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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賸言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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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賸言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四書賸言目錄     四書類
  卷一
  論語十四條
  大學十二條
  中庸六條
  孟子十一條
  卷二
  論語七條
  大學八條
  中庸二條
  孟子十五條
  卷三
  論語七條
  大學十一條
  中庸一條
  孟子十條
  卷四
  論語三十條
  大學二條
  中庸二條
  孟子十三條
  等謹案四書賸言四卷補二卷
  國朝毛竒齡雜論四書之語其門人子姪輩輯而録之前二卷為盛唐王錫所編後二卷為其子逺宗所編補二卷則章大來所編也其書隨文襍録不以經文為先後亦不以四書分編惟每卷目録各稱論語若干條大學若干條中庸若干條孟子若干條耳竒齡説經善考證而喜辨論故詮釋義理往往反覆推衍以典籍助其駁詰支離蔓衍不顧其安至於考核事實徴引訓詁則偏僻者固多而精核者亦復不少如此論姚方興所補二十八字為偽其説本確而考以所著古文尚書寃詞則力以此二十八字為真引證諸史亦言之鑿鑿豈非辨之所至輒負氣求勝遂不暇顧其矛盾耶至於以畏匡為鄭地以公山弗擾之畔不在定公十二年諸條則証據確然實有出於集注之外者汰短取長未嘗不可與閻若璩四書釋地並傳也補二卷中多載其門人子姪之説疑唐錫等亦有所删潤非盡竒齡之舊觀大來序稱補綴所聞各有記憶且亦陸續成此書不能一轍則襍出衆手如語録之類明矣乾隆四十三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卷一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論語古二十一篇出孔氏壁中有兩子張謂即堯曰章後子張問從政别為一篇則未有一章可作一篇者是必别有子張一篇未必是從政章也若齊論語又有問王知道一篇合二十二篇似亦并子張一篇在内但問王知道四字相聫不合亦必問王一篇知道一篇其曰一篇者亦誤也當時安昌侯張禹能通古齊魯三家論語以授成帝則在漢末尚未亡至西晉何晏為魯論集解然後古齊二論漸不可考耳
  學記云古之王者建國親人教學為先則是建國立學之義本在親人即親民也王文成公釋大學謂親民親字不必改作新字以此
  大學不分經傳雖夫子出言成經然在漢以前多以傳稱如易繫詞稱大傳彖詞象詞稱彖傳象傳漢武謂東方朔曰傳曰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則論語稱傳即孝經已稱經而成帝賜翟方進冊書云傳曰髙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亦稱為傳可見
  漢藝文志有中庸説二篇則中庸在漢世早已單行若隋經籍志載梁武帝著中庸講義一卷猶後此者也俗以中庸為宋儒表章誤矣
  論語子謂仲弓章以犁牛之子騂且角為喻按仲弓冉雍之字家語謂是伯牛之族人而其父行賤故云史記弟子傳亦同獨王充論衡謂母犁犢騂無害犧牲祖濁裔清不妨奇人鯀惡禹聖叟頑舜神伯牛寢疾仲弓潔全顔路庸固囘傑超倫孔墨祖愚丘翟聖賢竟以犁牛指伯牛仲弓者伯牛之子殊為可怪但王充漢人近古且其人博通墳典必非漫然無據而為是言者先仲氏曰伯牛名耕耕與犁通如司馬牛本名耕而孔安國謂名犁字子牛以耕即犁也則伯牛本名犁其曰犁牛之子者但言畊牛以暗刺其名與氏所云色雜旁見也若然則仲壬此言似亦真可信者通人多怪語以世之聞者或寡耳
  冶城客論無錫陳公懋云論語斯知仁矣仁字是人字與宰我問井有仁焉之仁同皆是以字音致誤即周易繫詞何以守位曰仁晁以道偽古本作人字亦此類班昭上疏云論語曰能以禮讓為國於従政乎何有賈逵上書亦云孔子稱能以禮讓為國於從政乎何有則漢時論語本必有多於從政三字者且于本文較明白或云是古論齊論非魯論本然亦未可考
  家語于論語其未得之也患弗得之多弗字王符潛夫論于愛日篇曰孔子病夫未之得也患不得之與家語同
  論語貧而樂富而好禮坊記引子云作貧而好樂富而好禮多好字嘗在史館益都相公竊言入直時有詞臣進頌以貧樂好禮對句不敵傍一臣引坊記正之衆不語獨
  今上云不然史記弟子傳與後漢東平王論皆作貧而樂道富而好禮比偶悉敵未嘗不對也羣臣皆伏地咋舌不能起始知經學無盡諸生傚八比事君輒矜學者其慚歉何可勝道
  註疏引孔安國註亦曰貧而樂道富而好禮
  漢王吉傳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塟為犬豬所食人至相食而廏馬食粟苦其太肥氣盛怒至乃日歩作之王者受命于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是乎此借孟子語疏而為言
  南史臨汝侯嘲羅研蜀人好亂研曰若令家富有五母之雞一母之豕牀上有百錢布被甑中有數升麥飯雖蘇張巧説于前韓白按劍于後將不能一夫為盜况貪亂乎此亦疏孟子為言
  論語人不知而不愠孔疏原有二義一是不知學一是不知我今人但知後説似于本章言學之意反未親切何平叔云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其云有所不知者言學有所不解也君子不怒者猶言君子易事不求備也葢獨學共學教人以學皆學中事夫子一生祇學不厭教不倦自言如此見黙識節門弟子言如此見公西華節後人言如此見孟子故首章即以此𤼵明之且分作節次此正指誨人一節故魏文靖講學佘山有學者辨論不釋怫形于色文靖曰人自不知于我何愠正得此意若云遯世無悶毋論遯世非學中事即以學仕言學求用世而反以遺世可乎
  孔仲達解易不見是而無悶亦云目中所見無一是處不以為悶則遯世是不知我不見是是不知學分觀益明
  爾雅有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十二句即大學文也相傳爾雅為周公所作則周公不宜釋孔子之書若謂爾雅釋言以後係仲尼弟子子夏之徒所増則未有曾子門人所輯之書而子夏輩即能釋之入爾雅者以曾子後于子夏輩曾子之門人則又後于曾子也若謂爾雅不必定何人作則安見大學可定為曾子作者試亦思之相傳莊烈帝入小學時問司禮官何謂子程子答曰子者尊之之詞曰何不曰子孔子司禮無以應按公羊傳子沈子曰註曰沈子稱子冠字上者著其為師也不冠以子者他師也然則大學朱傳稱程伊川為子程子豈亦以伊川為己師也與若國語吴使王孫雄行成於越范蠡不許雄呼曰子范子又曰子范子則王孫雄未嘗師范蠡而亦加子字古人偶然稱謂原無定解何必襲此陸石庵㑹語支言曰易曰八卦而小成孟子孔子之謂集大成而不知有中成之説葢伏羲之易為小成神農之易為中成黄帝之易為大成也予謂尚書有古文今文而不知有中文後漢書有中文尚書又嘗輯通韻見廣韻平聲有上平下平而金時韓道昭作五音集韻又有中平同年尤悔庵入史館作外國竹枝詞註西洋歐羅巴國有小學有大學有中學
  鄒文莊讀中庸嘗疑大學程朱補格致而中庸首言慎獨不及格物者其説安在積疑于中㑹陽明講學䖍臺徃謁叩之論辨反覆夙疑頓釋又羅近溪每苦格物之義難曉叅究三年一夕忽悟質之于父父亦躍然太常殷公亦苦格致之説求而不得終日哽咽後見禮記大學註有誠意為本句便剨然以解又山隂張陽和亦嘗讀書至格致篇沈思未得後潛心文成良知之學及舉殿試第一作東宮講官每講大學必首闡誠意曰格物者格此致知者知此耳四賢所疑所証頗相似故并識之見陸石庵㑹語支言
  大學學之大者小學學之小者漢書大戴禮皆云小學習小藝大學習大藝而賈誼新書引容經云小學蹍小節業小道大學蹍大節業大道總是一義容經即儀禮古以容字代儀字所謂容禮容臺禮者此必儀禮逸文也朱子註大學不知何據曰大學者大人之學而究其為義則曰所以别于小子之學以時方作小學一書將以補涵養一節于灑掃應對之間故註作大人以為大人小子可對待也但白虎通云古者年八嵗入小學而賈誼引經即云九嵗入小學至伏生作尚書大傳且云十有三嵗而入小學然則年齒尚未定而可以定大小乎
  明儒薛應旂為兩浙提學副使以大學之道試諸生諸生有以三達尊對者應旂斥之其人曰此章句也大人舎徳位與齒有他義乎應旂初嘿然旣而諭之曰以徳則難為小學大學是大人則小學是小人矣以位則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本文謂何若以齒則未聞有長年髙年稱大人者文家通俗或有之經無是也且十五甫成童未成丁也髙年亦未也其人唯而退然則十五入大學未當為大人即尚書大傳二十而入大學猶是弱齒未大耳史長翟稱大人與大人擁樹而馳皆指長大言不以年言
  漢志所載八嵗入小學乃天子世子之禮其學在師氏虎門之左而尚書大傳亦謂十三入小學者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在年幼時不便入天子世子之學所以十年出就外傅且學于家塾直至十三方令入師氏所掌虎門小學則是虎門小學乃天子與公卿大夫元士之子之所學且天子與公卿以下其年齒各有大小不等不必盡孩幼也故唐髙祖武徳九年詔皇族子孫及功臣子弟于祕書外省别立小學專屬皇族及公卿大夫之子而士庶不與則猶近古意但周制小學專習寫字所云周禮八嵗入小學保氏教以六書而白虎通諸書多云入小學而學書計則兼書數耳然則小學本天子諸侯世子之學而所學又止書數豈民間小子灑掃應對所得與焉
  楊終戒馬廖不訓子書有云人君之子八嵗為置外傅教之書計以開其明十五置太傅教之經典以道其志亦云小學教書計且亦云是人君之子之事
  漢律厯志云其法在算術宣于天下小學是則算即計也然則所云書計者即是書數以寫字計數俱小學中事也或謂許叔重説文序有云尉律不課小學不修似小學兼習律令則不然葢漢至和帝時蕭何所草律己不行學僮不試古文其時入小學者止二人故兼舉言之律厯與律令兩律不同若律令豈小學事乎
  南史陸澄傳澄嘗與王儉書云世有孝經題為鄭𤣥註案𤣥不註孝經且是書為小學之𤨏不宜列在帝典儉答云孝經雖非鄭註僕以為此書明百行之首不與倉頡凡將之流同日語也倉頡古造字者司馬相如作凡將篇亦字學
  杜鄴傳鄴従張吉學吉子竦又幼孤従鄴學並著于世然尤長小學謂字學也顔之推家訓云惟有姚元標工于楷𨽻留心小學俱指寫字言略見予大學証文一書北魏髙祐為兖州刺史令縣立講學黨立教學村立小學此民間立小學所始然猶是寫字之學故與教學講學分别可驗
  中庸素隠行怪漢藝文志作索隠行怪吾弗為之矣作吾不為之矣好學近乎知漢書作好問近乎知
  中庸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經解作禮經三百曲禮三千故有以禮儀為經禮威儀為曲禮者按梁徐勉上表晉刑律志尚書陳寵上疏及漢陳忠傳皆作禮經三百威儀三千則禮儀或是禮經之誤不然禮儀威儀有何分别而兩儀字連出之乎
  中庸蒲盧舊註是蜾蠃名爾雅曰蜾蠃蒲盧今之細腰蜂也又解頤新語曰瓠之細腰曰蒲盧蜂之細腰亦曰蒲盧葢蜾蠃取螟蛉為已子祝之而化詩曰螟蛉有子蜾蠃負之故以作人存政舉之証謂百姓易化也朱子取同時沈存中之言謂是蒲葦則不惟無據且又改盧字為蘆字矣按家語云天道敏生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待化而成其著待化而成四字正就蜾蠃為取譬作解是此一名物夫子自言而又自註之何强釋為
  中庸一書集註單以分配比合為能事恐談理之書不必如是如首章性道自只言人註分配人物則于率性修道俱説不去矣至于修道功夫全在慎獨與大學首功相合乃又分别動静以隠微屬動則所謂不睹不聞者非夢寐之間不可然且大本達道致中致和動静到底殊為難解張仲誠曰心意有動察性情無動察喜怒哀樂之未𤼵即天命之性也𤼵而皆中節即性所𤼵之情也幾見喜可察而後喜怒可察而後怒哀可察而後哀樂可察而後樂者喜之所𤼵一察便不能復喜若能復喜則偽喜矣故夫子不動察觀其遇舊館人之喪一哀出涕苟動察則無従之涕何由而至儒即不然程伊川遇明堂大饗不肯弔司馬相公之喪夫祗屬弔䘮猶可藉口萬一遇父兄凶問能曰歌則不哭乎至若知仁勇三者不過知行二字為功夫要領何必節節分配幼時在塾中聞先教諭兄講哀公章而疑之進詢曰生知為知學知為仁困知為勇未能釋然若謂及其知之一也及其成功一也為勇則疑倍生矣此是何解果理道如是耶抑功夫如是耶抑亦文字語氣如是耶先兄無以應至于尊徳性而道問學此中庸喫𦂳處而一以為知一以為行一以為存心一以為致知先後次第組錯不分初不意中庸一書其分配比合乃至如是
  漢書武五子傳壺關三老上書故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後漢引論語亦多如此説然此是斷章之言
  范滂對王甫曰臣聞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此易不善字為惡字且註云探湯喻去疾也按扁鵲傳湯液醴灑所以治病者故以探湯去疾為却惡之喻若作探熱水解則世無濯熱水而儼畏恐者非其譬矣此字集註無解
  先仲氏曰陳晦伯作經典稽疑引任昉王儉集序有云攻乎異端歸之正義劉勰文心雕龍序亦云周公設辨貴乎體要尼父陳訓惡乎異端則攻本攻擊之攻不知朱子註論語何以作専治解也曾異端為害而需專治乎但朱子旣自立説則必數數回䕶之觀其答汪尚書云君子反經而已經正斯無邪慝今惡邪説之害正而攻之則適所以自敝而已此俱是回䕶之語
  孫奕示兒編曰攻如攻人之惡之攻己如末之也已之己
  先仲氏曰齊魯韓三家以凱風為母責子詩予向取其説以説國風旣讀孟子則尤與不可磯并幽王逐子尹吉甫殺子義合彼皆戕害其子故過大此但責子過情故過小若不安室則過不小矣况儗必以倫母不安室與父不愛子何足比儗且詩有劬勞勞苦諸字則尤非汎指大凡經傳勞字俱作困劇解如孟子父母惡之勞而不怨論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皆是困劇其子故内則則直曰父母怒不恱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為勞而不怨之解分明可騐若不安室不安則有之矣勞則未也至小弁詩趙岐註作尹吉甫殺孝子伯竒事是韓詩朱註作周幽王逐子宜臼事是毛詩各不同
