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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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衍義卷十五
  宋 真德秀 撰
  格物致知之要二
  辨人材
  聖賢觀人之法
  堯典帝曰疇咨若時登庸疇誰也咨訪問也若順也時是也庸用也放齊曰放齊臣名𦙍子朱啓明𦙍子朱堯之嗣子丹朱也啓開也言其性開明可登用也帝曰吁吁者歎其不然之辭嚚訟可乎嚚謂口不道忠信之言訟爭辯也可乎言不可用也帝曰疇咨若予采采事也驩兜曰都驩兜臣名四凶之一也都美也共工方鳩僝功共工官名世是官者亦四凶之一鳩聚也僝見也言共工方且鳩聚而見其功也帝曰吁静言庸違静謂無事之時庸謂有事之際無事則能言用之則違背也象恭滔天象似也言貎恭而心不然也滔漫也言其中心之惡浩瀚而無極也帝曰咨四岳四岳官名一人而總四岳諸侯之事也湯湯洪水方割湯湯水盛貎洪大也割害也蕩蕩懐山襄陵蕩蕩廣也懐包也襄駕出其上也大阜曰陵浩浩滔天浩浩大貎滔天言其勢大若漫天也下民其咨咨怨嗟也有能俾乂俾使也言有能使治此水者僉曰僉衆共之辭四岳與其所領諸侯之在朝者同辭而對曰於鯀哉於美也鯀崇伯名亦四凶之一帝曰吁咈哉咈甚不然之辭方命圮族方命者逆上之命也圮敗也族類也言鯀之爲人悻戾自用不從上令與衆不和傷敗族類也岳曰异哉試可乃已异舉也言舉而試之可以治水乃已勿求其他也帝曰徃欽哉帝從衆言令往治水敬其事也九載績用弗成唐虞之時三載一考績九載三考也績功也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堯以十七即天子位時年八十六矣汝能庸命巽朕位巽遜也岳曰否德沗帝位否德不德也沗辱也曰明明揚側陋上明謂明顯之下明謂已在顯位者揚舉也側陋微賤之人也言惟德是舉不拘貴賤也師錫帝曰師衆也錫與也有鰥在下曰虞舜鰥無妻之名虞氏舜名也帝曰俞俞然也予聞如何言我亦聞此人也如何者復問其德之詳也岳曰瞽子言舜乃瞽者之子父頑心不則德義之經爲頑母嚚母舜後母也嚚義見上象傲象舜異母弟傲驕傲也克諧以孝諧和也烝烝乂不格姦説見前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女以女與人也觀厥刑于二女謂觀其所以刑于家者如何也釐降二女于媯汭釐理也降下也媯水名汭水之内也舜所居之地嬪于虞嬪婦也使爲婦于虞氏之家也帝曰欽哉此戒二女之辭使敬其爲婦道也臣按帝堯始問若時登庸之人而放齊以𦙍子朱對又問若采之人而驩兜以共工對又問可以治水之人而四岳以鯀對丹朱之慢遊傲虐與共鯀之凶此不當舉而舉之者也後問可以巽位之人而四岳以舜對此當舉而舉之者也堯於其不當舉者則吁而歎之於朱知其嚚訟於共工知其静言庸違於鯀知其方命圮族而於其當舉者則俞而然之既問其爲人又妻以二女方放齊驩兜之舉何異後世庸闇之朝姦邪小人自相汲引者惟堯之明德如日中天萬象畢照片言之發洞中隱微有不能以遁者此其所以爲聖歟然於朱於共工則不用而於鯀則用之者葢前二者輔相之任所貴者德此則治水之任所取者材鯀雖狠愎自用而以治水言之則未有過之者故卒從衆言而命之此又可見聖人雖智周萬物而不自用其智也至於舜在側㣲潛德隐行何由徹於廟堂之上而岳言一發堯即然之曰吾固聞之矣然必問其德之詳而以二女試之又可見聖人之明雖足以知之然猶考之衆言之公試以行事之實故無後世徇名之弊而有爲天下得人之功雖然人主欲以堯爲法將何所用力哉曰明其德而已葢堯之知人不可學而能堯之明德可以學而至格物致知於天下之理無所疑勝私窒欲於天下之物無所蔽此所以明其德也明其德者知人之本也有天下者可不勉諸
  臯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時惟帝其難之咸皆也若如也時是也言皆如所言雖堯帝亦以爲難故先歎而後言也知人則哲能官人哲智者安民則惠惠愛也黎民懐之懐謂心服也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兜四凶之一何遷乎有苗遷徙也三苗之君昬迷不恭者也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巧好也令善也孔甚也壬者包藏姦慝之意説者謂指共工而言四凶不言鯀者禹爲親者諱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載采采載行也采事也禹曰何問如何謂之九德也臯陶曰寛而栗寛洪而莊栗柔而立柔順而有植立愿而恭愿慤而温恭亂而敬有治亂之才而能敬擾而毅擾順也順而果毅直而温正直而温和簡而廉簡約而有廉隅剛而塞塞實也剛健而篤實彊而義堅彊而能合義彰厥有常吉哉彰顯也久而不變曰常吉猶善也日宣三德宣逹也夙夜浚明有家浚治也家謂大夫日嚴祗敬六德亮采有邦亮明也采事也有邦謂諸侯翕受敷施翕合也九德咸事咸皆也俊乂在官俊賢也有治人之才曰乂百僚師師百工惟時僚工皆官也僚以人言工以事言師師謂更相師法惟時言百工之事各得其時撫于五辰撫順也五辰四時也木火金水旺於四時土寄旺於四季庶績其凝庶衆也績功也凝者成而堅定之意臣按臯陶陳謨于舜以知人安民爲要禹謂二者雖帝