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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雲山房文稿 (四部叢刊本)/初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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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集卷二 大雲山房文稿 初集卷三
清 惲敬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同治刊本
初集卷四

與紉之論文書

紉之吾宗足下敬與紉之同出于提舉公蓋二十餘世矣

不可謂不遠雖然吾宗之能學者不數人能學而行復有

儀矩者益不數人敬于紉之心之近之也久矣昨者相見

敬所以望紉之者甚博而紉之以古人之所以爲文者問

焉紉之之志止乎是𫆀抑敬之所知者不足以越乎是邪

甚非敬之所望也文者小道也而人喜爲之爲之而復喜

言之

本朝如魏叔子姜西溟邵子湘諸人皆累累言之矣盡矣

敬復何所言邪等而上之元明之人言之矣宋之人言之

矣如和鼓然其聲無以甚異也敬復何所言邪雖然紉之


之意不可無以應也且敬所謂甚博者未嘗不可于言文


推之紉之愼擇之可也夫後世之言文者未有如退之之


爲正者也退之之言文則吿尉遲生李生爲最吾少之時

蓋嘗讀而樂之若柳子厚李習之與韋中立王載所言視


退之相岀入者也紉之求之乎是焉足矣雖然退之子厚

習之各言其所厯者也一家之所得也于天下之文其本


末條貫有未備者焉敬請合三子者之言爲紉之申言之


其是邪其未是邪紉之擇之可也孔子曰辭達而已矣孟


子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

知其所窮古之辭具在也其無所蔽所陷所離所窮四者


皆達者也有所蔽所陷所離所窮四者皆不達者也然而

是四者有有之而于達無害者焉列禦冦莊周之言是也


非聖人之所謂達也有時有之時無之而于達亦無害者


焉管仲荀卿之書是也亦非聖人之所謂達也聖人之所


謂達者何哉其心嚴而愼者其辭端其神暇而愉者其辭

和其氣灝然而行者其辭大其知通于微者其辭無不至


言理之辭如火之明上下無不灼然而跡不可求也言情


之辭如水之曲行㫄至灌渠入穴遠來而不知所往也言

事之辭如土之墳壤鹹瀉而無不可用也此其本也蓋猶

有末焉其機如弓弩之張在乎手而志則的也其行如挈


壺之遞下而微至也其體如宗廟圭琮之不可雜置也如


毛髪肌膚骨肉之皆備而運于也如觀于崇岡深巖進


退俯仰而撗側喬墮無定也如見其可以爲能于文者乎

若其從入之途則有要焉曰其氣澄而無滓也積之則無


滓而能厚也其質整而無裂也馴之則無裂而能變也退


之子厚習之能之而言之者也敬未能之而言之者也天


下有能之而言不能盡者矣未有未能之而言能盡者也


紉之益申之可也十月十五日敬謹上

上秦小峴按察書

小峴先生閣下往者敬居京師知先生善詩古文及官富

陽先生分巡杭嘉湖三府敬以屬吏見所言者官事耳其

他未之敢言何也詩古文者藝事也縣官非言藝之官且

敬于先生非故舊也則未知大人之門以言藝進者相率

以言藝歟抑不免視所好而投之以是歟如視所好而投

之以是是與操瑟之工獻狗馬之客相去無幾何也且視

所好而投之者必有所求縣官于分巡其所求非如操瑟

之工獻狗馬之客衣食利益而已也夫是以不敢後先生

命按察湖南敬知新喻先生道過而辱存之敬所以待下

執事者皆天下所謂縣官之事也何也敬于先生知之未

深則未知先生于敬亦深知之歟不深知之歟則爲敬者

天下所謂縣官而已矣及先生以爲過上事後復移書賜

之以善言敬始自悔又聞以引疾去官敬益用自悔何也

天下惟賢者能以賢望人亦惟能退者必能進而有所爲

是先生非猶夫世之所謂分巡按察而已而敬之兢兢自

外淺之乎爲丈夫也蓋敬積十五年而後敢言深知先生

其前後審愼如此雖然未之知與知之未深則彼此如途

人之偶値可也知矣知之深矣則友也友之道近則相示

以行遠則相示以言皆中于道而後可詩古文藝事也而

道見焉今先生所爲詩所爲古文業已集而刻之敬之意

以爲宜排次之不宜以多多積之也以多多積之則于道

多岐先生所與言藝者仲倫惕甫皆敬友也仲倫達心而

懦惕甫强有力而自是仲倫之于道也儉惕甫之于道也

越其于先生之詩古文燕閒之見必言之盡力矣然二子

所見于道未能盡也敬者于道能知之而不能行之于文

能言之而不能爲之然義不可以無言也則請卽二子者

之序言而下籖以言之先生以爲異于操瑟之工獻狗馬

之客歟抑非然歟然今者敬無所求于先生并不如操瑟

之工獻狗馬之客有衣食利益之志也則又在乎先生知

敬之深也已九月十九日惲敬謹上

上曹儷笙侍郞書


儷笙先生閣下前者敬在甯都上謁先生過聽彭臨川之


言諄然以昔人之所以爲古文者下問侍坐之頃未能達


其心之所欲言回縣後竊願一陳其不敏而下官之事上


者如古之奏記如牋如啓皆束于體制塗飾巧僞殊無足


觀至前明之稟幾于胥隸之辭矣古者自上宰相至于儕


等相往復皆曰書其言疏通曲折極其所至而後已謹以


達之左右惟先生敎正之古文文中之一體耳而其體至


正不可餘餘則支不可盡盡則敝不可爲容爲容則體下


方望溪先生曰古文雖小道失其傳者七百年望溪之言

若是是明之遵巖震川本朝之雪苑勺庭堯峯諸君子世


俗推爲作者一不得與乎望溪之所許矣望溪謹厚兼學


有源本豈妄爲此論邪蓋遵巖震川常有意爲古文者也


有意爲古文而平生之才與學不能沛然于所爲之文之


外則將依附其體而爲之依附其體而爲之則爲支爲敝


爲體下不招而至矣是故遵巖之文贍贍則用力必過其


失也少支而多敝震川之文謹謹則置辭必近其失也少


敝而多支而爲容之失二家緩急不同同岀于體下集中


之得者十有六七失者十而三四焉此望溪之所以不滿


也李安溪先生曰古文韓公之後惟介甫得其法是說也

視望溪之言有加甚焉敬當卽安溪之意推之蓋雪苑勺


庭之失毗于遵巖而銳過之其疾徵于三蘇氏堯峯之失


毗于震川而弱過之其疾徵于歐陽文忠公歐與蘇二家


所畜有餘故其疾難形雪苑勺庭堯峯所畜不足故其疾


易見噫可謂難矣然望溪之于古文則又有未至者是故


旨近端而有時而歧辭近醕而有時而窳近日朱梅厓等


于望溪有不足之辭而梅厓所得視望溪益庳隘文人之


見日勝一日其力則日遜焉是亦可虞者也敬生于下里

以祿養趨走下吏不𫉬與世之大人君子相處而得其源


流之所以然同州諸前達多習校錄嚴考証成專家爲賦

詠者或率意自恣而大江南北以文名天下者幾于昌狂


無理排溺一世之人其勢力至今未已敬爲之動者數矣


所幸少樂疏曠未嘗捉筆求若輩所謂文之工者而浸漬


之其道不親其事不習故心不爲所陷而漸有以知其非


後與同州張臯文吳仲倫桐城王悔生遊始知姚姬傳之


學岀于劉海峯劉海峯之學岀于方望溪及求三人之文


觀之又未足以饜其心所欲云者由是由


本朝推之于明推之于宋唐推之于漢與秦齗齗焉析其


正變區其長短然後知望溪之所以不滿者蓋自厚趨薄


自堅趨瑕自大趨小而其體之正不特遵巖震川以下未

之有變卽海峯姬傳亦非破壞典型沈酣淫詖者不可謂


傳之盡失也若是則所謂爲支爲敝爲體下皆其薄其瑕


其小爲之如能盡其才與學以從事焉則支者如山之立


敝者如水之去腐體下者如負靑天之高于是積之而爲


厚焉斂之而爲堅焉充之而爲大焉且不患其傳之盡失


也然所謂才與學者何哉曾子固曰明必足以周萬事之


理道必足以適天下之用智必足以通難知之意文必足


以發難顯之情如是而已臯文最淵雅中道而逝仲倫才


弱悔生氣敗敬蹉跎歲時年及五十無所成就必矣天下


之大當必有具絕人之能荒江老屋求有以自信者先生

能畱意焉則斯事之幸也附呈近作數首聊以塞盛意愧

悚愧悚十月二十日惲敬謹上

答儷笙尙書書


儷笙先生閣下九月中得手書欣慰無似先生當代大君


子乃肯垂念愚鄙之夫所不足者而敎正之先生所以厚


待敬者至矣敬且感且奮思竭力自湔濯以副所期先生


亦必許其能改也然往歲之事竊有小人之心二端不敢


不爲知已吿者敬家貧無可爲生官事支缺多端又待質


幾五閱月意欲棄官歸不肖之身于先生庶幾過貴州就


一授經之席使俯仰無虞而道藝亦有所益一也士之處


下位者入門戸則終身不能岀而可以罷官可以不罷官


之時門戸之界也今歲春首有書與知交言不爲熙甯之

附介甫亦不爲元祐之附司馬公況在往歲豈敢不愼故

直無曲甯激無隨二也此二端皆私心妄作言之慚甚


豈敢自附于古之强項者邪然先生知其外之强項而有

以進之卽知其內之并不及强項亦必不鄙之棄之而復


有以進之此敬所以敢披露肝膽于左右也正月中秋潭

來書述先生之命徵秋潭詩并及鄙文敬以贈送序多讇


諛之辭恐𫉬罪門下未敢率爾執筆三月中聞秋潭被劾

四月中而訃至傷哉傷哉撫軍非欲殺秋潭之人而秋潭

