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近指 (四庫全書本)/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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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四書近指 巻二 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四書近指巻二
  容城孫竒逢撰
  天命謂性章
  中庸闡道之微言子思子從頭指㸃出性命來所謂天命流行物與无妄天之所予與生俱生故曰性也性無增減只任他本來流出便是道是生知安行者事本於天者一落於人便不能無增減聖人立教是盡人以合天一部中庸皆修道而教之事也教雖以孔子為開山從古神聖立極作君作師皆所以鼓鑄斯世以裁成天地輔相生民戒慎恐懼慎獨正所以修道也修之使無須臾之可離蓋道原不能離人而人不能不離道戒慎恐懼是全體功夫慎獨拈出闗鍵乃下手處也喜怒哀樂是吾人之所以與天地萬物相為酧酢者一不中和則干天地之和傷萬物之命君子戒懼慎獨無須臾離道之時則未𤼵而中𤼵而和千變萬化無不握樞於此六通四闢無不順適於此天下大本正是性的註脚天下達道正是道的註脚致中和而位育便是教的註脚嘗試驗之此心一息清明便有一寧謐之境活潑之趣況致中和者耶總之性命不得分為兩物中和不得分為兩念戒懼慎獨不得分為兩功位育不得分為兩事至未𤼵與𤼵亦不得分為兩境天何言哉是喜怒哀樂未𤼵氣象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到𤼵處依舊是未𤼵氣象也故曰體用一原顯微無間 鄭淡泉曰喜怒哀樂一節不是原起説乃是説戒懼不睹不聞慎獨後復本體也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不是又進一層工夫俱在戒懼慎獨中位育不可分屬中和亦不可言以此位天地育萬物只是聖人在天子之位天地萬物各得其常耳不是分外禎祥之類也書曰夏后方懋厥德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鱉咸若也即無位者能如此修道一家之中父母親族童奚相安耕漁蠶織雞豚狗彘竹樹果蓏各遂其生亦是位育 湛甘泉云中和者人所初受於天與聖人同者也然必加戒懼慎獨之功方能復此本體李延平與文公説如此按湛氏據延平之説中和大本達道就養成後言最是
  君子中庸章
  君子之中庸與小人之中庸外面都是一樣只君子通體戒懼無須臾之不中純是未𤼵氣象故𤼵皆中節所謂時也小人不知天命之可畏全無忌憚作用彌似本體愈非所以曰反中庸反字正從似上看出然非聖人不能辨蓋亂先王之法而破先王之道者非闒茸猥瑣之流正慮此無忌憚者之混跡於時中也 許魯齋曰時有萬變事有萬殊而中無定體當此時則此為中於他時則非中矣是以君子戒慎恐懼存於未𤼵之前察於旣𤼵之際大本立而達道行故堯舜湯武之征讓不同而同於中三仁之生死不同顔孟之語黙不同其同於中則一也明乎此則可論聖賢之時中矣
  中庸其至章
  至字是天生成一個極至之理再不容人增損於其間不用人為却要人能無奈民之鮮能久矣煞有感慨舜之用中囘之擇中强者之中和正是能的作家
  道之不行章
  中庸之道一日用飲食之常而已道無乎不在而在口則能知味著一毫過不得著一毫不及不得過與不及而味皆不存焉賢知非自以為過而自道視之則過不肯為庸者也愚不肖非自以為不及而自道視之則不及不能為庸者也此民之所以鮮能也人人在道中而人人不能行不能明故曰人莫不飲食鮮能知味也或曰過不及非盡生禀之異賢知愚不肖失中正是他不能變化氣質處只看雖愚必明二句便見氣禀不足限人當自求明行意
  道其不行章
  此句闗通上下深有感慨由不明故不行既不行則思其所以明之者此正知行合一之旨
