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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埜文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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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大埜文集
卷之二
作者:柳健休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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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東巖先生庚戌[编辑]

歲暮日寒。伏未審調中道體平復否。伏慕伏慮。無任下誠。健休氣宇褊狹。性情執滯。見有未逮則疑聖訓之不明。識有未融則咎師訓之未瑩。無捨己從人之公。有是己非人之私。是何足以來天下之善而進博文之工哉。昔者伏蒙垂諭。曰氣質之性。只就衆人分上說。若聖人則純是天地之性。不可言氣質之性。健休竊恐性一也。而單言氣質之性。則天地之性在其中。對言天地之性。則彼是專言理。此是兼理氣。氣固有淸濁。故理亦有微著。葢受氣淸者。瀅然而無所蔽。粹然而無所雜。則無待於反之。而天地之性存焉。受氣濁者。如泥蔽珠。如灰掩煨。則必待反之而後。天地之性存焉。故論性者。就衆人分上言。則固可貴天地而賤氣質。所謂氣質之性。君子有不性者是也。就聖人分上言。則天地之性。氣質之性。固無分別。謂之氣質之性。卽天地之性則可。謂之但可言天地之性。而不可言氣質之性則似未安。如何。

上損齋南先生戊辰[编辑]

春初稺實還。伏承下惠覆簡。副以別幅。誨意勤縟。自顧騃蒙。何以獲此。且感且愧。繼之以惶汗也。比日初夏漸熱。伏未審道體起居神相萬衛。酬接後進。日有敎育之樂。區區仰慕。不以山川而間之也。健休悠悠玩愒。可謂爲僧不了。做道不成。介然有覺。拊躳自悼而已。柰何。別幅剖敎。疑晦頓豁。心在之說。初無定見。而率爾杜撰。愧悚深矣。瓢谷議論本末。其間儘有合商量處。如以處所一定。解主一。以不之東西彼此。解無適。其論一人之心。充滿天地之間。則曰此心之所摠攬者。充滿天地之間。葢以心爲摏管鐵定底事物而言。立言命意。專以一端裁之。恐有些未契於論理之活法也。見說應事接物。心在事物。則曰空了腔子。處處出往。見說心之所在。卽事卽物。無非全體。則曰旣有在內之全體。又有在外之全體。是不察夫體用之元不相離。不可以中外限之也。但常居二字。則本出於朱子。如神舍主翁之云。皆此義也。恐不可以一例攻破也。如何。

別紙[编辑]

思慮紛擾。最是學者之病痛。如欲强絶。則子微之坐忘。伯羽之痛抑。卻流於坐禪入定。而亦未必眞箇制縛得定。如欲收在一事。則溫公之以中爲念。天祺之寄寓一箇形象。卻爲事物所亂。惟當從事於持敬工夫。常能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自無非僻之干。靜而敬則事物未接。思慮未萌。而無偏倚之患。動而敬則行時心便在行上。坐時心便在坐上。事到物來。止於事付於物。而不爲事物所擾奪。尙何閒思浮念之足憂乎。如此用工。未知如何。

語類問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形體亦有運動。耳目亦有視聽。此是心已發。抑未發。曰形體行動。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動都沒理會了。說甚未發。未發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惺惺在這裏。此一段。言未發之時。此心常惺惺在這裏。故形體自然之運動。耳目自然之視聽。心無不管。而亦不涉於喜怒哀樂。故不害爲未發也。又問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靜時。然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見聞。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擧動。曰喜怒哀樂。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此一段。以心與形體對待爲說。其意若曰未發自是心之未發。運動自是形體之運動爾。如此則心自心。形體自形體。而形體之運動。有若不關於此心。與上段所謂形體之動。與心相關者。莫無相礙否。

上損齋南先生[编辑]

續有便使。而或因出外。或失偵知。久闕書候。居常歉訟。伏未審霜令。道體調攝若何。似聞遠近請業之士來留者衆。其間儘有卓然可仗者否。健休立志不强。奪於俗冗。徒有嚮𨓏之誠。而尙不能辦一行。况進於此者乎。自知終爲君子之棄而已。悼歎柰何。前書覺得偸惰。卽是警惕之諭。謹當佩服。而此意苦難接續。虛受萬金之藥而不能服。與世之護疾而忌毉者。終無以大相遠也。拒之而不受者。容或一有覺焉。則猶可與入德。說而不繹者。永無緣做得好人。甚可懼也。因竊自省平日入頭處。專在文句比較磨勘之間。而不就庸言庸行處。低首著腳。立得基址。所以些少見解。全沒頓放處。正宜汲汲從事於小子之學。而年紀已晩。筋骸難强。霎時安排。無以敵一落千丈之勢。下梢恐徒貽門下之羞耳。幸望力加鉗鎚。使此荒廢有所警發。如何。

別紙[编辑]

心在條。批敎引湖上心無出入三說云云。健休謹因第三說而更加考究。夫心之爲物。全得太極渾然之體。是理雖曰具於方寸之中。而周流貫徹。逼塞充滿於天地之間。無分段無間隔。初不可以中外限之也。是則擧天下之物。而固未出乎境界之內者也。然其虛靈知覺之妙。則固主於身者也。故雖言境界之大。而亦主我而言。細觀心雖主於一身一句。亦可見矣。此卽所謂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處。於此見得卽萬物一體。更無內外之別者也。若泛指天地萬物。而虛靈知覺在於是。則不幾於陳經正所謂天地萬物。皆我之性者乎。惟其理之無內外也。故應物之際。虛靈知覺之用。貫乎事物而無不在焉。惟其虛靈知覺之主於身也。故亦未嘗與之俱往。且以燈火驗之。燈光照物。光固在物矣。然在此燈之光。卽在彼之光。只是一箇燈光。非兩在也。移了這物。光不與之隨往。則光固在此而不在彼也。如此推說。未知不悖於提諭之意否。

思慮紛擾條。健休未嘗一日用力於斯而揣摸爲說。今承下諭。親切簡當。敢不佩服。但當初鄙意。亦謂有事則專一於應事。無事則或提出一般文字思量。或拈起一件義理省記云爾。只如朱先生所謂蚤上思量不得。晩間又把出思量。思量不透。又且放下。待意思好時。把起來看之意。非如道家數出入息。視鼻端白之謂也。未知如此亦有安排之病否。

與雨臯金丈[编辑]