  孟子或問乎曾西朱註曾子之孫按經典序録謂曾申字子西子夏以詩傳曾申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則是曾西即曾申為曾子之子非孫也其以申字西者或以申枝為西方之辰如春秋鬭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可驗
  孟子堯典曰二十有八載至四海遏密八音今所行尚書在舜典中故朱註云古書二篇豈或合為一耶案伏生尚書原只堯典一篇無曰若稽古帝舜二十八字以舊别有舜典而其時已亡故東晉梅賾獻尚書孔傳亦無舜典至齊建武年吴興姚方興於大航頭得孔氏傳古文始分堯典為二以慎徽五典至末謂之舜典而加二十八字于其中此偽書也故漢光武時張純奏宜遵唐堯之典二月廵狩至章帝時陳寵奏言唐堯著典眚災肆赦皆是舜典文而皆冠以堯典之名即前漢王莽傳所引十有二州皆稱堯典後西晉武帝初幽州秀才張髦上疏引肆類上帝諸文亦稱堯典自偽書一出而羣然改從則是古書二篇而今誤分之非古書二篇而今誤合之也葢二十八載以前是古堯典月正元日以後是古舜典則二十八字偽可驗矣若朱子竟疑古文為偽此大無理之至者
  孟子頑夫亷頑字古皆是貪字漢王吉傳孟子云聞伯夷之風者貪夫亷懦夫有立志晉書羊祜傳亦曰貪夫反亷懦夫立志雖夷惠之操無以尚也南史稱任昉能使貪夫不取懦夫有立志
  漢中常侍樂松對帝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為小齊宣五里人以為大與孟子不同
  孟子今兹未能趙註今年未能兹字即年字閻潛丘云杜元凱左傳註以兹作嵗解古詩為樂當及時安能待来兹来兹来嵗也即吕覽有今兹美禾来兹美麥語明以今兹為今嵗可驗
  孟子五等之爵以天子當一等則與尚書列爵惟五之文不合豈有天子自列爵而列己位在内之理故王制曰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以子男分二等而天子不列數内其于諸侯之六等亦去君一位而列五等雖王制後起然較孟子之文稍為近理不然班禄之制孟子以天子之地方千里與公侯伯子男明分四等而尚書分土惟三止列三等則正以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為分土之三何曾有天子在其中乎則班爵不猶是乎
  孟子天子之地方千里諸侯皆方百里其地字王制改作田字田即地也但地有山林川澤城郭宫室陂池涂巷種種而田則無有故田較之地則每里減三分之一是地有千里者田未必有千里矣今旣云班禄則禄出于田當紀實數焉得以三分減一之地而强名千里漢後儒者所以不能無紛紛也不知孟子所云地字亦只是田字觀魯欲使慎子為將軍章周公之封于魯也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于百里又曰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則較量千百惟恐不足當必是實數可知而按其上文仍是地字固知地即是田耳
  論語則以學文姚立方云此文字是字字並非詩書六藝之文言弟子稍閒使學字耳説文文交畫也吾猶及史之闕文謂字畫有可疑處輒闕而不書孟子不以文害辭謂不以字義傷句義此其故以周官八嵗入小學保氏只教以六書使習字也信然則予以小學為寫字之學非私言矣
  論語放於利而行孔安國曰放依也然並無他據即字書亦従無此解後見檀弓梁木其壊則吾將安放鄭註有云梁木衆木所放謂榱桷皆依梁以立比之衆之依夫子始知俗以安放為安效者誤也若漢書有所放效禮記有放而文此是昉字與放不同




  四書賸言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卷二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論語伯牛有疾包註牛有惡疾按古以惡疾為癩禮婦人有惡疾去以其癩也故韓詩解芣苡之詩謂蔡人之妻傷夫惡疾雖遇癩而不忍絶而劉孝標作辨命論遂謂冉耕歌其芣苡正指是也又淮南子曰伯牛癩又芣苡草可療癩見列子生于陵屯則為陵舄及䵷蠙之衣註
  論語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朱註禮病者居北牖下此本喪大記而誤墉字為牖字者但鄉黨篇疾君視之東首郉疏引此亦作北牖不知室製祗一戸一牖以北不開牖止有牆也儀禮北牆曰墉若北牆開牖則亡國之社所以通隂氣而絶天陽者豈室製乎
  孟子舎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舎止也言止取官中不須外求也舊註舎止又以不肯為止謂不肯皆自取宫室之中則猶是止字而解又不同
  孟子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今以作字句興字連下讀但漢讀皆不如是趙註聞文王作興以興字句而疏云聞文王興起乃曰盍歸乎来又離騷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王逸註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則正引孟子文而以興字句者漢儒句讀與後不同多此類
  孟子百里奚事趙岐註謂奚自賣五羖羊皮為人養牛賣己物以養人牛貧而不吝可以為要譽之具此依文度事其解不過如此實則百里五羊有必不可解者奚舊稱五羖大夫其人全以此得名是必有一五羊實事流傳人間乃言人人殊如扊扅之歌曰百里奚新娶我兮五羊皮是聘物也又曰西入秦五羊皮則擕作客貲者也史記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繆公以五羊之皮贖之歸秦是又贖奚物也其不可憑如此若朱註謂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此是臆見従来無此説且此亦何足要譽趙氏去古未逺或有師承若以今人而造古事則何可如此
  孟子放飯流歠出自曲禮然曲禮放飯解又不同古之禮飯必與人共飯而同一器不用匙箸以手取之故飯黏著手則不得拂之而放于本器之中當棄餘于篚無篚棄餘于㑹㑹者簋葢也其言鑿鑿如此則似未可為異解者但儒者因陋已乆恐驟聞之反驚人耳
  閻潛丘嘗言孟子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火者堯時官名即火正左傳閼伯為堯火正是也周禮司爟掌行火之政令亦即此官朱子不曉火為官名于尚書命益作虞處謂堯但使益除障翳驅禽獸未必使為虞官至舜而後命作虞則不知火是官名而又誤以烈山澤為虞官事兩失之矣按此則益初為火官至舜時改作虞官書傳自明趙註火官名
  宋孫奕示兒編以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謂怒其在齊故至忘味所云不圖至斯斯即齊也此是舊説而于理有未足者史記明云學之三月何至相怒即怒亦何至忘味據云食㫖不甘悲而不知也𤼵憤忘食怒而不知也夫以𤼵憤為怒則夫子為人怒且至老豈有此理
  大學格物只是量度物之本末其格字釋義己見廣韻後閻潛丘讀李善文選運命論註引倉頡篇格量度之也為解恍然謂大學格物只此已見尚何他疑矣葢倉頡訓纂滂喜為三倉字書之最髙古者此并非格至格正所能争也况窮致物理顯然為宋後所增入耶魏志和洽傳因尚書毛玠等以節儉選人物嘗云儉約過中以之處身則可若以之格物所失實多此正以格物為品量人物之解與大學格物正同須知格物二字自来有之然釋義只是如此觀此則後儒紛紛何為知行不分非謂知可兼行行可兼知也謂知者知此行者即行此也若以格物為窮致事物之理則未有所知在事物而所行在誠意者如謂事物只是知誠意只是行是知之與行斷港絶流也如謂事物旣知誠意又須知是事物少一行誠意又多一知也若然則所云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恐未然矣或曰朱子所言物亦即心身家國天下之物原非汎汎事物則于補傳所云天下之物即凡天下之物又説不去矣朱子明云十件物格到九件不妨一件物格到九分不可則心身家國即以朱子自言之亦止曰三綱領八條目有多少條件而曰十件九件乎
  先仲氏曰六藝在小學已當傳習何况大學則苟欲格物莫先六藝生平曾講禮説樂窮盡心力且亦多年嵗然按之于身心性命了無干渉生年易盡精力有限無令人欺若云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無論衆物試格六藝之一物格射如后羿如養由基必不能到假使能到亦斷不能使后羿養由基其心之全體大用有一毫能明况曰無不明乎寃哉
  魏文靖驥講學于道南書院即宋楊龜山舊祠也龜山為蕭山令故祠此時有以大學改本是否為問者公曰僕不能定其是否雖然有説于此向来此祠作西北向不正今改作正西向則改正矣第不知諸君皆以為正否衆皆曰正曰可再改否皆曰不可改曰假使有人焉又以為不正再改之何如皆曰豈有此矣凡云改正只在一改若可再改則必今之所謂正者仍未正也可再改則并向之所謂不正者原未不正也公曰然則一大學而明道改之伊川改之朱子又改之宜何如矣衆皆黙然後公殁敇賜公與龜山並祠改道南書院為徳惠祠至今祀之
  大學若有一个臣尚書作一介臣介个通字左傳襄八年不使一个行李註个一本作介可驗葢个與箇同荀子負矢五十箇國語一个負矢將百羣皆奔
  大學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姚立方云壹專壹也見説文言専是皆以修身為本鄭註亦然此如孟子志壹則動氣穀梁傳葵丘之㑹壹明天子之禁皆註作專壹可驗其或作一二之一如毛詩壹𤼵五豝者通字耳朱子不知何據註作一切夫一切者便宜苟且之謂如漢禮樂志以意穿鑿各取一切後漢王霸傳以徼一切之勝皆苟且従事譬之以刀切物苟取整齊不顧長短謂之一切如以一切為大凡大槩此是佛家語如一切功徳一切寃家之類音砌不音竊豈可註經自朱子章句有此而宋後為字書者皆載入大凡大槩且引大學此文作証嗟乎古文従此無分辨矣先仲氏曰讀書當分時代勿為宋元以後輯書所惑正此謂也
  一切見于前史若憑臆解斷鮮有不作一槩解者如王莽傳續用馮茂苟施一切之政此明有苟字又何待言若平帝紀一切論秩如真張敞傳願壹切受署豈非一槩乃觀其本註皆言權補吏職草率行事則仍是苟且之意始知讀書當虚心勿謂一覩便明可草草也中庸壹戎衣而有天下此壹字是殪字尚書康誥曰殪戎殷言滅大殷也故中庸註衣讀如殷齊人言殷聲如衣今有衣姓者殷之裔也若戎殷則與泰誓稱戎商正同自註武成者多誤解作一著戎衣竟以壹字解一字而朱子亦即以一著戎衣為註夫以兵衣為戎衣如甲衣甲裳等不知有據與否若一著戎衣添一著字便是難通著者附也衣服附在吾身曰著若甲則但貫之于身故左傳躬擐甲胄又曰擐甲執兵未有言著者經學嚴切何可使疏義鶻突如此
  中庸衣錦尚絅必非碩人及丰詩未有衣錦褧衣而可改作衣錦尚絅者此必逸詩也但絅自通褧作禪衣解玉藻云禪為絅葢夫人臨嫁則在塗加錦而覆以襌衣其意實所以障塵今曰惡文之著者斷章耳詩雖非一其義自通若曰此是汎指不必即臨嫁時服則何故衣錦何故衣錦而又加襌衣此非他衣可妄認矣若庾信烏石蘭氏墓誌銘云邢姨褧服則直用碩人詩句與此不同
  論語自行束修以上束脩是贄見薄物其見于經傳甚衆如檀弓束脩之問糓梁傳束脩之肉後漢第五倫傳束條之饋則皆汎以大夫士出境聘問之禮為言若孔叢子云子思居貧或致樽酒束脩子思弗為當也此猶是偶然餽遺之節至北史儒林傳馮偉門徒束脩一毫不受則直指教學事矣又隋書劉炫博學後進質疑受業不逺千里然嗇于財不行束脩者未嘗有所教誨時人以此少之則直與論語未嘗無誨作相反語又唐六典國子生初入學置束帛一篚酒一壺脩一案為束脩之禮則分束帛與脩為二然亦是教學贄物近儒以漢後史書多有束修字作約束修飭解如鹽鐵論桑𢎞羊曰臣結髪束修元和詔鄭均束修安貧三國魏桓範薦管寧束修其躬類遂謂束修不是物歴引諸束修詞以為辨夫天下詞字相同者多有龍星不必是龍王良又不必是星必欲强同之謬矣試誦本文有行字又有以上字若束修其躬何必又行躬自束修何能將之而上乎
  姚立方嘗言論語觚不觚觚者酒器也上古器多用角故字從角𤓰聲三代始範金為之但其形本方方則隅有四棱直下至足其腹又屹起四棱俗呼飛㦸横亦有之通俗文曰木四方為棱八棱為觚是也其足之四棱漢宫鳯闕取以為角隅故西都賦曰上觚棱而棲金爵今夫子云不觚者何大抵觚之不觚以漸而成其時有為圜制者史酷吏傳云破觚為圜是也此必當時成語史用之耳此初之不觚也然其圜制先時猶従腹上至口周身琱畫為四大棱俗呼蕉葉象其形也餘横起直垂皆有細棱如故尚不失觚義至後時則従腹下至足僅為饕餮雲雷之状従腹上至口已平光無棱矣此繼之不觚也然猶有于足以内藏四小棱者似亦不敢盡沒其義迨後併此而無之則終不觚矣葢由世俗日趨簡便所以全失聖人寓典法于制器之精意一物如此其他可知故夫子歎之若又以木簡為觚此出漢志顔師古曰學書之牘或以記事削木為之是也其角隅有棱然無人削簡角為圜者且木簡則字從柧竹簡則字從䉉皆觚字所生非本字也大抵後世古器流傳日少日缺其質係金玉者人知寶愛故尚得藉傳什一于千百然好事藏弆者類不能攷如鼎彛烹飪盛酒器也後世以為焚香之具呼曰鼎爐彛爐觚觶飲酒器也後世以為養花之具呼曰花觚花觶俗語失真反令人併古器而疑之豈不可嘆哉予初取其説入稽求篇中旣憶幼時曾在祁忠敏宅見慈女觚是漢器千金之物形頗長而腰甚細不任盛酒且口亦反向尚疑與酒器不甚合故置之然其説則何可冺也因記此以俟知者
  孟子鬱陶思君爾趙岐註引檀弓人喜斯陶以陶作喜解此與象喜亦喜正合然未得其義及觀爾雅云鬱陶喜也而郭璞註此則直引孟子鬱陶思君為証始知喜是正義合鬱陶二字作解不止陶字也唯張楫廣雅曰喜也憂也則又兼喜憂二意為言故後有喜極未伸之解大抵喜愛不能舒結而為思故楚詞豈不鬱陶而思君兮曹植詩鬱陶思君未敢言皆以鬱陶連思君為詞而謝靈運詩嚶鳴已恱豫幽居猶鬱陶則直以恱豫鬱陶並出所謂見則喜不見則鬱也此閻潛丘為予言者今朱子註孟子曰思之甚而氣不得伸則但以不得伸解鬱陶而不識喜字反添氣字豈善解經者耶或曰陶是燒瓦室火氣難達故曰氣不伸則又誤認别字矣鬱陶音姚陶瓦器音桃不同
  孟子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一氣不斷古文排句詞例如此言興乎前以及乎後也若以百世之下連下讀則失詞例矣漢王吉傳云孟子云奮乎百世之上行乎百世之下莫不興起
  後漢黨錮傳叙矯枉故直必過註云正枉必過其直見孟子又仲長統昌言曰若乃偏情矯用則枉直必過註引孟子曰矯枉過直今孟子俱無此文
  孟子不日成之朱註不終日也若然則于下勿亟子来有礙矣豈有臺旣成而猶子来者且臺旣成而猶戒勿亟者按本詩鄭箋謂不日不與設期日而成之此與國語引此詩韋昭註云不日不課程以時日正同其云成之者非謂巳成謂由是以至于成如國語其日不廢時務俟田時之隙而于以成之是也夫惟不限時日故可戒勿亟惟未成故趨事如子来此在孟子前春秋時有明註者豈可至今日而妄解焉
