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通 (四庫全書本)/孟子通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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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通卷十一     元 胡炳文 撰
  朱子集註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學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丘圎反
  性者人生所稟之天理也杞栁柜音舉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音移之屬語録桮棬似今棬杉合子杞栁恐是今做合箱㡳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語録告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牆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輔氏曰不言戕賊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為仁義之禍者仁義何可禍哉人自禍耳○真氏曰告子之説蓋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强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後就也何其昧於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之童皆知愛親即所謂仁及其長也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强矯拂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辯也○通曰杞栁本非桮棬而為桮棬者皆人力之使然人性本有仁義而所以為仁義者皆天命之自然告子即天命之自然者而以為人力之使然者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音螢回之貌也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近於楊子善惡混之説輔氏曰告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後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然楊子則謂人性實有善惡相混於中此則謂性中實無善惡但由人所為而分善惡耳亦不全同故曰近也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真氏曰告子杞栁之喻既為孟子所闢則又小變其説而取喻於湍水蓋前説專指人性為惡至是又謂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之過顙激之在山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其本性也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徃徃為物欲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盜賊鮮不變色者至於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㫖數言盡之矣○通曰須看集註定體二字水之定體無有不下性之定體無有不善可使過顙可使在山可使為不善此三使字皆非定體此章是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然其以為可假於人力之使然者則未嘗變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語録告子只説那生来底便是性手足運動耳目視聽與夫心有知覺之類却不知生便屬氣稟自氣稟而言人物便有不同處若説理之謂性則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蓋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了○黄氏曰知覺者人之精神非所以言性也○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動也告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或問子以告子論性數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於惡也則又繼而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為未喻己之意也則又於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蓋猶生之云耳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論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𡚁者徃徃随其所向各為一説以與之辯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獨在於此是以其説雖多而訖無一定之論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畧相似語録禪家説作用是性只説得箇形而下者且如手能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陳氏曰佛氏把作用是性便唤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水搬柴無非妙用不過只認箇氣而不説着理爾○輔氏有曰謂略相似者蓋釋氏又説得周遮無畔岸爾大略則相類也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叉釵二音必列反也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也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與氣之所以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氣或不齊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詰之而進退無所據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語録生之謂氣生之理謂性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語録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通曰大學中庸首章或問皆以為人物之生理同而氣異而此則以為氣同而理異何也朱子嘗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一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也嘗因是而推之蓋自大本大原上説大化流行賦子萬物何嘗分人與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氣之偏且塞者此氣之異也人物既得此氣以生則人能知覺運動物亦能知覺運動此又其氣之同也然人得其氣之全故於理亦全物得其氣之偏故於理亦偏則人與物又不能不異矣理同而氣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初説氣同而理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後説朱子之説精矣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説縱横繆眉幼反戾紛紜舛尺免反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蓋徒知知覺運動之蠢尺允反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語録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明其他更推不去○知覺運動人物皆異而其中却有同處仁義禮智是同而其中却有異處須是仔細與看教有條理○饒氏曰人説孟子論理不論氣若以此章觀之何嘗不論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告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悦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冝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通曰告子所謂仁内義外者皆自食色説来以食色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義亦粗甘食悦色是自家心裏愛那食色愛便屬仁便是仁愛之心生於内至若食色却有可愛者有不可愛者則是事物之冝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冝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悦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悦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炙音蔗
  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辯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音魯母黨反而不得其正也通曰孟子所以深闢告子義外之説者本乎夫子義以方外之説義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蓋聞孟子之言而未達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嵗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荅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惡平聲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義通曰集註以為此亦上章耆炙之義者孟子公都子因告子以食色為性故皆就其所明者告之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與湯在外而斟酌其可飲不可飲則在乎心然則事物之宜在外而所以酌事物之宜者在乎心○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畧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於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蓋如此語録蘇氏論性説自上古聖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説中説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説得行底便是胡氏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即告子性無善不善之論○蘇氏名軾胡氏名宏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爲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㣲子啟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蓋如此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之説只説得氣稟然氣稟之不齊蓋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他本要求勝荀楊却又與荀楊無甚異按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與平聲