竟死秋潭非以被劾致病之人其事亦非𬒳劾可致病之

事而秋潭竟以病死如之何如之何方秋潭在時人多異

議者今秋潭死矣何處復得一彭秋潭惜其子奔走衣食

敬三索行述不得然銘墓之辭敬前與秋潭定交曾以後

死自任不負此諾也槀本并近作數首奉呈惟暇中正定

之書中名帖不敢當不敢當先王德位崇重下交于奔走

之吏先生之道益光矣然天下必有言敬之僭者謹附繳

惟先生曲諒之乍寒一切爲道自重七月十一日惲敬謹

上汪瑟菴侍郞書

瑟菴先生閣下敬奔走塵俗逾二紀矣所治荒遠久不奉

敎于賢士大夫竊意迂戇之質百無可爲惟耗升斗祿爲

讀書自守之資可以盡年可以長世然未嘗不以弇陋爲

懼也古之君子學于古人則思畢其異同學于今人則思

正其得失小生之所知下吏之所能其不可自畫明矣然

不敢輒以之干人者或好尙不同徒取憎惡或事權所在

跡渉梯媒與其過而近毋甯過而遠與其近而人知毋甯

遠而人不知此居下之道也然敬嘗觀之古人蓋有自達

之于當路者意者或一道歟夫天下未有以自達爲道者

也意者或有其不苟者歟昔者退之上盧邁趙璟賈躭書

皆誚責諷刺之言蘇明允上韓樞密富丞相書皆刼持誇

誕之言及答李習之與歐陽內翰則大伸其性情學問之

所得是故一介之士屏人獨處仰而思俯而書無論富貴

酣養者不足與其旨甘分其膏澤卽如韓樞密之瓌傑富

丞相之重碩文丞相之敦惠若與之抽毫命牘酬酢古今

析毫黍之理舉邱山之事恐未能盡其精微周其博大天

之生才各有所尙不可强也若是則所謂不可苟者亦有

其不可失者歟先生自通籍時卽以好古力學聞天下然

而不知者曰是宗漢儒不宗宋儒是喜治經不喜治史敬

在下風蓋有年矣區區之忱未能無惑及前日上謁而淵

然之容雍然之論所謂異同黨伐古今愛薄之說無幾微


見于神志語言而後知前之云云者皆淺人附和未能深

窺而性情之平頗學問之純襍非親接不足以得大凡也

敬五十之年齗齗此事不日進則日退惟得有道敎正之

或可不爲流俗人所限謹錄舊作二首近作五首呈之左


右惟先生諒焉九月二十五日惲敬謹上

答吳白厂書

白厂二兄足下二十一日使至得手書藉悉興居萬福慰


甚𫎇惠寄細絹墨竹一幀吳綾仿宣紙墨松各一幀而命


敬以一言吿後世之知者敬何人斯敢當斯語邪然常從


二兄于舒三白香之所二兄大醉狂呌稱畫則文湖州米


襄陽復生詩尙當讓岀一頭地敬觀前人之推湖州者曰


富瀟灑之姿逼檀欒之秀而已二兄畫竹堅潤通脫豈惟


雁行湖州蓋駸駸乎抗衡齊首而將毋越之襄陽畫擅場


人物山水乃二兄所不作者然襄陽自詡謂不使一筆入


吳生又謂無一筆關仝李成俗氣是襄陽以高古出塵爲

宗二兄畫松作氣滿前如驟雨如旋風當求之張文通以


下惟襄陽爲裕陵書屏反繫袍跳躍便捷不爲富貴所懾

二兄當之應無愧昔賢耳湖州襄陽所傳之丹淵集襄陽


集其詩如工部之文如記室之賦意趣與俗懸别二兄則


揣摩諸家而能洗刷之浩浩乎翛翛乎敬常謂乾隆中江

右第一信有湖州襄陽所畏者雖然古人極深極微極正


之作何如深而可至微而可探正而可感發之作何如可

至而仍超遼可探而仍窅渺可感發而不妨恣詭之作何


如此則敬所願望于二兄而畜之于心甚久甚久者也敬

于此事雖自八歲卽受法于先人然所得無何故律嚴而

拘思通而近氣盛而易竭響切而易流其境去二兄遠矣

今敢率爾有所言者蓋以古人待二兄不得不以古人自

待交友之道貴如是也敬回縣後諸事如蝟毛不可爬梳


所幸老母康强細弱均安善無勤遠念前過貴郡本欲至


草堂而輿夫出城卽取東道以致相左昔者楊少師西遊

僕人挽之而東往日之事得毋𩔖此抑又有可釋之二兄

者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飮今無其人不如公榮者不敢不


與飮敬今之投刺待見屏息雅拜者皆是也惟公榮可不

與飮非二兄而誰則敬之不過草堂後世必有引首慨慕

舉觴抽紙以歌詠之者二兄其何憾耶附上畫松歌一首

乃章門所作劣甚勿見弞乍寒二切珍重十月十六日惲

敬謹上

答蔣松如書

松如大兄足下三月中兩得書知于往歲來江右無因得

見盡心意所欲言甚惘惘復知得交于梅臯太史多磊落

之遊甚喜而書中三致意則以所爲四子書文屬序于敬

此敬所不敢辭也數月來爲吏事所苦不得暇鹿耔頗與

知顚末是以不及作報五月之望復得書以古君子之道

望敬而責其不㳟皆切直敬所未至甚愧感然謂敬不屑

爲足下作序則甚非事理也敬與足下初接于州中汪氏

奉舅氏淸如先生之命而後相見于都中一握手卽相背

去幾十餘年復會飮于州東之園亭今又三易寒暑矣與

足下蹤跡不可謂不䟽然心甚懸懸于足下者則以足下

之爲人敬所願交而不敢失者也願交而不敢失則言宜

誠故請得盡其愚序者蓋始于史臣之序詩書漢人著書

多自序魏晉崇尙詩文始有爲人序專集𩔗集者唐宋人

爲贈送序此謂不經明之壽序考察序升擢序又其不經

者也是故漢之所無魏晉有之魏晉之所無唐宋明有之

文者因事而立體順時而適用而已唐試帖經無經義文

宋之經義文皆附于詩文集故無其序自明以來四子書

文皆專行矣專行則宜有專序乃今之號爲知古文者曰

不得作四子書文序嗟乎誠使陸敬輿司馬君實諸人生

于今日爲四子書文韓退之李習之曾子固諸人爲之序


傳之數千載之後其尊于揚雄之僞言劉歆之飾說葢可


必也若是則爲足下作序何不屑焉昔者歐陽永叔爲惟


儼文集序許其自言曰笞兵走萬里立功海外曰佐天子


號令賞罰于明堂後惜其老不得意則曰考其筆墨馳騁


文章贍逸之能可以見其志嗟乎惟儼爲浮圖者也永叔


序之蓋較梅聖俞江鄰幾有進何也其人非儔人也足下


自二十入少年場三十讀古襍家言四十與天下之士相

角逐必有位置可以自信者若是則足下之文敬將求而

序之又何不屑之與有雖然古人之序序著書之意而已

故一集不再序後世或爲貢諛或附于有大力者則序至


十數焉足下文得梅臯太史之序足矣敬又從而附益之


其貢諛歟則敬不敢爲爲附于有大力者歟則敬非其人


且無以處足下足下其以敬是書附之集末則足下之爲


人與敬之所以交于足下者皆有源委可吿之後世惟高

明裁之四月初十日惲敬謹上

與湯編修書

敦甫先生閣下敬處卑就陋年及五十而無所成常好從


天下賢士大夫遊然所交又千百之一二而已往者張臯


文寓書盛稱先生高義臯文旋卽捐館舍敬無以自通後


秋農自粤過南昌敬以聞于臯文者質之秋農而益知先


生之所以自處者敬其可居今之世而不求得當于先生


邪臯文爲人其始爲詞章志欲如六朝諸人之所爲而止


已遷而爲昌黎廬陵已遷而爲前後鄭已遷而爲虞許賈


孔諸儒最後遇先生遷而爲濂洛關閩之說其所學皆未


竟而世徒震之非知臯文者也臯文寡欲多思寡欲故言

行多行于自然而有爲者鮮多思故事藝皆岀于必然而

無爲者亦鮮自然必然二者合之進道之器也然有爲者

鮮則于道易近無爲者亦鮮則于道易遠必也有爲者亦

歸于無爲則庶幾于斯道乎雖然敬竊有疑焉者宋人之

說至明而變至

本朝康熙間而復其變也多歧其復也多仍多歧之說足

眩惑天下之耳目姚江諸儒是也多仍之說足以束縳

天下之耳目平湖諸儒是也二者如掲竿于市以奔走天

下之人故自近日以來多憗置之憗置之者非也揭竿于

市者亦非也且如彼此之相詈前後之相搏益非也夫所

謂濂洛關閩者其是邪其揆之聖人猶有非是者邪其變


之仍之者是非其孰多邪知其是非矣何以行其是去其


非邪敬交于臯文之時臯文未及此也其所得敬未之知


而先生者臯文之與學而引之敬者也則敬之所宜受敎


也故陳臯文之行以自通于先生而䘚致其所疑焉先生


其有以大益之則幸甚不宣三月二日惲敬謹上

明儒學案條辯序

黄梨州先生明儒學案六十二卷列崇仁白沙河東三原


姚江止修泰州甘泉東林九宗而于姚江復分浙中江右


南中北方粤閩五宗其崇仁白沙爲姚江之源止修泰州


甘泉東林爲姚江之流不相入者河東三原而已若授受


在九宗之外者別爲諸儒學案統之表彰前修開引後學

爲功甚巨然先生之學出于劉蕺山先生蕺山先生之學


大旨悉宗姚江是以先生于河東三原均有微辭而姚江

之說則必遷就之以成其是一遷就不得則再遷就三遷

就之此則先生門戸之見也敬天禀凡襍人功疏妄于先

生蓋無能爲役而少日所聞于先府君及同學諸君子者

質之先生之說頗有異同如水之分合脉絡可沿如山之


高卑顚趾可陟非敢强爲是非劃分畛域也因謹循此書


之前後分條下籖求其公是如不當者不憚移定以盡彼

此蓋三厯寒暑而後㑹而錄之可付寫焉孔子曰博學于


文約之以禮此河東三原之學所自岀同于朱子者也然

不曰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乎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知者


其良知也不慮而能者其良能也此姚江之學所自岀同

于陸子者也然不曰明于庶物察于人倫乎子思子曰自

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敎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又曰尊