  孟子為長者折枝趙岐註折枝案摩折手節解罷枝也此卑賤奉事尊長之節内則子婦事舅姑問疾痛苛癢而抑搔之鄭註抑搔即按摩屈抑枝體與折義正同以此皆卑役非凡人屑為故曰是不為非不能觀後漢張皓王龔論云豈同折枝于長者以不為為難乎劉熙註按摩不為非難為可驗若劉峻廣絶交論折枝䑛痔盧思道北齊論韓髙之徒人皆折枝䑛痔朝野僉載薛稷等䑛痔折枝阿附太平公主類皆明作媕諂之具而朱註云折草木之枝則無理無據并無事類矣且問折草木之枝何為乎
  孟子稱五霸趙岐註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此是漢儒之言若周時則不然按荀子王霸篇齊桓晉文楚莊吴闔閭越勾踐謂之五霸此戰國時所定與後儒不同故明盧東元謂秦穆公用之而霸此據春秋傳秦用孟明遂霸西戎語未嘗霸中國此言良然若丁公著以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合齊桓晉文為五霸則于桓文為盛就當時盟㑹較量優劣為未合矣公著唐人其言亦不知所據引之何為
  孟子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事按左傳襄十四年衛侯出奔齊孫林父使尹公佗庾公差追公而御公者公孫丁也初尹公佗曾學射于庾公差差學射于公孫丁是時差欲射丁而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之禮乎乃射兩軥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逺矣以其師之師也乃獨還而射丁丁授公轡而射佗反中佗臂其事如此則是孫林父追衛獻公事非鄭侵衛而衛使追也且是尹公佗學射于庾公差非度公差學射于尹公佗也其中或射或不射即此事而不甚合大抵春秋戰國間其記事不同多此類
  孟子引書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趙岐註書逸篇以漢世古文尚書未立學官故凡在今文外者皆稱逸書以非官書也凡古文稱逸書以此
  論語子桑伯子王肅謂不見經傳惟鄭註以秦有公孫枝字子桑為據則伯子一人子桑又一人矣若包咸舊註但稱伯子則必姓子桑字伯子者故宋胡氏以為疑即莊周所稱子桑户容或有之第家語記桑户不衣冠而處同人道于牛馬則蕩檢踰閑不止太簡矣恐仲弓所引又未必即較等及此輩耳
  論語八佾舞于庭又曰雍徹于三家之堂以廟即是堂堂前有庭歌在堂上舞在堂下也但季氏大夫亦何得遂僭及天子禮樂且三家者仲孫叔孫季孫也仲孫慶父後叔孫叔牙後二人皆得罪以死本不宜世有享祭即祭亦不宜三家並廟即並廟亦斷不能以天子禮樂祀慶父叔牙季友三人既並祭三人又何得獨稱季氏一若為季氏専廟凡此皆漢晉唐宋至今所貿貿無一解者予曾與近儒論宗子作大小宗通繹乃遂因大小宗而得解此書葢魯為宗國以周公為武王母弟得稱别子為文王之宗禮别子立宗當祀别子所自出見大傳因立文王廟于魯見史記為周公之所自出名出王廟見左傳夫祭文王而可以不用天子禮樂也乎其用天子禮樂者以出王故其祭出王者以宗子故也若三桓為魯桓公子季友以適子而為宗卿亦得祭所自出而立桓公一廟漢儒不解有謂公廟設于私家者見郊特牲云此正三桓所自出之廟以三桓並桓出故稱三家堂以季氏為大宗故又獨稱季氏其所以用天子禮樂者以桓公故而桓公得用之者以文王用之而羣公以下皆相沿用之之故然而僭矣文王周廟得用之即周公太廟伯禽世室皆不得用而可用及羣宫乎故昭十二年公羊傳稱昭公謂子家駒曰吾何僭哉答曰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天子之禮也此正與夫子之嘆同意世人予其書而不能讀此義千秋終閟絶矣幸予歸田未死偶得見及世有學者幸取予大小宗通繹而並觀之
  孟子滕文公為世子滕定公薨舊註古紀世本録諸侯之世滕國有考公麋與文公之父定公相值其子元公𢎞與文公相值似後世避諱改考為定改元為文者若萬章篇于衛孝公公養之仕句則春秋史記並無孝公惟夫子于衛靈死後在哀七年當出公輒時亦曾至衛故朱註疑為出公但出公並不諡孝然舎此又别無他公徃来宋孫奭疏謂仍是靈公史記春秋年表衛靈三十八年孔子来禄之如魯又孔子世家衛靈問孔子居魯得禄幾何對曰奉粟六萬衛人亦致粟六萬此正公養之實據然明明有孝公字豈可不信孟子而反信史記惟趙岐註衛孝公以國君養賢之禮養孔子故孔子為宿留以答之其曰養賢之禮曰宿留似古原有成文而邠卿引之者漢去古未逺必有師承未可以今世所見疑古人也
  孟子則變置社稷朱註毁其壇壝而更置之若孫氏疏謂變者變其主也葢先王立五土之神祀以為社立五穀之神祀以為稷以古推之自顓帝以来用句龍為社柱為稷及湯有七年之旱遂以棄易柱此謂之變置謂變其主而置之非毁壇壝也第顓頊至周水旱不一而易祀者止一柱似亦未可為據者且此亦宋人疏義舊註不如此







  四書賸言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賸言>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卷三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論語君子務本本字不作始字解此如大學物有本末不是事有終始子夏之門人小子章抑末也本之則亡不是先傳後倦有始有卒葢本末是體叚始終先後是功次截然不同若謂始即是本則始立道生物有終始抑末也始之則亡不可通矣且大學始字猶貼本字為言若子夏始字則直貼末字孝弟為仁末尤不可通也予嘗謂惟經可以解經六經本字原是明白且有顯然務本二字自為註脚者學記曰三王之祭川也必先河而後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謂務本則務本者正務此草木之根株江海之大原也此經之自為訓詁者也何改註為
  後漢延篤傳曰功雖顯外本之者心也末雖繁蔚致之者根也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枝葉之有根本也故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班昭女誡七章有云禮八歲始教之書謂小學也此引周官文
  栁子厚詩小學新翻墨沼波小學是字學
  孟子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徃拜其門此大夫禮也乃引之以稱陽貨此最異事而註者惘然而不能解向以此詢之座客皆四顧駭愕殊不知季氏家臣原稱大夫季氏是司徒下有大夫二人一曰小宰一曰小司徒此大國命卿之臣之明稱也故邑宰家臣當時得通稱大夫如郈邑大夫郕邑大夫孔子父鄹邑大夫此邑大夫也陳子車之妻與家大夫謀季康子欲伐邾問之諸大夫季氏之臣申豐杜氏註為屬大夫公叔文子之臣論語稱為臣大夫此家大夫也然則陽貨大夫矣註故不識耳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註不明白遂致解者謂春秋書法如此寃甚春秋並無大夫臣並稱者臣大夫即家大夫也其曰同升諸公則家臣升大夫之書法耳左傳子伯季氏初為孔氏臣即孔悝家臣也新登于公
  後漢列女傳行已有耻動靜有經時然後言不厭于人又曰仁逺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
  滕文公問孟子始定為三年之喪固是可怪豈戰國諸侯皆不行三年喪乎若然則齊宣欲短喪何與然且曰吾宗國魯先君不行吾先君亦不行則是魯周公伯禽滕叔繡並無一行三年喪者註者固瞶瞶特不知天下學人何以皆耐之而並不一疑此大怪事也予嘗謂學貴通經以為即此經可通彼經也徃讀論語子張問髙宗三年不言夫子曰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遂疑子張此問夫子此答其在周制當必無此事可知何則子張以髙宗為創見而夫子又云古之人其非今制昭然也及讀周書康王之誥成王崩方九日康王遽即位冕服出命令誥諸侯與三年不言絶不相同然猶曰此天子事耳後讀春秋傳晉平初即位即改服命官而通列國盟戒之事始悟孟子所定三年之喪引三年不言為訓而滕文奉行即又曰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皆是商以前之制並非周制周公所制禮並無有此故侃侃然曰周公不行叔繡不行悖先祖違授受歴歴有詞而世讀其書而通不察也葢其云定三年之喪謂定三年之喪制也然則孟子何以使行商制曰使滕行助法亦商制也孟子君薨百官總已以聽于冡宰三年與論語同惟檀弓天子崩王世子聽于冡宰三年尚書大傳作君薨與王世子聽于冡宰此必古制遺文有各見者
  論語以君薨答髙宗事此隨舉相應以天子諸侯本通禮也時有無錫客在坐疑天子亦可稱薨而予非之次日授札云昨所云崩即是薨非妄語也孟子稱舜卒鳴條文王卒畢郢而尚書且稱舜陟方乃死何也且爾雅崩薨無禄卒殂落殪死也郭註曰古者死亡尊卑同稱也豈非崩薨本相通與曰禮有周制有商制夏制惟唐虞制未定故尊卑同稱郭璞所云古者正指唐虞以前言也若商周一有定制則必如曲禮天子死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庻人曰死鑿不可易此如朕我也古君臣皆稱朕孟子象亦稱朕離騷屈原亦稱朕至秦制定之為天子之稱則不得朕矣故定制之後天子諸侯反有時降稱如周本紀王皆稱崩而獨厲王曰死于彘春秋書天子崩公薨極嚴而于列國諸侯則又稱卒此如二世皇帝亦曰奈何不告我不止虞舜野死文王卒畢郢可藉口也使有人于此必援據古經而稱崩薨稱朕非□子乎盍亦思之
  數月後客復託錢景舒致札仍謂薨不必指諸侯曲禮文不必是周制為言予遂不復答但語景舒曰彼必以我為不能引一周制文耳春秋平王崩公羊傳引周制天子曰崩諸侯曰薨大夫曰卒而范寗即引其文註榖梁宋公和卒傳明曰周之制也則真周制矣學不能反隅而又好為生薑樹生之說舌𡚁奈何
  周公弟也管叔兄也趙岐註周公以為管叔弟也故愛之管叔以為周公兄也故望之則周公是兄管叔是弟此亦怪事後讀尚書金縢孔氏傳其于管叔及其群弟云周公攝政其弟管叔及蔡叔霍叔放言于國以誣周公始知管叔果周公之弟其以管叔為兄者皆本之史記管蔡世家之文實則史遷受學于孔氏而不見孔傳且不見古文尚書故致誤世不曉也予嘗以此質之仲兄及張南士亦云此事有可疑者三周公稱公而管叔以下皆稱叔一周公先封周既又封魯而管叔並無畿内之封二周制立宗法以嫡弟之長者為大宗周公管蔡皆嫡弟而周公為大宗稱魯宗國三若尚書孔疏釋流言所起謂殷法兄終弟及三叔疑周公為武王之弟有次立之勢則亦以為公次武王其弟及與殷法合故流言則趙氏所註非無據也
  三家者以雍徹雍是武王祭文王之詩故中有旣右烈考亦右文母句若魯之歌雍則以魯是宗國當祀文王為大宗所自出因立文王一廟名出王廟其祭文王時亦従而歌雍固也乃季氏是宗卿亦當祀桓公為大宗所自出亦立桓公一廟名出公廟遂于祭桓公時亦歌此詩葢但知祭所自出而不知所出之有不同也至雍詩小序則又誤註曰禘太祖之詩夫禘太祖則當頌太祖以下先公功德而祗稱文考文母於義不合考其誤則正以魯之歌雍為祭大宗所自出而不曉宗法疑凡追所出必是不王不禘之祭遂以大禘當之是但知追所自出之斷是禘而不知所出之又不同也考喪服小記大傳原有三所自出一大禘一大宗一庶子王明列三等而従来註禮者皆不能曉且即此雍詩而序之者以自出之誤而升後王之詩於先公僭之者又以自出之誤而降先王之詩於後之群公此在春秋戰國時弇陋情形歴千百世未𤼵者而至今日而始瞭然指出之嗟乎讀書人何可不自勵也
  明堂在魯地而後為齊有然不知所始註者但曰王者聽政之所夫聽政自有朝寢未聞周王聽政在東魯者若謂泰山明堂因巡狩而設則西南諸嶽其有無明堂不見經傳且欲行王政而但以文王治岐為言其於立言之意亦多少不合不知此即出王配帝所也古明堂之制原為饗帝而設自黄帝以来唐虞夏商俱有之但饗帝必有配后稷既配天於郊而文王則配天於明堂且天子繼祖為宗必有宗祀而周制以文王當之孝經所云宗祀文王於明堂者是宗祖之祭周頌我將詩小序所云祀文王於明堂則配帝之祭也特魯本侯國諸侯不敢祖天子則祖文宗武非魯宜有而獨文王以出王之故大宗之國不祖而宗因特立周廟在祖廟之外而又以文當配帝特設明堂為出王配帝之所葢天子二郊旣祭昊天上帝而於明堂則兼及五帝原是殺禮故明堂九室祗以中央太室與東西南北之太廟合名五室而祀方明於其中方明者上𤣥下黄東靑西白南赤北黑一木主也故天子祖文王於明堂而魯則得以大宗宗之天子以嵗祭饗上帝於明堂而魯亦得以四時迎氣五方饗帝十二月聽朔降及之葢周郊在二至而魯郊祗在孟春祈榖季秋報享鎬京明堂並祀文武而泰山明堂則祗祀文王孝經所稱嚴父配天則周公其人者專指此泰山明堂為言而世又不曉也若然則其舉文王治岐亦即因祭文而推本及之以為治岐者實宗祀所自来也豈汎及也
  夫子為衛君不知如何為法豈有夫子為拒父者據公羊傳衛輒之立受命靈公古立國典禮不以父命廢王父命輒之拒瞶遵王父命也可為也據左傳則衛靈齊景魯定同盟伐晉而晉乗衛靈初死用陽貨計挟蒯瞶以伐衛喪則伐喪當拒借納君以報宿怨其意叵測又當拒且晉所怨者靈也靈甫在殯而報怨者已在境雖非蒯瞶亦定無拱手而聽之者是不可不拒况晉為齊魯衛三國所共仇衛雖欲平齊魯安得而平之則又不得不拒故當時衛人無有不以拒晉為能事者此又可為也據此二義而夫子在衛原有似乎為衛君者然但為其拒晉不為其拒父也何以見其為拒晉觀夫子春秋書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又書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以為晉伐衛而齊衛拒之並不及衛君此為其拒晉也何以知其不為拒父夷齊兄弟尚求仁而謂父可與抗乎此不為拒父也然則為公輒者可以知所自處矣若公羊之説則輒并不受祖命靈命子郢未嘗命公輒夫子為衛君全不在此説見論語稽求篇
  孟子為髙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是禮器文
  孟子衣服不備不敢以祭犧牲不成不敢以祭粢盛不潔不敢以祭與榖梁成十七年傳宫室不設不可以祭衣服不備不可以祭車馬器械不備不可以祭有司一人不備不可以祭語同
