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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御製文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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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九 大明太祖高皇帝御製文集
卷十 策問 論
卷十一 

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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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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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詢古人之學及教之師,兼當時之書,不見冊錄,但見今人之學,皆祖,本仲尼,師今之名儒。其古人之學,果何習焉?想必有學,學必有書,未審非今日之書,即今之書理,若理同而書異,則不過更名而已。

  何乃古之賢者,或載之尚書,或云及名留於世者,皆君聖而臣賢;其有未爵之士人,懐才而抱道,一遇君之見用,施之行之,畧無有礙,匡君濟民,無偏無黨,而亦不有賄賂焉!

  何今之人,所學之書則孔丘之言,皆率三皇而範五帝,乃為君之師;舉臯陶,為教臣之式;明三綱列五常,使衆庶咸安,於孔丘之言,教且嚴而理且明?

  何今之人,一臨事務,十行九謬?為君者享國且短,為臣者不匡君之道,而賄賂通行,至於覆命者?

  何爾諸儒,博習古書,知今之時勢?

  當備陳而朕親覽之。   

問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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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聞聖人在位則天下安和,四時序、五榖登,風不鳴條,雨不破塊。甚亨者,五日一風,十日一雨。此果若是乎?果若是,則何君在位,天地之鑒致然也?

  夫何在位之時,二君皆聖人也,却乃有九年水,有七年旱?當此之際,民之休息,莫不苦殃至甚,然否?於斯二事,但嘗聞云耳,畧不知水旱始某年,其灾消禍弭亦終於某年。諸儒博習聖經典籍,必能周其故以陳之。且當時君聖臣賢,何故國民之灾有若是之危?此果民不善而致然歟?君不徳而致是歟?抑天道運㑹而使然歟?如此者去古既遠,亦必陳之。但以方今天道之變,又不知何如耳。

  曩不經[1],天下横兵,十有六年,灾傷民命者非止一端。凡死者兵機水火,大疫流行,中原之地十䘮六七,至今方定,九年矣,水旱時時,必朕非仁而使如是乎?

  當詳其故,朕親覽焉。   

問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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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聞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其用刑也甚簡,及其行也甚嚴,民擊壤而歌,不知有兵。何如是之樂哉?今莫知其法。何自明五刑,享年八百,君三十世,將比三皇、五帝,何孰隆而何孰夷?至用法,倍加五刑,舉巨罟,張密網,絶於二世髙帝苛法,約以三章,稽歳棄市者五十人,文帝去肉刑,使民無憂,稽歳棄市者五百人,至景帝而亦去重刑,而以笞杖代之,稽歳之棄市者千人,享年四百,君有二十四帝。之法,比輕之,而當洪休,是也享國弗果三皇、五帝、,而各止三百年,帝共三十七人而已。又古封建有功徳,列國天下,民無爭位,不簒君或讓焉。於斯刑賞,使民憂而憂,樂而樂,致國短長者,朕不知何?特諭諸儒比論,可得而聞乎?   

問堯舜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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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堯虞舜之書,凡儒者皆誦之,明之。二帝乃大聖人也,其為壽也髙,其在位也久。以其大至智,則化被天下,以其徳,則澤及萬物。其為至智者,不言可知矣;其為聖徳也,不待辭而昭明矣。夫何不之化,慈不及之?雖書載之不才,猶且不能使人無惑也。且禹亦聖人也,功被天下,法唐虞之制,規矩焉。國祚延長,當衰老之際,天下何不之讓,乃有之者何?敕爾論之。   

問天地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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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變異,鬼神顯寂,若此之機,可得而聞乎?果能陳其本末,則當言:天地變異,其態何如?鬼神顯寂,其狀何若?於斯變異、顯寂,由何而生?因何而靜?故敕問之。   

問人臣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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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臣匿有知而為無知,揚無知而為有知,公私乎?未親率而言易,已親率而云艱,果知易難乎?仲尼之學必精之,如貎恭而衷,不果言行而心不良,識易乎?測難乎?子等㓜習至壯,閲文既多,當備陳而辯驗之。   

敕問文學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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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秦皇去封建、異三公,以天下諸國合為郡縣,朝廷設上,次二相,出納君命,總理百僚。當是時,設法制度,皆先聖先賢之道,為此設相。之後,臣張君之威福,亂自秦起,宰相權重,指鹿為馬。自以下,人人君天下者,皆不鑑秦設相之患,相繼而命之,往往病及於君國者,其故在擅專威福而致是歟?抑君怠政而有此歟?校之既久,恍惚其端,特勅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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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嘗觀物,昧於造化,惑於的理,特以雲生之妙敕問之,理何如也?

  嘗云山川出雲,其雲也,一動一靜,何如斯指山川而言雲也?又碧天四際,窮壤無翳,俄霄漢間,倐然而黑雲蔽於太虚,此非山川之發理,果云何若是而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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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聞昔之叩角而歌者,謂嘆時而作。又一士,捫虱以論形勢而觀利鈍。是二士也,智者請為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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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觀上古聖賢之言,冊而成書,智者習而行之,則身修而家齊,焉萬世之用不竭,斯良之至也。

  今之儒不然。窮經皓首,理性茫然。至於行文流水,架空妄論,自以善者矣。及其臨事也,文信不敷,才愆果斷,致事因循,将何論乎?請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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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衡之制,升、合、斗、斛之法,止頑民之狡,使良善者無憂。雖然,頑者愈加奸猾,善者尤被其欺瞞,官以為必善,民以為必然。若以權衡之制不善,升、合、斗、斛之法不良,觀斯制度,其所由來遠矣。今商賈計多,市民詐廣,未審何法而可制之哉?請為之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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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聞昔仲尼孟軻之在世也,其利濟之心,慮恐利濟有所不及,是故拳拳導人為善。所以為善者,或公於朝,或私於家,不離為善之道,是保祿保家而全身命也。

  當是時,仲尼孟軻不獨導人而已,其又周遊諸侯之所,敷陳是非,與語尊君澤民之道,意在天下安和,未嘗逢君不言,深藏所藴,使人不知其所以然乎?