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

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其先後之序並行交致之功庶幾其


備焉矣乎夫遊說之士計利而不計害言得而不言失後

之人尙引大道以責之若言聖人之道者據其始而攻其

終操其末而伐其本則所明者不及所晦之多所守者不

及所攻之當何以騐之心身而施之國家天下哉夫善其

言所以善其行也請與天下後世諸君子昭然確然言之


若攻伐之說敬不敢附惟諸君子諒焉

五宗語錄删存序

敬年十五卽讀道家書後于吳山道院繙道藏鄙倍不可


訓者十之七凡下者十之二周秦以來諸子及所存古注


家其善者也若魏伯陽張端伯所述亦道之一隅而已至


山右始讀佛氏書行江東西時時至佛院讀之爲鄙倍爲

凡下有過于道藏者其精博之說微渺汪洋神生智岀道

藏視之蓋瞠乎後矣中歲喜讀諸禪師語録于三乘之言

本無差歧而其從入之門與從出之徑無轍跡無依持蓋


人心之用不能無如此一境非强爲者也惟傳授漸遠積


習日深及其末流幾于優伶之辭駔儈之行此則不可之

大者也敬條其可觀者得若干卷行修力積其道自至確

然隤然不容一隙者爲第一集機微鋒迅一擊卽解濳魚

岀鉤飛鳥墜繳者爲第二集發明天人依附經論渾融包

孕條理分晰者爲第三集片辭之設具見性靈一目所存


偶涉道要者爲第四集其餘附㑹之陋修飾之工加二十

八祖偈言厯代禪師評唱一槪削之以絕龎襍程子曰佛

氏之書學者當如淫聲美色遠之夫不涉其藩不登其堂


不入其室豈可以斷其是非得失之分數哉朱子曰佛衰

于禪禪衰于棓喝夫曹溪之說法豈可謂佛之衰百丈之

見大寂臨濟之見大愚豈可謂禪之衰後之君子于此能

自得焉而不爲所眩奪則可矣

子居決事序


太史公曰蜀守馮當暴挫廣漢李貞擅磔人東郡彌僕鋸


項天水駱璧推減河東禇廣妄殺京兆無忌馮翊殷周蝮


鷙水衡閻奉扑擊賣請何足數哉惲子居曰


本朝法皆畫一行臺省大吏權不敵漢郡守州縣吏權不


敵漢戸賊曹皆謹奉功令無敢恣意者敬初領縣事太夫


人敎之曰縣官得自決笞杖而已折責以四十爲限爾當


止三十五其五爾母所貰也先大人曰死刑不可減也雖


然斬刑必先比絞律不當而後入斬立決刑必先比監候


律不當而後入立決敬謹志之勿敢忘然敬福中遇事輒

任氣擊斷之晨起坐齋中抱牘進者差肩立敬手畫口指

毋畱其應聽者翻竟卽擲下如風雨已坐聽事問數語書


牘尾輒數十行意張用濟劉元明不過如是而昔友張臯

文過縣曰此酷吏也敬大駴就求其說臯文曰凡天下以


易心言吏事者與手殺人一間耳不意此事近岀吾儕敬


聞此言爲之愧汗今年五十矣精力志意漸不如前始患

過者今未必不患不及天道之盛衰人事之進退不可不


防其流失也因類前後所決事爲若干卷以自觀省焉其


目曰稟以達上官曰批以受民辭宋史大事奏稟畫黃唐

有批勅宋有批答皆朝廷之辭其行之官司不知所自始

曰諭卽漢之敎曰斷卽唐之判也

先塋記

孤塵山西厓絕地數十丈鑿厓而⿱穴之 -- 窆爲十二世祖恢菴府

君之兆西向陳孺人祁孺人再繼陳孺人合葬焉其昭兆

葬十一世祖贈戸部山西淸吏司主事存省府君謝安人

合葬焉孤塵山之東曰亭子灣爲十世祖明湖廣按察司

副使東麓府君之兆東向蕭恭人合葬焉其昭兆葬九世

祖全州同知海亭府君嚴安人合葬焉昭兆迤東葬秀水

丞愼所府君敬八世祖也吳孺人合葬焉其穆兆迤東葬

愼所府君之弟國子監生良卿塋限之外迤東北爲七世

祖慶府典儀正敬于府君之兆周孺人合葬焉是爲孤

山東西墓地西兆二東兆五石橋灣惲氏歲祭之石橋灣


之北路西墓地爲六世祖縣學生繩武府君之兆西向王


孺人合葬焉其穆兆葬方顯府君敬高祖考也高孺人合


葬焉其昭兆葬府君之弟達初昭兆之南葬府君之兄赤


初穆兆前行夾葬赤初之子文元武元蓋墓位紊矣其故


不可考同六世祖者歲祭之石橋灣之西牛車基墓地爲


曾祖考燮臣府君之兆西南向巢孺人合葬焉其昭兆葬


祖考贈富陽縣知縣子渭府君錢孺人合葬焉其穆兆先


府君葬焉同曾祖者歲祭之惲氏自南宋以後著譜者多


書葬所然墓頗夷失其未夷失及近⿱穴之 -- 窆者謹記之如右子

孫庶有考焉傅純曰古不祭于墓者明非神之所處也蔡

邕曰古不墓祭今朝廷有上陵之禮始謂可損今見威儀

乃知至孝惻隱不可廢也是二說者其可以言古今之禮

石橋灣惲氏祠堂記


石橋灣惲氏同出湖廣按察司副使東麓府君副使生全


州同知海亭府君同知之冢子曰秀水丞愼所府君丞生


典儀正敬于府君始居石橋灣敬七世祖也子孫爲房三


同知之次子曰良卿卿之伯子曰紹先子孫居雷宋村


仲曰日森子孫居常州府城之城灣季曰鴻祥子孫居江


陰縣之靑陽唯叔子紹憲二傳無後順治中典儀之孫方


顯府君招雷宋村紹先之曾孫朝元聯元來居石橋灣朝


元之子孫爲房十聯元之子孫爲房五于是石橋灣惲氏


凡十有八房乾隆三十八年朝元之曾孫吉滽諏于族爲

祠堂祀副使以下嘉慶三年敬葺其楹宇及庭陳祠堂之


制始備惲氏譜自副使上推十一世爲宋提舉方直府君


其世次官爵里居皆可考證自提舉上推四十三世爲漢


梁相子冬府君代遠多疑似者提舉之冢子爲紹恩府君


次子爲繼恩東麓府君紹恩之後也嘗師友李獻吉邊廷

實諸人始以忤劉瑾外補終以忤江彬等斥官在湖廣八


年北俘羅山竹山流寇南定彬州桂陽州屢叛猺賊東扼


甯王宸濠西潰之師蓋終身皆在艱難讒搆崎嶇戎馬之

間而確然守道自立不稍爲俯仰依倚者後之子孫尙其

念先德乎哉

重建東湖書院記


東湖據豫章城之東隅周古步十里有奇東厓爲蘇圃有


宋高士蘇雲卿之遺迹其南泮翼然亭臨之祀漢徐孺子


故言東湖之故必以徐孺子蘇雲卿爲先南泮之北沙斗


入北佩湖南以南泮爲至環三面皆水也宋嘉定中通判


豐君有俊建東湖書院館四方游學之士迨明之初以其


地爲縣學而書院遂廢今幾五百歲矣羅山黎君來令南


昌復卜地于縣學迤東蓋前事以虧帑没入其宅者黎君


歸帑于官爲銀若干諸鄕先生任講堂學舍築削之貲爲


銀若干脩腵梁糗膏油舟輦之貲復爲銀若干于是深衣

博帶之士揖讓弦誦于其中而書院復興夫聖人之道大


矣學者必先去其害道者而後事焉孔子曰行已有恥孟


子曰人有不爲也而後可以有爲昔者徐孺子不與陳仲


舉鉤黨之難蘇雲卿當宋播越之餘張德遠欲有所圖而


卿褰裳去之其心皆斷然有不可湼者夫鉤黨爲君子


之過且遠之如此況小人歟張德遠處已甚正所圖雖不


成其志皆仁人志士所扼腕者且遠之若此況以人國爲


徼幸者歟學者能見于此然後依附攻訐之學術苟且之


事功不足動其豪末由是而深造之則庶幾矣

新喻東門漕倉記


三代之時自諸侯卿大夫士皆其國人而鄰長里宰酇長

鄙師卽同井廬以行相推擇者故下之俗易達于上上之


風易究于下天子者稽其成而已漢祖秦設郡縣所命官

奉三尺法以裁山海千萬里之民於是上之所行有非下

之所任者而治日衰然其時三代之制猶不至盡廢鄕亭


之官是也迨唐宋以後爲三老嗇夫游徼者苦官中侵辱


多避免因悉改爲輪差歸之保正戸長保正戸長以微民

與官絶遠不能通閭里之情于郡縣如鄕亭之官與令丞

尉相敎令嗚呼此郡縣長吏所以囂然獨行其意于上而

民終不可治也已新喻附城爲五坊坊有坊長鄕爲五十

七圖圖有地保坊長地保如保正坊圖皆有十甲甲有管

首管首如戸長其輪差之歲則管首迭爲坊長地保獄訟

賦稅盜賊皆督之獄訟取居閒及爲佐證盜賊主踐更而

賦稅則至時坊長地保以酒食召管首管首召戸丁爲期

悉納之坊長地保坊長地保納之官故賦稅無後時者敬

蒞縣坊長地保皆以禮訓督之可事事凡縣中有舉置令

縉紳先生學弟子諭意于坊長地保揆其平衆從而後行

事皆辦漕倉者最初在城之南門康熙閒改建于中城之

保房前事鮑君又遷于治之東南隅基峻而隘民不便於

是坊長地保以改建請縣中大姓胡萼有第在東門內門

堂廡毬場皆宏整直可錢五千緡以千緡售于衆而旁舍

及地不取直大姓章美亦以地益之遂復遷漕倉于東門

湖北試用州判黎士煊等任其事加勤無私利三閱月而

功竣夫漕所以爲

國家也爲

國家者必不可病民觀于胡萼章美之好義及在事諸君

子之所爲天下豈有不可使之民邪然欲使民必自訓督

坊長地保始後之人勿以敬爲古可也

羅坊漕倉壁記

羅霄江自袁東逕臨江入章貢水春夏秋三時得雨漲發

萬斛之舟隨流東下疾如弩矢及冬水落瀏然見底散石

