
貧而無諂章總㫖 此章須知樂與好禮是轉語引詩是轉語 錢肇陽曰士人悟道全慿這㸃靈機靈機未啟而欲向無窮理窟勉强探索不免得此遺彼掛一漏萬何由於精上取精於密中加密唯透出這㸃靈明便覺得理無窮盡學無駐法徹頭徹尾觸類貫通夫子稱曰告往知來來字有多少無窮道理知字有多少無窮㑹悟 有告往知來之識方能進於義理無窮之域蓋唯知之者能行之也故夫子許之此論可補大全所未發但不可偏重在知一邊耳 看來只是許其知之不滯用工却易不必專拘詩上
貧而無諂節 張彦陵曰按樂不是樂貧亦不是樂道〈非道而何〉胸中自有一段好光景〈道外豈復有好光景〉與貧相忘耳禮是天理之節文不曰理而曰禮以其若有規矩可循也加一好字便見此心自相浹洽處 禮即克已復禮之禮 徐儆曰貧如孔顔只是一樂字富如周公亦只是一好禮字全然不在處貧富上著脚楊慈湖曰豈唯無貧富且無天地萬物者也非無天地萬物無一而非吾心也 陳伯玉曰凡人學問有如行路山窮水盡處須别 一蹊徑夫子拈一未字可味悟到時樂與好禮非住處切磋琢磨非住處更進亦非住處 言外又有進子貢意蓋未知則不能行既知又不欲其徒知也
如切如磋節 陳霜赤曰只義理無窮四字便可括盡通章之㫖末節亦不重在言詩第許賜之善悟頗與雍之言然意義一例 巧笑章亦然
賜也節 張彦陵曰不是夫子讚揚他是夫子鼓動他姚元素曰人心一㸃靈機常為意見名言封閉不
得透露夫子只要㸃明此件子貢論貧富子夏論繪素原未及詩禮而二子忽然悟及是他靈機動處故引誘開發令其神解得自本心全不在詩禮分疏翼註曰始字作方字看他人不可與言詩如賜也方可與言詩不是説賜前此不可與言今日方可與言詩 湖南講曰此原非大悟不必説𤣥説妙其大悟乃在多學而識章
不患人之不已知章 張彦陵曰此夫子於患人不知者下一轉語全要學者用心於内只就他患心上去㸃醒他患不知人要説到切自己身心上 薛方山曰要在自己窮理正心平衡空鑑 湖南講問在知人上用功不幾方人乎曰此要看他主意若主意在品題便是方人主意在資益便是為己
四書講義困勉録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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