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筆談 (四部叢刊本)/卷一
| 夢溪筆談 卷一 宋 沈括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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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溪筆談卷第一
沈 括 存中
故事一
上親郊郊廟𠕋文皆曰恭薦歳事先景靈宫謂
之朝獻次太廟謂之朝饗末乃有事于南
郊予集郊式時曽預討論常疑其次序若
先爲尊則郊不應在廟後若後爲尊則景
靈宫不應在太廟之先求其所從來蓋有
所因按唐故事凢有事于上帝則百神皆
預遣使祭告唯太清宫太廟則皇帝親行
其𠕋祝皆曰取某月某日有事于某所不
敢不告宫廟謂之奏告餘皆謂之祭告唯
有事于南郊方爲正祠至天寳九載乃下
詔曰告者上告下之詞今後太清宫冝稱
朝獻太廟稱朝饗自此遂失奏告之名𠕋
文皆謂正祠
正衙法座香木爲之加金飾四足墮角其前小
偃織藤冒之毎車駕出幸則使老内臣馬
上抱之曰駕頭輦後曲蓋謂之筤兩扇夾
心通謂之扇筤皆繡亦有銷金者即古之
華蓋也
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
金鑾殿皆在其間應供奉之人自學士已
下工伎群官司𨽻籍其間者皆稱翰林如
今之翰林醫官翰林待詔之𩔖是也唯翰
林茶酒司止稱翰林司蓋相承闕文唐制
自宰相而下𥘉命皆無宣召之禮惟學士
宣召蓋學士院在禁中非内臣宣召無因
得入故院門別誤
門亦以其通禁庭也
又學士院北扉者爲其在浴堂之南便於
應召今學士𥘉拜自東華門入至左承天
門下馬待詔院吏自左承天門𩀱引至閤
門此亦用唐故事也唐宣召學士自東門
入者彼時學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東
門赴召非若今之東華門也至如挽鈴故
事亦縁其在禁中雖學士院吏亦止于玉
堂門外則其嚴宻可知如今學士院在外
與諸司無異亦設鈴索悉皆文具故事而
巳
學士院玉堂 太宗皇帝曽親幸至今唯學士
上日許正坐他日皆不敢獨坐故事堂中
設視草臺毎草制則具衣冠據臺而坐今
不復如此但存空臺而已玉堂東承旨閤
子䆫格上有火燃處 太宗甞夜幸玉堂
蘇易簡爲學士巳寢遽起無燭具衣冠宫
嬪自䆫格引燭入照之至今不欲更易以
爲玉堂一盛事
東西頭供奉官本唐從官之名自永徽以後人
主多居大明官別置從官謂之東頭供奉
官西内具貟不廢則謂之西頭供奉官
唐制兩省供奉官東西對立謂之蛾眉班 國
初供奉班於百官前横列王溥罷相爲東
宫一品班在供奉班之後遂令供奉班依
舊分立慶暦賈安公爲中丞以東西班對
拜爲非禮復令横行至今初叙班分立百
官班定乃轉班横行叅罷復分立百官班
退乃出叅用舊制也
衣冠故事多無著令但相承爲例如學士舎人
躡履見丞相徃還用平狀扣堦乗馬之𩔖
皆用故事也近歳多用靴簡章子厚爲學
士日因事論列今則遂爲著令矣
中國衣冠自北齊以來乃全用胡服窄䄂緋緑
短衣長靿靴有鞢𩎃帶皆胡服也窄䄂利
於馳射短衣長靿皆便於渉草胡人樂茂
草常寢處其間予使北時皆見之雖王庭