頃造軒屛。獲奉談讌。而以日晩辭退。悤悤歸來。慕仰有倍平昔。伏未審比日秋雨。體候履玆萬重否。健休嘗賴巖亭敎誨之力。以覬或免小人之歸。小子無祿。遽失依歸。二三年來。有過而不聞警策之語。有疑而無復啓發之益。有十寒而無一𣌑。有尺退而無分進。無以自通於先生長者之門。而抑嘗聞之。需者事之賊也。才說姑待他日少進而後就正。則未必其有進而竟不能就正者。滔滔於世矣。以此亟欲趨侍燕閒。以資警益。而乃復因循。起居寒暄之問。猶且闕焉。况進於此者乎。向德不誠如此。宜在譴斥之科。而嚮者之進。猥蒙誨誘之勤。此意何可忘也。第於發問之際。辭不達意。有未能罄吐者。敢以別紙仰稟。伏乞批誨以開蒙蔀。千萬。

與俛庵李丈㙖○戊辰[编辑]

逖仰拂牌。恨不能致身其側。以質所疑。而自顧誠薄。因循未遑。每庸愧歎。昨年黃山刊役時。因緣獲陪几杖。穩承諄誨。歸來感服。迨今不敢忘也。卽辰秋風乍凉。道體頤養。對序冲福。健休行己顚倒。見解叢雜。無以藉手周旋於先生長者講席之下。特以嘗蒙巖亭提誘。雖未能少變其愚魯之質。而秉彝好德之心則固有以啓發矣。自遭梁摧。隨卽消散無餘。而聞人有好議論。猶不自揆。妄欲窺得一斑。而索居無輔。輒茫然而罷。若是而何望其有進耶。心在說。近因誠伯錄得門下答樗翁書數段來。伏讀以還。灑然若發蒙。而間有疑晦處。玆敢不避僭越。冒陳譾見。伏乞俯垂矜憐。特賜剖敎。

別紙[编辑]

卽此方寸之中。上下四方之宇。古往今來之宙。無所不包云云。謹按此一段。葢言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之意。然朱子之意。則只謂天下事物之理。無不貫該於心也。今曰云云。是宇宙之大。擧在方寸之內。而如鑑中之影也。不然則雖曰心之占地。不過方寸。而方寸之大。足以容得宇宙於其間也。莫無未安否。竊恐門下之意。亦只如朱子之說。而稍欠曲折。未知如何。

心應萬物。只是心內事。萬物初非心外物也。故曰無內外云云。謹按此段。葢因孟子萬物皆備於我。及定性書。苟以外物爲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爲有內外之意。發揮出來。然孟子之所謂物。特以理言。而今曰云云。則此所謂物。卽指事物而言也。以理而言。萬物固具於吾心。而以形而言。則方寸自是內。萬物自是外。安得謂萬物是心內事乎。且定性書所論。特以性無內外而言。外物之爲外。固自若也。故其下文曰。非外曰從外。其意可見。何可牽引外物。而謂心內事乎。未知如何。

此心只在方寸中。而寂感隨時。不可以方寸局之。不可以腔子滯之云云。謹按此段。正好商量。葢心之爲物。常在方寸。發揮萬變。樗翁之意。亦只如此。但瓢谷說。專說在腔子。而不容其在事物。故說出此心周流不滯之妙。以爲應物之際。是心之靈。隨物隨在。隨字輕輕地說。與逐物逐字自別。非若有形之物在此則不在彼。在彼則不在此也。此心之神明。不可以方寸局之。朱先生此義極多。何可廢也。

拖曳心體在事上。謂之卽其所在無非全體云云。謹按此段。打破無非全體之說。極其詳悉。然樗翁說。亦有所本。朱子曰。體用元不相離。如人行坐。坐則此身全坐。便是體。行則此身全行。便是用。葢應物之前。此心靜而爲體。靜則全體靜。應物之際。此心動而爲用。動則全體動。方其動而爲用也。非別有所謂體者藏在裏面也。此南軒中何嘗不在裏面之說。所以見譏於朱子也。然則指其心在事物而謂之全體。何未安之有。然其實心在軀殼內。故心在事物上。非離內而在外也。亦非一頭在內而一頭在外也。誠以此理無分段無內外故也。若因在物之云。而遂疑腔裏空虛。則凡言在腔裏者。亦疑腔外便成胡越乎。未知如何。

答權晩洲以復○甲戌[编辑]

健休自稺少時。已聞下執事起居有節度。言論有準尺。每欲願附於下風。而自顧賦質庸下。行己偸惰。其所講習。又皆掇拾前人腐談陳語。無足以藉手以爲承敎之地。所以徘徊逡巡而不敢發。乃者族孫致球投示答渠書。兼致盛意許令砭駁。此古人之義也。健休何人。乃蒙記存之厚。至於此哉。嗟乎今之有志於學者絶少。雖或有志。各私所見。不肯與商量。雖卑下之於長上猶然。况以長上而反求之於卑下者乎。由是感激。不揆僭妄。略貢所疑。非敢望有槩於盛鑑也。乃反貶損高明。下惠問書。副以別紙一通。未論義理淵永。至如蠅頭細字。勁練端楷。非所養之深。烏能及此。尤庸歎仰。比日風寒。將攝有相否。健休蚤失依歸。所恃以爲桑楡之助者。惟有景範。而又中途而失之。倀倀迷向。畢竟顚躓於榛棘而無所歸宿。悼歎柰何。下誨諸條。汪洋博大。幽深玄奧。不可涯涘。有非謏聞淺識所敢容喙者。謹撮其大要。一二陳列。而往往支蔓。語不知裁。雖以盛度。宜有包受不堪者。然下諭所謂白直討論辨疑求益之意也。如蒙寬宥。幸終有以辱敎之也。抑嘗聞之。道體雖至高妙。而不外乎彝倫之近。聖學雖極精微。而不離乎日用之常。故其見於經者。不過事親從兄謹言敏行之類。而性與天道則罕有及焉。至異端亂眞之說出。而程朱子始極言理氣心性之辨。至我退陶夫子。又從而闡明之。可謂無餘蘊矣。後之學者。但當謹守成說。循蹈餘轍。何必鑿空架虛。務欲洗垢而索程朱之瘢。操戈而入退陶之室哉。此區區平日持循之拙法。未知果不悖於理否。乞賜斤正。致球書中。有繳還所賜別紙之敎。而耽於愛玩。不敢承命。恐懼竢罪。