  今文學之士來庭,特以前聖賢之所以言,今之儒士所以不言,欲知其所以人情而用,孰難易乎?請為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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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嘗仰觀俯察,知七曜律度於穹壤,浮天而東行,天以健而不息,紀分野而遊乎地,上而西馳,山崇海凝,雲飛星列,川流不止,淵清弗渾,四氣消長,欲原其造化何自,終未得人以明。今文士至朝,請陳理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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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穹窿而逈遥,莫知其所以然而奚止焉。地道鴻龎而悠曠,亦莫知其所以然而奚深焉。斯二儀也,前列聖之所以載在祀典,而以南北郊為首祀,次以宗廟社稷,下再酹於山川。朕觀若此,古人將以為神之靈必然而祀焉?果恍惚疑信而祀焉?且神之為神也,或寂或見,果隸灾福焉?今敕爾諸文學之士,請言有無,敬慎何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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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堯舜之絶,傳其之衆合,政之不綱,殷湯之兩廢,其故由何而然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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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嘗聞上古列國,於天下爵分五等,其於朝聘之儀,貢輸之額,辨是覈非,孰職以專之?果有無之,可析乎?請明其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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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聞昔之至智者,務志以崇身,專利濟以名世,未見獨善其身而為智賢者。

  或曰:「時有盛衰,致令賢士大夫觀事勢而向背,不過向吉背㓙而已。」

  朕嘗笑之。孰不知大至智之人,若欲出類拔萃,必犯患渉難,善能平斯二事,則名彰不朽。安有懐大本,抱厚徳,視君缺佐,目民受殃,恬然自處者?若必以出非其時而不仕,則仲尼孟軻居諸侯擾攘之秋,大背於彛倫之序,而仲尼孟軻周遊謁之,朕不知其何心?請為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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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制:商賈、技藝毋得衣錦繡、乗馬。朕審之久矣,未識君之本意如何?《中庸》曰:「來百工也。」又,古者日中而市。是皆不可無也。况商賈之士,皆人民也,而乃賤之。漢君之制意,朕所不知也。諸生詳而細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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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時士之志,奚不我知!其由我不徳而致然?耶抑士晦志而有此耶?嗚呼艱哉!君子得不易我,知人惟彼蒼之照鑒,必或福志之將期。然邇來云才者羣然而至,及其用也,才志異途,空矣哉!   

問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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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仙有無,誠如黑白,惟釋迦與叱羊者能之。噫!道矣哉,靈如是。

  然昔人見,今之聞之,相傳數千年,一體如斯者,未覩散聖,有之,尚未得其傳。方今㓙頑是化,良善契從仙,乃務思凌烟霞而躡昻霄,㑹王母於天京,釋乃斂神一志,靜觀玄闗,意在出無量刼而昇兜。率志斯二事者,道盈菴而僧滿寺。以百人為數,九十九人失道迷宗。

  或曰:「陸沉其一。」傍曰:「鬼神不洩機,仙有尸解,佛有千百億態,孰知昇沉迷失者耶?為此,有慕而不絶者,有毁而不滅者,此豈佛仙有無之驗哉!」

  洪武八年,見二教中英俊羣然,博才者衆,特以二敕諭之:敕以捨彼而從事傑乎?捨事而從彼志乎?聰愚者必皆兩圖。諭由已而敕不專信乎?諭爾僧道備以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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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觀如來,修行雖苦之至,但六載而道成,其妙覺之靈,則有千百億化効之者,莫知至微。或得之者,亦不知自何而至。

  道祖老子,神仙繼之,或幻或真,神通盛,効之者,亦莫知源何。

  夫子之立教,彝倫攸叙,效之者可以探其趣,誠知夫子者鮮矣。

  於斯三者,可以興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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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光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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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生天地之間,處心有邪、正不同者;有沽名釣譽者;有濟人利物者。此數等之人,但聞其情状,不分髙下,所為餘何所知!