  舜其大知章
  中庸之道民雖鮮能然中之所以散見者民未嘗不各具舜之好問好察是於至淺至近之中皆可㑹性命精微之旨道原不分遠邇髙卑也非善與惡對為兩端就問察中惡的隠了其所得於善者縱千百萬億止可謂之兩端執則㑹在一處提衡斟酌討出中來而用之正見其行之至處於民二字見大舜不執我善與人同之意 金中洲曰此是首引舜以證君子中庸為賢知愚不肖立榜様將大知二字為主下面總是大知流通貫徹見出個中的道理來恰合著中庸處仲尼所謂君子中庸者類如此
  皆曰予知章
  予知二字是賢知一生受病處不能擇而自納諸陷阱尚可曰知乎能擇矣而不能期月守果遂謂之知乎天下事雖曰能知纔能行尤須能行纔筭知知行合一是聖人最喚醒人處陽明毎𤼵此甚透 陸象山曰名利如錦覆陷阱使人貪而墮其中到頭只贏得個大不惺惺去按此語形容予知最切又云與溺於利欲之人言猶易與溺於意見之人言却難罟獲陷阱能揜取禽獸者餌昏之也禍機能陷人者利昏之也隠恠能悞人者意見昏之也按此論甚正
  囘之為人章
  拳拳服膺是極力刻畫其能守能守始完的一個擇乎中庸故以為道明大舜之知問察隠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執兩端止完的一個用中故以為道行行在明處行明在行處明諸章大旨俱如此 郝京山曰顔子何處擇何處得日用視聴言動隨事體騐感動觸𤼵天機自然躍出豈閉目靜坐空談揣摩能擇而得乎蓋由之而後知之也
  天下國家章
  竒跡髙蹤天下所駭焉而以為不可能者却無不可能獨此中庸極平常極易簡天命流行著不得一毫氣魄至誠無息容不得一刻作輟此民之所以鮮能也人甚勿易其所難而難其所易方可與入道朱子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别有一個道理只於三者做得恰好處便是中庸
  子路問强章
  君子之中和是從戒懼慎獨無須臾可離之時見出此性道之本體和為天下之達道自不流中為天下之大本自不倚以此不流不倚者而閱乎有道無道之世當自有毅然不變者在此强之所以超於南北為而之所當強者也四個强哉矯見君子以自强不息能中庸者正是此等人 胡雲峰曰流字倚字變字皆與强字相反不流不倚不變三不字有骨力是之謂自强南北以勝人為强其强也囿於風氣之中君子以自勝為强純乎義理而出於風氣之外此變化氣質之功所以為大也
  索隠行恠章
  隠恠有述未免是過吾弗為不當為也遵道而廢未免是不及弗能已不當已也不當為者不為不當已者不已旣無過不及則依乎中庸矣依字有渾合為一之意遯世不悔正見依中庸之親切處到世人與我相達毫不萌介介之念此之成色方足夫子開口説人不知不愠又説不見知不悔此是聖學到底人終難知故曰知我者其天惟聖者能之中庸固非絶德在人為之耳自仲尼曰至此中庸第一支也 或曰身旣遯人又不知却無纎毫怨悔惟日孳孶此所謂潛龍也所謂無所為而為者也方是聖學本旨故末篇復由闇然為己推至無聲無臭以終之 遯世與避世别避世必隠遯世不必隠君子有中庸之德不大聲色人自與之相違如天山之兩相望而不相親故曰遯聖人只不悔而已老氏知希我貴便多一層意思去中庸道理遠甚
  君子之道章
  至矣哉道之費而隠乎道原於天者也天之時物行生亘古如斯矣而其所以行之生之者亘古莫窺也一屬於君子之身便與天同體與天同用費字正從不可須臾離𤼵根運用充塞察天察地總只在不覩不聞之中夫婦之與知與能聖人之不知不能與天地之有憾總是形容道之費處故大莫能載小莫能破道非有大小因語而有大小也鳶魚一詩正指㸃道機滿前上下昭著至其所以察上察下者仍非見聞所及也造端夫婦就與知與能而推至之則察乎天地收拾到實體處方是君子之道以下諸章皆君子修道處 胡雲峰曰道體每於動處見本自活潑潑地聖賢教人每欲人於動處用功亦是活潑潑地鳶飛魚躍道之自然本無一毫私意勿忘勿助學者體道之自然亦著不得一毫之私意 張卓菴曰中和中庸費隠名義雖殊理實合一費隠概言道體中庸則道之見於行事者中和則又君子之所以中庸也 道在天地有上下在聖人夫婦有知能在萬物有飛躍總是一個機括機括顯處是費機括藏處是隠