  予病中不能寐與兄孫詩講禹之聲章追何以蠡曰用之者多也城門之軌何以非兩馬之力曰用之者乆也然則孺子於書理全未通矣經塗九軌而每門三門祗各一軌則塗凡一用而門必三之此正用之多而謂乆可乎車之涉軌也門與塗同時無乆暫也匠人既造門亦即造塗未嘗前年有門今年始有塗也何謂乆也時兒子逺宗兄子文輝亦在側皆愕然不能答旣而各請予解予欲令其自省但曰解經須讀經今人祗以私意億逆而于本經文未嘗一讀宜其謬也試亦于是奚足哉一語復誦之乎少頃逺宗恍然曰得之矣孟子文多㣲詞于此則㣲詞中又斬斬截截急拄其口而使之自解只是奚足哉四字盡之葢此語專闢禹之追蠡不關考擊並不及文樂猶之門軌之齧不關馬力並不及塗軌葢一比較則多寡生而祗論此追亦祗論此軌則乆暫之意自見言外故曰是是者追蠡也追蠡為考擊所致得毋門軌之齧是馬力與只此一語而年世乆逺非一朝用力所能到意隠隠可驗所謂急破其惑不煩証明天下有微詞而嚴於正告者註者不曉也
  乘車多四馬謂兩服兩驂也去四言兩已不可解况詰問之意正欲張馬力之多而反従減馬此是何意及觀趙岐註謂兩馬是公馬國馬引春秋外傳國馬行闗公馬稱賦為証然國馬公馬亦多無解者古闗隘郵驛皆有都鄙所賦馬供徃来之用謂之國馬以此為民間所出馬也至公家乗車及鄉遂賦兵牽載任器則馬皆官給謂之公馬以為總畜之公牧者也故周禮牧人所掌皆稱國馬而馭夫趣馬又分公馬而駕治之雖無大分别要之行城之馬則祗此兩等然則兩馬謂兩等馬耳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出史記列傳然隋秘書監王劭謂人是衍字漢書藝文志孟子十七篇名軻子思弟子則似親受業子思者即趙岐註亦然嘗舉以詢座客多無識者惟王草堂辨之極悉謂史記世家子思年六十二然考春秋孔子卒在周敬王四十一年而伯魚先孔子卒已三年矣向使子思生於伯魚所卒之年亦止當在威烈王三四年之間乃三遷志及孟子所載則孟子實生於烈王四年其距子思卒時已相去五十年之逺焉能受業乎又謂魯繆公曾尊禮子思然繆公即位在威烈王十九年則史記所云思年六十二者或是八十二之誤亦未可知若孟子則斷不能親受業也予謂史記漢書猶不足據况三遷諸志則後人撰造又安可信予祗以孟子本文計之梁惠王三十年齊虜太子申則孟子游梁自當在三十年之後何則以本文有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語也然孟子居梁不及二三年而惠王已卒襄王又立何則以本文有見梁襄王語也乃實計其時梁惠即位之年距魯繆即位之年止三十零年即梁惠卒年距魯繆卒年亦不過四十零年然而孟子已老本文有王曰叟是也則受業子思或未可盡非者與左傳趙叟註尊老之稱曲禮六十曰老
  予素薄講學謂學宜躬行不宜講所宜講者獨經耳曾在道南書院講曾子問首章而不能續仁和錢升巖輩借沈昭嗣園亭擬續斯㑹而座客雜辨大學因有大學講義一卷見别録但當時亦有賸言可記者予問右經一章葢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有據否
  時嘉興陳自曾在坐起曰古經文是經經註是傳皆是兩書無有分割一書作經傳者如易經有易傳周氏傳京房傳是也書經有書傳伏生大傳是也詩經有詩傳毛傳韓嬰傳是也春秋經有春秋傳三傳是也周官經有周官傳李氏獻周官傳四篇是也自仲長統不曉傳是註因有周禮禮之經禮記禮之傳語而朱子并不曉是兩書於大學孝經則并以一書而分作經傳是經傳二字不過據仲長氏語而誤分之者若孔子之言曾子之意則概乎未有據也
  王草堂復禮亦曰徃以為大學孔氏之遺書必實有所本故自元至今取士功令直以此書加之論語之上及觀其著大學或問反曰孔子作大學别無左驗此或是古昔先民之書則荒唐矣若曾子之意自莫須有天下無千百年以上之意而文公一人能知之者至補格物節謂竊取程子之意則定自不謬乃遍考二程全書則皆有大學改本然皆無此意及觀其自作大學序又曰間亦竊取已意補其闕略然則果誰意乎
  格物照禮記大學只是度量本末以本文原云物有本末格物者格此物也或云量度義淺則張鶴門于康云此處正須淺解否則侵知止毋自欺地位是誠意矣雖禮記大學不分章節亦不分綱領條目必欲分之則自天子至於庻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直謂此一節釋格物致知何不可也錢升巖彦雋曰大學以格物始以絜矩終格物則量度本末絜矩則量度人已故廣韻曰格量度也漢書曰度長絜大絜亦度也如此則前後一貫矣
  是日有無錫客在座謂爾雅説文俱訓格為至此格物當作至物解物是人已即明徳新民格物者謂向離乎物而今至之也猶中庸言成已成物也予曰如此則格物二字明新已了更不必誠意修身及齊治平矣鄭康成訓格為来遂有来物之解啓後儒訾議豈有徒執一訓詁可解經者
  次日客授札數千言大約謂格物是至物不當作量度解且物兼人已亦不必該家國天下禮記曰成身不過乎物身即已也又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仁人孝子即人也人已兼至即是不過謂至乎物而不可離也此真物字格字之實據矣若先儒謂人已該身心意知家國天下則不然譬則家國城郭也城郭有人民而謂城郭即人民可乎
  時王百朋羅蒼懐肇楨在坐予出札詢之百朋曰客但得禮記二物字便矜為創據不知此係哀公問篇其所云物指言動言彼以言不過詞動不過則謂之不過而此云成身不過身仁人不過人其言難通况新民既是物則家國天下即民也民即物也乃又謂家國天下是城郭不是人則齊家治國將齊此家室治此城郭乎抑將齊治此家國中之人乎且六經物字不止哀公問也其義亦不止人已也物有虚指有實指如詩有物有則以質言易之隂物陽物以氣言國語神之見也不過其物又以數言此虚指者也若實指事物則繫詞物以群分以爻畫言天生神物以著龜言大司馬鄉遂載物以旗章言儀禮鄉射禮物長如笴其間容弓以射位言檀弓衰與其不當物也寧無衰以麻縷升數言何獨於家國天下而疑之
  蒼懐曰格訓量度此是李丞相斯及太史令胡母敬所定字詁不學者反以為怪殊不知物字亦有訓量度者周禮載師氏以物地事春秋昭十三年傳物土方儀禮旣夕禮冢人物土皆量度之義使必執一經以難一經則格格物物訟無巳時矣人不可不讀書然何可裁讀便執難如此
  先仲氏舊論格物謂大學並出物字不當一字作兩解假如他經物字雜出不倫周禮宗伯辨名物春秋傳納民軌物國語毛以示物樂記物以群分禮記緇衣言有物而行有格尚書克勤小物則一經一義一字一詁任其自便至若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則不得謂六徳之物非六行之物哀公問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則不得謂仁人一物孝子又一物今大學旣以本末為物則格物之物即是本末之物乃又舉他物以解格物則即本文一物字而前後異義豈可為訓
  錢景舒説知止節與大學全篇通貫予向作大學問其旨相合今備録於此其言曰大學在止至善而其首功則全在知止得止以盡此至善誠意是也誠意好好是好善惡惡是惡不善故毋自欺則知止自慊則得止小人之為不善掩不善著善是誠意之反謂不能知善得善也君子之道學自修道盛德以止至善是誠意之証謂必毋自欺以知此善慎獨自慊以得此善也然則誠意非他不過慎其好惡以止於至善而已至於意誠則總以好惡二字順推到底如正心脩身之忿懥好樂脩身齊家之親愛賤惡治國平天下之反所好絜所惡好民好惡民惡總只以絜矩概之葢天下之數出於圜方圜出於方方出於矩平矩以正繩仰矩以望髙覆矩以測深卧矩以知逺環矩以為圜合矩以為方則一言矩而上下前後左右舉是矣絜者絜此而已絜至此而得至善不止知止矣故至善兼明徳新民而知止能得則兼至善平天下三言得失一言新民之止至善得衆得國是也再言明徳之止至善善則得不善則失是也三言誠意之止至善忠信則得驕泰則失是也葢忠信誠也驕泰者誠之反慎獨之反也即小人之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者也亦即小人之使為國家彼為善之善無如何者也然則平天下道善之得皆由於止至善能得之得是即一誠意而知止得止齊家治國平天下皆在其中謂非本乎故曰此謂知本
  華嶽二山與河海對文按周官職方氏九鎮河南曰豫州其山鎮曰華山正西曰雍州其山鎮曰嶽山與爾雅五山河南華河西嶽並同地理志汧縣有吴嶽













  四書賸言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卷四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樊遲請學稼旣非甘隠恬退則學稼何用註經者當實求所以用稼之意而乃以粗鄙目之且曰當闢之斥之一似遲之真欲為農夫為圃人者此不惟與夫子所答三上四民大㫖全不相合且厚誣古賢反肆呵斥大無理矣試思夫子明曰焉用稼則學稼自有用嘗以此問朱鹿田鹿田應聲曰莫是如后稷教民稼穡思以稼穡治民否及觀包咸舊註則直曰遲將用稼以教民則世亦原有見及者遲以為世好文治民不信従不如以本治治之此亦時近戰國幾幾有後此神農之言之意特非並耕耳然而小人之用矣古凡習稼事者皆稱小人尚書無逸篇知稼穡艱難則知小人之依又祖甲逃民間曰舊為小人髙宗與農人習處曰爰暨小人孟子曰並耕者小人之事此従来稱名如是故子曰用稼非不善然而身已為小人而不自知矣因以君民相感三大端教之葢好禮義信則用大學稼則用小也古學字即教字為教而學故教亦名學周禮大宰九職一曰三農生九榖二曰園圃毓草木註圃即載師所云塲圃可樹菜蔬果蓏亦治民之事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此明白了快之言自解者不明竟成一四書啞謎嘗在胡司冦宅作酒明府令手巨觴通屬座客能解此免飲四座各霑醉而必不得解後以札問朱生鹿田生答曰此従親是孝也予驚曰有是哉噫徳不孤矣因令遂言之復札曰孟僖子為懿子之父本賢大夫嘗從昭公至楚病不能相禮歸而講禮學禮苟能禮者必従之逮死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我死必屬説與何忌于孔子使事之學禮焉其所云何忌即懿子也今懿子適来問孝則使之従親即是學禮而特是未經顯揭則與孟莊之不改父臣不改父政明明指出者覺有未盡故遲曰何謂不違親子曰所謂不違親者盡禮之謂也如此則上下通貫前後一轍矣予曰然
  不違與幾諫章又敬不違同即順也中庸順乎親孟子不順乎親皆此義故無違非不違于理并非不違于禮葢以禮事親即是順親若曰不違禮則不違即順也人方問順親而我以順禮對之可乎
  聘禮執圭入門鞠躬焉及享𤼵氣焉盈容私覿愉愉焉此皆襲論語鄉黨文者又有下階𤼵氣怡焉語則孔安國註怡怡曰舒氣本此
  施少叅講學湖西有客問子何以可使漆雕開仕少叅曰子焉能使開仕但可以仕耳此虗詞也曰不然但可仕則當如仲弓可使南面韓愈文可以出而仕明著可字是文無有也且惟實有仕故可使仕若虚使之是教之自衒且干進也而可乎衆無以應少叅乃請予予曰此實使仕也其使字與子路使子羔為費宰文例並同葢夫子為司冦門人多使仕者其最著者則原思子羔冉有季路樊遲子貢公西華是也若子游仕武城子夏仕莒父子賤仕單父仲弓仕季氏宰未知為夫子所使與否至于漆雕開之使仕而不仕與閔子騫之使仕而不仕則皆在此時雖子騫力辭費宰然仍為夫子宰要經従政與子開之始終不仕稍不同然要其使仕則一耳集註解論語竟忘夫子之為司寇幸原思為宰包咸註孔子作司寇使思為宰若子路使羔則集註但云子路為季宰而舉及之殊不知夫子使開與子路使羔明下兩使字是論語書法夫子旣使由墮費而墮費之後子路即使羔宰費以鎮叛亂此在夫子子路實實有使仕之責使開非汎遣猶之使羔非旁舉也不然無仕而使仕譬諸無食而使食欲其不謀食得乎
  公山弗擾以費畔集註謂弗擾為季宰與陽虎共執桓子而據邑以叛此大謬者陽虎執桓子在定五年此時無公山共事也若據邑以畔則在定十二年夫子為司寇時使子路墮費而公山以費人畔夫子方遣魯大夫下臺敺伐親定其亂而謂夫子被召子路不説何一謬至此及讀孔安國註知前儒原未嘗誤而集註誤者孔註共執桓子雖策書不載然虎囚桓子而逐仲梁懐實弗擾使之則以費宰而謀執君主即是畔且適在夫子未仕之前因註曰執桓子而召孔子原可通也至朱氏改而召孔子為據邑以畔夫然後以五年之事移之十二年之間春秋論語兩不相通而經義晦矣施愚山曾以札問予答之頗悉然尚有兼辨史記處兹不具録子華使齊集註謂為子出使則冉子請粟便自難通夫子第設教闕里並無食采焉得有餼廪芻粟可待頒給且其請出入量寡多即司財之宰也漢世學官有都養弟子然祗主饔飱不主財用想夫子當時未必有此然且父師日給所贏幾何幾有祗使一弟子而露積狼戾可私授至八十斛者吾不知天下學人何以各安之而不一審也按邢氏正義謂子華仕魯為魯使而適于齊則正夫子為司寇時與原思為宰同一時事故記者合兩事而並記之聘禮諸侯之使皆以粟十車列館門外據禮註每車一秉有五籔籔音逾即庾也是館廪之粟計十車有十五秉故冉有據此以三分之一予其家此亦準聘禮而行之者舊註包咸以十六斗為庾馬融以十六斛為秉皆出聘禮記文
  解經最忌添出添出則反竄聖經而曲就已説古所稱抄詞有明戒矣且經有添字而反不通者如司馬牛問仁章為之難言之得無訒本言為仁極難無暇言説原自了了且此難字正與仁者先難可以為仁矣可以為難矣俱有闗㑹解者添曰必存心故行事難行事難故言不妄𤼵則以為字作行事解已叵通矣且本文兩句祗以難行釋訒言之故而解者必添以存心釋難行之故使兩句一層忽改而作四句兩層致為之難一句題學使試蕭山童子滿塲千餘卷旣似為仁又似為事旣似存心難又似為事難旣須以為事應存心又當以存心起言訒心事糾纒存難轇轕欲求一字之通難矣嗟乎何至此
  徃嘗聽講師唐虞之際於斯為盛二句謂唐虞才盛于周然于有婦人焉二句决接不下必須添降而夏商皆不能及二句然後可接輒大憤懣天下有聖賢措詞如是闕落必需在傍者添唇補舌而後能達意豈可為訓且此章前後亦頗難明旣貶周才忽揚周徳斷流絶港故集註亦自知周章欲以三分天下一節另作一章而不知經之難通全在添出兩句誤解聖言無他故也經本欲贊周至徳而以才盛起之謂有如是盛才而猶不用以治亂至武王始有之非至徳乎此本前後一串翻覆見意故舊儒謂唐虞兩代不如一周此正解也於斯為盛猶曰於斯為美於今為烈言今盛且烈也若曰盛于周則不特句例不合必添出八字而後可接下句于文例亦不合且世有五數盛于十數者乎是數亦不合况先聖後聖並無低昂孟子定道統旣以禹與臯陶作堯湯見知之統隨以太公望散宜生作文王孔子見知之統豈有周召畢散諸大聖而忽與禹稷臯陶較升降分優劣者此真小人之腹與論語立言之大㫖又大不合何必如此
  子路問聞斯行諸若是學問邊事則義當可行並無請問他人之理顔淵足發難禀顔路曾子三省不告曾晳雖曰父兄即師長然此時不當請師命也故漢包咸註直指為賑窮救乏之事謂以行事言不以學問言如友朋急難鄉黨賑䘏及居官行政應為種種儘可商量子路使子羔宰費此在子路墮費後豈不當使但不吿夫子便失審擇冉有給使家以粟旣請夫子且猶有多與之患此由求兩人明明見諸實事者特舊註賑窮救乏四字反太指煞耳集註引張氏單以義言且曰恐傷于義似有説事之意而講師復添一理字以蔑沒之然則四書之亡于八比不旣多乎
  文猶質也必添曰文之不可去猶質之不可獨存也質猶文也必添曰質之不獨存猶文之不可偏去也且又必添曰若欲盡去其文而僅存其質然後接下句則何如舊儒曰若然則文質何異虎豹犬羊無辨矣較自爽捷