  且邪、正、沽名、利物,此四士者,莫不止有二説。邪與沽名者類,正與利物者同,此所以止二説也。

  夫邪,非獨姦惡萬狀而為邪,諸事不誠而為邪,可為而不為為邪,邪之一説何可數量!如昔嚴光,當國家中興之初,民生凋敝,人才寡少,為君者慮恐徳薄才疏,致生民之受患,禮賢之心甚切,是致嚴光周黨於朝,何期至而大禮無所知,故縱之,飄然而往,却乃棲巖濱水以為自樂。吁!當時舉者果何人歟?以斯人聞上,及至,不仕而往,古今以為奇哉,在朕則不然。

  且名爵者,民之寳器,國之賞罰,亘古今而奔走天下,豪傑者是也。《禮記》曰:君命賜,則拜而受之。其云古矣。聘士於朝,加以顯爵,拒而弗受,何其侮哉!朕觀此等之徒,受君恩,罔知所報,禀天地而生,頗鍾靈秀,故不濟人利物。愚者雖不知斯人之姦詭,其如鬼神何?且彼樂釣於水際,將以為自能乎?不然,非君恩之曠漠,何如是耶?假使赤眉王郎劉盆子等輩,混殽未定之時,則釣於何處?當時挈家草莽,求食顧命之不暇,安得優游樂釣歟?今之所以獲釣者君恩也。假使當時聘於朝,拒命而弗仕,去此而終無人用,天子才踈而徳薄,民受其害,天下荒荒,若果如是,樂釣歟?優游歟?朕觀當時之罪人,罪人大者莫過嚴光周黨之徒,不正忘恩,終無補報,可不恨歟!

  且耿弇鄧禹之賢,生禀天地之正氣,孝於家而尊於師,忠於君而理於務。當中興之初,朝無禮法,民尚徬徨,其者,助光武立綱陳紀,磐石國家,天地位而鬼神祀,民物阜焉。此正大之賢,豈不濟人利物也哉?所以名世於古今者為此也。

  嗚呼!千載之邪、正,莫不尤朕泛説乎!逹者識之。   

誦經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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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暇遊天界,入寺,聞鐘,且經聲嘹亮。正行間,遥見長老持鑪而來。少時詣前,禮畢,朕問和尚: 「彼中撞鐘擊鼓,香烟繚繞,經聲琅然,必好善者送供以飯諸僧乎?」長老對曰: 「近日並無飯僧者。」朕又問長老:「既無飯僧者,諸人止可寂寥面壁,以觀想為然,何故周旋精舍,衆口喃喃?」長老曰:「僧之所以諷經者,恐有過失,誦之不過釋愆耳。」

  朕既聴斯言,忽然嗟嘆。噫!愚哉!豈不聴解之差矣。所以僧多愚而不善,民廣頑而不良,以其悟機,錯矣。

  且佛之有經者,猶國著令;佛有戒,如國有律。此皆導人以未犯之先,化人不萌其惡。所以古云:「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名雖異,理則一。

  然以朕觀之,佛所以教人諷經者有二:若談經、説法、化愚者,必琅然其聲,使觀聴者解其意而善其心,所以不慮其意,止諷誦之。若自欲識西來之意,必幽居淨室,使目誦心解,歲久而機通,諸惡不作,百善從心所至。於斯之道,佛經豈不大矣哉,利益甚矣。豈有誦經不解其意,止顧口熟,心懐惡毒,嵗月以來,集業深重,自知非禮,却乃誦經,以欲釋之,可乎?譬猶國之律令,所以禁暴止邪,皆出之於未犯之先,乃救狂惡而生善良者,上自三皇,以至於,列聖相傳,觀斯之道,豈不天地者歟!

  或曰:「民有善誦律令者如流。」朕將為識其意不堕刑憲,又知却乃真愚夫愚婦,徒然誦熟,罔識其意。

  忽一日,有奏朕曰:「民有犯法者,捶父凌母。考之於律,諸犯者重莫過於此,臣將施行。其犯人親屬,印律成千,誦聲琅然,有此知律善諷者,以此為贖罪,臣不敢施行,特來上聞,幸望宥之。」

  朕謂奏臣曰:「古者帝王立法令,所以申明之,律所以戒責之,一定不易之法。民有知而不善者,法當尤重,安有贖焉?云:『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雖古聖人亦惡其惡,朕薄徳之見,安敢易古人之法歟?佛猶人,人亦佛性也。既有違背經戒之徒,在佛必律之以深重禍愆,安肯釋宥者?」

  於戲!愚至於酩酊之酣,撼之而不醒;濁至於大河之流,澄之而不清。愚哉,愚哉!可不修悟之。   

釋道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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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釋、道者玄也。自太古至於三皇,不聞其説。

  後梁武帝時,有胡僧,其狀頗異,自西來中國,棲左,於是乎面壁九年,號曰達磨。乃西天佛子,相紹二十八祖,傳來東土,作初祖。彼説有佛,武帝欽之。

  且道者何也?因柱下史氏,紀國家之興廢,有衝太虚、察九泉之機,遂隠入山,名老耼。凡事有先知之覺,務生而不殺,故稱曰道。此有而真傳,其説可為信也。時人妄立名邑,以空界號上、玉二清,與共三,曰三清説。

  大羅兜率天界,使人慕而隠其機,與僧悟禪,如是,僧言地獄鑊湯,道言:「洞裏乾坤」,「壺中日月」,皆非實象。此二説俱空,豈足信乎!然此,佛雖空、道雖玄,於内奇天機而人未識,何也?

  假如三教,惟儒者凡有國家不可無。夫子生於,立綱常而治禮、樂,助國宏休,文廟祀焉。祀而有期,除儒官叩仰,愚民未知所從,夫子之奇至於如此。

  釋迦老子,雖玄奇過萬世,時人未知其的,每所化處,宫室殿閣與國相齊,人民焚香叩禱,無時不至。二教初顯化時,所求必應,飛悟有之。於是乎感動化外蠻夷及中國。假處山藪之愚民,未知國法,先知慮生死之罪,以至於善者多而惡者少,暗理王綱,於國有補無虧,誰能知識?