別紙[编辑]

動靜者。非陰陽之動靜也。乃太極之所爲也。

竊謂造化之闔闢。陰陽之所爲。而太極乃其樞紐。品彙之生息。陰陽之所爲。而太極乃其根柢。故原其樞紐根柢之妙而言。則曰太極有動靜。然太極旣無形體。又無聲臭。夫焉有所爲。故朱子曰。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但動靜非太極耳。所謂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者。指其樞紐根柢之妙也。所謂動靜非太極者。言其形體聲臭之無也。今曰動靜非陰陽。而乃太極之所爲。則是陰陽卻無造作。而太極實有造作。未知如何。

發揮者。非心之發揮也。五性之攸感也。曷嘗有無感而自發之心。無發而自用之氣乎。

竊謂心者。一身之主宰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凡言發揮感通者。大抵皆主心而言。葢性只是心中所具之理。非離乎心而別爲一物者。故求放心齋銘曰發揮萬變。是言心之發揮也。太極圖說曰五性感動。是言性之感動也。卽其發而析言之。則能發者心而所發者性也。卽其感而分言之。則能感者心而所感者性也。故朱子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退陶先生曰。心非性。無以爲動。性非心。不能自動。今欲直截發明性之有發。而遂謂非心之發揮。則所謂心者。只是一箇死物。而不可謂活物。何足爲一身之主宰乎。如何。

性也心也氣也。固渾融無間之中。不能無節次名義之異。曰感曰發曰用。略言節次名義而已。非所以限截其先後彼此也。

竊謂性也心也氣也。謂之有名義之異則可。謂之有節次之分則不可。葢曰性曰心曰氣。旣各有其名。則必有所以名之義。然其實性與氣合而有心之名。除了性與氣。則更有何物而名之爲心哉。心性無節次之可言。旣無節次。則曰感曰發曰用之分屬於心性氣三者。豈非重倂交疊而費於辭乎。

嶺西先輩。自蓮老以下。例以性字看作太無爲太無情之物。凡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之妙。都歸之於一氣字。來辨專以太極無造作爲主本云云。

竊謂太極雖無造作。而實有無爲之爲。雖無情意。而實有不宰之宰。嶺西先輩。專以無造作無情意爲斷。而不信理發之說。彼固倚於一邊矣。今欲矯其失。而反謂動靜非陰陽而由於太極。發揮非心而由於性。則是亦未免倚於一邊。而其失均矣。更剋乙邊歸盡甲。幾時駄勢得匀停之句。正道此等處也。如何。

性何爲哉。必曰性使之者何也。愛敬宜別。莫非大本之所使也。心之知處能知。覺處能覺。是孰使之然哉。

竊謂愛敬宜別。只是性之用。性與愛敬宜別。雖有體用之分。而體用一理。非有彼此也。今曰愛敬宜別。爲性之所使。則是性在愛敬宜別之外而使之發用也。如何。

有性命然後有形氣。有形氣然後有知覺。此則性統心也。形旣生矣。神發知矣。知卻統宰性情。故自形而上者言之。則性統心也。以形而下者言之。則心統性也。

竊謂以本源而言。則理先氣後。以稟賦而言。則氣先理後。心性之名。乃在稟賦以後。則非先有性而後有形。亦明矣。且人之生也。氣聚理具。形生神發。而知覺生焉。所謂心也。性卽心之理也。心具是理。故曰心統性。性非別爲一物。頓在心外而可以統心也。性與心對言。則固有形上下之分。然以此而爲性統心心統性之證。則未見其必然也。

氣也情也。莫非心之所統也。孟子論子弟多賴多㬥之分。不曰氣不曰情。而曰陷溺其心者然也。

竊謂心在則氣順理。故情無不善。心放則氣揜理。故情無不乖。氣之淸與不淸。情之善與不善。係於心之宰與不宰。極其本而言。則氣無不淸。心無不正。情無不善。然其實氣有淸濁。故心有偏正。心有偏正。故情有善惡。其次第來歷。昭然指掌。聖賢豈欺我哉。陷溺其心之說。似失本旨。葢孟子之論。多就性善上劈下來。故氣也情也才也。皆以純善者言。而其論心也。亦曰仁義之心良心本心大人心赤子心盡心存心養心。其言陷溺其心者。亦謂情爲衣食所累而失其本心也。何嘗謂陷溺其氣與情耶。更乞詳之。

理者氣之體。氣者理之用。

竊謂易傳序曰。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此以體用貼理象而言。然所謂象者。亦指象之理而言。故朱子曰以形而上者言之。則冲漠者固爲體。而其發於事物之間者爲之用。發於事物之間。言理之發於事物之間。又曰以至微之理言之。則冲漠無眹而萬象森然已具。萬象亦只是萬象之理。非謂萬象磈磊者。已具於冲漠無眹之中。又曰某向以太極爲體。動靜爲用。其言有病。後已改之云云。則理體氣用之說。異乎愚之攸聞矣。

太極動靜。旣不可謂之有。又不可謂之無。則若有而不有。若無而不無。終歸於溟溟涬涬。

竊謂太極本無形象。故曰無動靜。實有此理。故曰有動靜。非若異端所謂若有不有。若無不無者。卒歸於窈冥昬默也。然則實有之理。豈不足以樞紐乎造化而根柢乎品彙耶。

今謂四端從義理發。所謂義理者。卻著如何地。而所謂從者。又卻從如何地來耶。

竊謂鄙說只謂四端從性命上來。卽退陶所謂各有所從來之義。不容一切破除。

程子曰不可分本末爲兩段事。今以四端爲一段而歸重於理。七情爲一段而歸重於氣。

竊謂一物而相爲首尾。故曰本末。性與情爲本末。而端與情均是末也。安得相對爲本末耶。程子所謂不可分本末爲兩段事者。以事而言。恐不當引而爲證也。

氣之淸濁。心之眞妄。都係於質之如何。

竊謂聖賢論學。皆以存心凝道爲主。而以變化氣質爲貴。若曰云云。則學之成否。只可任其質之粹駁而已耶。恐亦未安。

形氣之外。果有性命。而性命之外。更有別樣形氣乎。程子曰器卽道。道卽器。

竊謂善惡一本於性命。則不幾於胡氏同體異用之說乎。程子雖言器亦道道亦器。而其上文曰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須著如此說。退陶先生又從而釋之曰以其不可離器而索道。故曰器亦道。非謂器卽是道也。以其不能外道而有器。故曰道亦器。非謂道卽是器也。如何。