  道不遠人章
  不可須臾離者道也道豈有遠人者哉即子臣弟友之人而道在是矣為之而子不子臣不臣弟不弟友不友是遠人以為道也豈可以為道以人治人者於子也如其子之道而止於臣也如其臣之道而止於弟也如其弟之道而止於友也如其友之道而止勿施於人者不願於子之道卽勿施於子不願於臣之道卽勿施於臣不願於弟之道卽勿施於弟不願於友之道即勿施於友忠恕二字從以人治人落出而勿施於人則其能事也夫子之一貫夫子之忠恕忠恕正體道者實用功夫處四個所求四個未能真見得實有難盡聰明才知到此庸德庸言上一毫用不著兩個不敢全是一段戒懼精神斂藏不露既不流於隠恠又不廢于半塗彼為道而遠人者正未觀於慥慥之君子也 朱子曰𦂳要全在道不遠人一句言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這道理却做從不是道理處去 葛屺瞻曰忠恕二字須句句切道不遠人子臣弟友方是若只將一貫仁恕終身可行絜矩等填入非也 黄寓庸曰君子之道無有餘不足故曰中庸有餘不足皆病也合言行皆有只是放肆便於言行上照顧不來故曰不敢不勉曰不敢盡不敢卽兩顧字精神
  素位而行章
  人生適意之境止有一富貴其餘意外之遭皆拂逆也拂逆者不能堪故多冀望於非分之獲以寄愉快不知非分之獲亦與喪其所有者同害况未必獲乎君子於此有道焉一日有一日之位一位有一位之行境雖逆有道以居之雖逆順也境雖順無道以居之雖順逆也此素位之君子所以無入不自得也自得則無求人之事不求人則無怨尤之心得力只在正已正已只在反求以此閱世齊得喪渾成虧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或曰子思引夫子之言非徒結上正借此警惕一番見不可不反求意上文言得此言失上文言不求此言反求惟反求正已一切求人念頭消融淨盡終日乾乾只此一事不如此反求便不能不願外
  行遠自邇章
  道何嘗有遠邇髙卑哉未行而見為遠者及行至此則遠者又為邇矣未登而見為髙者及登至此則髙者又為卑矣聖人不離庸行而上達天德從卑邇起而髙遠卽在其中好合旣翕其順非卑邇非髙遠亦卑邇亦髙遠正可想行遠自邇登髙自卑之意 或曰君子之道就人倫日用便可經綸參贊故取譬於髙卑遠邇非謂道有髙卑遠邇也妻子和兄弟翕父母順此便有中和中節氣象便有天地位萬物育氣象正猶邇之未始非遠卑之未始不髙行千里登絶頂皆始於足下也道寓諸庸而不遠人凡外夫婦知能而素隠行恠者皆非也
  鬼神為德章
  鬼神之德即率性之道不覩不聞而莫見莫顯道之所以不可離弗聞弗見而體物不遺神之所以無不在物之體也卽鬼神之德也天下無二鬼神驗之祭而鬼神體祭祀驗之承祭祀之人而鬼神體承祭之人𤼵現昭著不可測度總之體物不遺形容鬼神之德之盛而其所以盛者誠也誠者天之道誠之者盡人以合天之道此之不可掩蓋以鬼神之情狀𤼵明中庸微顯之義後章諸誠字皆從此立根 夫子與季路論鬼神曰未能事人是只以盡人為主而鬼神聴令焉子思子言鬼神而要之誠正盡人以合天之事未可作岐觀也 金中洲曰此以鬼神明中庸劈頭説個德結尾説個誠中間提出齊明二字分明見鬼神不外人心人心即是鬼神何處更著隠恠前面言夫婦鳶魚言子臣弟友言富貴貧賤等境遇并言妻子兄弟父母皆從顯處見顯至此忽插鬼神一段却又從微處指出個顯來見鬼神至變幻至微茫都是至平常道理須識得鬼神與中庸合德處
  舜其大孝章
  人謂吉凶休咎有數存焉非人之所能必也予謂吉咎之氣從類而附吉以陽類從順咎以隂類應逆此因材之天理有固然由是觀之人事而已豈有天哉舜孝之大以德為聖人尊富保饗自應享此迪吉之慶然祿位名壽大舜雖無必得之心而大德却有必得之理觀嘉樂之詩有宜民人之令德則保佑申命而大德之必受命固不獨一舜也結語自見 董仲舒曰為政而宜於民固當受祿於天他説得自有意思
  文王無憂章