  凡國家,常則吉,泥則誤國甚焉。本非實相,妄求其真,禍生有日矣,惟常至吉。近代以來,凡釋、道者,不聞談精進般若、虚無實相之論,每有歡妻撫子,暗地思欲,散居空世,汙甚於民,反累宗門,不如俗者時刻精至也。   

蜂蟻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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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蜂、蟻者,世間最微之命,分巢居穴,處之兩般,有衙陣之律,本類有不可犯者。

  且蜂有巢有户,有守土者,有宫有殿,有尊王室之綱甚嚴者,出入有驗,飛野無隊,自意髙下,尋花覔蕋,衆興巢室,就集為餐,如人之集稻糧也。飛野無隊者何也?蓋身有鋭鋩,騰翔上下,凡遇諸蟲蟻有相犯者,獨可以刺破之,如大將軍被堅甲而執利器,有智謀而横行天下也。此蜂之能者,故出無羣隊也。

  又蟻者,穴居有治,宫室門户與蜂相類,宫將建近於九泉。其形、命雖微,能知寒而閉穴,識陽回而闢户,巡防守界,採食盤旋,列陣於長堤之下,出奇於草木之上,衆蟻有繩,如兵之聴將命也。

  嗚呼!蜂小,有膽有毒;蟻微,羣結繼行。氣類相感,治律過人。蜂、蟻如是,人頻犯法,何為靈乎!   

三教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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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三教之説,自,至今人皆稱之。故儒以仲尼,佛祖釋迦,道宗老耼,於斯三事,悞陷老子已有年矣。孰不知老子之道,非金丹黄冠之術,乃有國有家者,日用常行有不可闕者也。

古今以老子為虛無,實為謬哉!其老子之道,密三皇五帝之仁,法天正己,動以時而舉合宜,又非昇霞禪定之機,實與仲尼之志齊。言簡而意深,時人不識,故弗用,為前好仙佛者假之。若果必欲稱三教者,儒以仲尼,佛以釋迦,仙以赤松子輩,則可以為教之名,稱無瑕疵。况於三者之道,幽而靈,張而固,世人無不益其事而行於世者,此天道也。

古今人固有不同,貪生怕死,而非聰明,求長生不死者,故有為帝興之,為民富者尚之、慕之。有等愚昧,罔知所以,將謂佛仙有所悞國扇民,特敇令以滅之,是以興滅無常,此蓋二教遇小聰明而大愚者,故如是。

梁武帝好佛,遇神僧寳公者,其武帝終不遇佛證果。漢武帝魏武帝唐明皇皆好神仙,足世而不霞舉。以斯之所求,以斯之所不驗,則仙佛無矣。致愚者不信,若左慈之幻操,欒巴之噀酒,起貪生者慕。若韓退之匡君表以躁不以緩,絶鬼神無毫釐,惟王綱屬焉,則鬼神知韓愈如是,則又家出仙人,此天地之大機,以為訓世。若崇尚者從而有之,則世人皆虚無,非時王之治。若絶棄之而杳然,則世無鬼神,人無畏天,王綱力用焉。

於斯三教,除仲尼之道祖,率三王,刪詩制典,萬世永頼。其佛仙之幽靈,暗助王綱,益世無窮,惟常是吉。

嘗聞:「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三教之立,雖持身榮儉之不同,其所濟給之理一。然於斯世之愚人,於斯三教,有不可缺者。   

甘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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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通言:世有禎祥、妖孽。其禎祥以應兆人,妖孽不善當之。雖聖人、愚夫愚婦,莫不同心一志,好禎而惡妖。然嘉禎之心固篤,為善之心不厚,是以妖、禎反常者有之,如其道者有之。

昔春秋,孔子覩麟而絶筆,得鳯凰來儀,天下安。近代,有將末而河水清,至正年間甘露降。靜思:禎祥妖孽可不令人日夜憂惶!所以憂惶者,正為鬼神之機,人莫可測。若以必妖而必禎,其禍福兩忘者有之;若以禎而非我之兆,或福漸臻;若以妖之為害,必逼其身,肯日新其已,其禍消矣。故前代忠臣碩士,若有妖魅之作,必致君宵衣旰食以回天意。若見禎祥之兆,急奏,恐兆他人,非天恩於己也,特以警省,務在四海咸安,誠為良法也。

即今洪武八年冬十一月十有八日,詣齋宫,祀上帝於圜丘。當日省視壇塲,道經松下忽見森松極杪,露水凝枝,埀懸上下,有若明珠。初將以為晨露未消,倐蜜蜂交雜,致吾忽然而省,此必天埀甘露矣,試採而啖之,入口,甘如𩛿糖,誠然天恩下墜。未審禎兆何因而何人矣,特詔諸臣從行者共採而食之,更敕儒臣以歌詠其來。去後不兩時,人各以詩文來獻,符禎稱祥者比比皆是。事屬無憂,豈不頼禎以忘危乎!

朕所以聞祥而憂,睹禎而患,以其近日以來,雞鳴半夜,乖逆之氣不數日見於晨申。况土木之工並作,不得已而為之。此皆上帝之所惡,惟恐不答,心驚晝夜,如履薄冰,豈敢以甘露之降禎祥,以為必然者也!   