孟子繼周孔而擴所未發。則曰性善。曰其爲氣也至大至剛。

竊謂孟子性善養氣之論。所以有功於聖門者。爲其使人充其仁義禮智之端。而養其配義與道之氣也。何嘗混理氣爲一本。而謂之無不善。通人物爲一氣。而謂之無不剛大哉。

氣也者理之迹。理也者氣之本。

竊謂理氣決是二物。孟子曰其爲氣也配義與道。配者兩物相配之謂也。若使氣卽是道義之迹。則乃是一物而但有本末體用之分耳。又何取於配字之義哉。更乞詳諭。

人所以靈於萬物而參天地者。以此知覺也。其所以不侔於天地。反不如物之常者。亦以此知覺也。

竊謂物亦有知覺。何以與人不同也。豈不以所稟之氣有不同而然哉。上智與下愚。莫不有知覺。而孔子謂不移者。豈亦由於知覺。而不由於氣稟乎。

周子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程子亦曰得五行之秀者爲人。不曰賢而但曰人。則賢愚同一情也。

竊謂氣有偏正。而人得其正。故曰秀。此則無賢愚之異也。於其正而又有淸濁粹駁之分。故賢愚之等。自其稟生而已然。但矯揉而變化之。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强。如何。

朱子嘗曰爲學次第。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卻墮入無形影無稽考處去也。

竊謂朱子所謂先自外面有形象處。扶豎起來者。如言求仁則須要就非禮勿視聽言動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上。做工夫。言持敬則又要就正衣冠尊瞻視手容恭足容重處。著工夫之類是也。非謂於氣之有形象。而把捉箇無形影之心也。如何。

答李進士祥發[编辑]

健休之於下執事。知顧之日。不爲不久。懸仰之忱。未嘗不切。而迄未奉書求敎。迺以九耋尊暮之年。先施左問。如獲霞幔虹橋消息。且愧且感。惶汗不知所以爲謝也。况伏審春和。燕頤體度對序冲衛。仰慰何量。健休孤陋寡聞。加以蚤衰。賴有强輔左提右挈。得以釋吝補過。而寢郞君遽爾舍去。如瞽失相。顚仆迷途。自憐柰何。俯惠哀章。誠荷念逮。然但其高處在約不在博。在實不在華。恨相去遠。猶有未及相悉也。區區小築。初非占勝藏修。祇爲兄弟相守終老之計。而亭成人不待。觸境生酸而已。所謂門講。不過文具。何從而仰關尊聽。大加奬詡。豈欲引誘警勉。俾不至於墜墮耶。早晩若作省妹之行。庶遂床下之拜。姑此不備。

答黃進士夔漢○己卯[编辑]

前秋伏承俯惠長牋。忽已匝歲矣。一向無便。闕然稽謝。每披讀感戢。繼之以惶愧也。比日潦暑。棣床靜履冲福。斗谷文丈。奄忽捐背。吾輩後生。於何矜式。矧惟親懿之切。依歸之久。尤何以爲懷也。伏聞收拾遺文。計已編次就緖矣。健休平日傾嚮。自謂不後於人。而每造仁里。輒爲痘虎所梗。僅獲一遂床下之拜。而竟未能款承提誨。此恨詎有竆耶。顧此空疎。全藉師友提挈之助。而門內喪慘連仍。前年失一强輔。今又哭孟博。護軍族兄。尤是擧族所依賴者。其爲傷痛。不但門親之私而已。家弟長事爐鼎。身亦善病。大勢所驅。亦與被化兒所拘錄困苦之耶。廬江風浪。係是斯文戹會。百怪紛紛。誠如下諭。顧只看本事是非如何。又何必以袖手岸觀爲高耶。書末所戒。謹當佩服。但恐有時觸發。按伏不下。未知習氣用事而然耶。抑亦天彝之未全泯者。不由人安排而然也。每擬一進。從容承敎。而輒有魔障。自憐此生之無分於長者如此。浩歎浩歎。

與金以凝羲壽○辛卯[编辑]

昨歲因刊役。旣獲杖屨臨枉。又復陪往山寺。穩承淸讌。迨極感佩。不敢忘也。卽日秋候乍凉。伏惟靜養起居燕超。仰慰區區。前日妄有亭額之請。旣蒙盛諾。而偶看語類。輔漢卿求書居敬竆理四字。先生曰。自向裏做工夫。何必此。又有姓竇人求書其家齋額。先生不許曰人家何用立牌牓。因此自沮。不欲遂就前諾。而兒輩以爲亭額與家額自別。不可已也。敢此申請。未知盛意以爲如何。若必書之。亭卑不能容掛大字。大埜亭三字橫書。大不過如指樣。省愆齋,觀善齋兩扁。但如釵股。然自有筆法操縱。何必循人情願耶。亭韻並賜留意否。但求之無饜。怕爲人嗤點耳。

與金亨萬[编辑]

前秋數宵聯榻。迨切悵仰。近日潦雨乍開。庚炎陡酷。伏惟觀玩有相。起居淸適。辱示瓊韻。早晩披復。足見雅趣。但略有困竆拂鬱之意。與川上和詩。頗覺不侔。不揆狂僭。追步仰呈。妄有規勉之語。在我固不免舍己耘人之譏。而在高明。未必不爲竿頭之助也。錦水築壇韻。亦和呈而韻窄。造語凡冗。恐不足凂詩軸。祕之如何。

與李爾成壬午[编辑]

積雪滿地。餘寒峭勁。不審起居萬重。仰遡區區。夫告妻祝。自退陶以來諸先生相承。皆如來諭。眇然後生。何敢刱爲異說。以犯不韙之罪哉。但考之古禮。未有明據。而按雜記云祝稱夫曰乃。疏夫卜葬其妻。則云乃某卜葬其妻某氏。又按周元陽祭錄。夫祭妻云某祭妻某氏。此二條不書夫不書姓則審矣。又按溫公書儀卜宅兆葬日章註。夫曰乃夫某卜葬其妻某氏。又按竇文卿問夫爲妻朞。子爲母大祥。夫爲祭主。其辭曰夫某爲子某薦其常事云云。朱子曰。小祥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但改其祝辭。不必言爲子而祭也。此二條不書姓字而並書夫字。備要之說。葢有所本也。况以事理揆之。婦人內夫家。故於其生時。夫未嘗稱姓於妻。至其死而特稱姓可乎。且夫在則妻在班祔之列。固無廟內告祝之事。而至於祔祭。則妻與祖妣並祭於一廟。而稱姓於廟內。或非未安之甚者乎。區區迷滯之見。於此判斷不下。所以從違之際。不免致人疑怪。然義理天下之公也。惟其是之從而已。安有彼此去取之嫌哉。若賜開誨。則豈以先入而憚於從善耶。毋惜十反。務歸至當千萬。