鱗次而州渚之歧沙石相排擁舟益艱重不可行故袁之

屬縣無漕新喻屬臨江漕二萬四千餘石皆道羅霄江自

縣顧舟行五十里至羅坊水淺甚自羅坊行九十里至臨

江治水差深再下三十里水益深可方舟達南昌兌軍故

新喻運漕以羅坊爲便而縣西南北近袁納米多順流縣

東附臨江溯流至縣遠者幾百里殊患苦之故縣東納米

亦以羅坊爲便嘉慶八年士民請建倉于羅坊凡縣東區

若干圖若干米若干納于羅坊倉計縣漕蓋得三之一減


運五十里敬與同官計之僉以爲宜於是請于府及行臺


省得允十月倉成十一月漕事畢是役也訓導胡君實左


右之其在事者縣東縉紳之士及保正等皆有勞績焉爰


書名于左方

沙隴胡氏學田記


新喻之南郭曰沙隴胡氏胡生嶺世家焉生之曾大母傅


買田于官田灣得畝四十有八租五十石子孫從師及就


試所司咸取給事在乾隆之二十八年越年若干傅卒葬


峽江又越年若干爲嘉慶元年生與其宗賣官田灣之田


直買峽江溪瀾之田得租四十四石于前額不符又買


沙隴之田得租十四石額遂溢而請余爲之記古者士皆

授田自井田廢而田私于農故士遂無授田者後世君子


于私田之公于族者曰義田義田之給于士者曰學田儻


亦古者士田之遺意歟是非特資其身也蓋將養其廉恥

以爲德業之助胡生與其宗勉之可也

重修萬公祠記

瑞金踞五嶺尾脊東戸入閩而長汀爲汀州府治所㝛重


戍扼之故閩非大亂兵無至瑞金者縣西南越汀州之武

平以及于粤多石陘荒絕粤有饑擾卽躪瑞金自前明至

本朝凡數十至明宏治中賊循陘夜襲城知縣萬公琛巷

戰死縣人立祠祀之其事爲最著蓋瑞金遇大亂則東備

閩小亂則南備粤其𫝑如此而縣之北爲所隸甯都州州

負廣昌左挾石城㝛戍不及長汀其溪谷深雜與武平等

嘉慶八年廣昌奸民廖幹周聚衆焚掠甯都石城奸民應

之瑞金亦有應者大府以兵馳至始勦絕蓋瑞金于閩粤

兵皆外至可臨事偵探其自內起者常連甯都石城必先

事部分乃能得要領其勢又如此敬上事瑞金去廖幹周

之平一年矣求士夫可與戰守者不可得最後陳君象昭

見曰明府君無憂瑞金瑞金聚落無可容五百人起事者

若五百人以下聚落中義勇能破之敬行縣時潛勘驗語

皆信知可幸無事遂一意吏治暇則以儒術鐫摩之陳君

之子雲渠從敬游好治經能詞賦亦喜言兵嶺嶠多好奇

之士如陳君父子可尙也已一日酒次與雲渠言萬公祠

已就圯雲渠慨然任之葺門垣築階陳塗墉壁設櫺楯事

竣爲位以祀萬公敬與同志者左右將事咸偲偲然若有

所感焉因記其事之始卒使刻石于壁間且詳瑞金兵事

緩急難易之數以吿後之有責于斯土者

遊羅漢岩記

瑞金陳石山之南曰羅漢岩八月望後一日與楊生鍾生


遊焉大石翼然下可列坐千人沙門爲佛屋據其廣之半


皆庳陋大石之上爲天池水常滿少溢則漉于石之㫳齒


閒無徑可登西行繞岩岩盡而北而東登數嶺有石隘入


隘數十丈下過石穴聞水聲琤然天池也岀碞背矣法住


記言佛湼盤時以無上法付屬十六大阿羅漢各與眷屬


分住世界此世所稱十六羅漢也四分律言佛𣵀盤後大


迦葉差比邱得四百九十九人皆是阿羅漢阿難以愛惠

癡怖見屏後阿難聞拔闍子比邱偈得果在王舍城共集

三藏此世所稱五百羅漢也釋氏之言多鄙誕鄙則愚夫

婦易知誕則易惑故名山水及荒厓絕壑人多以羅漢觀

世音名之嶺北且數十處此其一也觀世音爲三大菩薩

之一以普門品言聞聲赴救四天下皆尊事之今士大夫

擁高位厚貲不知推所職以及遠而詭談性命相率不讀

佛書不奉佛法恐亦未必見錄于孔子也旣以語二生因

并記之

東路記

南昌城下溯豫章江南至贛州東北折溯貢水至瑞金共

一千五百里敬上事及赴行臺省期㑹皆由之此西路也

東路止八百九十里嘉慶十一年十月二十六日已亥奉

回任檄岀進賢門㝛舒白香天香館寢甚安二十七日下

晡發行六十里㝛荏港夜大雨二十八日早發泥濘不可

行行六十里㝛進賢大風寒二十九日晴早發行九十里

㝛臨川署中秦臨川言于淸端公成龍作縣事甚備三十

日上晡發行六十里㝛𣒍樹亭𣒍卽桓山海經註所謂葉

似柳子似楝者是也桓音近華華近和漢書尹賞傳注桓

表陳宋之俗言桓聲如和謂之和表師古曰卽華表也和

又近何俗遂作𣒍十一月初一日甲辰朔早發行九十里

㝛南城過曾香墅鄧蘭士蘭士從弟薌州初二日下晡發

取便道吳白厂草堂在城南不及過行四十里㝛揚村初

三日行八十里下晡至南豐王南豐滌硯十一閱之渡河

復五里㝛楓嶺初四日行八十五里㝛甘竹雨初五日行

三十里下晡至廣昌復三十里㝛竹橋初六日行九十里

㝛甯都州初八日早發行八十里㝛葛藤凹雨初九日行

八十里下晡至瑞金初十日上事南昌至南城皆平道南

城之南始山行麻姑山㫄薄有靈氣其西南隱然浮十峯

雲氣界爲三成如仙嶠搖漾不可測最上一成雲氣背落


日如紅綃眞奇觀也問之則南豐西之軍封山蓋拔見在


三百里之外軍封之南至甯都多石山千幢萬𣄣皆南指


然無如軍封山者廣昌之北旴水北流至新建與豫章江


會廣昌之南二十里溪皆南流又三十里復北流又三十

里復南流皆不可舟四十里至甯都會梅水可舟甯都之


南溪皆北流六十里至九段嶺始南流四十里至嚴阬復


北流五十里至麻子隩復南流不可舟三十里至瑞金㑹

貢水可舟皆東路也貢水至雩都會甯都之梅水至贛縣


入章水合爲豫章江卽西路也豫章江至新建縣北入鄱

陽湖

遊翠微峯記一


自甯都西郭外北望羣山有虎而踞者二峯若相負北峯


爲翠微峯易堂九子講學之所也背郭十里陟山西折而


北過前所望虎而踞之南峯有厓復北有巖夾磴而上西


折有岡岡之西爲金精洞北卽翠微峯循岡行有石門木

闔背扃之仰視絕壁而已岡之東望果盒山有樓閣於是


欲返遊果盒山而闔爲從遊所排遂遊焉過石門有南北

厓相去以尺數倚立俯仰相隱閉北厓爲隥以登級三十


有六道絶植梯級十有六以出于穴有木構少息爲第一


巢復登爲梯隥之級二十有八有巢隘于前巢不可息爲

第二巢級十有七爲第三巢級八十有三爲第四巢皆可

息至此始出厓日杲杲然射諸峯峯如相蕩矣復得隥八

十有三有坪爲易堂已燬廢其北有屋魏氏居之其㫄後

無他道復循故道而下魏氏之先爲避亂計故鑿山無左

右折上下皆懸身以難其登登山極勞弊無遊覽之勝然

九子窮居是山能各有所守不欺其志是則不可沒者九

子甯都魏際瑞際瑞弟禧及禮李騰蛟邱維屏彭任曾燦

南昌林時益彭士望惟際瑞爲本朝招吳三桂賊將韓大

𬒳難焉

遊翠微峯記二

下翠微峯南西折至金精洞洞北立石三如古敦甗洞構

橫閣𠭥之石之奇不見閣前橫術之外石呀然起于櫩際

泉自石落散如珠絕境也洞之南石山相倚如服匿地志

稱漢仙女張麗英于此上升其言不經下金精洞復西行

石山中小者如屋大者皆隱天如鑄精鏐如地不能負渾

渾澐澐首銜尾逮肩跂腋附蓋三百步所而北折得平疇

數百畝復折而東五百步所出翠微峯之北石山橫蔽之

其奇如金精洞之西復三百步所至果盒山石矗起數十

丈如冰相附自南而西而北隥而上焉甯都之山界閩粤

逶迤不可盡而城西數十里皆石山益奇古駭心目如此

余嘗行太行泰山衡山多㫄薄蘊畜如聖賢豪傑舉事不

與人以一端窺測若茲山者其俠徒隱士之流歟是亦可

以觀矣

重修瑞金縣署記


府州縣用古諸侯禮大門皆臺門瑞金以閣爲大門爲楹


三次內曰儀門其名始于唐之節度使後官寺皆冒焉爲


楹三左右門卽漢之閤門三公則黄之次內曰大堂爲楹


五有東西廊爲楹二十有四左右列八房以應官其名始


于唐之中書尙書省後官寺亦冒焉八房者曰承發古都


吏曰吏古功曹曰戸曰屯曰工古戸曹曰禮古議曹曰兵

古兵曹曰刑古決曹賊曹也次內曰宅門爲楹三後漢書


明帝紀云應門擊𣝔鼓人升堂古者惟路寢有堂鼓其置


路門歟應門之鼓曰應鼓其應門亦置鼓歟若是則路門

其亦置𣝔如鼓之應歟諸侯其以雉門路門應𣝔與鼓歟

鐵磬卽方響南齊代鐘以記漏漏五夜以二十五點節之

故名點次內曰二堂爲楹五有東西爲楹四二堂之前

皆治官事之地也其後曰上房爲楹七古謂之小寢上房

之東南曰東上房爲楹三有東西爲楹二古謂之高寢

與上房同周垣古謂之宮牆二堂之東曰庫房爲楹三古

者庫在庫門藏車甲後世無車甲所藏貨賄而已故內之

乃府也而以庫名焉庫房之東曰東院爲楹三東院之南

曰後門房以居典謁西向爲楹四二堂之西曰華廳以燕

賓爲楹三有東西廊爲楹六玉篇云廳賓廚也唐以後以

聽事之所爲廳傎矣儀禮侯氏聽于天子曰聽事以決事

爲聽事亦非也華廳東後室爲籖押房漢曰畫諾君臣同

辭唐宋曰畫黃曰押詔君之辭曰輪筆曰判押曰書行臣

之辭皆押也宜押者籖之南史籖前直叙所論後云謹籖