堯且猶難之葢知人者智之事也安民者仁之事也知人則官得其職安民則民懐其惠合智與仁二者兼盡則雖有姦邪小人不足畏矣凡姦邪之所以害事者以人君不知其爲姦邪也苟誠知之如驩兜未放有苖未竄共工未流彼安能肆其惡哉故深歎其難而不敢易也臯陶則曰知人誠非易事然亦不過以德求之而已有德則爲君子無德則爲小人此知人之要也人之行凡有九德言人之有德者必觀其行事如何葢德者事之本事者德之施徒曰有德而不見之事則德爲虚言矣此又知人之要也自寛而栗而下其目凡九或以剛濟柔或以柔濟剛渾全而無偏弊然後爲成德觀其德之成與否而人材之優劣判矣此又知人之要也先儒謂自寛至强皆所禀之性自栗至義乃學問之力此説得之然有德者又貴乎常而不變若勉於暫不能持之久亦不足以言德矣故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人君能顯用有常之士則爲國之福故曰彰厥有常吉哉以常與不常觀之其有常者爲君子不能常者爲小人是又知人之要也然人之於九德不能皆全或有其三或有其六惟上所用爾有三德者日宣逹之無使沈滯則其人朝夕浚治而光明可任大夫之職矣有六德者日尊嚴而祗敬之無或忽慢則其人精明通逹可任諸侯之職矣天下未嘗無才上之人有以淬勵興起之則下亦澡雪精神以應其求不然則頽靡昬惰安得有浚明亮采之氣象邪然三德之爲大夫六德之爲諸侯亦言其大法爾非必以數拘也天子者一世人才之宗主也九德之中茍有其一皆當兼收竝蓄分布而用之使各隨所長而施於事則百官皆賢而互相觀法百工皆治而不失其時矣夫五辰在天而此以撫言者天人一本人事順則天道亦順也凝者凝定堅久之謂成功非難而堅久爲難惟衆賢畢用百職具脩則其功可以堅久矣九德之名自臯陶始其後周公告成王亦欲其廸知忱恂于九德之行葢古之論人者必貴於有德後世之主或以材能論人而不稽諸德行故有才無德之小人得以自售其不敗事者㡬希臯陶之言真萬世知人之法也
  子曰視其所以所以所爲也觀其所由所由所從也察其所安所安所樂也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廋隐也
  臣按此聖門觀人之法也凡人所爲皆有偶合於善者必觀其所從來其爲義邪爲利邪若其本心實主於義則其善出於誠可以爲善矣若其本心實主於利則其善也非出於誠又安得爲善乎然有所從雖善而非其心之所安者茍未能安焉則富貴可以淫貧賤可以移威武可以屈不能保其常不變也然則若之何爲安曰猶水之寒猶火之熱自然而不可易猶饑之食猶渴之飲必然而不可已夫然後謂之安夫以孔子之聖其於人也以視爲未足而復觀之以觀爲朱足而復察之然後人之情僞不得而隱况聖未如孔子者可以知人爲易乎雖然視也觀也察也出於我者也苟我之心未能至公而無私至明而不惑其於人之情僞焉能有見乎以人君言之一身而照臨百官正邪忠佞雜然吾前豈易辨哉必也清其天君如鑑之明如水之止以爲臨下燭物之本然後於人之所由所安庶乎其得之矣此又人君所當知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黨類也觀過斯知仁矣過謂失誤也仁謂本心之德也
  臣按此亦聖門觀人之法先儒以爲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以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若夫爲人君者尤當因臣下之過而察其心如愛君而極諫不無狂訐之過要其用心非仁乎取其仁而略其過可也愛民而違命不無矯拂之過要其用心非仁乎取其仁而略其過可也若姦邪之臣巧於揜覆未必有過之可指然其心何如哉凡此皆觀人之一端以類求之莫不然也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臣按此因宰予晝寢而言葢予之爲人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謂始也聽人之言即信其行今也聽人之言必觀其行葢因予而改此失也家語亦曰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夫以孔子之於門人高弟朝夕與處其正邪賢否安能逃聖鑒哉猶必觀其行而後誠僞可見况人君之尊其與臣下接固有時矣而欲以一應對之頃察知其心術不亦難哉故敷奏必以言而明試必以功此自尭舜以來不易之法也夫巧言如簧詩人刺之利口覆邦聖人所惡有言者不必有德而佞者不知其仁故漢文悦嗇夫之對拜為上林令而張釋之争之以爲絳侯周勃東陽侯張相如稱爲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哉今以其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而靡文帝乃止當是時將相大臣皆少文多質議論務在忠厚耻言人之過失迄成醇厚之俗其後武帝之於江充唐文宗之於鄭注皆以應對敏㨗悦而信之巫蠱甘露之禍㡬至亡國臣故因宰予之事及之以見聽言觀行之訓爲不可易也
  子游爲武城宰言偃字子游孔子弟子也武城魯邑名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澹臺滅明者澹臺姓滅明名行不由徑徑路之小而㨗者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公事如鄉飲鄉射讀法之類