時雪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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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淋淋漓漓之謂雨,大地瓊瑶之謂雪。此果雨乎?雪乎?曰:「二説,皆雨雪之文言也。」

  洪武九年十一月,冬深既久,清露不結,河水不冰,是時不正也。昔人有云:「均調四時,其機在乎生靈之主。」朕思之惶惶。

  俄而風生八極,雲幕長空,良久雨降,自朝抵暮,萬物被澤。至夕,翩翻飛舞,雪墜九霄。曉來闢户以觀,近山玉砌,逺景銀妝,此天地嚴凝之氣至矣。

  今也時令既正,仁者尤可思乎?曰:「可。所以思者,富貴貧賤當有守思之道。」曰:「守者何?」曰:當此苦寒之際,衣單食寡者,但能守飢寒而不妄為,異日安矣,良人之名出矣,必由貧賤至富貴也。」曰:「富貴亦可得而聞乎?」曰:「可。且富貴者,當此之際,綺紈纊服,紅爐暖閤,重裀列鼎,若不思貧賤者無衣食之處,他日必由富貴入貧賤也。此理之必然,有不可逃者。」

  朕聴斯言,特以時記之。   

七曜大體循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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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十年春,既暇,與翰林諸儒遊於殿庭,驀論乾旋之理,日月五星運行之道。

  内翰林應奉傳藻、典籍黄鄰、考功監丞郭傳,人皆以氏言為必然。乃曰:「天體左旋,日月亦左旋。」復云:「天健疾日,月不及天一度,月遲於日,不及天十三度。謂不及天,為天所棄也。有若是之云。」

  朕失讀詩書,不知氏若此,諸儒忽然論斯,吾將謂至罕矣。及至諸儒將尚書之註一一細為分解,吾方知氏之謬也。

  朕特謂諸儒曰:「非也。斯説甚謬。吾觀氏之為人也,不過惟能文而已。夫文章之説,凡通儒賢智者,必格物而致知,然後以物事而成章。其非通儒賢智者,或以奇以巧,雖物事可書其的,而為文不順,則棄物事以奇巧而成者有之。或者心不奇巧,其性僻而迂,意在著所聴聞以為然,著成文者有之。吾聴諸儒言蔡氏之論,甚以為不然。雖百餘年已往之儒,朕猶因事而罵之。」

  時令取氏所註尚書試目之。見其序文理條暢,於内之説,皆諸書古先哲人之見,話於氏自新之言頗少。然非聰明不能若此而類成,獨氏能之。可謂當時過庸愚者,故作聰明以註書,及觀書註語纒矣。所言乾旋之道,但知膚不究其肌,不格其物以論天象,是以以已意之順,亂乾道之順,以已意之逆,亂乾道之逆。

  夫何云?盖謂朕自起兵以來,與知天文精曆數者,晝夜仰觀俯察,二十有三年矣。知天體左旋,日月五星右旋,非此一日之辯,辯非尋常之機。所以非尋常之機者何?因與羣雄並驅,欲明休咎,特用心焉,故知日月五星右旋之必然也。

  今蔡氏以進曰退,以退曰進。朕謂諸儒曰:「何故?」典籍黄鄰氏曰:「以理若是。」曰:「理者何?」曰:「首以天疾行晝夜三百六十五度,行健也。次以理日,當繼之不及,天一度,末以太陰之行不敢過太陽,特不及天十三度。」此因意僻著而為理,所以順亂逆、逆亂順是也。所謂氏之僻者,但見日月在天,周流不息,安得不與天順其道而並馳?既馳,安得不分次序而進?此氏之機理不見也。吾以氏此説審慮之,知其不當。

  其氏平昔所著之書,莫不多差矣。夫日月五星之麗天也,除太陽陽剛而人目不能見,其行於列宿之間,所行舍次,盡在數中分曉。其太陰與夫五星,昭昭然右旋,緯列宿於穹壤。其太隂之行疾而可稽驗者,若指一宿為主,使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許。若天晴氣爽,正當望日,則一晝夜,知太隂右旋矣。

  何以見?蓋列宿附天,舍次定而不動者,其太陰居列宿之西一丈,比月未入地時而行過列宿之東一丈曉然。今蔡氏所言,不過一晝夜一循環為之理説,差多矣。

  且天覆地,以地上仰觀平視,則天行地上。所以行地上者,以十二方位驗之,定列宿之循環是也。其日月附於天,以天上觀之,以列舍不動之分,則日行上天,右旋驗矣。故天大運而左旋,一晝夜,一周三百六十五度;小運之旋,一晝夜,西行一度一年一周天。太陽同其數,太陰一晝夜,行十三度,一月一周天。此日月細行之定數也。其日月,一晝夜一周天,日月未嘗西行也,乃天體帶而循環,見其疾速也。此即古今曆家所言「蟻行磨上」的論。

  吾為斯而著意,因蔡氏不窮稽於理,以郭傳黄鄰等務本氏之謬言,意在刑其人以誡後人,特敕三畨入禁而又權赦之,使習知天象而畢來告,故遣行焉。因為之論。   

鼠囓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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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之為物,性盜竊。俄有被鼠盜去倉糧者,初未知鼠若是。其糧主歲終,但見倉虚,疑有人盜。視之,不見人盜之蹤跡也。時四顧其倉,見壁穿地竅,謂傍曰:「斯何若是?」傍曰:「鼠之窠巢也。」曰:「鼠之為物何施?」曰:「鼠乃萬物中一物耳。其性務盜。」糧主曰:「倉虚糧耗,莫不此物竊之乎?」曰:「然。」糧主既聴斯言,其怒恨恨不已。