月日下是也華廳之前曰前華廳爲楹三以上皆燕閒之

地也華廳之後有周垣垣以內南北各爲楹三以處賓僚

上房之後垣外迤西曰廚房爲楹三自大門至廚房共八

十有六楹嘉慶十年四月十一日至瑞金周視多頽損旋

葺治之三閱月而功竣後四年去瑞金爲之記以吿後之

人焉

東麓先生家傳

先生諱巍字功甫號東麓宏治十六年進士由戸部主事

遷刑部員外郞尋遷郞中時武宗任用劉瑾有急獄瑾必

欲置之死先生知其𡨚白之忤瑾意先生在部素廉謹瑾

怒無所泄遂以例岀爲湖廣按察司僉事伺其失瑾旋伏

誅得免正德六年霸州流賊劉六劉七自河南來入境率

師逆擊賊北走其明年賊復來犯先生東擊賈勉兒于羅

山敗之劉六劉七乘閒躪武昌執殺巡撫馬炳然掠其家

順流趨江西先生旋軍南擊敗之還炳然妻子斬首五百

級復旋軍西擊四川流賊藍廷瑞鄢本恕于陜西石泉敗

之追至漢中復敗之以功遷按察司副使十二年從湖廣

巡撫秦金討郴州桂陽州叛猺龔福全禽之遂合南贛巡

撫王守仁攻江西桶岡叛猺藍友貴夷魚黃寒奏食三品

奉十四年甯王宸濠反率師趨黃州宸濠敗罷師先生前

後在軍凡八年止進一官不自得欲投劾去㑹侍郎吳廷

舉奉命赴湖廣與先生治永順宣慰司彭明輔獄彭明輔

者與彭惠姻親惠與保靖宣慰司彭九霄爭兩江口地明

輔助惠攻殺懼不直以巨金鬻獄先生拒之廷舉素知先

生功以此益知先生特疏薦爲湖廣巡撫有幸臣索賄不

遂章上不報後一年罷官罷官後八年卒于家

論曰先生以拒賄受知于吳侍郎卽以不納賄見抑彼江

彬等不足責何宰相無一人若是哉正德當有明中葉天

下徼幸無事人但爲先生惜耳如高陽孫承宗者廢棄十

年天下瓦裂其又何如哉又何如哉

后谿先生家傳

先生諱釡字器之號后谿年十七補縣學生正德五年

應天十四年試禮部中式十六年丗宗卽位與張璁同

賜進士出身知安陸州時議起興獻王陵爲顯陵達官外

戚內侍以事至無時有內侍責供帳鬨擊州通判先生令

民擁通判去曰罪在知州毋累若也由是內侍在中持事

者皆不悅江夏民陰殺人瘞尸山中讐者訟之民因令兄

子竄去反指所瘞誣讐者殺其兄子獄不得決先生承巡

按御史檄鞫之曰若兄子年幾何愕曰二十五矣乃發瘞

騐之髪盡白獄遂決先生常有德于衞指揮使指揮使轝

盛饌實銀叵羅轝中以暮抵先生先生列吏卒堂下將發

轝固請入室不允叩頭復持去自後無干以私者在州二


年以憂去後如京師補官張璁爲侍郞方向用欲引先生


附已執手謬爲策曰若忤中貴人恐中傷賴天子甚聖若

疏其惡暴之渠輩言不得入非特免禍且大用先生以璁

等亂政避其黨不對大忤璁復出知均州治如在安陸嘉

靖七年擢南京戸部員外郞旋晉郞中調吏部張璁曰吾


溫人也溫乏守須得一好官因閱郞官籍指先生名曰是

人可吏部卽具疏題補溫州府知府先生至溫一以法治

貴游之私人不得逞張璁又曰温海邦幸無事守誠好官

毋乃屈耶吏部卽具疏題補成都府知府先生聞之不怡

曰吾不能枉道幸有先人之廬足容賤子也遂不赴官三

十五年卒年七十三

論曰漢世孝廉重同歲生至唐進士同年益厚然未有若

明之徇者也當日人盡如先生朝廷豈受門戸之禍耶先

生守溫境內淫祠檄毁幾盡此非隱微無愧不敢爲張璁

乃欲羅致之謬矣

少南先生家傳

先生諱紹芳字光世號少南嘉靖二十六年進士由刑部


主事洊擢員外郞郞中外轉湖廣按察司僉事福建布政


司叅議先生性褊直有同縣人改庶吉士者先生曰一爲


史官竟置産百萬𫆀後其人位顯爲所中罷官

論曰先生在刑部時與李于鱗王元美遊今遺集視七子


風尙相似可知得力所自矣

香山先生家傳


先生諱本初字道生號香山老人年二十一補常州府學


附生以例貢國子監居京師三十年不遇崇禎十七年


賢良方正除內閣中書棄官歸卒于順治十二年年七十


先生與遜菴衷白兩先生爲羣從兄弟相師友棄官後更


名向畫學董源南田先生少時師之


論曰先生之學襍于浮圖老氏遜菴衷白又甚焉至忠孝


之際三先生未有以異也自百氏橫議先王之道崎嶇榛


莽分裂歧岀後之爲二氏者得援吾道以附㑹襍亂之是


故唐以前言二氏與吾道畫然者也宋元明言二氏皆竊

吾道之近似以支拄排之者之口士大夫益以爲精微可


喜通脫自得從而浮其津造其厓雖學道之士不免焉然


而顔淸臣蘇子瞻張子韶諸人大節炳然百折不變不爲

虛緩頽放之學所誤蓋五倫之道根于天性順推曲致其


力皆足以自遂此以見吾道之自然而二氏之爲矯拂也


三先生所得豈在彼哉

衷白先生家傳

先生諱厥初字伯生號衷白萬厯三十二年進士由行人

轉戸部主事天啟元年水西蠻安邦彦反先生以兵部主

事受上方劒馳至四川督將吏平之二年魏忠賢子良卿

叙慶陵功蔭指揮僉事先生爲郞中宜署牘乃托辭請外

補補浙江按察副使轉福建右參議擢湖廣按察使崇禎

二年

大淸兵自遵化州入口京師戒嚴先生督鎭筸兵三千人

勤王是時各省兵大集糧不繼沿途多逗撓先生獨先至

且贏三月糧兵部尙書梁廷棟閱師入奏曰惲厥初非書

生大將才也帝遣內侍勞且問方略先生疏陳利害得溫

旨然兵部一切調發無如先生言者乃以疾乞休福王稱

帝南京召爲光祿寺卿先生曰疆場無勝算而朝黨日爭

時事可知且江北四鎭分據地隘兵衆左長玉在上游朝

夕有王敦桓溫之禍誰爲王謝諸人哉乃不赴召順治九

年卒年八十一

論曰吾惲氏仕者先生與東麓先生㝡號知兵然皆未竟

其用後先生多爲浮圖言虞山錢陸燦至比之張無盡豈

知先生之不得已哉然先生善觀時變與爲進退必籌可

爲而後爲之此則先生終隱之意也已

遜菴先生家傳

先生諱日初字仲升號遜菴祖紹芳福建布政司左叅議

父應侯國子監生先生由武進縣學生入國子監中崇禎

六年副榜貢生遂久畱京師十六年應詔上備邊五策不

報先生知時事不可爲乃歸攜書三千卷隱天台山中三

年而兩京亾唐王聿鍵入福州自立而魯王以海亦稱監

國于紹興吏部侍郞姜垓薦先生知兵魯王遣使聘先生

先生意以監國爲不然固辭不起

大淸兵下浙避走福州福州破走廣州廣州復破爲浮圖

名明曇已復至建甯之建陽是時

大兵席卷浙閩粤三省唐王與弟聿𨮁被執死魯王亦敗


走海外湖廣何騰蛟江西楊廷麟等皆前破滅而明遺臣


民擁殘旅倔彊走拒遙奉永明王由榔金壇人王祈聚衆


入建甯屬縣多響應于是建陽士民數百人噪于先生之


門固請先生不得已至建甯見王祈非初志也先生曰建


甯八閩門戶建甯守則諸郡安然不得仙霞嶺建甯終不


守也欲取仙霞嶺宜先取浦城時先生長子楨自常州至


與副將謝南雲先趨浦城失利皆死而御史徐雲兵連入


數州縣甚銳先生說令夜襲浦城自督後軍繼進會大雷

雨人馬衝泥淖行不能速將至城下已黎明軍遂潰

大淸總督陳錦張存仁侍郞李率泰統兵六萬來圍建甯


永明王使兵部尙書掲重熙赴援先生復上書重熙請逕


取浦城斷仙霞嶺餉道俟餒亂選精卒南下與圍中諸將


夾擊之重熙至邵武不能進建甯遂破王祈力戰死先生


收散卒走廣信尋入封禁山中糧乏勢益弱喟然曰天下


事壞散已數十年如何救正然莊烈帝殉社稷普天率土


齧齒腐心小臣愚𡚶謂卽此可延天命今迺至于此徒毒


百姓何益遂散衆獨行歸常州久之張煌言與鄭成功圍


江甯敗走訛傳煌言弟鴻翼先生門人從師匿縣官將收


捕先生色如常曰吾當死久矣旣而事解卒年七十八康

熙十七年也先生少時與楊廷樞錢禧交爲文章縱麗于

百氏無所不窺尤喜宋儒書時商業于同里張瑋後會稽

劉念臺先生宗周爲左都御史瑋副之因介先生師宗周

學由是益進先生旣不得已歸常州仍服浮圖服而言學

者多宗之無錫高世泰忠憲公攀龍從子也重葺東林書

院先生與同志習禮其閒知常州府駱鍾麟屢求見不納

去官後與一見言中庸要領喜而去曰不圖今日得聞大

儒緒論也先生次子桓幼子格避兵時常從後于建甯被

略桓不知所終格自有傳

論曰先生以高才爲世家子宜任天下事然前旣卷懷不

用矣區區建甯不足當天下千一顧欲藉烏合之衆陸梁


進退與天命爭衡先生之知豈出此抑謂據阨死拒割裂


畸餘可稍延明朔然大圜鴻覆欲遺一隅何可得也豈忠


與知不並行歟抑岀處成敗要由運算有不自主者歟說


者斥先生旣改服復爲儒言則一端之論也已

南田先生家傳


先生諱格字壽平後以字行改字正叔少居城東號東園


草衣生遷白雲渡號白雲外史旣老號南田老人先生年


十三隨父遜菴先生依王祈于建甯陳錦破建甯𬒳略錦

無子其妻子之後從錦遊杭之靈隱寺遇遜菴于塗遜菴


因與寺主諦暉謀俟錦妻入寺紿言此子宜出家不然且


死錦妻畱之寺中泣而去先生始得歸先生以父兄忠于