  臣按子游以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至其室而知澹臺之賢葢二者雖若細行因而推之行且不由徑其行已也肯枉道而欲速乎非公事且不至其室其事上也肯阿意以求悦乎子游以一邑宰其取人猶若是等而上之宰相爲天子擇百僚人主爲天下擇宰相必以是觀焉可也故王素之論命相欲求宦官宮妾不知名之人而司馬光之用諫官亦取不通書問者爲之必如是然後剛方正大之士進而奔競諂諛之風息矣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臣按此論觀人於一鄉者當如是也推之於國於天下亦莫不然夫人之善否不同而好惡亦異故善者不善之所仇而不善者亦善人之所弗與也若人無善否翕然好之則是雷同干譽者之所爲孟子所謂鄉原者也若人無善否翕然惡之雖未見所以致之之由然其人亦可知矣故必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是其制行之美有以取信於君子而立心之直又不茍同於小人則其爲賢者必矣陳蕃李膺之徒天下稱其賢而中常侍目之曰鈎黨裴度之爲人天下仰其勲德而八關十六子輩毁之者百端此所謂善者好之而不善者惡之也然好者雖多其言未必上徹惡者雖少其論常譁於人主之前所以誣善之言易行而忠邪毎至於易位也爲人君者將奈何曰明四目逹四聰使天下公論皆得上聞而姦邪不得以壅蔽則是非好惡之實庶乎其不謬矣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
  臣按好善惡惡雖人性之本然而違道之譽求全之毁亦世之所有故不可以不察也匡章之不孝人所共稱也而孟子則曰此父子責善之過爾非不孝也仲子之㢘亦人所共稱也而孟子則責其避兄離母之罪曰此烏能㢘哉是是非非之大致固若黑白之了然而其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者則常人之所易惑也不有聖賢原情於疑似之中考實於曖昧之際烏能適其當乎自人君言之必如齊威王之烹阿封即墨然後爲能察是非之實不然則未有不以毁譽而亂真者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巧好也令善也鮮少也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剛者堅强也毅者果毅也木者質樸也訥者遲鈍也
  臣按巧言令色之人以虚僞勝故鮮仁剛毅木訥之人以質實勝故近仁仁者本心之全德必致知必力行然後能造乎其地豈剛果樸鈍所能遽得哉然誠而不僞質而不華則其本心未失於仁爲不逺矣故曰近仁若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求以悦人則其僞而不誠華而不實去本心也逺矣其能爲仁者㡬希兩章之言實相表裏由後世觀之安劉氏者乃椎鈍木强之周勃而令色諛言如董賢者卒以禍漢室焉勃未得爲仁人也而忠誠徇國惟一無二其質近乎仁矣惜其不學故止於是焉若賢則不仁之尤者也然樸忠之言難合而巧佞之士易親故不仁者往往得志於世治亂存亡常必由此嗚呼人主其亦謹所擇哉
  子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臣按易之大傳曰將叛者其辭慙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詘此因言觀人之法也爲人君者尤當知之葢人之將爲惡也必有愧於中故其辭慙見理不明中心眩惑故其辭枝枝謂支離而多端也端良易直之人言不茍發故簡而寡狂妄躁急之人言常輕發故繁而多誣毁善良中懐羞恧故其辭游揚而不確操守不堅奪於利害故其辭困屈而易窮有諸中必形諸外不可揜也故不知言則無以知人雖然緘黙不言者有似乎寡敷陳無隐者亦近乎多聽言者茍不察焉則懐姦者得吉士之名盡忠者入躁人之目豈不誤哉惟人君於此知吉人之辭簡而當理非緘黙不言之謂躁人之辭繁而悖理非敷陳無隐之謂於近似之中察其甚不同然後爲真知言者矣大傳之言與此章同出於孔子故併論焉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周普徧也比偏黨也
  臣按君子之心與物爲公故周而不比小人之心惟己是私故比而不周
  子曰君子懐德懐思念也小人懐土君子懐刑小人懐惠臣按君子所好者善故懐德小人所志者利故懐土君子所畏者法故懐刑小人所徇者利故懐惠懐者常存於心之謂
  子曰君子坦蕩蕩坦平夷也蕩蕩寛廣貎小人長戚戚