  乃若發語辭輔氏曰先儒皆訓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蓋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若字正與下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語辭情者性之動也語録性如水情即動處○陳氏曰在心裏面未發動是性事物觸着便發動出来㡳是情這動㡳只是就性中發出来不是别物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文集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告子問性孟子却答他情○陳氏曰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来便是善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来便有不善孟子論性有把做善者是専指其本於性而發者言之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語録問才與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義理上説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語録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来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將出来便是才也○或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汚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未染時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為善必矣○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於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通曰孟子本只是道性善此則又就情與才説性之本善蓋情者性之動性本善故其情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不善才者性之能性本善故其才但能為善而不能為不善
  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鑠式灼反惡去聲舎上聲蓰音師
  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鑠以火消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語録惻隠羞惡是心也所以能惻隠羞惡者才也○真氏曰性我所固有非自外来獨患夫人之弗思弗求爾夫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則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今乃善惡至相去之逺由不能盡其才也曰思曰求而又曰盡此孟子教人用功之至要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通曰前篇於四者言端欲人充廣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欲人體認前以辭讓為禮之端辭讓皆以發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則兼以外與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通曰大學首章分物與事言故訓格物曰物猶事也此直以物言故直訓之曰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聦明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説皆不辯而自明矣詩傳曰天生衆民有是物必有是則蓋自百骸九竅五藏而達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聽之聦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之常性故其情無不好此懿徳者○蔡氏曰孟子舉此詩者蓋謂秉彞好徳心之所好處即是性之發動處就性初發動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此性之本善○程子曰性即理也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稟於氣氣有清濁稟其清者為賢稟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語録問才稟於氣如何曰氣亦天也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理如寶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暗如珠落在濁水中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文集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生質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義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聖所未發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也○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稟則所論有欠闕未備若只論氣稟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㡳而道理全然不明千萬世而下學者只得按他説不可改易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語録論天地之性則専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隂陽五行便有氣質之性至此便有昏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聖學讀之使人深有感○陳氏曰氣質之性是以氣稟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之中只是就那氣質之中分别出天地之性不與相雜為言耳○通曰氣質之説雖起於張程而實肇於周子太極是言本然之性隂陽五行是言氣質之性愚按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蓋孟子專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稟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昬明强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密蓋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者所當深玩也語録問孟子程子論才字同異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縁他氣稟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稟於氣大扺孟子多是專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子程子張子方始説到氣上要之須是兼二者言之方備○通曰程子就氣質上説則情或有不善不可無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無矯揉之功集註此矯揉二字與首章所謂矯揉不同首章是告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矯揉而後可為善此則先儒之説以氣質之性必加矯揉而後可變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嵗子弟多賴凶嵗子多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嵗豐年也賴藉音謝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顧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去聲上聲○按韻㑹徐氏曰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之閑處復合曰覆種也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音夕薄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
  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従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調平聲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去聲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説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