明不應舉惟攻古文詞其于畫天性也山水學王蒙旣與

常熟王翬交曰君獨步矣吾不爲第二手也遂兼用徐熙


黃筌法作花鳥自爲題識書之世稱南田三絕宋尙書犖

語人曰南田畫吾暗中摹索能辨之世多贗作其至處必


不可贗王太常時敏遣使招致先生方出遊不時至至則


太常已病喜甚榻前一握手而逝先生家甚貧風雨常閉


門餓以畫爲生然非其人不與也卒年五十四子念祖不


能具喪王翬葬之


論曰昔淮南王敘離騷以爲其志潔故稱物芳蓋深知屈

子者先生泥塗軒冕鶉居蟬飮身世之際可謂皭然而世


徒以畫知先生末矣然先生之志之潔于畫何嘗不可見


惲氏作畫自香山先生始遜菴先生以枯墨作山水殊古

𥳑然非作家後南田先生負重名羣從子弟皆作畫遂成


風尙今畫法多流蕩矣敬謹擇其有意者著之于左


珝字相白畫學南田先生

源濬字哲長善吹鐵簫號鐵簫老人天津縣丞畫法一準

徐熙下筆有芒角生氣坌涌如雲展潮行惜稍俗耳爲人


爽邁任氣必踐言去官後卒于天津

源景字希述冬官正轉工部主事畫法黃筌官京師垂五


十年無車馬塵屋敝幃不見厭苦之色

冰字淸于父鍾嶐南田先生族曾孫也冰寫生芊眠蘊藉

用粉精絕迎日花朶俱有光適同縣毛生鴻調鴻調不應

舉築小樓夫婦居之以吟詩作畫老焉

宅仁字原長畫多贗南田先生然質重韻味無絕勝者

與三字德三歙縣敎諭能山水華卉筆法淸婉兄弟皆困

乏爲敎諭不能贍其家棄去鬻畫京師客雄縣遂卒

羅臺山外傳


臺山名有高瑞金人父讓生子三長有京次卽臺山年十


六補縣學生三十一充優貢生三十四順天鄕試中式四


十六卒子之明縣學生臺山少好技擊兼治兵家言後與


雩都宋昌圖同學于贛鄧元昌修儒者之業彬彬然適矣


其于書無所不窺精思造微湊𨻶而出于道大著遂喜佛


氏之書自京師歸忽登樓縱火自焚家人驚救得不死臺


山遂狂走入深山數月後乃迹得之服沙門服不下髪趺


坐與人言孝弟而歌泣無時下揚子度錢塘過甬東多託


迹佛寺中奉化快手怪其服意爲盜合曹輩數十百人篡

臺山臺山徒手禦之不可近因詣縣趺坐縣庭與縣官爲

禪語縣官憆不解同年生主事邵君洪時家居識臺山乃

釋之遂遊普陀寓西湖已復走京師乃歸而卒所著有尊

聞居士集行于時

論曰敬至瑞金臺山沒二十餘年矣而士大夫多言臺山

遺事者臺山于倫甚修所以處之甚厚不得已乃至于如

此其諸無愧于爲聖賢之徒者歟昔程子以佛氏爲逃其

父欲以中國之法治之夫事在數千載以前數萬里之外

又何以知其心之所存與事之所至而爲是論哉如臺山

者可以觀矣

謝南岡小傳

謝南岡名枝崙瑞金縣學生貧甚不能治生又喜與人忤

人亦避去常非笑之性獨善詩所居老屋數閒上垣皆頽

倚時閉門過者聞苦吟聲而已㑹督學使者按部斥其詩

置四等非笑者益大嘩南岡遂盲盲三十餘年而卒年八

十三

論曰敬于嘉慶十一年自南昌回縣十二月甲戌朔大風

寒越一日乙亥早起自埽除蠧書一册墮于架取視之則

南岡詩也有郞官爲之序序言穢腐已擲去旣念詩未知

如何復取視之高邃古歰包孕深遠詢其居則近在城南

而南岡已于朔日死矣南岡遇之窮不待言顧以余之好

事爲卑官于南岡所籍已二年南岡不能自通以死必死

後而始知之何以責居廟堂擁摩節者不知天下士耶古

之人居下則自修而不求有聞居上則切切然恐士之失

所有以也夫

二僕傳


順喜其父孫祥丹陽人賣身于敬族兄用霖用霖賣孫祥


及其妻張于子渭府君順喜隨孫祥至始八歲少長一切


不肖皆爲之惟事主則勤至岀于至誠先府君臥病十二

年順喜日侍至丙夜抑搔折手節解疲肢無倦後與楊和


兒溺死采石江中

楊和兒河南洛陽人隨董達章超然至京師性戇甚不得

超然意遂隨子寛至富陽已復隨至都子寛出都過河間

逆旅火跳而行是日覆車于圯幾壓且溺皆仗和兒得免

後復事子由嘉慶九年太孺人年七十和兒自鎭江偕順

喜溯江來新喻祝太孺人三月二十八日次采石有沙門

丐于舟舟人靳之沙門曰生非我有也財何吝邪舟行至

中流而沒和兒于羣僕中最善順喜其不肖多同爲之而

事主勤至則同死亦同噫二人之不肖無死法也而卒以

非命死觀沙門之言其有數存邪然天下有法宜死而反

富壽是數之不平固如是邪且天何不能反此數以爲事


主者勸也

後二僕傳


嗚呼民之愛其生性也至不愛其生而以戕賊作亂豈一


日之故哉瑞金處萬山民性悍喜邪說敬視事期月矣上

下無所感動咎其何辭陳明光者世業塐通符錄與湖陂


司巡檢比而不喜典史吏卒嘉慶十一年四月十三日庚

寅敬以事赴行省明光之族人明偉有婦何私其族人明


讀明讀挈而逃明偉訴于明光達巡檢獲之以何付明光

明光亦與何私忌明讀相鬬鬩巡檢執械明讀故陳族人

惡巡檢而不直明光二十四日族人閧而至明光知巡檢

不足倚以刀至頸取少血卽撲地使其妻劉訴縣縣曹付

典史往騐又不直明光而明偉之妻何前爲族人擁去明

光旣失何復得不直名于甲夜自起喑噁獨飮酒持刀奔

巡檢司殺明讀傷守者一人奔典史署殺皂隸一人傷三

人復殺門子一人典史闔門大噪明光反走道縣門念終

不得活遂入傷鈴下二人砍閽者孫福傷肩自後戸走避

夏淸柳芳避入室無後戸同死方明光殺人時無發聲及

與支拒者書手劉懷仁曰其諸爲符錄所禁歟明光赴州

審錄于路自恨曰縣官在吾不至是也

夏淸仁和人敬知富陽時來從以小失遣去嘉慶元年

餉軍銅仁道五千里而自武陵以南卽岀入叛苗中幾一

千餘里夏淸願從餉銀十五萬兩爲鞘一百五十皆夏淸


主之役旋從至江山敬以先府君之喪去官復遣之而敬


貧甚左右無一人夏淸復來遂從入都從至新喻最後從


至瑞金前𬒳殺一月敬心忽不樂欲遣之不去而死嗚呼


命也夫敬上推八世祖秀水丞愼所府君華卿年五十二


始生七世祖典儀正敬于府君紹曾譜不載所自出夏淸


常從除祠堂奉祧主一岀于室敬就視之曰夏孺人神主


男紹曾奉祀然後知出于夏也夏孺人侍愼所府君當于


官浙時而淸籍浙其不偶然歟然輾轉千萬里以死于瑞


金何也

柳芳武進人傭書府戸曹不得意嘉慶五年從敬于新喻

凡投謁及詩文詞草槀柳芳主之能日書一萬字無塗注

前被殺三月已辭去復反而死敬束下素嚴夏淸柳芳皆

布衣履言語訥訥然以此得久然卽死因也

紀言


嘉慶元年敬以富陽縣知縣餉貴州平苗軍五月丁巳次


益陽有大星隕于西南聲隆隆然癸亥次武陵一騎自西


南來白衣冠聞嘉勇貝子薨庚午次桃源同餉軍者裘烏


程世璘曰吾屬在浙貝子方平林爽文凱旋自三衢方舟


下嚴陵江舟設重樓陳百戲中流鼓吹競作從官舟銜舳


艫並兩岸疾下頃之有嘩于從官舟者乃一巴圖魯與都


司飲爭酒佐貝子岀坐親鞫之色甚和貝子曰汝二人何


功叩顙曰花翎通諸羅道


賜比旋役各進一官貝子曰今

天子神聖軍以功返汝二人不知謹虧


朝廷體邪然重懲汝非優功


盛恉也目左右曰花翎不稱去之二人叩顙下卒不問所


坐何事方紹興應逵曰吾聞文武事貝子貝子必優以官


頃有府經厯三年至同知試用知縣五年至分守道者鍾


慈谿德溥曰吾鄕人嘗事貝子官亦分守道矣往歲貝子


輿夫與守備爭毆之傷額鄕人杖輿夫四十貝子曰若忘


富貴所自邪何𨈆我也鄕人懼數月不敢見語有閒敬吿


之曰吾聞之張臯文張臯文聞之副都御史方葆巖先生


維甸先生曰貝子援諸羅時壯勇公海蘭察前行行約百

里貝子督師夜繼進大雨天黑如覆盤遇土山駐軍山頂


貝子中坐隨軍官圍貝子坐外親軍外正軍皆圍坐賊遊


兵近山踐泥濘過火炬千萬賊自炬中上窺山黝黑無所


見疑有軍發銃礟擊之貝子令曰無岀聲無動久之賊過


盡雨霽天益明壯勇公已入諸羅城捷使至軍始起行無


一傷視銃礟子厯落入山腹也先生又曰貝子征衞藏有


隘道幾一里賊屯軍守隘北甚嚴大軍屯隘南三十里許


貝子調軍伏隘東西而以前軍分五軍攻隘迭退迭進戰


一日蓋數十勝負貝子在大軍中前軍軍報沓至不動及


二更前軍大敗退不止賊逐前軍岀隘南忽銃礟聲大震

火炬盡爇照耀如白晝東西伏軍皆起賊驚退相蹂躪我

軍蹙之入隘貝子急上馬萬騎齊足頃刻至隘口前軍伏

軍已過隘聞貝子至勇氣百倍大軍乘勢合攻遂夷賊屯

追奔五十里而後止

書山東知縣事

山東知縣者老矣以進士授知縣在縣八年縣之人有讐

大姓者誣以不軌列頭目數十人上變于巡撫巡撫下上

變者于獄檄按察使督府都司以三百人馳揜之按察使

先令健步夜馳三百里密檄縣爲備知縣得檄驚曰柰何

此良民也因問健步兵去縣幾何曰昨發度行不過百里

今去當二百里耳於是知縣從健步跨一馬疾迎兵于百

里外見按察使曰大人所捕反者非反者也知縣能呼之