答朴智彥宗成○己丑[编辑]

前冬一夜話。非不從容。而餘懷尙有不盡吐者。迨猶耿耿。賢器袖致長牋。寄意勤厚。披復珍感。况有不鄙下詢。年來得此於知舊絶罕。孑然孤居。日覺鈍滯。只此零碎開發。亦足爲轉聞精妙之機。何等欣釋。太極圖兩凶字同異之辨。朱子論合吉凶之義。曰聖人之好善惡惡。賞善刑淫。如鬼神之禍福。無不合於理也。又論悖之凶之義。曰聖人一動一靜。無適而非中正仁義之極。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上以罰惡爲凶。下以得禍爲凶。則差有分別。然以善惡言則惡爲凶。以死生言則死爲凶。其歸則一而已矣。仁義與陰陽剛柔之序相戾者。是用易繫全文。况圖解言陽也剛也仁也。物之始也。陰也柔也義也。物之終也云云。則未嘗不通作一串說也。此等講解。固亦不可已者。然知之無補於行。不知無害於事。則所謂知亦可。不知亦可者也。惟圖說歸宿。都在於主靜立極。而實處又在於修吉悖凶。要當汲汲辨別於如何而爲修之之方。如何而爲悖之之事。動靜之間。不敢肆而一於敬。有以定其欲動情勝利害相攻之心。而必主於靜。則人極於是乎立。而太極陰陽動靜之機。五行生行之序。吉凶之趨避。仁義之先後。無不瞭然於心目之間矣。此皆掇拾頷頰。何足警發人一分。如有未當。更賜反復。

答南世英甲申[编辑]

人心道心之辨。朱先生於此葢屢變其說。而有分合之異初晩之別焉。如答蔡季通。所謂人心道心之別。自其根本而已然之類。所謂分言者也。如來諭所引人心之是者道心之類。是合言者也。分言之而不害其有合。合言之而不害其有分。恐不可主此而疑彼。執一而廢二。且其謂有初晩之別者。程先生嘗有人心私欲。道心天理之訓。朱子初年。亦嘗祖其說。而有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奧也。至其晩年。乃曰人心不可謂之人欲。又曰舜若以人心爲全不好。則須說不好。今只說危者。不可據以爲安。來諭於此有不察而一例援證。無乃有未安者乎。來諭又曰知覺不同處。明言其所以然。夫知覺所以不同者。心之感物而動也。以其粹然仁義禮智之發而謂之道心。主乎聲色臭味而發而謂之人心。非心之有二也。若於此而渾淪言之。則所謂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道心都發見在那人心上也。又或於此而分別言之。則道心理也。人心氣也。卽此推而上之。則人心之氣。畢竟是氣以成形之氣也。道心之理。畢竟是理亦賦焉之理也。卽此推而下之。則人心雖得其正。而畢竟是形氣之正也。道心雖失其正。而畢竟是義理之差也。須是於合看處。見得此心之有一而無二。於分看處。見得危微私正之不可毫髮差紊。而得免於和泥帶水之患也。然分別人道之義。莫詳於答蔡季通書。而書中有序文述之之語。故論者以爲此書在中庸序文旣成之後。而爲晩年定論。然今觀其書。以人心爲人欲。則恐未離初年之見也。又答鄭子上書。有云答蔡季通書語卻未瑩。不足據以爲說。又曰中庸序文。後亦改定。則答蔡書果在初年。而不得爲定論也審矣。又不可因此而遂廢分別說。以自陷於鶻圇含糊之科也。凡此多出於臆見。深恐自誤而誤人。幸更違復如何。

答南世英壬辰[编辑]

四七辨。高明之發此論。今已十有餘年矣。屢書往復。備陳愚見。而高明之見。不離尺寸。決知淺陋妄陳。不足以有槩於盛意。雖復相對。豈有他說。竊願高明倚閣此等。且就日用常行平易明白處硏究。知有未明。行有相礙。因踐履。資之於講論。將講論。驗之於踐履。方是實學。朱先生答胡季隨書。曰爲學不厭卑近。愈卑愈近。則工夫愈實而所得愈遠。其直爲高遠者反是。此在高明。固知已爲飮食裘褐。而愛望之深。誦言及此。如何。

答徐淸如活○癸巳[编辑]

衰廢跧伏。無以藉手求益於多聞直諒之下。乃蒙先施惠牋。寄意高深。仰認勤勵之意。不以年卲而少弛。甚盛甚盛。健休從初入頭。只是口耳末習。全無本領。輥到桑楡。遂成枯落。猶幸左右扶策。不使頹倒。而誠伯酬接煩劇。出入頻數。鮮與對討。晦則稍間數里。惟與好古翁早晩相對。多所資益。而遽作千古之別。瞽之失相。殆有甚焉。自憐柰何。政須汲汲取友四方。而髦年氣血。已非扶曳奔走時節。方擬奉書求敎。顧以不敏未果。而辱有左求。其何說之敢對。且不言所疑。而泛然提及。尤何以妄意忖度而摸索效愚耶。然嘗見朱先生答人書。每以義理無竆。地步有餘。而來日無幾爲歎。夫以先生之聖。何理不竆。何德不修。而常若年數之不足如此。又見川沙答后山書。曰目今年屆大耋。所當頤養性情。培固本源。看書則取已熟之書。著力則因已明之法。沈淹濃郁。優游滋潤。此又師門傳授旨訣。計已作飮食裘褐矣。然愛望之切。敢誦不逮之言。幸勿以平日所嘗從事。而重加體察焉。則未必無助於竿頭之步也。亦望繼此時惠德音。俾有所警發。如何。

答南子皜漢皜別紙[编辑]