  泰伯讓國耳夫子従後觀之謂是讓天下此深文之言乃説者又復深文曰讓商及究其所以讓商者一則曰太王有翦商之志而伯不従再則曰泰伯足以朝諸侯有天下而棄不取夫以商業未衰之際太王方竄徙不暇而謂可翦商在太王必無此倖心以公季文王二世力擴前緖猶不能集統而謂泰伯棄天下不取在泰伯亦必無此妄念此所謂誣古人之言君子所不道也且其以讓國為讓商者非通人論也父欲傳位于季子以取商天下而我乃去國以使之必傳是助之奪也太王商臣或欲遵商制傳及之法由長次以及于季而我乃挟弟仲雍併其次而亦去之是奪之又奪之也三以天下奪而反曰三以天下讓何以通焉况六經不可滅也本欲証讓商而無據乃取經証經曰太王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従太王遂欲傳位于季子一是魯頌文一是春秋傳文也按魯頌居岐之陽實始翦商翦滅也謂後之滅商始于岐也非謂太王之志也太王不能滅商也春秋傳僖五年宫之竒曰泰伯虞仲太王之昭也泰伯不従是以不嗣従順也如定九年従祀先公之従謂順昭穆也工史以昭穆定世次而伯且去國以棄昭穆謂之不従非不従父命也太王不曾命翦商也本欲解論語而乃併毛詩春秋而盡従而誤解之可乎且春秋傳史記明云太王欲傳位于季伯乃去國今曰泰伯不従而後太王欲傳位于季吾嘗謂書經之亡自宋註一出而唐虞三代之事實皆為之一變嗟乎豈虚語與鄭康成實詮三讓亦杜撰可笑採藥一讓赴至不奔喪二讓斷髪文身三讓按伯奔荆蠻本隠姓名即武得天下欲封伯後亦曲求而始得之彼時焉得有行赴之理且傳明云泰伯至吴端委而治至仲雍始斷髪文身而乃以此為伯事雖其誤始自史記然要是失據者江漢以濯秋陽以暴只是極言夫子道大徳盛難以形容纔欲摩擬彷彿卽足為潔白之累此如濯之至者無可擩濾暴之極者不容霑染葢甚言有子之事之萬萬不可並非以此喻其道比其德也大凡潔白指孤介一邊不是絶詣豈夫子而可與潔已以進并欲潔其身者同類並稱即自云涅而不淄亦正謂不為物汚非如釋氏之白業黑業白即是善也孟子滄浪濯纓考工記繪事後白皆是惟恐點汚之義秋陽即夏陽其氣皦白了無障翳
  左傳陽虎親富不親仁此即孟子引陽虎為富不仁為仁不富二語所始
  公羊傳多于什一大桀小桀少于什一大貉小貉則似反従孟子語襲入之者
  哀公以年饑問有若此是夫子為司寇後魯君頗重儒術故特來相商乃以國用不足之際反使減稅且復為君民一體俗儒門面語以溷應之此大不妥豈一行徹法百姓果有以與君耶不知此經濟也夫公所患者用不足也用出于賦而井田之法有貢有助賦則通出乎貢助之間葢貢即是稅助即是藉故周制徹法但通貢助並無有通力合作計畆均分諸説此是宋儒杜撰徹法並無考據大抵鄉遂用稅法都鄙用助法總是什一雖什一亦不等如載師稱近郊什一逺郊二十而三園㕓二十而一漆林二十而五然要以什一為斷自魯宣稅畆于什一外又稅其一則什二矣公所云二吾猶不足是也但其所稅畆祗是稅貢不是稅藉縣稍鄙都皆藉力而耕力無可稅是以稅雖有二而所增無幾若用出于賦賦有九等自國中四郊以及都鄙山澤通為財用所自出如祭祀賔客喪荒羞服匪頒燕好以及軍旅田役諸用在鄉遂都鄙俱有常賦而一經稅畆以後則國旣横征野多逸斂閭輸縣貢反有漸至匱乏者此公之所以嘆不足也故有子之計謂莫若行徹以什一之名返其餘稅而九賦所入自無憂闕失以情而言則君以足稅與民而民誰敢以不足之用反與君者以法而言則喪荒有式君方合諸賦以通賑䘏何患年饑此所謂因時補救捐虚稅而收實賦者而惜公之不早悟也其後公卒以加賦重問夫子夫子不能挽而遂以加之春秋哀十二年春用田賦是也宣公初稅畆是加稅哀公用田賦是加賦其時齊吴交争軍賦不足在徹法都鄙出車每一丘所賦祗出馬一疋牛三頭而今又二之再出馬一疋牛三頭此不特稅有二賦亦有二論語盍徹之言與春秋田賦之書兩相表裏善讀者思之徹法在春秋三傅皆云什一而藉又云榖出不過藉原是助法後觀周禮匠人註引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語謂是徹法則尤為可信以徹者通也若通力合作八字則于周制班爵上農夫食九人節先自不通乃旣主此説亦宜畫一而于請野節註又云周之徹法如此何耶孟子雖周亦助本是實証謂周都鄙用助法耳而前後兩註遂使此語至今無實解豈不可嘆鄉遂旣用貢則雖有公田而亦若無有故曰惟助有之今貢助並行則不止惟助而猶惓惓于此者以為莫善于助也是周雖用徹亦即助也三傳俱名徹為藉者此也
  周禮夫三為屋屋三為井此雖井而不公者以一井有九夫也詩曰南東其畆春秋曰盡東其畆則并井而亦廢之或南或東非一縦一横此即阡陌之製非井田也古中庸無分章其見于疏義者則概以子曰為限如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則合君子之道譬如行逺必自邇子曰吾説夏禮則合王天下有三重焉類
  嗜秦人之炙無以異于嗜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據集註謂食色是性此吿子所曉故以嗜食喻之則嗜食在内與敬長在外正别此何足辨辨亦何足以服告子且于夫物則亦有然者也句亦全無解説
  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與嗜秦人之炙二句相反集註曰即嗜炙之意固無理且使難者曰冬則飲湯夏則飲水果在外非由内也何以解之
  嘗以二者問先仲氏先仲氏一曰敬長無人我以長在人耳今嗜炙亦無人我此非人也物也且其無人我而必長人者以長在外耳今嗜炙主愛而亦無人我而惟外是愛此非長在外即愛亦在外也上言長馬之長異于長人之長則人物有别矣此緊頂長楚人之長二句愛在外與嗜炙在内大别此借仁内以駁義外耳一曰以在位而易其敬猶之以在時而易其飲也夫嗜食甘飲者愛也愛亦在外矣嗜炙是同嗜此是異飲嗜炙以仁内駁義外此以義外駁仁内不同中庸内省不疚與論語内省不疚都是功夫集註于論語添不愧于心為内省不疚之由于中庸則又添不愧于心作内省不疚之效何雜亂也
  論語子畏于匡並不註匡在何地考魯原有匡邑但此時夫子去司寇出走至哀八年始反魯其非魯邑可知矣若莊子謂是宋地則宋無匡邑且未有一過宋而桓魋匡人遭兩難者或據史記謂必當是衛邑然舊説謂陽虎曾暴匡人而夫子貌與虎類因有此難則陽虎不得暴衛邑此真風馬牛不及之事且考之春秋傳亦不合則在夫子生平一大事而舉世不識豈不可嘆史記去衛將適陳朱氏删去衛將三字直曰適陳過匡則陳邑矣何鹵莽乃爾
  按春秋傳公侵鄭取匡在定公六年是時季氏雖在軍不得專制凡過衛不假道反穿城而躪其地其令皆出自陽虎是虎實帥師當侵鄭時匡本鄭鄙邑必欲為晉伐取以釋憾而匡城適缺虎與僕顔刻就其穿垣而入之虎之暴匡以是也至十五年夫子過匡適顔刻為僕匡遂以為虎而圍之則匡是鄭邑此明白可據者惜漢後儒者皆不考也
  世家孔子過匡顔刻為僕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琴操孔子到匡郭外顔刻舉策指匡穿垣曰徃與陽貨正從此入此即圍師入城之事
  至於論語子在陳在陳絶糧從我于陳蔡之間孟子子在陳君子之阨于陳蔡之間在舊註今註皆置不問惟在陳絶糧孔安國據莊子謂孔子之曹不容之宋遭匡人之難于是之陳而吴適伐陳陳亂故乏食則又誤註者夫子之宋遇桓魋之難不是匡人且據年表定公十二年夫子適衛十四年適陳是時並無吴師伐陳又且在陳絶糧與阨于陳蔡是一時事夫子是時尚未適蔡至哀三年夫子去衛適陳又乆之適蔡至六年而始有吴伐陳楚子救陳之事見于春秋絶糧之阨當在此時孔氏誤也
  若在陳歸與之嘆亦一時事而史記分論語孟子為二以定公年在陳作孟子嘆時哀公年在陳作論語嘆時則又杜撰無理大抵夫子五適衛三適陳一適蔡而然後歸魯歸與之嘆則在第三次適衛第二次適陳之際絶糧之阨則在第四次適衛第三次適陳之際他無與也故嘗較夫子轍跡與論孟合者自去司寇後即適衛是時衛將奉粟六萬為夫子禄而仍不能用孟子所謂主顔讎由所謂于衛靈公際可之仕皆在此時此適衛第一次也及去衛將適陳過蒲蒲人止之仍反乎衛是時南子請見且置夫子于屬車而夫子去衛論語所謂子適衛與子見南子皆在此時雖史記云有吴楚之宼而春秋無有要是史記誤者此適衛第二次也乃夫子如宋遭桓魋之難又如鄭然後至陳論語兩所云子畏于匡與孟子所謂㣲服過宋所謂主司城貞子皆在此時此適陳第一次也旣而去陳復反衛又將之晉渡河不果又反衛因靈公問陳而又去衛適陳論語所謂衛靈公問陳于孔子子在陳孟子所謂子在陳皆在此時此哀之三年為適衛之第三四次適陳之第二次也乃自陳遷蔡吴始伐陳而楚来救之聞孔子在陳蔡間使聘孔子而陳蔡大夫懼而見沮因之有絶糧之事論語所謂従我陳蔡在陳絶糧孟子所謂阨于陳蔡之間皆在此時此哀之六年為適陳之第三次適蔡之第一次也嗣此復反衛與出公周旋然後歸魯論語所謂夫子為衛君衛君待子吾自衛反魯孟子所謂于衛孝公公養之仕皆在此時此哀之七年後為適衛之第五次而夫子之轍跡終焉凡以經註經必藉實據此庶乎稍可據者然尚待善讀書者踵事焉耳
  儒者説經本欲衛經使聖賢言語瞭然作斯世法式而集註于諸賢所言必盡情吹索一概掃蔑自有子孝弟子夏賢賢以後並無一許可者即夫子所言亦必藉其補救以正闕失豈儒者所學原與夫子一門有異同與抑亦儒者神聖直接堯舜禹湯而于夫子以下多未當與嘗讀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註甚為不平季氏之使因夫子墮費後以費巖邑宜使一仁厚者為之而閔子不徃遂使子羔此原非敵國求賢亂臣招隠如燕師之于王躅新莽之于龔勝也乃借閔子一人詬厲聖門以為臣季氏即事犬彘則夫子明明為季氏史為季氏司職吏豈夫子事犬彘與乃又自知無理謬言曰聖人則可則由求遲賜以下固無論矣仲弓與子騫同列徳行且重為夫子所許可使南面山川其舎而論語直曰仲弓為季氏宰向使註論語而不通讀論語是為不通旣通讀論語而又作此詬厲是為侮聖無忌憚請自擇之管仲如其仁召忽死溝瀆夫子定論其是非精確見予稽求篇甚詳乃欲厚責聖人之言謬云桓公兄子糾弟故仲罪可原若使桓弟而糾兄則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則直詬厲聖人矣據春秋公榖及左傳註管子史記荀子莊子尹文子古越絶書説苑以至諸書所引文無有云桓兄而糾弟者惟漢薄昭上書為漢文諱故改殺兄為殺弟此在韋昭漢書註已明言之而作此詬厲則害義之言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非夫子乎投䑕當忌器即夫子言稍有礙亦當耐之不應盡情一氣作里巷詬誶失儒者從容氣象况已實無理實不讀書不識桓糾長次顛倒人倫序又實不能論世凡管召是非并後世王魏得失一槪舛錯乃輕口肆意公然詬厲夫子越數百年無問者可不悲乎一貫忠恕是堯舜禹湯以来聖賢相傳之道于此不明則並屬異學非孔子徒矣夫子明言一貫曾子明言忠恕而已矣一貫者只此一串之道也而已矣者更無他道也聖賢無異學千聖百王無異道夫子曾子與門人無異心乃謂一貫之道借盡已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曾有絲毫見道者而肯作如是語乎毋論夫子一生只此忠恕論語二十篇教人只此忠恕即大學中庸孟子三書亦只此忠恕也大學以明徳新民為一貫而務絜矩以該之中庸以成已成物為一貫而提忠恕違道不逺以綜統之然且忠恕二字要歸在恕以平天下育萬物非恕不為功大學以藏恕喻人為絜矩而中庸以求人先施為庸德是以論語兩一貫一是曾子一是子貢曾子是忠恕子貢只是恕一言而終身行之單是恕字不欲無加是子貢行恕實功即博施濟衆亦以仁聖為子貢强恕極境推之而仲弓之不欲勿施仁及邦家孟子之反身强恕萬物皆備先聖後聖其揆一也葢聖賢無獨善其身之事博施備物與曲成各正在下學者均有之是明德新民成己成物内聖外王天道人道並無有二而又岐其說曰忠是天道恕是人道又曰與忠恕違道不同則非一貫直千頭萬緒絶流斷港矣豈一貫異學與夫子曾子子貢皆門外漢與
  曾子三省似皆非為學要領儒者欲掃諸賢反謂曾子稍切實但摘忠信二字為為學之本則謬戾矣此忠字上有為人謀而不五字信字上有與朋友交而不六字豈可删本文半句而單存二字以立説者不知為人謀交友正聖賢全學大端而世不識也葢聖賢一貫只在忠恕而以忠貫物則尤在恕故大學首誠意而誠意首功則全在去自私自利之意以求止乎善為人謀者正去其自私自利之大端也儒者不知此義反以為人謀為汎務即信友亦非要道故必摘忠信以為學本正坐不識聖學故至此試觀聖賢言志一在公物一在公善而聖人以安懐信友為己志曾與曾子三省有異同乎盡心屬知則心無容知従来聖賢論道無知心之語且盡字亦無解作知字者大易盡性中庸能盡其性俱非知也即孟子亦有盡心焉耳矣盡心力而為之曾有云知心者否天下事理須有實際試問盡心是知心則作何盡法以為心本虚靈則見成知覺非我所能盡也若謂我能盡其虚靈之量則仍是存心之實際非知覺也朱氏補大學格物而意不自安乃欲抄孟子此書以就已説因以盡心為知至知天為物格夫知天而窮致物理也乎此不特大學無此説凡古昔聖賢所言何曾有此
  盡心節是見成第一等人存心節次之殀夀節又次之從来孔孟論學多作此層次如或生而知之三層生而知之者三層如有博施三層孟子萬物皆備三層何曾有兩頭一脚一逆一順且以末節分頂前節如朱氏註中庸法者此笑話也
  心性天一串心由于性生心之謂性是也性由于天天命之謂性是也然溯而得之未嘗逆而出之也盡心之量而無所闕則便知心所自来與性所従出一氣俱到此知字如中庸知天論語知天命不是知識行後而有契之謂也存心養性是第二等學問人故曰事天言従事于此也第三等則困勉終身又降天一等而曰命天之所命即性也
  大學自補格物後處處囘䕶即論語首一章便曰學將以行之也夫學本是行而曰將以行彼謂學只是知欲囘護格物以為知是首功耳不知學兼知行曾有知無行而可言學乎
  聖賢每發一論必專一其指未有首䑕兩端無所適従者如富與貴章専言君子不去仁雖瞬息之間倉猝患難之際亦不去故曰辭順境易處逆境難彼非道之貧賤雖不當得猶且耐之况仁而可以難處之境思違之乎因以不去也起下必于是緊作呼應甚言仁之不可以造次顛沛有毫釐差也不然前截取舎之分明後截存養之功宻兩岐立論使人定取舎乎務存養乎此朱氏講中庸尊徳性道問學法在聖賢教人必無有此貧賤之不去以原推不去也然則仁獨可去耶貧賤去不得仁亦去不得非道與造次顛沛非所論也
  于取舎不苟中接入仁字費解於陵子豈仁人乎囘也其心三月不違仁以心與仁分内外賔主皆是門面話非略知痛癢之語以心為主而仁為賔心内而仁外猶且不可若仁為主而心為賔仁内而心外則大乖聖學非夫子書矣道心不主道猶之人心不主欲天下無心與仁可迭為賔主且分内外者告子不敢言仁外况心外乎仁根于心並無方所如意従心𤼵别無位次心有時不用意而便曰意外可乎不可又况賔主二字出自禪宗相見分賔主一棒一喝分賔主従来儒門並無此言
  仲尼燕居子曰師爾過而商也不及
  祭統不安于上者不以使下所惡于下者毋以事上非諸人行諸已非教之道也