  臣按君子安於義理故常坦然有自得之意小人役於物欲故常戚然懐不足之憂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臣按君子之心好善故惟恐人之不爲善惡則沮而敗之成人之善則不成人之惡矣成人之惡則不成人之善矣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臣按君子之於人以可否相濟故和而不同小人之於人以朋比相親故同而不和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説也説之雖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臣按君子之心平恕故易事其情正大故難説惟其平恕故使人各取其所長小人之心刻覈故難事其情偏私故易説惟其刻覈故用人必責其全備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臣按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矜肆而不安舒泰者心廣而體胖驕者意盈而氣盛
  子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
  臣按君子以窮理爲事故日進乎高明小人以徇欲爲事故日究於汙下
  子曰君子求諸巳小人求諸人
  臣按君子自責而不責人故求諸巳小人責人而不自責故求諸人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臣按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事測知而可以當大事小人局於狹小其長易見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喻猶曉也
  臣按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欲之私君子之心惟知有義故於義見得分明小人之心惟知有利故於利無不通曉自比周而下凡十有一章皆言君子小人所爲之相反而其大端不越於公私義利而已孔子之指欲學者知君子小人之分而審其取舎之㡬臣今於此欲人主知君子小人之辨而致謹於用舎之際聖人之言葢無適而不宜也嗚呼自昔姦邪小人之所以爲天下禍者雖非一端然未有不以私與利爲之者利即私也私即利也茍利其身雖君父之安危弗顧也苟利其家雖社稷之存亡弗恤也然則人主於平時用舎之際其可不察諸此乎
  孟子曰觀近臣以其所爲主觀逺臣以其所主主猶舉主之主臣按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近臣而賢必能舉逺臣之賢者逺臣而賢亦必有近臣之賢者以舉之故觀其所舉之賢否則近臣之爲人可知觀其舉者之賢否則逺臣之爲人可知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目之瞳子也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瞭明也眊不明之貎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
  臣按目者精神之所發而言者心術之所形故審其言之邪正騐其目之明昧而其人之賢否不可掩焉此觀人之一法也
  魏文侯問置相於李克克曰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逹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
  臣按文侯問擇相而李克以此五者爲言葢居而不妄親所親者必賢富而不妄與所與者必當逹而不妄舉所舉者必善雖窮困而不爲非義之事雖貧匱而不取非義之財兼此五者非君子不能故可以當大臣宰相之任李克此言亦庶幾得觀人之要矣是時有魏成者食祿千鍾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而進之文侯皆以爲師李克之言雖非專爲成發然非成莫能當者故文侯卒相之後之論相者其尚有考焉以上論聖賢觀人之法臣按朱熹有言知人之難尭舜以爲病孔子亦有聽言觀行之戒然嘗思之此特爲小人設耳若皆君子則何難之有哉葢天地之間有自然之理凡陽必剛剛必明明則易知凡陰必柔柔必闇闇則難測故聖人作易遂以陽爲君子陰爲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類萬物之情者雖百世不能易也嘗竊推易説以觀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疎暢洞逹如青天白日如髙山大川如雷霆之爲威如雨露之爲澤如龍虎之爲猛而麟鳯之爲祥磊磊落落無纖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囘互隱伏糾結如蛇蚓𤨏細如蟣蝨如鬼蜮狐蠱如盗賊詛祝閃倐狡獪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極既定於内則其形於外者雖言談舉止之微無不發見而况於事業文章之際尤所謂粲然者彼小人者雖曰難知而亦豈得而逃哉臣謂熹之言深有得於大易微㫖人主以是觀人思過半矣故附著焉










  大學衍義卷十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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