來若兵往不能無驚竄竄則反實矣按察使怒曰此大事

縣何脫爾少誤當坐縱反者斷頭知縣叩頭曰知縣在縣

久此數十人如家之人耳婦稚耕種牧養能悉數之豈不


知反不反哉如一人跳去者願以八口殉非直斷頭也大


人其馳使白察院急止兵大人單車來此數十人迎馬首


矣於是復上馬疾馳反縣親至諸應捕者家曰滅門矣速


從我可活乃羣從至縣按察使亦至縣知縣引而前衆皆


跪號哭按察使愕然良久令衆至所司投獄具情白于巡


撫巡撫以屬司道府司道府治無一騐悉縱之而斃上變


者于獄蓋自始變至事白不及十日大吏遂皆以知縣爲

能更一年巡撫按察使相繼遷去會大計主者當知縣年


老官勒休

書王麗可事


陜西華陰縣丞王銑字麗可武進人明御史忠烈公章後


也李自成陷京師忠烈公服朝服罵賊死兵部主事金忠


節公鉉亦死御河其後湖廣巡按劉忠毅公熙祚死衡州


端禮門世稱武進三忠麗可白晳弱而文以四庫館謄錄

監生授華陰縣丞居官貧甚又常以介不合上官嘉慶三


年白蓮敎往來擾湖北四川陜西三省官軍次第收捕賊

蔓延不可驟滅行臺省督軍餉銀甚急麗可承檄餉經略

勒保營祖之日祀忠烈公泣已而謂人曰吾此行死矣吾


甯能效他人苟且𫆀二月十三日行至雒南廟溝坡坡迤

高二里所麗可已北下坡而家人吳連押後隊踰坡脊未

下背望賊高均德大隊雜遝至坡南探騎二縱轡馳上吳

連大呼賊來速下馬避麗可回望不應吳連復大呼而賊

探騎已至坡脊吳連下馬叩首賊不顧馳下左右夾麗可

疾馳去幾一里復勒騎馳回一騎以矛刺麗可破面墜馬

一騎就刺𮌎及脅五創皆洞過而死年五十九二騎馳會

大隊下坡營平地畱賊五人車帳守麗可尸旣一日無議

贖者拔刀殘之而去又二日吳連求得尸凡創五十餘以

禮殮行臺省上奏

賜祭葬子襲雲騎尉其時經略額勒登保禽高均德送京

師伏誅西市

書獲劉之協事

高宗純皇帝乾隆五十九年敎匪大頭目安徽太和劉之

協以訟事赴質洞南扶溝十月十五日丁酉聞陜西白河

敎匪事發跨黃驘夜走遂入郟縣聚徒衆作賊自稱天王

劉之協於是陜西河南湖北四川敎匪皆起官軍勦捕降

斬以千萬計戸部轉輸至萬萬

皇上嘉慶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已卯今分巡吉南贛甯道

潾水廖公寅莅葉縣捦之協送

京師伏誅西市敎匪旣失本師遂解竄經略額勒登保等

以次討滅四省乃平先是廖公長公子以省覲至葉葉居

賊衝列兵城門爲守計長公子襍候騎岀五里所于柳樹

下見一人貌怪偉露膊坐眉入于鬢即賊黨冀大榮也疑

之返以色目吿城門兵朱中林歸署舍脫鞾韈方濯足而

大榮已從之協至城門與中林相識踦梱語中林紿使入

城大榮指之協曰張掌匱也强之入參飮于肆而陰洩于

中林長公子聞報徒跣赴肆中手拉之協佩刀斷其褌繫

之協俯護褌遂扼項仆之廖公率吏卒縛之協擁至縣蓋

之協敗于鄧州去其衆思迂道入南陽再起故過葉也

皇上以廖公功

賜花翎

𥳑放鎭江府知府旋擢今職河南遷官者數人冀大榮亦


賜把總銜今益貴矣長公子者名思芳敬前在南昌長公


子不以介紹見下馬入門爽拔之氣照左右曰思芳行天


下多願交思芳思芳拒之今聞兄高義故至此思芳不喜


讀書毋混我然忠孝大節不敢辱知我也其自命如此


惲子居曰敬以屬吏事廖公幾七年厚德退讓君子也及


交長公子始知公少時常貯米竹簏負走三十里餉二親

創背陰雨常㿇㿇然又聞在河南驕帥有索賄者力拒之

拔刀砍館垣斷其刃帥氣懾而去蓋仁者之勇發不可遏

知長公子之風爲有所自矣

先賢仲子廟立石文

嘉慶十六年七月丁丑江西瑞金縣知縣惲敬謹立石先

賢仲子廟之庭中而刻文曰昔者仲子仕于衞大夫孔悝

衞靈公岀亡之世子蒯瞶爭其子出公輒之國執孔悝以

求立仲子死焉後儒竊有異議者敬以爲不然請爲主客

之辭以盡其事之勢與義而折其衷于孔子按史記孔子

丗家魯哀公六年孔子自楚反衞此去楚之年也十二諸

侯年表哀公八年孔子至衞此至衞之年也其時當岀公

之六年岀公之定爲君久矣則試問出公之定爲君義乎

不義乎則謹應之曰左傳靈公之謂公子郢也曰予無子

是靈公未赦蒯瞶也蒯瞶不得自爲赦也曰將立女是靈


公不以蒯瞶爲世子也蒯瞶不得自居于世子也然則春


秋之書衞世子柰何曰蒯瞶之岀亡以將殺南子也靈公


蓋爲南子諱焉未嘗以廢吿諸侯也春秋用史官之法蒯

瞶之書世子宜也雖然靈公之心則以爲廢之云爾人子


者心父母之心斷斷不宜自居于世子是故蒯瞶不宜立


者也宜立者岀公而已立公子郢非法也問岀公之拒父


何如則謹應之曰岀公未嘗拒父也衞靈公生于魯昭公

二年其卒年四十七而蒯瞶爲其子岀公爲其子之子蒯


瞶先有姊衞姬度岀公之卽位也內外十歲耳元年蒯瞶

入戚二年春圍戚衞之臣石曼姑等爲之非岀公也岀公


長而勢已不可爲矣歸罪出公從君之辭也問石曼姑之


拒蒯瞶何如則謹應之曰蒯瞶者非曼姑之所宜拒也蒯


瞶得罪靈公靈公可以父絶之岀公不得以子絶之是故


蒯瞶不可爲衞之君而可爲衞君之父不可爲衞之君所


以定靈公蒯瞶父子也可爲衞君之父所以定蒯瞶岀公


父子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靈公父子之名則蒯瞶宜


逐宜逐柰何終身不入國可也正蒯瞶父子之名則岀公


不宜拒不宜拒柰何蒯瞶在戚岀公以國養可也以是言


之出公之定爲君無過也定爲君無過斯仕于岀公者無

過也仕于孔悝者益無過也則試問高子之不死何如則

謹應之曰高子者公臣也士師也蒯瞶之入高子無軍師

之謀故無死事之義無親䁥之任故無從亡之義孔子曰

柴也其來以此也則試問仲子之死何如則謹應之曰仲

子者家臣也邑宰也以孔悝爲主君視其禍而不知救禮

歟孔子之于衞也蒯瞶與其亡不與其爭岀公與其立亦

不與其爭是故蒯瞶之入岀公之亡仲子不與也曰太子

焉用孔叔曰必舍孔叔知有孔悝而已所謂食焉不避其

難也孔子曰由也其死以此也夫以一聖知二賢豈有不

揆于義以其愚而決其來以其勇而決其死哉且夫聖人

之道五倫而已不辨于君臣則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

不序不辨于去就死生則君臣之倫不明君臣之始事去

就爲大君臣之終事死生爲大仲子之仕孔悝也君子將

以推明乎去就之義其死孔悝之難也君子將以求當乎

死生之仁顔淵死子曰天喪予天喪予子路死子曰天祝

予天祝予曾是去就死生之不辨而冒然爲之者此後儒

之過言也世之爲聖人之徒者其視兹刻焉

新喻縣文昌宮碑銘

嘉慶六年九月二十六日江西省臨江府新喻縣奉本府

正堂牌開爲移咨事轉奉布政使司奉巡撫部院准禮部

咨議奏文昌帝君仿照崇祀關帝典禮致祭一摺奉

旨依議欽此移咨遵照辦理等因到縣該縣每年春秋祀

文昌帝君動地丁銀二十六兩牛一羊一豕一登一鉶二

簠簋各二籩豆各十鑪一鐙二帛一香盤一尊一爵三承

祭官朝服行三跪九叩禮祀文昌帝君三代羊一豕一登

一鉶二簠簋各二籩豆各八鑪一鐙一帛三香盤三尊三

爵九承祭官行二跪六叩禮時敬奉檄襄文武鄕試在南

昌十二月十一日回縣任事與儒學訓導胡君曁縣中同

官屬縉紳先生耆老謀所以安神者於是筮地得吉于虎

闞山至聖先師廟之西偏爲門三檻東西塾爲殿三楹序


夾室階陳皆備祀文昌帝君少後爲殿三楹祀文昌帝君

三代爲位于八年四月戊辰越翼曰已巳落其成斲礱丹

雘如禮是日肇祀于新宮牲腯酒馨旌旄從風羣執事給

敏以暇終事益䖍環門而觀者忻舞相吿喁喁于廣術皆


知神之具醉飽而有以福吾喻之人也敬肅受嘉胙爰揚


厥美刻之廟石而系以詩詩曰

油油淸渝虎闞其坁倚厓爲牆蕩蕩持持黌門居阽煥乎

樓閫其脩五雉畫霞爲畛作宮于㫄維神則宜我父我予


協于筵著乃糾乃斂乃削其坪其廷則直乃磶乃楹庖犧


肆醴業虡之所自門而階而堂而戸皤皤文學弟子具來

役夫不勞不匱于財維神聰明欽其信直登筵憑几强飮


强食維吾喻民各服其疇禾麥茂茂滿吾車篝維吾喻民


舟車所通伐梓捕鯉以有以豐維神之職厥曰司祿維吾


喻士以貞延福

天子之德際天並海維神相之便章同軌吾喻一隅如冶


待型千山萬水尺鼎先成小大稽首荷神之庥于萬斯年


毋怠毋尤

文昌宮碑陰錄

古者天子祀天地社稷宗廟五祀而已祭法有天下者祭

百神山林川谷𨚑陵是也周官大宗伯以疈辜祭四方百

物八蜡是也漢用方士之說祀典多無稽後世佛氏日昌