  正怒間,忽翰林典籍至,見糧主怒非尋常,試問為何?傍謂典籍曰:「邇來被盜。」典籍曰:「賊擒否?」傍曰:「非人盜,乃鼠耳。」典籍曰:「吾將謂人盜,而乃壁鼠耳。吾觀鼠之為物,與人相類。何以見?人盜雖曰『無禮』,尚有智盜,有非智盜。䑕亦是焉。且吾官守典籍,務欲完書清類,是其職也。近者鼠入書厨,將已完未完之聖書,十囓八九,甚為我罪。吾乘一時之忿,欲驅羣猫而盡捕之,且未舉。靜慮此皆物類所有者,其性若是,奈何!性雖盜竊,若附倉而巢,依糧而窠,則為養身之計,又何怒哉?其聖書非糊口養身之物,乃能無禮而囓之,其罪安可恕乎?必驅猫以捕之。」

  「一日,縱猫入室。其鼠皆竄所在,有入壁者,有潜地者,有緣於梁者。吾視其猫,猫乃瞠目視之,皆無所得。吾將謂猫無用矣,驀然有慮:『噫!斯書,昔聖人以此而利濟萬物,若有知覺者必不廢,若愚而欲廢,必神靈護焉。今鼠無知,囓書將盡,乃無一神呵護,此果奈何?』吾又思:『若愚甚者,雖神亦不鑑怒,若必鑑怒,亦何益哉?吾試忖之,此非嬴政入鼠之類中,焚書之心未已耶?果鼠無知而若是耶?不然,鼠雖性盜竊,所盜者必於鼠有益。今書於鼠無益,乃廢之,非嬴政之為鼠者何?』故疑而論之,可不刑乎?」   

鬼神有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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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來奏者:野有暮持火者數百,候之,倐然而滅。聞井有汲者,驗之無迹。俄而呻吟於風雨間,日悲號於星月,有時似人。白晝誠有應,人而投石,忽現忽隠,現之則一體如人,隠之則寂然杳然。或祟人以禍,或佑人以福,斯數狀昭昭然,皆云鬼神而已。臣不敢匿,謹拜手以奏。

  時傍人乃曰:「是妄誕耳。」朕謂傍曰:「爾何知其然哉?」對曰:「人禀天地之氣而生,故人形於世,少而壯,壯而老,老而衰,衰而死。當死之際,魂升於天,魄降於地。夫魂也者,氣也。既逹髙穹,逐清風而四散。且魄,骨月毫髪者也。既仆於地,化土而成泥。觀斯魂魄,何鬼之有哉?所以仲尼不言者為此也。」曰:「爾所言者,將及性理,而未為是,乃知膚耳。其鬼神之事未嘗無,甚顯而甚寂,所以古之哲王,立祀典者,以其有之而如是,其於顯寂之道,必有為而為。夫何故?蓋為有不得其死者,有得其死者;有得其時者,有不得其時者。不得其死者何?為壯而夭,屈而滅,斯二者,乃不得其死也。蓋因人事而未盡,故顯。且得其死者,以其人事而盡矣,故寂。」此云畧耳。

  「且前所奏者,其狀若干,皆有為而作。何以知之?但知之者不難矣。且上古之時,讓位而君天下,法不更令,民不移居,生有家而死有墓,野無鏖戰,世無遊魂,祀則當其祭,官則當其人,是以風雨時、五糓登,灾害不萌,乖沴不現,此之謂也。」

  「自以來,兵戈相侵,君臣矛盾,日爭月奪,殺人蔽野,鰥寡孤獨於世,致有生者、死者各無所依。生無所依者,惟仰君而已;死無所依者,惟寃是恨。以至於今,死者既多,故有隠而有現。若有時而隠,以其無為也;若有時而現,以其有為也。然而君子、小人各有所當,以其鬼神不謬。卿云無鬼神,將無畏於天地,不血食於祖宗,是何人哉?今鬼忽顯忽寂,所在其人見之,非福即禍,將不逺矣。其於千態萬狀,呻吟悲號,可不信有之哉!」   

明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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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嘗觀世俗,善良者慕佛敬僧,於心甚切,往往大捨布施,傾心向道,意在積功累行,欲目前之福臻身,死不堕地獄,亦欲延及子孫者。也觀斯之善,豈不良哉!奈何認僧差矣。為何?

  蓋為聞僧善者,及住持名寺,加衣鉢整齊者,往往廣與布施。若善者果有微覺,則將所得之物轉與貧難者,於前好善者,頗相增福。若不知覺,集之無窮則禍增而福减。若住持名寺者廣得布施,貧難不濟,與同黨類私相盜用,非理百端,寺頹而無補,於前好善者,亦加禍焉。

  於斯之道,好善之心固篤,布施之心甚差。若善人,欲功徳延及子孫者,當捨物於力修之僧,然後方有功徳,足慕道之心。所以力修之僧者誰?隆冬之時,衣服頽靡,疊膝禪房,慕如來六年之苦行,意欲了心性以化世人皆同善道,雖嚴寒,肌膚為之凍裂,雖酷暑,蚊虫為之吮血,亦不相告。若出禪房,遊市井,使俗人見之,則衣頽而形稿,故所以世俗耳目無所驚眩,不得布施耳。