人物循此性而爲道。初無前後之異。

聞命。但所謂稟生以後更不容說者。亦謂稟生所得之理。本無不全。而形氣所蔽。所通者僅一路耳。然所通之性。只此所得之性也。所行之道。卽循此所通之性也。

性之有偏全。似不可槩謂氣質之性也。

性固以理言。然不免爲氣質所隔而不能皆全。則對夫粹然全體之性。而謂氣質之性。何不可之有。

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爲貴。果無人物貴賤之殊。則朱子之言率性修道。通人物而言。何詳於人而略於物。人較多而物較少也。

無人物貴賤之殊者。以其得於天者。無不同也。有人物貴賤之殊者。以其各隨氣質所通。而有偏全之異也。葢人則得氣之正。故雖或昬蔽。而皆可矯揉而復其性之全。若物則雖曰本無不全。而氣之偏塞。生來隔得牢固。終無以復其全。故聖人所以率性而修道者。皆主乎人而言。物則不過品節而防範之也。

答李宜卿義裕○戊辰[编辑]

別紙所詢。區區平日亦嘗致疑而未得其說。掇拾傅會。必多謬誤。其間數條。摸索不得。直以闕疑之道處之。愧悚深矣。因竊思之。象數之學。固亦竆理之一端。然求之於天。不若求之於身。馳心於空虛高遠之域。不若用力於平易卑近之處。更願高明權且倚閣此等見解。只將四子心近節要等書。反覆玩味於章句訓誥之間。眞實體驗於彝倫性情之內。整容謹節。爲持循尺度。遏欲存理。爲究竟地頭。舍死向前。不得不措。則終身俛焉而日有不給。何暇於他求哉。况從事於此者。下學上達。可以旁推而無不通也。專用力於彼者。未必其眞能了悟。不過爲甘石京郭之流耳。爲吾儒者。豈可捨孔孟程朱而學之乎。無以報下問之辱。聊誦所聞。計已在良遂知中矣。諭及讀書有疑。無從考質。正道此間情况。令人太息。大抵此學。全藉朋友講磨之益。洙泗洛閩。尙矣無論。如我東溪湖門下諸賢。非但得依歸。皆能有成。其往來切偲。相觀而善。與有助焉。今吾輩才分。萬不及古人。而絶無親勝己資警益之事。無怪其終於此而已。如蒙不外。時惠箴規。以警昬惰。則健休雖駑劣。亦豈無一得之愚。足以備他山之石耶。愛望之至。輒罄所懷。未知高明又將何以見敎也。

答李宜卿己巳[编辑]

迺者感下問之辱。不揆僭妄。略貢愚見。又蒙墮翰。與之上下其論。自顧淺陋。何以獲此於高明也。仍審春和。省下學履珍勝。駁示諸說。深荷不外。前日鄙說。蒼卒摸索。以爲求敎之地。非敢自以爲是而斷其必然也。象數置諸笆籬之喩。恐非區區謬貢之本意也。夫世間萬事。莫非至理所寓而不可闕者。如甲兵錢穀之類。猶是吾儒所當理會。况象數乎。但見今之留意於竆理者。往往忽卑近而騖高遠。略人事而談天理。非惟失其先後緩急之序。而對塔說相輪。無由到得究竟地位。尋常有慨於斯。故偶因高明星曆之疑而及之耳。非以象數爲不足學而奉疑高明也。然因此而益用力於四子心近平易明白之處。而如星曆籌數之類。但以餘力旁推。則郢書燕說。未必非竿步之一助也。無惜嗣音。幸有以警告之。則何感如之。

與李宜卿[编辑]

嚮者累日相從。得於積闊之餘。而兼有開發之益。感荷之深。倍切別後之思。未審慈闈匙箸康護。行旆利御。進學益相。懸遡憧憧。健休索居無徒。日退而已。柰何。吾儕竆且老。無事可做。惟有陳編敗冊。爲屬己分。政使孜孜矻矻。舍死向前。惟懼日之不足。只恁徘徊猶豫。虛度光陰。聖人其終也已之戒。甚可畏也。時一省悟。作意尋數。又復棄甜桃而摘醋李。舍眞金而拾査鑛。徒弊精神而無所得。於是而有望於强輔之助。不啻飢渴之於飮食也。時惠德音。有以警策之。則其何感幸如之。中庸一書。主於論道。然未嘗懸空說道。每章各有下手用工處。如首章言性道而卽承之以戒愼恐懼。十二章言費隱而終之以造端夫婦之類是也。惟鬼神一章。只就鬼神之費隱。以明道之費隱。而無端的下工夫處。是如何。心經集抄。只緣書冊不備。隨得隨錄。以備遺忘。兼自家權度未立。陶汰不出。支離叢雜。不成頭緖。不宜徑掛他眼。重違勤敎。不免示人以璞。幸祕之。勿以與人看如何。若煩高見一番爬洗出來。何等鐫感。

答姜擎廈乙酉[编辑]

伏惟新元。經履茂對淸福。健休空疎狷滯。不足以備數於聽說之初平。而乃荷諸君子提誘之勤。多小開悟。益覺盍簪觀善之不可以已也。拙句妄陳。適以自發己病而求藥。至有把作受用節度之敎。郢書燕說。未必不爲竿頭之助。而其爲悚作。又何可旣耶。戒懼說。化作烏有。未知所錄者爲何說。然卻不免有疑於盛論者。特在於自戒懼之自字。夫戒懼之兼動靜。見於大全語類者。今且略之。只以章句或問證之。章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又曰旣常戒懼。又曰自戒懼而約之。旣著兩箇常字。於此又著一自字。則果是截從不睹不聞而言者乎。或問曰君子必戒謹恐懼其所不睹不聞者。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臾毫忽之不謹也。又曰旣言戒懼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謹。又曰上言道不可離。又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又曰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愼恐懼者。愈嚴愈敬云云。旣曰無須臾不謹。又曰無處不謹。又曰自其平常處。無所不戒懼。而又承之曰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戒懼愈嚴。則此一前字。果是閒慢偶然帶說者乎。若曰截自不睹不聞而方始戒懼。則所謂謹獨占得地步闊遠。而戒懼卻甚窄狹矣。朱子何以曰戒懼是全體工夫也。誠使限戒懼於不睹不聞之時。則愚恐君子持守之工。不免有間斷之時空闕之處矣。竊意高明以爲戒懼專言則兼動靜。對言謹獨則只屬靜。今言致中而對夫致和。則不當復以兼動靜言。然子思之言戒懼。本貼不睹不聞。而朱子乃以常存敬畏釋之。則於此獨不可以此義通看乎。故或問曰不睹不聞。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此。語類又曰不睹不聞。乃是從那盡處說來。今觀來書。曰纔涉不睹不聞。便謂之至靜。又曰略略收拾。便自謂我已到不偏不倚地頭。恐與子思朱子之旨。有未契。夫戒懼之工。自動趨靜。由淺入深。故章句之曰自曰約曰至。是則所謂致字工夫。推致到極者也。豈偶未及察耶。大抵章句此一段。是存養工夫節度。不可以文句之末而忽之。誠如所諭。且以朱子之鄰於生知。而於此屢變其說。是豈可以易言哉。然又不可謂此非吾輩所及而倚閣不之講也。幸精加剖敎。終始垂惠焉。