  四書賸言卷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賸言__四書賸言補>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補目録
  卷一
  論語三十五條 大學七條
  中庸十條    孟子十七條
  卷二
  論語七條   大學五條
  中庸九條   孟子十一條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補卷一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四書賸言者西河先生説經録也先生歸田後日與人說經而學人多不在側鮮司録者凡雜記問辨皆自以紙片書出零散投篋而亡軼不少嘗讀四書賸言四卷疑前二卷與後二卷如出兩手及詢之則前卷為盛樅陽王百朋諸君所輯而後卷則先生之子述齋為政雖同出紙片而補綴所聞各有記臆且亦陸續成此書不能一轍予侍坐最後提命亦甚疎然亦曾竊録數則其見之賸言與經問者尚十餘其一急欲綴卷末而書已成矣因輯作補遺附經集後王草堂嘗云朱子補大學明言取程子之意而程子改本無其文及作大學序則又云竊附己意補其闕略則又非程子之意此補皆原文並非私說而又不叅以己意庶同學觀之可見諒云章大來識
  人不知而不慍舊解謂凡人不知學君子不怒集註不用其説不知此即教也學未有不兼教者盖學者斆也說命惟斆學半言斆居學之半也故學記記教學之法其最要者云學必問而後語惟力不能問然後語之語之而不知雖舍之可也此正人不知而不愠之明註也所謂君子教人不苦以所難也葢論語者教人之書也若聖與仁以聖仁加與字似乎異詣而實即一徳往在廬陵講學有問聖人何等施愚山曰聖者通也聲入而心通之謂也湖人楊恥菴曰如是則佛家所謂妙明覺性從聲聞邊入者非儒學也曰然則字書何以云耳呈為聖曰字書何足據賢下從貝豈當貨取乎然則聖字何解曰以字書解字必不若六經解字之妥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聖專以心言以心及物之謂聖與聽曰聰聰作謀之專屬耳者正當分别焉得相溷予揖而是之今若聖與仁予亦以六經解之鄉飲酒義曰東方者春春之為言蠢也産萬物者也聖也南方者夏夏之為言假也假者大也養而大之仁也則内聖外王總以仁及萬物為言聖仁者明徳而新民成已而成物者也禮所云天子之立也嚮仁而左聖正以是也然則學不厭教不倦亦學為聖仁教為聖仁以仁心及物而進于聖己矣何二詣焉
  博施齊衆子貢以為仁人之事而夫子以為聖人之事亦謂仁與聖皆推心之恕以長養萬物淺與深總一體者葢春為養之本故以聖當之夏為養之末故反以仁當之六經解聖仁無兩義人之學聖仁教聖仁亦無兩事所謂一貫在忠恕如此而已
  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集註云孔子自言未嘗妄作葢亦謙詞不可解夫自言不妄作則非謙矣而反曰謙豈夫子原妄作耶
  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集註云雖未能實知其理不可解夫不知而作謂不知其理而妄作也乃擇善多識而猶未實知其理則仍妄作矣豈夫子果妄作耶此二條係陳自曾補入 逺宗曰此宜入四書索解與聖門釋非録中與其媚于奥寧媚于竈集註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于其所然後迎尸而祭于奥此語不知出自何書據云祭于所謂戸祭戸所竈祭竈所也古者家居宮室中並不設祭惟親喪祔廟之後返主于寢則祭在寢所此是凶禮若五祀雖是室神俗所稱家神者然家不行祭焉得祭于其所至于奥則爾雅室西南隅謂之奥指凡室言耳實則上室下室皆有奥此奥字不知是何室之奥據集註奥有常尊又其答門人謂即居室之奥則直指正室即禮家所云適室者與門室竈室不同若然則家居正室皆可行祭大無禮矣禮惟廟室之奥可以行祭因藏主西祏正在奥北故陽厭隂厭皆得于主祏西南就奥行祭若家之正室則主人主婦寢處地也天下無男女衾袵首趾狼藉之所而可迎尸入祭者
  大來曰周官宮正祭社稷七祀于宮中王宮可祭何得家室不可祭不知此宮字是宮城之宮合朝廟一區為言如尚書大傳所云九里之城三里之宫者凡左祖右社皆在其内故曰祭宮中不然社稷外神非室神也外神可祭王宮乎
  按五祀禮註引逸中霤禮文開首便云五祀皆祭于廟此一句是要註于此不識而尚欲言禮難矣然而設主迎尸皆在廟而又各不同大抵祭戸設主在廟室戸西祭中霤設主在廟室牖下祭竈設主在廟門外之東祭門在廟門外之左樞祭行在廟門外之西並非祭于其所至于迎尸則祭戸祭中霤皆迎尸而祭于廟室之奥此常尊之奥以與設主之室户室牖兩相近也若祭竈與門與行則皆迎尸而祭于廟門外西室之奥亦與設主之門東西門樞相近之故然皆與朱子所云常尊之奥者正復不同
  逺宗曰唐開元禮祭七祀亦布神席于廟西門之内道南東向以北為上其云廟云西門猶見禮意
  若此則門西之奥不必常尊安所用媚且門行與竈皆迎尸于此何以門行皆不媚而獨媚竈是以舊儒解此並不及五祀之祭祗以一家房室尊卑為言謂房室位置奥尊竈卑然而奥無事而竈有功苟欲恱事當在此不在彼也蓋奥雖兼上下室然單一奥字則專指正室所謂常尊者此正室奥耳
  大来曰奥有常尊似以祭必在奥之故故宋儒以祭事當之實則祭不全尊奥惟祭在室故尊奥若出祭于堂即尊在牖間矣獨室制則由門而堂而室祗此地為無上耳
  禮器燔柴于奥奥字是爨字之誤燔柴㸑室似乎祭在竈所矣不知正在廟門外之東所謂鼎鑊庖湢爨室竈陘皆在門外者此祀廟之禮非祀竈禮也大抵祭祖廟時至尸食畢則間祭竈以報功故曰老婦之祭據此則祀竈設主在廟門外之東者亦以祀廟時設竈于此故即以此設竈主古人制禮亦並非無義如此
  大來曰禮注廟門東首有竈陘是置土稜于坎所以安鼎鑊者朱子疑是家竈謂陘即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則未免杜撰矣
  若其有尸則曾子問原云旣殯而祭五祀尸入三飯但不知誰為之按淮南子黄帝作竈死為竈神古周禮説顓頊氏有子曰黎即祝融亦死為竈神此即人帝人臣一如五方神之有炎帝祝融者若禮器老婦之祭則又以先炊之媼配之其祗扮一尸者統所尊也至扮尸之人朱子謂膳夫之類則猶是周官而襲其說者謂竈下厮養皆可推類則周人祭屋社極意摧薄猶然使刑官為尸未有厮養可汚䙝者周禮墓祭以墓人為尸亦周官也
  大來曰鄭康成謂祝融不宜作竈神亦非也按郊特牲家主中霤而國主社春秋註在家為中霤在野即為社以為中霤神即社神所謂顓頊之子后土氏也后土可為中霤神而祝融不可為竈神便無是理又曰祭五祀用特牲是一牲即禮器之牲羊小司徒所云小祭祀供羊牲者孔疏謂用特牛非也設主用醴肉黍稷迎尸用鼎俎然所謂鼎俎與肉皆羊牲
  孟子不道桓文之事然孟子自為文多襲管子如省刑罰薄稅斂 規矩方圓之正也雖有巧目利手不如規矩之正方圓也 諸侯毋專殺大臣毋曲隄毋貯粟毋擅廢適子毋置妾以為妻 使稅者百一鐘孤幼不刑澤梁時縦闗譏而不征市書而不賦 以善勝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未有不勝人者也
  至于齊景公謂晏子吾欲觀于轉附朝儛一節則全襲齊桓事而易其名與語者據管子戒篇桓公問于管仲曰我游猶軸轉斛南至瑯琊司馬曰亦先王之遊也何謂也管仲對曰先王之游也春出原農事之不本者謂之游秋出補人之不足者謂之夕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謂之亡從樂而不反者謂之荒先王有游夕之業于人無荒亡之行于身桓公退再拜命曰寳法也 予幼讀師行而糧食句疑糧食二字難通似有脱誤今始知糧食其民為確不可易也轉附朝儛為猶軸轉斛之誤亦亥豕之最可驗者
  隋書魏澹傳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圓首方足孰不瞻仰隋何妥傳且夫子有云不讀詩無以言不讀禮無以立隋書煬帝紀宣尼有云與其不遜也寧儉又云百姓足孰與不足
  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鄭康成謂巫醫不能治無恒之人此言不可作巫醫以治此人非謂此人不可作巫醫也作立也尚書乃建立卜筮人是也葢無恒之人禱祀所不加醫藥所不及故云然若謂此人作巫醫則巫醫豈易作者周禮司巫司醫皆是士大夫試而為之極其鄭重且並非賤役如集註所云何得以無恒擬之故不占而已矣鄭氏亦謂無恒之人易所不占與巫醫不治並同葢或承之羞羞是惡義然在凶悔吝之外故曰不占觀緇衣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卜筮古之遺言與龜筮猶不能知也而况于人乎詩曰我龜旣厭不我告猶則明明言卜筮不能及此孔子自為註脚而宋後儒說尚有異義至集註則竟以不解置之豈孔子之言不足據與
  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舊註之適也辟譬也猶喻也如中庸辟如行逺必自邇孟子有為者辟若掘井之辟大抵心之好惡發之于身其與好為類者則有親愛畏敬哀矜六情與惡為類者則有賤惡傲惰四情皆身所自施而於是推之于家陸子靜所云以比量為取譬者一家之中誰當愛敬自二親漸殺或過或不及絜量比度然且有倫常之變親愛不終者至于賤惡傲惰則宜用與否隨施隨譬故好不劇好惡不劇惡惟能譬者始知之天下有幾諺言可騐也此大學正解確不可易葢明徳自誠正後其由家而國而天下皆從誠意章好惡二字推之以至于新民之極故于此身家推暨處特領譬字而下章即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喻亦譬也至平天下則直以絜矩好惡申明譬字此與中庸忠恕成巳成物相為表裏即曾子一貫子貢終身行孟子强恕聖道聖學皆從此出而惜無一人提醒之也若解作僻字則無一可通旣曰僻則用情已過必當從施于家者見之試問一家上下何可賤惡惟賤惡是身之所施不必果用但遇鄙弇則賤之遇匪僻則惡之非謂家中位分原有此也若僻則此十情者本家中位分所應施而但以過情為嫌是一家九族公然有可賤可惡二等人無理極矣然且親愛畏敬無可分屬第據二親則愛之與敬方懼不足何有過情即過亦非僻也若傲惰賤惡則即此已過安得又僻如謂僻是下章辟則為天下僇矣之僻不是杜撰則彼是乖僻頗僻好人所惡惡人所好為仁人放流一種安得引例有識者自解耳唐國子石經五辟字皆是譬字
  大來曰譬是舊解正義曰此修身之譬也特鄭康成解譬字謂適彼而以心度之因彼賢否喻已得失一似從家而譬身是反觀非順推者故此義終晦要其說必前漢師承有之惟朱元晦作别解其同時陸子靜便有辟為比量之訓則前此無異義又可知耳又曰曲禮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與好而知其惡二句相合然彼從儼思邊說與此屬能譬意亦可作據
  祭統所不安于上則不以使下所惡於下則不以事上非諸人行諸已非教之道也
  篤信好學守死善道正義謂此勸人守道者其義極是但多一道字尚書人之有為有守只守字已足若守道則又犯善道道字非本義矣葢篤信好學善道皆成此一守字篤信好學非信學也謂厚于誠信而好學問也守死者非守其死也謂守而至于死也厚于誠信且好學問而于以勵其守雖至死不變而皆善于道則下文非乎故下文皆言有守而善道之事
  大來曰下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見無道隠有道無道皆不徒榖皆守也則信學善道祗成一守字矣從来以信學守道四字排比人人大將至此則又却信道而專取學守二字信終與噲等為伍矣讀書無主從𡚁皆坐此
  逺宗曰古但有死守並無守死死何必守集解與集註俱不曾解得
  孟子五畝之宅集註二畝半在田二畝半在邑此二句在三禮並無其文即漢晉唐儒亦並無成説此據東漢趙岐孟子註而括其文者然趙註難明應必有誤而集註但得其半便立此說甚不可解
  趙註廬井邑居各二畝半以為宅冬入保城二畝半故為五畝據云廬井邑居各二畝半則已五畝矣此集註所襲文也乃又曰冬入保城二畝半何解宋人說經最忽略此一句竟置不問且以邑居為城邑之居以此二畝半即溷置之各二畝半之中遂曰田間二畝半國中二畝半此在宋迄今無異辭者
  按漢食貨志云在野曰廬則廬井者井閭之廬也故曰在田又云在邑曰里則邑居者邑里之居也故曰在邑爾雅里邑也鄭康成稱里居與趙註稱邑居並同葢廬井二畝半在公田中一名廬舎何休云一夫受田百畝又受公田十畝廬舎二畝半謂一夫受田一百十畝又分受公田之二十畝各得二畝半作廬居也此易曉也至在邑之二畝半以國城當之則大謬不然大來曰農民無冬月入保國城之理春秋戰于郎檀弓有公叔禺人遇負杖入保者謂戰敗入守城邑猶越絶保棲㑹稽之保故公羊傳曰郎近邑也若冬月之保則當在縣稍都畺之外所云守封疆者若在國城則舉國門之外合逺郊近郊大都小都之地而盡棄之矣
  又曰况國門之外設官治事凡州閭族黨井邑丘甸各有胥師長正大夫宰士星布棊列與農民井里互相控制使農民冬月俱入國城則凡此土地諸官俱置何所
  又曰况春出田野冬入保城其説亦本之漢食貨志春令民畢出在野冬則畢入于邑此舉近地井里為言如四井為邑則必邑中有里居可為守保之地故其居名里居又名邑居然且春出民時里胥鄰長各坐於里門朝出夕入共相驗視若出入國城則百里之國不過五里之城將越九十五里而驗視之可乎
  又曰况百里之國約有萬井五里之城則止二十五里也以二十五里之國城加之城中之朝廟宫府市㕓國宅而欲實之以萬井八萬家之里居此大無理之事也
  嘗讀管子内政曰四民勿使雜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而韋昭謂國都城郭之域惟士工商而已農不與焉則二畝半在邑只在井邑與國邑無涉葢古王量地制邑其在國邑外如公邑家邑丘邑都邑類凡所屬井地皆可置宅然且諸井邑中亦惟無城者可處農民若有城如費邑郈邑所稱都邑者則農不得入管子與韋氏之言稍可據也
  然而趙邠卿漢人乃無端有冬入保城之説或係衍文或有脫簡且或原有師承如周禮夫一㕓鄭康成所謂城邑之居者則或諸邑有城者亦置里居事未可知若在國城則周禮載師氏明有國宅無征園㕓二十而一之文鄭司農註云國宅國城中宅也而鄭康成即云國宅者凡官所有之宫室與吏所治者又名國㕓與園宅園㕓農民所居者正相分别安可以農民園㕓溷當之官吏之國宅乎則此二畝半當云在井邑不問有城與無城並得入保韋昭謂都城無農民則都城是有城之邑固屬太嚴若謂在國中則荒唐之甚集註但據趙註在邑一句而于保城句並不辨及亦疎莽也
  不知而作包咸註謂春秋儒者好著篇籍以為作者作文也然漢人多作是解觀漢書朱雲傳贊有云世稱朱雲多過其實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則直指作文矣
  梅福傳贊為仁由己再入太府清則濯纓何逺之有此組織論孟成文然亦以何逺之有為反經行權與三國王祥語同