  嗟夫!以此僧之狀,以好善者求佛,雖真佛臨世,化為力修僧人,亦不為凡夫所識。朕所以言者,令好善者濟貧而不濟富,無名者愛之,有名者敬之,其福將源源焉。   

拔儒僧入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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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之於世,有志者事竟成。昔釋迦為道,不言而化,不治而不亂。仲尼亦云:西方有大聖人。然釋迦本同於人,而乃善道若是。斯非人世之人,此天地變化,訓世之道,故能善世如此。且諸羅漢住世應真,幻化不一,亦此道也,或居天上人間。

  以朕觀之,若此者不可多,釋迦安可再生!方今雖有僧間能昻然而坐去者,不過幻化而已。即目修行之人,皆積後世之事,或登天上及人間好處。以此觀之,遐邇之道,時人不分,假如方今天堂地獄昭昭於目前,時人自不知耳。且今之天堂,若民有賢良方正之士,不干憲章,富有家貲,兒女妻妾奴僕滿前,若仕以道,佐人主,身名於世,祿及其家,貴為一人之下,居衆庶之上,髙堂大厦,妻妾朝送暮迎,此非天堂者何?若民有頑惡不悛及官貪而吏弊,上欺君而下虐善,一旦人神見怒,法所難容。當此之際,抱三木而坐幽室,欲親友之見杳然。或時法具臨身,苦楚不禁,其號呼動天地,亦不能免,必將殞身命而後已。斯非地獄者何?其天堂地獄,有不難見也。

  爾輩等,堂堂儀表,已入清虚之境,若志堅而心永,則樂清風於翠微深處,吟皓月於長更,嵗睹山嶽之青黄,目百川之消長,雖咫尺紅塵,而乃一塵不染,障礙全无,非獨將來有率陀之登一方,今寂寞之趣,比俗者之無知,止可行之道,而竟趨火赴淵,其天堂地獄,豈不兩皆邇耳!

  若僧之不榖,兼通漏未具,宿本無緣,加之累惡積愆,豈異俗者趨火赴淵之愚者矣!爾必欲異此道而傑為,须知利害之兩端,然後從之。所利者居官食祿,名播寰中,若欲髙名食祿,同君不朽,必持心以義,練志以忠,佐君以仁,夙夜在公,無虐下而罔上,乃得利貞。斯利也,若視祿之少,見贓之重,如淵底之魚聞餌而浮,吞鈎於腹,此其所以害也。

  朕今以天堂地獄之由示之於爾,爾當深思熟慮,剖决是非,然後來朝,則當授之以官。未審悦乎?若果悦而仕,則虚名泯而實名彰,其丈夫之志,豈不竟成哉!   

宦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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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通天下、居民上者,聖賢也。其所得聖賢之名稱者云何?蓋謂善守一定不易之道,而又能身行而化天下愚頑者也,故得稱名之。其所以不易之道云何?三綱五常是也。

  是道也,中國馭世之聖賢,能相繼而行之,終世而不異此道者,方為聖賢。未嘗有舍此道而安天下,聖賢之稱未之有也。所以聖人於世,善獲生全者,託以彝倫攸序,乃為古今之常經。

  於戲!於斯之道,聖賢備而守行之,不亦善乎!斯道自中古以下,愚頑者出,不循教者廣,故天地異,生聖人於西方,備神通而博變化,談虛無之道,動以果報因緣。是道流行西土,其愚頑聞之,如流之趨下,漸入中國,陰翊王度已有年矣。斯道非異聖人之道而同焉。其非聖賢之人,見淺而識薄,必然以之為異,所以可以云異者,在别隂陽虚實之道耳。

  所以佛之道云陰者何?舉以鬼神,云以宿世,以及將來,其應莫知,所以幽逺不測,所以陰之謂也,虚之謂也。

  其聖賢之道為陽教,以目前之事,亦及將來,其應甚速,稽之有不旋踵而驗,所以陽之謂也,實之謂也。

  斯二説,名之則也異,行之則也異,若守之於始,行之以終,則利濟萬物,理亦然也。所以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

  其佛、道之初立也,窮居獨處,特忘其樂之樂,去其憂之憂,無求豪貴,無藐寒微。及其成也,至神至靈,游乎天外,察乎黄泉,利生脱苦,善便無窮,所以當時之愚頑,耳聞目擊而效之。今世之愚頑,慕而自化之。嗚呼,不亦善乎!吁,艱哉!

  今時修行者,反是道而行之。何以見反是道而行之?方今為僧者,不務佛之本行,汚市俗、居市㕓,以堂堂之貌,七尺之軀,或逢人於道,或居菴受人之謁。其所謁者,賢愚貴賤皆有之,必先屈節以禮之,然後可。然修者以此為忍辱之一端耳。若以堂堂之貌,七尺之軀,忍辱於人,將後果了此道,何枉辱也哉?若将後不能了此道,其受辱屈節果何益乎?况生不能養父母於家,死無後嗣立姓同人於天地間,當此之時,如草之值秋,遇嚴霜而盡槁,比木之有叢,凌風寒而永歲月,使飛者巢顛,走者窩下,惜哉,惜哉!不亦悲乎?

  今之時,若有大至智者,入博修之道,律身保命,受君恩而食祿,居民上而官稱.若輔君政,使寃者離獄,罪者入囚,農樂於隴畝,商交於市㕓,致天下之雍熙,豈不善哉!博修之道乎?陰騭之後益乎?