答姜擎廈[编辑]

十三日。自臨河遞傳正月廿七日惠書。謹審探討反約。日有新工。不勝欽仰。健休日與誠伯備例勘書。而太半和睡過了。衰悴若是。豈有毫分向前之望耶。來書縷縷。足見謙虛懇惻。慥慥求進之意。持此心以往。又何遠之不可到哉。但自處太卑。處人太高。抑揚之間。頗失其平。恐或有妨於更攻互磨之義也。致中章句之義。看得用工節度極其精密。豈蹈而後言者耶。何其言之有味也。但謂靜有至不至。中有極不極。殊未穩貼。葢以工夫言。則奚啻有至不至極不極。若以地頭言。則靜而涉於動者。不名爲靜。中而有些子偏倚者。不名爲中。前日所以貢疑者此也。試觀章句本意。果非以工夫言者乎。旣以工夫言。則自涉於動而至於至靜。自些子偏倚而至於無一毫之偏倚。果非由動趨靜者乎。雖然見得非不分明。說得非不圓活。而日用動靜之間。徒然靠不得行。解之不相涉入如此。所謂見得說得者。安知非認粗爲精。指假爲眞而不自覺耶。幸更剖敎。俾作持循節度如何。禮疑諸條。尤非蒙陋所及。健也何人。輒有論列。以犯不韙之罪耶。抑又思之。疑文變節。人家所常有。蒼卒遭此。率不免茅纏紙裹。由講之不豫也。相愛之間。私自論辨。又何害之有。男子爲人後。女子適人者。或降或不降。以有移統歸宗之異也。葢禮無二統。爲人後而受重於彼。則別爲一宗。故降其本宗。避二本之嫌也。適人則其爲夫黨服。皆降夫一等。以異姓不宗也。故歸宗於本親。而上不降其祖。下不降其昆弟之爲父後者。獨於父母而降之者。以婦人不貳斬也。其說詳於喪服註疏。可考而知也。本生舅姑大功。經制也。魏仁浦加服舅姑議。不及於本生。退陶先生始有從厚服朞之論。雖非古禮。亦允合於人情也。爲人後者之女適人再降。與兩女各出不再降不同。以所後之壓。自是一重。夫家之壓。又是一重。來說甚精。又何以有服不再降之疑也。爲人後者爲其姊妹適人。見於喪服小功章。則是乃再降之明文也。爲人後者之女適人降其本生祖父二等。又見於葛庵集中。令孫女之不服本生從祖祖母。尤不當有所疑也。不及祖父母云者。非指孫之生不及祖父母者乎。緣其父久滯異邦。旣歸而父之父母歿已久矣。於是而爲之稅服。則孫之生於異邦而不及其祖生存之時。則不責非時之恩。故許其不稅服也。通典王肅,蔡謨說。已極分明。而張亮所謂生不及者。是己未生之前。祖已歿矣。豈有並代乖隔而便不服者乎。此說尤是的礭。何以有親父母不稅服之說也。葢指遺腹子及幼年未服喪者而言。退陶,湖上兩先生所論。深得禮意。稅服之說。恐於此著不得。至若父卒三年內。母卒仍服朞。與祖死旣殯。申三年之說。諸儒說不勝枚擧。沙溪欲以父已殯。服母三年。準父已殯。服祖三年。而湖上李先生亦以爲然。庶幾不迷於所從矣。凡此諸條。蒼卒搜撿。草草供答。必多失誤。幸更思繹。卻以見敎如何。

答姜擎廈[编辑]

父在母喪。二十五月終制之文。雖見於通典。而我東先輩。如愼獨齋則云心喪旣曰心。則孝子只欲盡己之心而已。非別有心制受服之文。則又何變除之有。若除於再朞。則心制果盡於再朞乎。大山先生亦曰親喪二十七月。自鄭氏以來。未之或改也。父在母喪。嫌於二尊。不得不降屈其服。而聖人旣許心制以伸孝子之情。則引而至於禫月。亦何爲不可哉。屛谷所論亦如此。故水南及沙村。則已作通行之禮。鄙家及仲虎始準其制。而門內亦多遵用者。此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者也。今令咸哀旣因重服在身。而不能再朞卽吉。則仍服心制之服。而變除於禫月上丁。旣合從厚之論。而亦無許多礙掣矣。幸更博考廣詢而處之如何。閏月行禫之疑。張子說固與家禮不同。開元禮明言三年及周喪不數閏。禫則數之。張子說旣有所本。禮曰中月而禫。王肅註以爲禫在祥月之中。而鄭氏乃謂間一月而禫。後人以爲從厚而用鄭說。然恐不可又因閏月而拖引至於間兩月也。沙溪又謂家禮所謂不計閏者。統言自喪至此。非必謂祥後也。張子說似分曉。此則恐不容他議也。未知如何。

答姜擎廈丁亥[编辑]

前書自愧妄發。祇竢譴斥。乃蒙還賜手答。不以爲罪。而誨誘諄至。篆感深矣。禮書係是天下之公。豈敢以二三人之私見。草草看過。便謂了刷而求朝夕速成耶。但無財則事不可辦。而若干所儲。難於斂散。不幸而遇凶歲。則安知其不至於耗損。而遂使天地間有數文字。閟於巾衍而止耶。嘗竊慨念。古人凡爲州縣者。得未見書。必爲之板行而流布之。苟其書之可傳則不患於無傳也。今也則不然。未論其書之可傳與否。一付之子孫門生。使子孫門生而不能辦。則終至於湮沒而散失者多矣。此區區所以尋常憂歎者也。示諭毋恃聰明。毋惱精神一段。儘是頂門之鍼。敢不敬服耶。