所祀神皆託之西域及所謂四天下焉道士生中土祖方

士之言效佛氏爲誑誘陶宏景寇謙之杜光廷諸人妄搆

眞靈紀官籑職復舉中土君臣之名跡及叢祠淫鬼錯入

徵之其說至後世益乖歧無可信考者文昌帝君之祀不

知其所始崔鴻後秦錄姚萇隨楊安伐蜀至梓潼嶺見一

神人謂之曰君早還秦秦無主其在君乎萇請其姓氏曰

張惡子也後據秦稱帝卽其地立張相公廟祠之常璩華

陽國志梓潼縣善版祠一名惡子民歲上雷杼十枚璩志

終于永和三年在萇稱帝前五十餘年是萇之前已祀惡

子矣唐封順濟王宋改封英顯王元以道士之說封輔元

開化文昌司祿宏仁帝君於是山經地志稗乘外書附㑹

不經之辭布滿天下道士悉刺取之以意牽合録爲化書

而學士大夫之好怪者竊其妄說捕聲附影瞶聽瞽說嗚

呼可謂不祥也已在前明之季年大臣議禮者以爲宜罷

其祀是又不然夫王者受命進退羣神之祀凡以爲民已

耳其合乎天神地祗人鬼之典法者秩宗之所掌縫掖諸

生之所誦習百世不廢者也其不合乎天神地祗人鬼之


典法而能見靈爽爲徵騐捍禦水旱兵革爲天下所奔走


王者亦秩而祀之所以從民望也


本朝承平旣久上下以休養爲福愚氓積煽遂盜兵戈今


全蜀就平楚峽亦靖


皇帝以文昌帝君爲蜀之神歸功底定祗閟其祀有司考


定禮樂頒之四埏意以天下之集甯則將士之宣力不暇


百姓之效順也然以天下之大智者愚者皆赫然于天人


之交際百神之呵護則國家之大神百世之所以治安也


敬以愚瞀隨肩州縣下吏無以仰輔

朝廷之制作竊以私見鄙識窺測萬一如此若夫道士所


言如里巫巷祝視鬼造妖以惑蚩蚩者之視聽豈足信哉


豈足信哉敬以其行世已久恐爲大蔽爰取其太甚者條


辨之列于左方使天下知


朝廷所以祀文昌帝君在彼不在此庶幾后䕫伯夷之倫


所是許焉

 王氏見聞錄巂州越巂縣張翁畜蛇令欲殺之一夕雷


 電縣陷爲巨湫蛇爲陷河神張惡子謹按梓潼嶺卽七


 曲山華陽國志五丁迎秦女見蛇抴之山崩卽其地也


 因五丁之說附會蛇爲梓潼嶺之神遂取卭都地陷之

 說益之卽見聞錄所傳是也考後漢書西南夷傳武帝


 初置卭都縣無幾而地陷爲汚澤因名爲卭池無陷河


 神之說卭都至隋始改爲越巂縣見聞錄之言其岀隋

 唐閒野人歟又明一統志稱神爲越巂人報讐避居梓


 潼蓋始以神附會爲蛇繼復以蛇附會爲人化書又託


 之戚夫人趙王如意皆可謂無忌憚也

 太平寰宇記濟順王本張惡子晉人戰死而廟存文獻

 通考從之謹按華陽國志元和郡國志俱無晉人戰死

 之說是後人以秣陵尉蔣子文戰死爲神附㑹之無疑

 路史黃帝子揮造弓矢受封于張爲張氏詩傳張仲賢

 臣也箋吉甫之友也化書以張仲著于詩附會神爲張


 仲且以爲張㝛之精謹按史記天官書張素爲廚主觴


 客晉書天文志張六星主珍寶宗廟所用及衣服于張


 氏何與𫆀于張仲之孝友何與耶酉陽襍俎天翁姓張

 名堅竊騎劉天翁白龍至元宮易百官劉天翁失治爲

 太山守是張角謀代漢之妖言也竈神姓張名單有六


 女皆名察以張爲廚故竈神張姓張六星故神六女皆


 妖言不可從

 晉書天文志文昌六星在北斗魁前天之六府也四曰


 司祿司中司隸賞功進與天官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

 六曰司祿不同星經又言六曰司法蓋古之言天者以

 四獸配四時占生殺其附天樞者皆占宮廷命名徵騐

 取近是而已化書旣以文昌帝君爲魁前之司祿又以

 爲外垣之上相吾誰欺欺天乎蓋唐宋之時士大夫及

 進士過梓潼嶺得送者皆爲宰相得殿魁如鐵圍山叢

 談所記多矣妄者遂有司祿之說其尤妄者證以星之

 司祿并尊以星之上相以相煽動而不知二星之不相

 屬也

 本朝朱錫鬯氏求其說而不得謂文昌祀蜀之文翁何

 其益誕耶

 說文魁羮斗也從斗鬼聲臣鍇曰謂斗首爲魁柄爲標


 也蓋器名耳星象之故北斗南斗小斗中斗同名皆以


 首爲魁柄爲標於是轉訓爲首者爲魁漢書里魁黨魁


 是也復轉訓試名之冠其曹者爲魁老學菴筆記宋元


 憲夢大魁天下揮麈録昌文穆等以大魁至鼎席是也


 今乃以斗倚鬼爲魁星之神復以文昌在斗魁之前而


 祀之于文昌宮大可弞也其他如化書所言以白騾進


 僖宗乃因明皇靑騾入蜀而附會之朱衣神則因歐陽


 文忠公而附會之不知鯸鯖錄所言乃刺關節者得售


 以誣文忠不可訓也

都昌元將軍廟碑銘

天下有形必有神而有血氣者最騐有血氣之中毛羽鱗

介並在五蟲而人爲最騐人之骨肉筋血毛髪一體也而

心爲最騐人心之神與毛羽鱗介之神推之天地之神昭

明肸蠁微分巨合充塞乎無閒是以日月之明山嶽之成

江湖之盈其積形之神與有血氣者常往來而人之所接

皆以人之事事神爲之像設爲之廟庭爲之牲牢酒醴爲

之官爵名號蓋神之依于人道固如此然而神依于人以

爲禍爲福而所憑或假之毛羽鱗介者何也其物皆老則

血氣聚聚則變其物若有知若無知則血氣專專則通日

月山嶽江湖卽以其神之變與通者憑之故聖人能知萬


物之情狀而後能知鬼神之情狀都昌元將軍自明洪武


中敕封附祀于左蠡山之湖神廟嘉慶十有四年江西巡


撫先福公立廟特祀奏請加號


敕封顯應元將軍公用古碑法勒部咨于石敬與都昌知


縣陳君煦交過左蠡爲碑文言其所以神以發明


朝廷進退百神之義詒陳君使立石于廟庭銘曰


萬物之動一道所蕃沄沄渾渾根支萬千其分如沙其合


如水神哉神哉何此何彼惟元將軍黑帝股肱雲旗干尋


指揮鯨鵬左蠡之山據湖三面爰宅將軍爲門爲殿

天子之命顯應孔昭萬艘安行五兩蕭蕭水之爲波乃氣

之浡以理平之微于絲忽上達九天下通九淵將軍所屆

其雲沛然吏走民奔擊鮮進旨鼓鐘谹谹將軍歆此

天子甚聖百神是懷滌江障海萬福具來

海會菴放生河碑銘


金剛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夫生其心亦無所住而已

無所住則生卽無生也此法也不取法乃非法也不取非

法乃非非法也如此者心之量一切具足包括天地通徹

古今聖人愚人善禽惡獸如大海中浮漚大空中飛塵場

焰皆吾心之量所攝受順其生死則道通逆其生死則道

窒是故無生之法以有生爲用有生之法以生生爲用無

生者性之域有生生生者情之倪此大雄氏所以重能仁

而楞伽經必以斷殺爲入門第一義諦也嗚呼四生在天

下至水族之愚可謂極可悲憫矣而世反輕殺之何哉蘇

州葑門外海會菴舊有放生池爲弓徑若干圍若干不足

以蕃脫網者其地又爲周垣所迫無可擴而菴臨大河民

爲籪絕流日殺無算蓋一垣之隔而死生判焉且生之之

數與殺之之數相懸實甚亦君子之心所宜動也嘉慶十

年歸安張公來視行中書省以蘇俗侈侈則多殺時勸導

之今年春放生池董事何灴等請以河之東西橋所拒之

中爲放生河禁捕者且⿰釒𮥼 -- 鐫放生河之名于橋以示後其秋

公奉

命撫江西董事遂立石菴之中庭忘不志德焉銘曰

帝好生極天地殺害生者全生生橫目之民其夀康近自


輦轂周環瀛觀物無始互啖食㫄及羽介兼毛鱗


至仁惻然不忍言誰徹砧俎袪羶腥其中救一德千萬千


萬億命皆圓成公奉


德意治江介欲挽殘餮歸淸湻放生之河偶事蕆爲琢貞


石垂休銘

劉先生祠堂壁銘幷敍


敬嘗讀史記倉公傳切辨聲色審經絡藏府皆攝心專


氣之言而扁鵲傳言長桑君趙𥳑子虢太子事殊怪偉不


可訓倉公學扁鵲者也何不同若此哉蓋天下之至神皆


天下之至精者也神者不可傳精者可傳倉公傳扁鵲


精者也唯精者可以至于神其生也岀明入幽如扁鵲


所言是矣而其死能出幽入明或食于一鄕或食于一郡


一縣或食于天下或時驗或時不驗蓋視其生之時心解


之麤密氣用之强弱而應之吾常所祀劉先生雲山者名


朝宇江陵人以醫行江淮閒不遇去之都益不遇去之保

定遂死死之後見神于常爲人治病多愈常之人事之已

百年矣乾隆之五十一年敬遊太原得胃疾脘時張欲裂

夢色揚而髯者進飮覺暴下下數日已巳後復下時下時

已幾一年而疾除入都以語常之人常之人曰此劉先生

也後五年敬還常拜先生祠而銘其壁焉銘曰

世之人用心之靈如耳目之聰明以形爲之扄用耳目之

聰明如手足之運行以物爲之程故以之爲道不至而爲

術不成耳目手足皆腐者也心如耳目手足而欲死而有

知此元氣之所不能已乎哉盍觀之先生

           無錫宣頴達麗中吳縣徐敦仁愛杉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