  然猶可也語録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為然者義理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犬豖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語録理是在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於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後来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蓋物之冝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乎内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悦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理義之悦心真猶芻豢之悦口始得通曰集註然猶可也此然字是實字不是虚乎人口無不悦芻豢芻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人心無不悦理義理義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理義之在人孰不以為然聖人不過先知先覺其所同然者耳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使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上聲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閒去聲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㡬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梏械也語録如被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反覆展轉也文集反覆非顛倒之謂蓋有互换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上聲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必猶有發見音現下同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語録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下與事物接纔醒来便有得這些清明之氣此心自恁地虚靜少問纔與物接依舊又汨沒了○問平旦之氣甚微如何㑹養得完全曰夜氣不足以存皆是旦晝所為壊了只是旦晝理㑹這兩字是箇大關鍵這裏有工夫書一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語録氣只是這箇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㡳為物欲梏亡随手又耗散了夜間生㡳則聚得在那裏不曽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他便渾了那水至夜稍靜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通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作兩段毎段皆當分六節看第一節是説牛山之木本来自美喻仁義之良心本来未嘗無第二節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節萌蘖之生喻㡬希二字言既伐之後其發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木既代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節謂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氣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節謂向也猶有萌蘖之生今則濯濯無復存矣喻良心向也猶有與人相近者今則去禽獸不逺矣但木與良心皆有自夜之所息而木不曰夜氣者木之萌蘖一絶於牛羊既牧之後無復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於日之所為而夜無所為則其氣猶足以存所謂存者非謂夜氣之存謂夜氣猶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於梏之反覆則雖有夜氣亦不足以存矣第六節謂人但見其濯濯而不見其初也未嘗不美喻人但見其近於禽獸而不見其存乎人者未嘗無仁義之良心此即告子之見也材字與才字不同子朱子以為才字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從用上説
  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輔氏曰此緫結上二段意也
  孔子曰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舎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便存在此舎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矣通曰集註所謂得之易者謂操之則存失之易者謂舎之則亡保守之難者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語録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後收之也○問范淳夫女讀孟子曰孟子誤矣心豈有出入伊川聞之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識心伊川此語是許之是不許之曰此女必天資髙見此心常湛然安定無出入然衆人不能皆如此若通衆人論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衆人論耳○愚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虚明氣象自可見矣語録孟子大意只在操則存舎則亡兩句上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斂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他是要人於旦晝時不為事物所汨○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取此時體段從此養去也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冝熟玩而深省之也饒氏曰此章𦂳要在三箇存字上首説雖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来存次説夜氣不足以存是説衆人不能存此心終説操則存是教用人力以存此心○通曰集註論浩氣則以為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當濳心而玩索此論夜氣則以為於學者極有力學者冝熟玩而深省蓋此兩氣字前此未發而孟子發之浩氣是謂氣之體段人皆得之於天地以生者夜氣則從浩氣中説夜間又清明如此非有二氣也浩氣是統説夜氣則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聖人志氣常清明無放心故無夜氣若學者者尤冝深省不但當玩索而已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
  暴温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真氏曰人主之心養之以理義則明蔽之以物欲則昬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隂則悴正人賢士進見之時常少理義灌溉之益其能㡬何退而以邪説進者至矣猶煗之日寡而寒之日多雖有萌芽旋復摧折其如之何哉○熊氏曰此見孟子格心之學須就有萌上着力善端之發正須正人賢士輔翼而開廣之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技也致極也饒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只是所主在此致志便極其所向直到那田地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閒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薫陶徳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疎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蓋以此也輔氏曰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改過而不知養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徳之道必如是然後君徳成而治有本庶㡬三代可復不然雖欲言治亦苟而已○通曰兩譬喻只一意物之易生者暴之未㡬而寒之者至矣人之學奕者聽之未㡬而鴻鵠至矣此章首未言智集註不及之獨紀范氏之言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則人主之智與不智在乎所養之正與不正耳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舎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舎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彞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彞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義如此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彝之良心也秉彝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於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當沒反取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蓋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昬也許氏曰飢餓切身猶不屑受者特見利之小者耳一旦見利之大則不能辨矣人於利欲之小者猶能擇而辨之苟見利欲之大者不惟變其理義之心又併失其羞惡之心矣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熊氏曰或曰所識窮乏者得我亦周急恤窮之義與宫室之美妻妾之奉不同不知君子行己接物惟視吾義之所當為耳一有所為而為之皆利也皆人欲之私也故曰失其本心
  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於斯焉通曰郷為身死而不肯受呼蹴之食是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今為妻妾宫室所識窮乏而為之是計豐約於宴安之時危迫之際本心一時呈露宴安之時㣲不省察便失之此所以為道心之微而人心之危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上聲仁則其生之性是也黄氏曰心是榖種心之徳是榖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生出了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樂去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語録仁無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指示仁也○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蓋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則非人矣孔門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通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則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則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處言仁己甚親切此言心則又見生之理具於人之身而心如榖種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視中庸又親切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舎上聲永嘉陳氏曰或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路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行路上行故各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往来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處○通曰路在外出入往来必由乎我事之冝在外而所以事事而酌其冝者在乎心於此見得仁字自包得義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義也