答姜擎廈[编辑]

前稟別紙。初不經意。率爾輕發。蒙諭始加尋繹。邵氏旣曰一日十二辰。積一歲四千三百二十辰云云。夫積辰而至於歲。謂有餘空。則此非氣盈朔虛而何哉。故觀物外篇。三百六十。變爲十二萬九千六百一段。正說此義。而結之曰二千一百六十年。共進十有二分。以爲閏也。則似無可疑者。更以擧似。公晦則云向謂陰陽餘空。與氣盈朔虛不相勘合者。但謂邵子起數。與蔡氏書註有些不同耳。其數雖不同。而未嘗不貫通爲一也。其引易卦云二十四者。邵子葢望景而起數也。禮疏有論鄭註未必與經旨脗合。而大體不失經旨者。則曰鄭葢望景而爲說也。邵子葢以餘空之難言。故假此四正卦之數。因以二十四起數耳云云。以此揆之。來諭以四正卦謂陰陽之餘空。恐似倒說。葢易言乾坤之策。當朞之數者。以乾坤策數而準之於朞之數也。此言餘空之二十有四。當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數者。以餘空之數而準之於易之數也。似有賓主之別。而喚賓作主。無乃未安乎。蓍數條。並其所生之一而爲七云云。亦似可疑。葢所生之一則乃數之元。而非分之餘也。恐不若以氣盈言之者。猶爲有據也。統宗會元條承諭。鄙見不至大謬。幸甚。統是宗統之統。會是元會之會。統之有宗。會之有元。謂大宗統四小宗。而統之中復有宗也。一元分十二會。而會之中復有元也。如此看。方與各具之意襯帖。未知果合於朱先生本旨否。晦則終以爲未然。渠當別有書相質也。書末且就日用合受用處。俛焉孜孜之諭。足見近日用心密切鞭督向裏之意。幸及此閒暇。培養深固。卒究大業如何。偶然拈出以資頷頰。乃蒙惠此良規。惕然汗下。幸望繼此頻賜提警。俾有所省發。如何如何。

與朴汝綱世維○癸丑[编辑]

新凉入郊。伏惟侍餘讀誦。益有所進。示諭奪於冗務。不能肆力於學。可恨。然古今天下。豈有遠事絶物底學問。須是隨事隨應。隨暇隨讀。一日有暇則一日讀書。一時有暇則一時讀書。雖片時半刻。何莫非讀書時節耶。近世一種議論。乃謂人生若朝露。何用辛苦乃爾耶。須不知道不可須臾離也。遵道則生。離道則死。遵道則爲人。離道則爲夷狄爲禽獸。安敢須臾離耶。吾兄勉之。

答李景謨顯楨[编辑]

年來阻闊。疾病喪威。至有不能相問者。恒切愧歎。忽伏承意外下書。就審寒沍。棣床起居湛勝。健休未老先衰。癃然尸居。韶弟荐罹慘毒。尤無悰况。自憐柰何。外家香火之憂。聞極悼心。非推孝之至。何以發此言。深庸敬服。但通告各處。似非一二人所可擅爲。且遠地戚黨。擧不能相知。又非寂寥一札所能感動。故輒以己意裁此回文。首錄兄名。以爲藉重之地。想不以爲訝矣。然收合非難。而收效爲難。須有一番齊會商礭。俾有歸宿如何。

答李英叔家發○戊辰[编辑]

桂谷數宵團話。已是年來不易得之事。而十里聯鑣。披露悃愊。別後餘悵。迨有耿耿。不意承惠問字。珍感欣豁。亦足以次面也。健休屛居淟涊。自無本領。有何緖餘可以及人。但若得相從。在高明未必有益。在陋拙宜有所資。而各汩憂冗。無由辦得。良庸咄歎。大抵前輩爲學。多藉朋友。如朱退大賢。何待取資於人。而其與知舊往復。每以贏糧命駕。觀善切磋。爲第一義。誠以一人之知。或有所蔽。農馬之知。或有所專。如舜之察邇。孔子之問禮。顔子之問於不能。所以集衆善而爲大知者也。今人心量不弘。立人己以爲畦畛。較名位之高下。計年數之多寡。俗學卑陋。職此之由也。竊嘗有慨於斯而無可與語此者。頃對時。偶然關說及之而不以爲忤。因言早晩。欲使咸兄遊學杜陵。歸與誠伯語及執事美質俊才。因擧似前語。誠伯云何獨使阿咸遊學而不自遊學也。爲之嘆嗟者久之。其意以爲駑𮩻鈍蹄。一策一步。一日十里。往而不休。尙可以致遠。驥騏駿乘。追電逐風。一日千里者。絆而不行。爲可惜也。幸望吾兄學羅仲素先生一聞伊川易學之高。卽日徒步往見。勿學陳了翁不蚤識明道。而衰晩空作責沈之文也。竊覸高明之意。以慕虛名而無實效。徒受人笑罵爲病。然苟以實心從師。何患無實效。如蘇子瞻,陳同甫之倫。不肯向洛閩做工夫。卒不免爲流蕩功利之歸。豈非後人之所當戒者乎。高明方困於憂慽。實無可及餘事。而古人以憂患爲玉成之地者。以其動心忍性而增益其所不能也。蒹葭雖隕於霜雪。豈無改柯易葉之日。松栢雖困於蓬蒿。豈無干雲蔽日之時哉。近之聯床博約。日有征邁。遠之從師取友。勉究大業。千萬之望也。

答權仲擧辛卯[编辑]

雪路風袂。一顧再顧。此義當求之古人。方且自訟。無以報塞厚眷。乃蒙辱惠長牋。副以俯和拙句。意寄珍重。曷勝銘篆。但其遣辭之際。不惜牙頰。指擬非倫。竊恐涉理尙淺。失於稱停。相知未深。謬爲恭敬。殆非所望於直諒多聞之下也。如蒙不棄。他日寄音。痛加規箴。專攻闕失。俾有所畏而不敢肆也。鶴坡記文。詞采贍麗。文公腳下。安敢著語。但厚意不敢孤。略貢愚見。雖筆萎詞弱。或可爲竿頭進步之一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