  獲罪于天集註解作獲罪于理王草堂已辨之甚悉大抵宋儒拘滯總過執理字實有不必然者章句于中庸性字亦解作理理命之謂理自然難通且天每與理相反假使解孟子曰吾之不遇魯侯理也則孟子有知必且笑而謝之矣况天是天神又有天道古今樂録載樂有大壯大觀二舞引論語惟天為大而隋書樂志又曰大觀者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是天原有神有道故先儒解獲罪于天亦曰援天道以壓衆神象神者室神與竈神也又且漢魏後儒引此句皆明指蒼蒼之天南齊書所載有雜詞云獲罪于天北徙朔方墳墓不掃超若流光可云獲罪于理徙朔方乎
  晉書祖逖為豫州刺史克己務施不畜貲産言務刻已以惠人也
  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徃益都相公曾以此為問謂六律六吕是十二個管與樂無涉漢後無此物而五音不絶何云不能正五音當時惟徐仲山答五音是五層聲必藉十二層之管以寄之故虞書曰律和聲言以律合聲原未嘗言正聲也然則五聲何以合十二管曰五聲有四清聲共九聲又有二變聲二變有一變清聲共十二聲葢五聲原有十二聲而後清濁髙低轉環成調因造十二管以合之然且用一律而五聲俱合如黄鐘一管而可合宮可合商可合角徵羽合聲且不一將正何聲故曰正則未之聞也後兄子文輝又問及此不知此亦易明仲山偶未見及耳正者証也論語就有道而正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少儀能正于樂人不能正于樂人皆此義若作刋正解則五聲如貫珠無偏無頗何容刋之
  孟子仁義禮智根于心亦謂根之于心猶言本諸身非謂作心之根也自後儒倡為人性只有仁義禮智四者並無孝弟之說遂亦以四徳為心之根若然則孟子不當又曰故理義之恱我心且不當曰非外鑠我豈有以心之所本而僅僅恱心且僅得不外鑠者况根于心即下文盎于背謂背盎也若云仁義禮智作背之盎則亦無是理
  惻隠之心仁之端也亦言仁之端在心不言心之端在仁也四徳是性之所發藉心見端然不可云心本于性觀性之得名專以生于心為言則本可生道道不可生本明矣故孟子亦祗言人有四端猶有四體夫心尚不可譬之四體而以心之所本者而比之四體可乎時日害喪註謂桀自比于日故民有是言然不知出何書惟尚書大傳桀曰吾之有民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然世亦罕知者
  子謂南容朱註謂南容即南宮縚南宮适南宮敬叔此大謬者按容與南宮縚似一人家語以三復白圭為南宮縚之行而檀弓以縚妻為孔子兄女孔子因其姑之喪而為之誨髽此與三復白圭妻孔氏女事相合或是一人未可知也若南宮适不知何人孔氏誤認作容而史記索隠并謂容即敬叔此是妄註敬叔本公族與家語及王肅論語註稱容為魯人者大别即曾受僖子命與其兄懿子學禮孔子然竝不在弟子之列史記家語所載弟子袛容一人向使容即敬叔則未有載敬叔不載懿子者至縚妻姑喪孔子誨兄女髽法若是敬叔則此姑者孟僖子妻也其喪在孟氏或廟或寢夫子亦安得誨之况世族喪服自有儀法不容誨也至若史記家語各載敬叔從孔子適周見金人緘口孔子戒以謹言事與容無涉而朱註于三復白圭章又曰事見家語則遍查家語竝無蹤蹟不過以謹言與復白圭意相類可合容敬叔作一人耳乃近人作四書考附㑹朱註竟引家語而綴之曰敬叔歸乃三復白圭之詩嗟乎此非焚書乎
  大來曰家語孔子三十五嵗敬叔請于魯君從孔子適周計之當春秋昭廿五年是時僖子方卒恐未能適周且昭公已出奔安所得魯君請之若史記適周反魯在昭二十年則敬叔生于昭十一年才十嵗耳世無十嵗能適周者此皆當闕疑之事
  邦有道不廢二句便非敬叔無論敬叔是大夫即不然亦當以國倅作大夫之貳此見有成法非廢不廢可虚揣也若刑戮則幾見魯之公族在二百四十年間有以不謹言致不免者而慮及此
  朱註南容居南宮亦非是敬叔居南宮若容則祗是舊姓如南宮毛南宮長萬類無南宮可居也至註敬叔為懿子之兄則又大笑話昭十一年傳泉丘女先生懿子後生敬叔此展卷即了不必格物也且不聞敬叔氏南宮乎嫡長以嗣爵而必襲氏次得更之敬更氏者也且兄伯而弟叔人知之矣敬叔叔也
  則以學文朱註謂詩書六藝之文按六藝即六經孔子經解以詩書禮樂易春秋分作六教便是六藝淮南㤗族訓所云六藝異科而同道是也故孔子世家謂凡言六藝皆折中孔子而孔門弟子身通六藝者皆指六經則是六藝該詩書而以之竝列誤矣古有六藝家有六藝略漢時尚存若禮樂射御書數則戰國周官經不騐之書古無此説詳見大學辨義辨卷
  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觀語氣自指汎言性者與人之為言彼所謂道語同至以利為本然後斷以己意因是時俗尚智計多用穿鑿故程子謂此章專為智𤼵而陸子靜有云此故字即莊子去智與故之故葢故原有訓智者如雜卦隨无故也是無智計而淮南原道訓不設智故謂不用機智穿鑿之意正與全文言智相合是以孟子言天下言性不過智計耳顧智亦何害但當以通利不穿鑿為主夫所惡于智為穿鑿也如不穿鑿則行水治厯智亦大矣所謂專為智發如此註䟽以故訓事與下文行所無事相反然亦未合朱註竟認故作性則全無依據即字書故字作已然解然未有于已然下添之跡二字者跡是何物跡則何以是性乃講師以乍見怵惕當之乍見豈已然怵惕是情豈是跡况天下言性則而已矣語氣大謬總是悮耳
  至于心獨無所同然承上同耆同聽言謂同如是耳與前惟耳亦然諸然字相應葢然雖訓是然亦如是之是半作助語朱註訓然為可而講師即又添曰同以為可則訓字既杜撰解經又支離不如專讀本文為直捷耳聞朱子解此字使門人逆揣己意劇至困頓而必不能得得毋此解非同然乎
  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大文本自明白朱註于善不善上加真知二字已支離矣然且謂己之善惡非人之善惡則未有己善而如不及者學未得于已故可言不及此不及誰也孔安國謂探湯喻藥疾邢䟽謂如試熱湯大抵如不及喻恐逺如探湯喻恐近若在己身則逺近兩喻俱不通矣如謂見善無人字則見賢思齊焉有人字乎
  不得乎親是不相能如虐子教子類順則恱之矣故毛晃増韻以順訓和悦即下文厎豫所謂厎致悦豫是也朱註以得為悦以順為諭親于道不惟順字添諭道支離將舜之厎豫但能得親而不能順親大無理矣孝經以敬事長則順毛詩克順克比比于文王敬長固難諭道幾見文王可諭以道者且本文明云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厎豫則悦親之由全在舜自盡其道與中庸順乎親有道正同乃欲使親盡道則舜之盡道與中庸順親有道諸道字皆繆亂矣况諭道何易順親必諭道天下尚復有順子乎
  心齋坐忘見莊子是黜聰明墮肢體䘮心志絶仁義禮智明明異端而以釋如愚萬無此理




  四書賸言補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賸言補卷二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管子曰孝弟者仁之祖也謂仁原本于孝弟也論語開卷便以孝弟為仁本實襲此言以管子在論語前也然則仁本孝弟在前人有成言矣若唐房𤣥齡註管子曰仁從孝弟生故為仁祖此生字則又從論語本立道生語而推言之然亦見孝弟生仁仁不生孝弟漢唐諸儒其解說總如是耳
  逺宗曰民之初生謂之祖祖者生初之名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章此聖學次第與諸經言學處不宜同異故以經証經則十五志學志大學也古者十五入大學即誠意慎獨止善去不善之學立者成立也舊註學有所成謂學至此有成立此如樂記禮義立孝經名立乎後世易觀變乎隂陽而立卦之立作成樹解故學記强立而不反謂之大成直以成立二字自為訓詁集註解立作守則從来字書無此訓且誠意慎獨忠恕絜矩作何守法此皆不知痛痒語也
  若不惑知天命則以經証經不惑是知人知天命是知天不惑是窮理盡性知天命是至于命不惑是誠明知天命是聰明聖知達天徳葢不惑則于人事不貿亂如賈誼傳衆人惑之惑知天命則全契天徳徐邈所謂合吉凶善惡而皆本之于定命此正天下至聖參贊位育之實境並非事物所以然之謂中庸釋維天之命但云至誠不已天之所以為天此直指天徳天道與事物之理毫無干渉今必牽連不惑謂不惑是當然知天命是所以然則錯認此不惑知天是事理二字然不能顯然以事屬不惑又不能顯然謂不惑是理且又不能顯然謂不惑知天總是理則周章極矣集註凡著層次必以當然所以然分别之實則知當然便應知所以然無大深淺豈有十年知當然又十年知所以然者若然則大學格物原無窮致物理之解據如補傳所云在即物而窮其理則此時大學意尚未誠第一層工夫尚未下手而先使之不惑使之知天命天下有是事理乎且何以大學窮理在十五時而夫子窮理必待之四十五十豈聖學大事全無定凖可隨說改變如此
  至于耳順從心所欲集註引不思而得不勉而中為解此似有經據而又不然不思不勉安勉之分謂不勉强耳耳順從心非生安不勉强也天下無生安而遲之六七十者且不思不勉一齊俱到豈有十年不思又十年不勉之理必以經証經則耳順者是以小體為大體從心者是以人心為道心總渾化之極神聖之事也孟子體有小大以耳目口腹當小體養小不失即口腹亦非尺寸之膚何况耳目故耳目俱為大體所闗而耳先于目向志學立學但修此聰明睿知之身以進天徳至此則耳無違拂四體皆喻將洪範所云作謀舜典所云闢聰皆從此無扞格也此身教也尚書謂生民有欲樂記以感物為性之欲總之皆人心也向志學立學但止善去欲以為盡性至命之本至此則善惡俱㝠無事去欲人心即道心矣洪範之作聖大學之絜矩皆不越乎此也此又心教也
  大來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以身與物隔也耳順則不惟不蔽物且能通物禮運所謂大順即萬物從此皆感通矣若從心所欲則從不在心而在欲曲禮欲不可從原是從字虞書俾予從欲以治亦以欲屬從且正與絜矩有關合處聖人内聖外王之學固是如此
  孝者所以事君也三句本無可解奈説經者多事謂三者是人因有以孝弟慈與事使總屬一人者則其人祗一事君使民之人非大學治國平天下者也是必孝弟慈是一人事使又一人則在孝弟慈有三輩人在事使者有四輩人嘈雜極矣殊不知此三者是孝弟慈之教不是孝弟慈之人齊家治國各有一教但治國之教端不出齊家之中故孝弟慈者家教也而其所以教國者即在于此則此三者字皆指教言何曾有人在而一人七人煩聚訟為
  中庸天下之達道五以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當之此自言達道不言人倫故夫子重言五者天下之達道與篇首喜怒哀樂天下之達道並同彼以性言道此以教言道其皆非人倫一也是以鄭康成註達道謂常行之道百王所不易而孔氏正義亦云五者皆是人間常行道理事得開通此自以常字解庸字與前庸徳庸言相照合觀其云所求未能即此達道中君臣父子兄弟朋友諸名以為庸徳即達道故鄭孔註疏皆以常行開通為言而並不及五倫五教一字此可騐矣及朱子作章句誤以庸常之常為典常之常又誤以孟子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所云父子有親五句即此五達道五名因直註曰達道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五者是也不知契之所為人倫在春秋以前另有五者與孟子所言不同孟子所言必戰國相傳别有如此然又與五達道不合五達道是兄弟孟子所言是長幼長幼以官府僚友鄉黨齒序為言並非兄弟故禮運十義以兄弟長幼判作四義而章句溷而為一旣非虞書五典又非孟子人倫將唐虞以後春秋戰國以前諸經所各見之五倫一齊抹却而自宋以後六合八荒無不以五達道之五者為五倫定名並不知前此五倫為何如者此開闢以来又一混沌也
  契所教人倫在尚書舊傳極是明白然總見春秋文十八年莒弑其君庻其傳季文子引臧文仲之言使史克告曰髙辛氏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謂之五教而杜預註云契作司徒五教在寛即在此八元之中是當時五倫只父母兄弟子五者有天合而無人合而其為教則又與春秋義方大學慈孝康誥友恭相左証自唐虞夏商以及周之末季皆只此數是以春秋臧孫辰季孫行父二大夫並有賢名而史克又熟于掌故並作此言即五帝紀述五教亦無異詞因之孔安國註虞書慎徽五典曰五典者五常之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是也至五品不遜正義謂五品即父母兄弟子五者敬敷五教正義謂五教即教之義慈友恭孝五者以至臯陶謨敕我五典周官君牙𢎞敷五典註皆如此其不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為五倫者以漢唐儒者皆在宋以前原不知有以五達道為五倫之說然亦不使孟子人倫闌入一字雖孟子所言定有來歴必不杜撰然顯有前經自不宜以後来之說參互其内此亦前儒註經之一法也
  大來曰孟子所言人倫在春秋時已有之觀論語子路曰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則亦以君臣長幼為人倫之二矣且其以主客為長幼則長幼正非兄弟與五達道有别不可不辨
  葢古經極重名實猶是君臣父子諸倫而名實不苟偶有稱舉必各為區目如管子稱六親是父母兄弟妻子衛石碏稱六順是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王制稱七教是父子兄弟夫婦君臣長幼朋友賔客禮運稱十義是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齊晏嬰稱十禮是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義婦聽祭統稱十倫是君臣父子貴賤親踈爵賞夫婦政事長幼上下白虎通稱三綱六紀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諸父族人諸舅師長朋友雖朝三暮四總此物數而十倫非十義五道非五常中庸三徳斷非洪範之三徳如謂名目小事無闗得失宋後不識五倫而君臣父子不絶于世則始皇焚書世何嘗竟絶倫行然而千古恨恨者正以此名目得失所闗者大也乃宋儒又曰秦人焚經而經存漢人窮經而經亡一似說經之害較焚尤甚則亦焚之而已何章句之有
  禮器禮之以少為貴者以其内心也是以君子慎其獨也
  射義射者求正諸己巳正而後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已而已矣