  舎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通曰兩其字即是上文兩人字蓋曰人心人路則禽獸無是心亦無是路矣人舎其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為人之心而不知求則不可謂之人矣不可謂之人則謂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也所以令人有惕然深省處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語録雞犬放則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纔求則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為放而求之則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靜時昬動時擾亂便是放了放心不獨是走作唤做放纔昬睡去了便是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語録極論要歸只是心爾若於此心常得其正則義在其中矣故自此以下一向説從心上去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語録學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蓋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洒掃門户整頓事務若是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耳實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辯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収則何者為學問思辯哉収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着自然有契○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雖放千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来也孟子謂學問在求放心又曰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又求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不必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卒流於異學集註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明孟子之本意以指異學之失學者切冝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讀過也蓋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昬昧放逸雖曰従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明矣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己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来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語録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上有學問二字在亦不只是求放心便休此乃孟子開示切要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指學者冝服膺而勿失也語録孟子説舎生取義故結云此之謂失其本心此章求放心是承上章失其本心説○通曰仁即是人之本心放心即是人之失其本心放而求之非他有一心以求此心也只能敬則本心便不失而仁即在是所以程朱敎人拳拳於敬之一字程子曰約之使反覆入身来是此心不可為流蕩忘反之心曰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蓋必由下學而後上達則此心又不可為空寂無用之心集註以為其言曲盡孟子之指者此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通曰自此十二章至十六章分别輕重小大貴賤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
  人於一身固當兼養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舎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舎上聲檟音賈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棗非美材也
  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
  飲食之人專養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專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闗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已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語録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従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随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語録蔽是遮蔽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語録問物交物曰上箇物字主外物言下箇物字主耳目言耳目謂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為大體故曰先主乎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此語最有力且看他下一箇立字謂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謂敬以直内也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字於義為短故且從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音銀人於其閒眇然有身浚字茂明婺州入○通曰此言天地至大而人處乎天地之間此身為至小也是身之微太倉稊杜兮反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通曰此言人之身在天地閒如太倉一粒稊米豈不甚小然人之所以可與天地並立而為三者此心而已心之體豈不甚夫往古来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通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来今人人有之但古聖賢之心純乎義理是從其大體今人之心多役於形氣是従其小體彼禽獸之心終日役役不過飲食牝牡而人之心苟為形所役與禽獸何異嗚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參天地而役於小者不能異乎禽獸亦獨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閒去聲抵隙為厥心病通曰此言人心生於形氣之私口欲味目欲色耳欲聽四股欲安逸本心微有閒隙彼則乘之而入如國家城郭微有不完處衆賊紛然来矣吁可畏哉一心之㣲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㡬希通曰此言道心本乎義理之正然發乎義理者甚微而役於形氣者甚衆以彼之衆攻我之微如國勢甚弱而四面受敵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通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從其小體此四句是言大人之従其大體君子存誠即是誠者天之道不待思而得者克念克敬念字即是思字是思誠者人之道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乾九三言誠坤六二言敬一誠足以消萬偽一敬足以敵千邪所謂先立乎其大者莫切於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體從今是小者弗能奪先立乎其大者則道心為之主小者弗能奪則人心聽命朱子曰范氏之箴蓋得其體未可易之也愚故従而釋之云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徳義可尊自然之貴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修其天爵以為吾分去聲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蓋不待求之而自至也
  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
  要求也修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
  貴於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己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能以爵禄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譽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通曰此章與上章相反上章一要字是内輕而外重此章兩不願字是内重而外輕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
  ○孟子曰五榖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孰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熱而甘為他道一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之不已則熟熊氏曰上章言為仁不力之害則不仁而勝者反有以籍口此章言為仁不熟之病則他道而有成者亦得以自諉○通曰此章與上章相因上章言為仁之不力無以勝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於為之力熟無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䂓矩學者亦必以䂓矩
  大匠工師也䂓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舎上聲下同是則無以教弟子舎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況聖人之道乎饒氏曰聖人教人之法無如一部大學○通曰此童與離婁首章相似彼謂治天下不可無法此謂師之教弟子之學著不可無法












  孟子通卷十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通__孟子通>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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