  羑里演易正其憂患之心何以云無憂也惟能盡中庸之道上承賢父下開聖子時宜無憂故若見為無憂文王亦不自覺其無憂也武王憂在纘緒時當征伐而征伐天下之顯名不失而尊富保饗俱得武所以為善述也周公憂在成德時當制禮而制禮以尊親而成其孝事先人之德以錫類而成其孝治天下之德無隠不宣無遠不届總體武王受命之末未及為者而曲致之周公所以為達孝也是即武王之孝之達也下章達字本此父子兄弟之間雖若各做一事而時至事起精布神流此可想見時中之君子
  武王周公章
  孝而曰達變而通之與時宜之全無一定格式而恰合乎天理人情之極至故曰善繼善述不必前人實有其志事時至事起但不惡於己志卽不疚於先靈修祖廟節念念在祖考敬其所尊也序昭穆節事事在子孫臣庶愛其所親也踐其位節如起先王於今日而時義當然即與上世相貫接所以曰善繼善述為孝之至也惟其至是以達達以通於人而無一處之或隔至以盡於已而無一念之有憾郊社禘嘗正𤼵明達字以歸束一篇之旨斯禮也斯義也幽以通覆載本源之精明以成太和永清之治然總不離家庭日用之常初無驚世駭俗之事此所以為中庸也乎或曰聖王宗廟中尊尊親親賢賢貴貴老老幼幼皆處置得委曲周至以此行之家則家齊行之國則國治原是現前實事更不煩推致得
  哀公問政章
  此章是夫子經綸萬世的大手段哀公果能用其言則為當日之文武千載下有能用其言者則為後世之文武文武之道未墜則文武之政常新此夫子憲章之功當與天地不朽其人存一句是一篇骨子未有無其人而能舉其政者夫子雖與哀公論政實與哀公論人故明取人之本在於修身身必至於仁而修始實仁者節詳修身之事義禮是仁中條貫總完得所謂修道以仁耳仁者人也此語極其喚醒人莫非人而仁者誰乎君子不可不修身正不可不以仁也達道根身來離五者便不成個身故曰仁者人也仁必合知勇始備故五之所以行者三三之所以行五者一而已矣及其知之一及其成功一謂天命之性本一也故所知所成無可異焉三近字正應一字要其成就處曰一計其用功處曰近知身是知仁勇之身則以身取人以人舉政奚難推致哉九經所謂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也其道有常而不可易其序有條而不可紊能舉其事自奏其效然總不離乎修身方能各當其理而無不行耳非行之者一乎兩言所以行之者一見天下千變萬化總根於一一者豫道也前定也非以豫前定為誠乃是所當豫所當前定者謂先立乎誠也誠身工夫全在明善誠身是兼格致誠正而言至於誠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一以貫之而達道達徳九經皆前定而立矣誠之理出於天而誠之功切于人擇善是惟精功夫所謂知之一成功一也博學二節正備言所以知之一成功一之事果能此道矣道即誠之者之人道明就是知之一强就是成功一兩必字是決其氣質可變而此身之能歸於誠也身誠方謂人存人存自能敏政鼓動哀公處淋漓痛快千載下嘘之有生氣自費隠至此曰庸德曰素位可謂卑邇矣曰鬼神之德之盛可謂髙遠矣然實無卑邇無髙遠也至論舜文周孔經綸制作莫非真性所不能自己所謂誠之不可掩也又安有卑邇髙遠之殊此是中庸第二支 顧涇陽曰不思而得精神恰在得字上不勉而中精神恰在中字上要學聖人須從這裡叅取及其知之一及其成功一試看這話頭還論個得不得中不中還是論個思不思勉不勉 馮少墟曰博學之五個之字皆指善字善卽上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道理擇善固執是擇其不思而得者思之又思以至於不思而得擇其不勉而中者勉之又勉以至於不勉而中是之謂擇善固執弗措之志弗措乎此也百倍之功百倍乎此也若不辯得之字明白縱博學審問慎思明辯篤行到底總只是外面功夫 或曰此章便是祖述憲章之事達道九經帝王為政本末盡於此工夫只在學問思辯行其要則明善以誠身重困勉可進於生安意 文武之政四字提出文武作主下文達道九經非必盡出于方策要之理同則道自不異此所以上通堯舜下該思孟也學者宜活看
  四書近指卷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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