  今之官吏者不然,往往倒持仁義,酷害良民,使民視之,如蛇蝎之附體,蚊蚋之吮身,無啟敬之前,有畏避之却,安得不惡聲四出,難於後乎?若欲聖賢之名稱僧之行立,不亦難乎?   

修教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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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之教,上古未聞,惟始自之時,方聞異人生於西域。其人也, 凈飯國王之子,既生既長,觀世人之禍福,覩日月之昇沉,見人之造非也,如酩酊之醉未醒,如中睡酣而未覺,以致罪重危山,愆深曠海,愈堕瀰漫,無由自釋。佛因是而起大悲願心,立忍辱苦行之法門,意在消愆而息禍,利濟羣生。時乃登雪嶺而靜居,觀心省性,六載道成。及其歸,演大乘,雖有二千五百人,俱人皆未解幽微。佛見愚多而賢少,改演小乗之法,使昏愚者聴之,如醉而復醒,睡而還覺,人各識禍而知愆,惟修善而可弭。嗚呼!佛之心為世人,乃有若是之舉。

  吾中國聖人有云: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今聞佛有二乗之説,豈不修道之謂教乎!今之人,罔知所以修道,教人之何如,乃有廢道積愆之舉,更不知存心何如。

  邇聞天界住持者,每晨昏,則儀有向諸佛之禮,所以禮向者,則當徒歩,周旋頂禮,方為啟敬之道,而為修道之行也。

  今是僧懶於周旋,不敢越向佛之儀,故廢修以行之,特以轎令人昇之,周旋於諸佛之前,於禮未宜,於勤苦不當,若以今後人法之,斯乃率性者歟?修道者歟?若以此觀之,必失修道之謂教矣,可謂廢道積愆矣。

  俄而有來告者,昨晨天界住持向佛瞻禮,墜轎以折足,數日不聞鍾鼓之聲,虚堂廢法。因是而致吾有嘆:嗚呼!昔禪之謬儀,積之今日方應,可謂定業難逃矣,果報昭然矣。今後若欲同佛之修,則當苦行勿華,勿勞人以自逸,乃稱斯道。不然,愆重危山,禍深瀰海,於斯效驗,可不警戒之哉!   

天生斯民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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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儀奠位於子丑,則萬物資生於二氣。闔闢之期,惟人生氣之精英者也。故比出萬物,是變通而不已,况衆乎?既衆且靈,互計而不已,而有吞殘焉。若非天生人君以育之,又何言斯民之有哉?然非斯民之衆而有愚頑者,非人君之育亦可也。所以非愚頑不足顯人君之治,非人君之治,斯民亦可措安其育之之道!大在人君持守斷行焉。若非持綱守紀而安善良,則良善慌惚而弗寧,若罰惡之道不果,而不罪不悛者,則将何以育斯民者乎?故天生人君,必賞善以罰惡,則惡消而善長,亘古至今,刑加暴亂奸頑者,則斯民泰安矣。若獲奸頑暴亂而姑息之,使良善含寃而抑鬱,則惡者日生,善者日減,何育斯民者哉!故制以斧、服以衣,天子取斷以示政,安斯民於仁壽之鄉,餘何言哉!   

雲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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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嘗云:性理不明,在乎講而已。然非智者不詢,非賢者不明,若愚頑者,罔從講明之道,則終世而愚昧。若世之萬物,必究其端而窮其倪,斯乃善之善矣。

  邇者符出四方,令有司致賢良方正於廷,朕親選擢之,意在布列諸州,職為牧守,以利黔黎。夫何至廷者衆,若與之語,衆口喃喃,艱分利鈍,因是敇問雲生性理,以觀學之盈虚,性之俊陋。良久,敕備,諸儒承敇而往作焉。雖然朕以已見而發問,亦以已見而自明。

  夫雲也者,天地之盛氣也。若或隂陽之媾,而乃雲形為形,則千態萬狀油然而生也,在乎山蒸海涌,奔騰上下,靉靆四維,斯山川之出雲成而變也。出本川澤,歸則絶迹,此雲之化也,氣之妙也,又非山非川也。碧天無翳,倐然蔽於兩間而不歸於川澤,瞬息不知其所以,亦氣之所以然者也。所以天地盛氣之為雲,為時蒸而節至,山川有若是而興起也。且天地之晴明,八荒澄肅,斯二氣之平和,浩蕩之勢息逸。俄膚寸以浮空,必大化之有為,特以雲生霧長,消息於兩間,雖結於太虚,必㣲起於山澤。故山川出雲,雲本乎山川是也。  

原刑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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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罰惡之道.古制:生人非至理不仁,至仁,理五刑備用於先,必庫匱於後,所以至仁焉,所以生人焉.非至仁,理備五刑而無遺,善惡惡善,始㣲終亂,愚私焉。愚不知而反聴私,故違而禍。仁,有以謂刑中,我以謂刑中;有以謂刑平,我以謂刑當。蓋聴用中平,刑用中當,所以非仁不仁,仁不非仁,姦衰政簡,慎稽之。死生生死,甚哉,艱哉!幽察而後已。詳明死死,本生復生,甚哉!輕重重輕,至仁理刑,一二三惡,滅愚私理,憫違一,生惡四。

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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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四庫全書本明太祖文集篡改為「祚移」,現據萬曆本高皇帝御製文集二十卷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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