亦在深薦中予至胡庭日新雨過渉草衣
袴皆濡唯胡人都無所霑帶衣所垂蹀躞
蓋欲佩帶弓劒帉
筭囊刀礪之𩔖自後
雖去蹀𨇾而猶存其環環所以銜蹀躞如
馬之鞦根即今之帶銙也天子必以三環
爲節唐武德正觀時猶尓開元之後雖仍
舊俗而稍裏愽矣然帶鈎尚穿帶本爲孔
本朝加順折茂人文也幞頭一謂之四脚
乃四帶也二帶繫腦後垂之折帶反繋頭
上令曲折附頂故亦謂之折上巾唐制唯
人主得用硬脚晚唐方鎮擅命始僣用硬
脚本朝幞頭有直脚局脚交脚朝天順風
凢五等唯直脚貴賤通服之又庻人所戴
頭巾唐人亦謂之四脚蓋兩脚繋腦後兩
脚繫頷下取其服勞不脫也無事則反繫
于頂上今人不復繫頷下兩帶遂爲虚設
唐中書指揮事謂之堂帖子曽見唐人堂帖宰
相簽押格如今之堂劄子也
予及史館檢討時議宻院劄子問宣頭所起予
按唐故事中書舎人職堂語詔皆冩四本
一本爲底一本爲宣此宣謂行出耳未以
名書也晚唐樞宻使自禁中受旨出付中
書即謂之宣中書承受録之于籍謂之宣
底今史館中尚有故宣底二卷如今之
聖語簿也梁朝初置崇政院專行宻命至
後唐莊宗復樞宻使使郭崇韜安重誨爲
之始分領政事不關由中書直行下者謂
之宣如中書之勑小事則發頭子擬堂帖
也至今樞宻院用宣及頭子 本朝樞宻
院亦用劄子但中書劄子宰相押字在上
次相及叅政以次向下樞宻院劄子樞長
押字在下副貳以次向上以此爲别頭子
唯給驛馬之𩔖用之
百官於中書見宰相九卿而下即省吏髙聲唱
一聲屈則趍而入宰相揖及進茶皆抗聲
賛唱謂之屈揖待制以上見則言請某官
更不屈揖臨退仍進湯皆於席南橫設百
官之位升朝則坐京官已下皆立後殿引
臣寮則待制已上宣名拜舞庻官但賛拜
不宣名不舞蹈中書略貴者示與之抗也
上前則略微者殺禮也
唐制丞郎拜官即籠門謝今三司副使已上拜
官則拜舞于 階上百官拜于階下而不
舞蹈此亦籠門故事也
學士院第三廳學士閤子當前有一巨槐素号
槐㕔舊傳居此閤者多至入相學士爭槐
㕔至有抵徹前人行李而強據之者予爲
學士時目觀此事
諫議班在知制誥上若帶待制則在知制誥下
從職也戲語謂之帶墜
集賢院記開元故事校書官許稱學士今三館
職事皆稱學士用開元故事也
館閣新書淨本有悮書處以雌黃塗之甞校改
字之法刮洗則傷紙紙貼之又易脫粉塗
則字不𣳚塗數遍方能漫滅唯雌黄一漫
則滅仍乆而不脫古人謂之鈆黃蓋用之
有素矣
予爲鄜延經略使日新一㕔謂之五司廳延州
正廳乃都督㕔治延州事五司廳治鄜延
路軍事如唐之使院也五司者經略安撫
緫管節度觀察也唐制方鎮皆帯節度觀
察處置三使今節度之職多歸緫管司觀
察歸安撫司處置歸經略司其節度觀察
兩案并支掌推官判官今皆治州事而已
經略安撫司不置佐官以帥權不可更不
專也都緫管副緫管鈐轄都監同簽書而
皆受經略使節制
銀臺司兼門下封駮乃給事中之職當𨽻門下
省故事乃𨽾樞宻院下寺監皆行劄子寺
監具申狀雖三司亦言上銀臺主判不以
官品初冬獨賜翠毛錦
學士以上自從
本品行案用樞宻院雜司人吏主判食樞
宻厨蓋樞宻院子司也
大駕鹵簿中有勘箭如古之勘契也其牡謂之
雄牡箭牝謂之闢仗箭本胡法也熈寧中
罷之
前丗藏書分𨽻數處蓋防水火散亡也今三館
秘閣凢四處藏書然同在崇文院其間官
書多爲人盜竊士大夫家徃徃得之嘉祐
中置編校官八貟雜讎四館書給吏百人
悉以黄紙爲大𠕋寫之自此私家不敢輒
藏校讎累年僅能終昭文一館之書而罷
舊翰林學士地勢清切皆不兼他務文館職任
自校理以上皆有職錢唯内外制不給楊