  黙而識之與學而不厭是一是二集註鑿註作三件而于黙識句並無實指不知是學不是學東陽盧子逺曽詢及之以為識是知耶則學當是行識是存諸心耶則學當是措諸身特註不分明一徃胡突不知此只一件無二件也何以知只一件此後即有若聖與仁抑為之不厭語與此正同彼為承聖仁此學承黙識為不得與聖仁作兩件則學自不得與黙識作兩件此易曉也此以經証經也且此不得分兩件也惟分兩件于是有知行對待之說而大不然者知不得言黙天下無知識而先有聲響形諸外者若謂不藉人講求則人有言語不是不黙黙在已不在人也人自不言不可謂已黙然也又有心身對待之説而更不然者不言而存心必有物以存諸心非心存也且識訓作記未嘗訓作存也此皆不知痛癢之語也黙識之學即强記之學學記所謂以記問為學者特今之為學多務口耳一如記之所謂呻其佔畢多其訊言者因之以沈潛記誌為難得之事故曰何有非此是心學又是知學與不厭之學有兩等也又非謂此是絶學聖人有未至也何有者自謙且勉人也
  博學而無所成名與執御執射是一串事射御即博學中兩件學也集註不審學字并不審射御為何物致有御為人役卑之又卑之解東陽盧子逺来與之論學因問及此予曰此即學也内則十五學射御二十博學三十則博學無方無方者無類即無所成名也然則博學故無名博學不執學故無一名若射御則早學之矣故夫子曰吾將執一學則就平時所學中求之其射御乎然兩不能執必當執一一又當擇其易者則御易于射執御己矣此自明白若曰御為人役則御雖稱僕如冉有僕類然太僕是周官名以大夫士為之與𨽻僕不同故曲禮君命召雖賤人必大夫士自御之昏禮夫御妻至于自御御君長御父御師御戎率御田長則職御所在並非人役即趙簡子詬王良賤工王良亦反詬曰小人乗正以田禽職御御與射相抗故耳若周禮以保氏幼學自造六藝講五御之法此不可信然曲禮少儀皆曰問大夫之子長曰能御矣幼曰未能御也是此一執御不惟非賤役并非幼學安得卑之
  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孔安國以穀作善解謂三嵗學而不至於善此必無之事予初是其說旣而以不易得語氣不惬姑置之後江山洪孝標来偶與論學及此節始知朱子解穀作禄改至字為志字以為三年之久而不志於禄為不易得仍是不讀書之言古者為學至入仕皆有年限如學記比年入學中年考校至七年論學九年通大學與内則十年入鄉學尚書大傳二十年入大學諸年約略相近故王制以鄉人論秀初升鄉學者名為選士俊士以司徒論秀升入國學者名為造士造者成也謂學至是始有成也然而七年九年小成大成至大樂正再論而升諸司馬夫然後可以入仕然猶必辨論官材任事較爵而然後授之以禄此如漢志所云三年通一學至三十年而學始立始得授仕故曲禮四十强仕内則四十始仕自入學以至服官必以三十四十為學仕之限是以漢代限年非年滿四十不得察舉未有三年稱久三年即志禄者若周禮三年大比鄉大夫獻賢能之書于王此正司徒升俊之時謂天道三年一閏謂之小成因之大比諸地官之政而旁及升賢凡升鄉學升國學升司馬皆以三年為斷然是升賢之三年非學三年也徐仲山曰以就傅之年計之則三年祗學樂誦詩之年以升鄉學升國學之年計之則三年尚未小成焉得志禄况易至作志必改經以就已說尤學者所不敢出也然則不易得如何曰學之始事務在至善大學誠意所云道盛徳至善是也特至善無難學即得之而沮善之徒必以為善匪易事將有學之久而仍不至者故夫子反言曰吾欲得其人而正未易也此與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同意
  作者七人爾雅釋言作為也言為此辟世諸事也鄭康成分辟世四等而以論語中伯夷叔齊長沮桀溺諸人屬之實本諸此但究非明據耳
  足食足兵與民信之矣判作三者原屬可疑乃集註謂倉廪實武備修而後教化行而民信於我則倍難明白兵食民信惟絶不相關故可稱三者若民之信之由于兵食則二者矣且亦惟絶不相關故可去兵又去食若信由兵食則兵食一去而民信將并去矣此又不知痛癢之言也夫子貢問政則子所答者是民信之政論語敬事而信子夏云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是為政另一條件不必與兵食相闗且亦不是民信于我信之者謂我有以信之也
  然而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亦不可解夫不得已非空一說過必如何是不得已徃求其說知國家難處别無他事惟荒札軍旅周官所謂荒政與軍政者此一荒一凶可稱不得已之事他即無有矣特此二事則在荒政正需食在軍旅正需兵豈有倉廪旣實武備旣修而反揮而去之之理夫子與子貢窮極到底本欲明此一節而所言胡突想夫子未必如此亦思此所云去者是旣足而去之耶抑亦行政之始原不曾足但不使之足便是去耶夫祗此凶荒正需兵食則旣足必不使去若云不使之足便謂之去則萬一有不得已事在足之之後則又作何去法此非不使去三字可溷說過也間嘗從此一問答而力求其義知去兵之說亦且從来無解者夫兵不可去也周制用井法皆藏兵于民民即兵也民不去即兵不去又安有專去其兵與民信民字截然兩分之說按周官鄉遂公邑賦徒役稍縣鄙都征車乗雖有車徒之分然其所賦人不過收以作公家之用即喪祭蒐狩外或佐戎行且以助輜仗轝輦諸役顧此即是兵並未有一兵在此民外者至春秋諸國漸設行徒如魯僖伐楚即有烝徒増增列于車外而齊以内政征兵晉則毁車為行兵吴且興甲士以為徹行之兵故左傳有崇車崇卒之文崇車者車兵崇卒者徒兵也晉悼有中軍什吏率其卒乗之文卒乗者徒兵與車兵也嗣此車兵之外别有徒兵而車徒兩兵則又出之丘甸賦車鄉遂賦人之外而自為聚散民是民兵是兵而兵與民離矣離故可去離故可却兵而留民曾夫子論政而不遵周制反取春秋之變法以為說者
  葢子貢所問原是問政故夫子以政答之即足兵一政並非修武備之謂其平時行政時早立一足之之法如司徒諸職凡族師遂人各校夫家之衆寡可任役者而丘甸諸長則又簡井邑之車乗牛馬可供賦者及有事而司徒征徒庶以旗致萬民小司徒即㑹萬民之卒伍以赴軍旅其間鄉師以下各帥其夫役簡其兵器治其馬牛車輦以受法于司馬即天官宮伯各官各守者亦且作宮衆以佐戎行此兵政也此無時不足者也乃一旦有荒札之事則當行荒政又或有軍旅之事則當行軍政此皆不得已也然而遇荒政則急食遇軍政則急兵其宜足宜去又不必問所先也乃萬一凶而又荒如中庸所云菑害並至子路所云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者則在荒札時固當大弛力征凡虞衡塲圃皆不興地守地職諸役而即使强敵在境惟移民通財庶幾補救故食政不去而至于族師起徒遂人較役丘甸簡車輦牛馬凡㑹司徒而致司馬者皆一概屏去葢食不足以養衆則析骸易子聚益多累反不若因民以守所稱相保相比者之足以自固故曰去兵此去兵之政而未嘗于兵有去留也兵不可去也又非曰使不足便是去也兵無不足時也嘗推其實政知夫子此言正老實經濟非虚誣者考古制軍法天子六軍其所征之數祗不過七萬五千人而王畿千里實有五百十萬餘家以一家三口約計之其為民而不為兵者約數百倍于為兵之數則民果能信是以一千五百數十萬之民而去此七萬五千之兵何不可也
  若去食則并荒政之薄征亦去之此易曉者然是去而不征非征之而又去也特民無信不立仍是難解集註無信則雖生而無以自立此立字何義至講師増曰無以自立於天地之間則此立字是立身之立百姓無信何難直立天地間此與士大夫較量品行必俯仰無愧作稍有間也然且集註又云寧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于我則仍解民信不解不立又此一信字不專屬民又不專屬君且不知誰信矣曰君不信民焉能立國死固所不計耳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凡十一之字原是一義時說以知仁屬學解以莊蒞屬民解則于十一之字作兩截矣包咸謂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雖得之必失之此以之字屬官位解然以仁守官則與易繫何以守位曰仁相合以莊涖官則與曲禮涖官行法相合至于動之稍礙矣惟顔特進云知以通其變仁以安其性十一之字俱指民言此似有見但其曰通變曰安性則反以知仁二字從民上見得與莊蒞動禮全于君身見莊禮者仍是兩截殊不知知足以及民即知臨為大君之宜仁足以守民即天子不仁不保四海知仁在我不在彼也若正義兼包顔兩説而總曰此章論居官臨民之法則公然以官民分十一之字與時說兩截相去有幾經有極淺易處翻極艱晦不得鹵莽可猝遇者此等是也大來曰論語稽求篇引盧荷亭說皆以之字指有位言惟徐仲山謂及之是及民以下諸之字皆是民字即曰守位亦守此有民之位耳
  祼將于京集註謂諸侯助祭于京師此在禮原有之然如何助法當何時一來京自漢迄今並無問及者嘗考諸侯朝覲法唐虞四年一朝夏商五年一朝周六年一朝然猶疎逺不易至有一不朝再不朝三不朝之文豈又有助祭一條在朝覲外者然且朝覲必輪年而祭則大饗大祫頻年有之又且卜祭有月日必欲使六服諸侯同年同日而齊集于廟此必無之事故中庸宗廟序爵在祭統文王世子諸禮文皆指同姓内諸侯言是以鄭註序爵曰爵者公卿大夫也而集註添一侯字曰公侯卿大夫以至宋明陋學皆以異姓公侯伯子男當之此千古寃禮豈得以助祭二字再加枉斷也吾郡自張南士徐仲山後惟章泰占多學有敏識向曾諮及此泰占舉尚書數節請予審定大抵六服助祭惟開國一至如武王初定天下則天下諸侯咸來助祭武成所云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是也或王者建都則亦一至如成王創建東都親幸新邑則六服羣至康誥所云侯甸男邦采衛和見士于周洛誥所云王在新邑烝祭嵗王賔殺禋咸格是也外此則惟新君即位一助祭耳如舜即政祭舜宗廟虞書所云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群后徳讓太甲承湯崩之後踰月即位奠殯祭廟伊訓所云伊尹祠于先王侯甸羣后咸在是也然則助祭来京惟新君即位可以一行開國建都仍是變禮耳尚書數節實盡之矣若其他别有引據則鄙見荒略請世之多學者再審之
  賈誼新書謂門人學者舜何人也我何人也 聖王之于禽獸也聞其聲不忍食其肉 夫以西施之美而蒙不潔則過之者莫不睨而掩鼻
  玉藻君子逺庖厨
  管子小稱篇毛嬙西施天下之美婦人也此在吴越以前西子之名
  法法篇云故春秋之記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矣此二語似孟子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所本然此是舊時春秋非夫子春秋也則意封建之世多有此禍特夫子以前簡䇿總不傳耳先仲氏有云秦始郡縣後救全天下萬世多少君臣父子兄弟人倫之變此真讀書論世之言
  太甲篇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祭義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
  少儀士依於徳游於藝
  坊記以徳報怨則寛身之仁以徳報徳則民有所勸漢武詔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同行厥有我師
  女為周南召南與孟子髙叟之為詩作說詩解與漢劉歆傳或為雅或為頌註為說也同
  周公使管叔監殷孟子但言使管叔耳集註謂使管叔與蔡叔霍叔監其國不可解考經傳並無三叔共監殷事惟大誥書序有云三監叛然無可考據前儒說經者因春秋傳有周公痛二叔之不咸及管蔡啟商惎間王室語疑蔡叔亦同監殷而以叛誅者故孔安國註書序始云三監者管蔡與商而漢書作地理志遂謂管蔡武庚三分𨚍鄘衛之地而各尹之以為監即尹也夫武庚殷也以武庚當三監之一則以殷監殷固已謬矣且管蔡未嘗分鄘衛也世家云封鮮于管封度于蔡而杜預謂管在滎陽世本謂汝南上蔡即叔度封國則縦使兩叔果監殷亦斷無舎所封而分殷地者况霍叔則並無闌及者也其後鄭氏作詩譜據蔡仲之命謂霍亦流言因以霍代商竊補三數而前儒非之謂監殷流言本是兩事流言有霍而監殷何有是三監之說在前儒原無定解今但註使管而必攙蔡霍于其内豈别有據耶抑亦補孟子所闕失耶予向作此說未經考定近東歸草堂蔡生詡萬復理此必請解監是何名三監是何數予仍以經考之周禮施典之官顯有牧監參伍殷輔六名牧藍以諸侯為之參伍殷輔則以各國之大夫士為之皆統制之官即監官也史記作衛世家誤認監作輔有云武王恐武庚有賊心使管叔蔡叔傅相之夫傅相漢官置之諸侯王之國如所云膠東相長沙王傅者即輔也未有二叔為武庚輔者此正監殷本牧監之職而誤以殷輔當之之明証也葢監是官名所以監視諸侯者然即推諸侯為之九州一千八百諸侯每州立方伯統領其事春秋傳謂之九伯王制除王畿謂之八伯尚書多方謂之胥伯然總謂之牧曲禮九州之長入天子之國曰牧是也乃自牧而下又有卒正連帥屬長三等官多方謂之小大多正自牧而上又有王朝之二伯一等官春秋傳謂之分陕之伯曲禮謂之五官之長之伯總監官也管叔之監祗是連帥正長僅監殷墟諸國者其官在牧下而周禮建牧之後即繼曰立其監一似立監之名專指連帥正長三等官者然且三監之稱雖以三等得名顧自昔有之王制記商制云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惟商制無二伯但以王大夫三人監方伯國而周制則特設二伯于王畿即以連帥正長三等官襲三監之名不特其制在監殷前管叔與三叔俱不相干而且連帥正長合不下數十餘人所謂小大多正者而總名三監是初以三人為三而繼即以三等為三多官稱三監一官亦得稱三監管不必蔡更何論有霍也每嘆讀書貴審核如此監字若不辨及便不知如此闗繋一似當時無此官者即當時使監情事亦全然冐昧予乃因此更推之向疑康誥篇首四十八字與誥文不合定為梓材王啟監以上之文而脫簡于康誥者然啟監監字正全篇要領而世仍不解即孔安國謂開置監官亦不能實指今始悟監者即此天子二伯諸侯九伯與方伯下卒正連帥屬長而統言之葢是時監官之不振久矣惟監官不振故周公大振二伯之監親為東征所謂自陕以東周公主之東其職也乃即封康叔于衛使以司冦為長伯稱為孟侯尚書傳謂孟者諸侯之長以叔時為方伯故云而衛風賦旄丘詩序謂責衛伯不能修方伯連帥之職是衛侯實長伯即方連也而于是大闡監法曰啟監曰自古王若兹監晁錯如此讀蔡沈以兹句謬曰已若兹監其諄諄監官若此故公告多方猶曰奔走臣我監重方連也洛誥成王留周公猶曰監我士師工尊二伯也註經者曾註及一字與否予嘗恨三代事蹟至宋一變天下學者皆知有武王封康叔周公避東郊召公辭官周公留後諸事牢不可破若三叔監殷則尤百口不能爭者乃至周公使監周公命監兩大事為東征封衛營洛遷殷所終始而漢唐至今從無一人問及者不可嘆與















  四書賸言補卷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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