大年乆爲學士家貧請外表辭千餘言其
間兩聮曰虚忝甘泉之從臣終作莫敖之
餒
從者之病莫興方朔之飢欲死京師
百官上日唯翰林學士勅設用樂他雖宰
相亦無此禮優伶並開封府
集陳和叔
除學士時和叔知開封府遂不用女優學
士院勅設不用女優自和叔始
禮部貢院試進士日設香案于堦前主司與舉
人對拜此唐故事也所坐設位供張甚盛
有司具茶湯飲漿至試經生則悉徹帳幕
氊席之𩔖亦無茶湯渴則飲硯水人人皆
黔其吻非故欲困之乃防氊幕及供應人
私傳所試經義蓋甞有敗者故事爲之防
歐文忠有詩焚香禮進士徹幕待經生以
爲禮數重輕如此其實自有謂也
嘉祐中進士奏名訖未御試京師妄傳王俊民
爲狀元不知言之所起人亦莫知俊民爲
何人及御試王荆公時爲知制誥與天章
閣待制楊樂道二人爲詳定官舊制御試
舉人設𥘉考官先定等第復弥之以送覆
考官再定等第乃付詳定官發𥘉考官所
定等以對覆考之等如同即已不同則詳
其程文當從𥘉考或從覆考爲定即不得
別立等是時王荆公以初覆考所定第一
人皆未允當於行間别取一人爲
首楊
樂道守法以爲不可議論未決太常少卿
朱從道時爲封弥官聞之謂同舎曰二公
何用力争從道十日前已聞王俊民爲
元事必前定二公恨自苦耳旣而二人各
以已意進禀而 詔從荆公之請及發封
乃王俊民也詳定官得別立等自此始遂
爲定制
選人不得乗馬入宫門天聖中選人爲館職始
歐陽永叔黄鑑輩皆自左掖門下馬入館
當時謂之歩行學士嘉祐中於崇 院置
編校局校官皆許乗馬至院門其後中書
五房置習學公事官亦縁例乗馬赴局
軍駕行幸前驅謂之隊則古之清道也其次衛
仗衛仗者視䦨入宫門法則古之外仗也
其中謂之禁圍如殿中仗天官掌舎無宫
則供人門今謂之殿門天武官極天下長
人之選八人 上御前殿則執龯立于紫
宸門下行幸則爲禁圍門行于仗馬之前
又有衡門十人隊長一人選諸武力絶倫
者爲之 上御後殿則執檛東西對立于
殿前亦古之虎賁人門之𩔖也
予甞購得後唐閔帝應順元年案檢一通乃除
宰相劉句右兼判三司堂檢前有擬云具
官劉句右伏以劉句右經國才髙正君志切
方属體元之運實資謀始之規冝注宸衷
委司判計漸期冨庻永賛聖明臣等商量
望授依前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兼判三司
散官勲封如故未審可否如蒙允許望付
翰林降制處分謹録奏聞其後有制書曰
宰臣劉句右可兼判三司公事冝令中書
門下依此施行付中書門下准此四月十
日用御前新鑄之印與今政府行遣稍異
本朝要事對禀常事擬進入畫可然後施行謂
之熟狀事速不及待報則先行下具先行
下具制草奏知謂之進草熟狀白𥿄書宰
相押字他執政具姓名進草即黄𥿄書宰
臣執政皆於背押字堂檢宰執皆不押
唯宰属於檢背書日堂吏書名用印此擬
有詞宰相押檢不印此其爲異也大率
唐人風俗自朝廷下至郡縣決事皆有詞
謂之判則書判科是也押檢二人乃馮道
李愚也狀檢瀛王親筆甚有改竄勾抹處
按舊五代史應順元年四月九日已夘鄂
王薨庚辰以宰相劉句右判三司正是十日
與此檢無差宋次道記開元宰相奏請鄭
畋鳯池藁草擬狀注制集悉多用四六皆
宰相自草今此擬馮道親筆蓋故事也
舊制中書樞宻院三司使印並塗金近制三省
樞宻院印用銀爲之塗金餘皆鑄銅而已
夢溪筆談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