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豹圖/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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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七回 花虹挽妻驚繡閣 賽金設計辱嫂嫂 下一回▶

  話說李府太太與淡氏大娘見日已西墜,尚不見李榮春回家,叫三元來問道:「大爺到花家去討施小姐,不過留一杯茶,還與不還也該回來,為甚到此時候尚不見回?爾與來貴去花家問。」三元道:「曉得。」同了來貴走到花府問管門的老家人,那管門的受過花子能吩咐,只說不曾來,三元與來貴道:「這就奇了,大爺親口與我說要來花家討施小姐,為何他們說不曾來?」

  又到海豐寺問法通,只見門是鎖的,又到各處訪問,並無下落,只得歸家回復太太。太太與大娘十分憂悶,只得又差三元再往各處去打聽,這且不表。

  且說花子能聽了花榮的計,叫了幾十名家人埋伏在小姐樓下,守了一夜不見動靜,花子能見沒動靜,遂到沉香閣來,見碧桃問道:「少奶奶可起來否?」碧桃道:「起來了。」花子能走上閣來。那秦氏梳妝正完,尚未穿衣服,斜倚在窗前,一手拿一枝鳥羽毛扇,一面搖扇一面想道:「少爺小妾三十一個,那裡輪得到我?一月之外才得一次,好似活守寡,前世不修,今世來嫁著他。昨日又搶了一個施小姐來家,不知為甚不肯與少爺成親,反將少爺打了三倒。」不說秦氏正在思想,忽見少爺走入房來,忙起身問道:「少爺起得早埃」花子能道:「不要說起,昨夜一夜未曾睡著。」秦氏道:「請問何事一夜不睡?請坐了好說話。」花子能道:「爾也坐了。」遂將李榮春來討施碧霞說起,一直說到跌下樓止,又道:「現時家人還伏在樓下,如今要求少奶奶上樓去將紅花臥房也搜一搜,不知少奶奶可肯行否?」秦氏道:「少爺,爾太粗心了,紅花房裡乃第一要處,為何不搜,卻到賽金房裡去搜。這正是癢處不扒,不癢處扒到血流。」花子能道:「為因心忙意亂,失此一處,卻又被」花賽金將劍要殺,只得逃命要緊,卻忘了紅花的臥房未搜。」秦氏道:「反了,反了,焉有妹子敢殺親兄的理?又將男人藏在房中,真正氣殺我也。只是我與丫頭們都是女人,拿他不住,如何是好?」花子能道:「不妨,我樓下埋伏著家人,爾若見了李榮春只要大聲喊叫,我們就好上樓來拿他。」

  秦氏道:「如此說不妨,待我去搜便了。」花子能道:「到底是夫妻,爾好去拿住李榮春,待我放了心夜夜好來伴爾睡。」

  秦氏道:「我是不想爾的,爾去伴他們,我是獨自睡慣了。爾自下去,我也立刻就去。」花子能道:「原是我不是,改日來謝罪。我如今且下去,在書房等少奶奶爾的消息。」說完下閣去了。

  秦氏叫齊了這些丫頭、使女,自己穿好了衣服,下了沉香閣,帶了丫頭來到賽金樓下。見這些家人們俱埋伏在樓下等候,碧桃說道:「少奶奶來了,爾們還不立起來?」眾人見秦氏走到,大家立起身道:「少奶奶來了。」秦氏道:「爾們在此等著,若聽我叫爾們上去拿,爾們就要上去拿,若李榮春走了下來,爾們拿住了等少爺發落。」眾人道:「曉得。」秦氏帶了四名丫頭,一個名叫雙桂,一個名叫碧桃,一個名叫春梅,一個名叫秋菊,這四名丫頭狐假虎威將門亂打。那紅花同著小姐三人都是四更以後才睡的,此時紅花服侍小姐梳洗才完,只聽得打門甚急,那叫門的人聲甚多,花賽金道:「如何的,他又來了。」紅花道:「小姐,如今不怕他了,待奴下去開門。」

  走下樓來,此刻膽便大似昨夜的幾十倍了。遂將門開了,見是秦氏,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少奶奶。」秦氏道:「爾們將此門關好了,隨我上樓。」雙桂將門關了,秦氏又道:「紅花,爾先走。」紅花道:丫頭不敢,少奶奶先請。」秦氏道:「不要爾假有禮,叫爾先走爾就先走,誰要爾多禮。」紅花道:「如此恕丫頭無禮了。」遂先上樓報與小姐道:「少奶奶來了。」

  四個丫頭隨了秦氏上樓來。

  那賽金沒奈何,勉強起來迎接道:「嫂嫂來了?」秦氏道:「我的來意姑娘諒是曉得的。」賽金道:「嫂嫂說得好笑,我又不是神仙如何曉得爾的來意?」秦氏道:「不必假不知,就是那李榮春的事。」賽金道:「李榮春怎麼樣?」秦氏道:「咳,姑娘啊!他與爾哥哥有天大的冤仇,爾不該黑夜將李榮春藏在樓上,又如何敢欺負兄長,拿劍就要殺他?」紅花在旁道:「少奶奶,這是少爺不是,自己走上樓來欺負小姐。」秦氏道:「不要爾管,爾何必多言。」賽金氣得兩眉倒豎,滿面通紅,道:「就算我藏了李榮春,爾便怎麼,有甚憑據?」秦氏道:「不要管有憑據無憑據,待我做嫂嫂來看看。」賽金道:「胡說,我父乃一品當朝,三位叔父俱為高官,我雖女子,頗知禮義,焉肯收藏男人?無憑無據,劈空陷人,昨夜哥哥來搜不出,爾今又要來搜,一次風波尚未歇,爾又要來再起風波。還是哥哥叫爾來,還是爾自己要來尋我惹氣?」秦氏道:「不要爾管,我自來亦可,爾哥哥叫我來亦可,總是要搜的。」說聲未完便叫四個丫頭將紅花房裡先搜起來。這四名丫頭領命先去紅花房裡搜尋。花賽金見了登時大怒,道:「秦氏啊秦氏,爾休得太無禮,聽信了丈夫之言來與我作對,爾休得太欺負人,我見過多多少少的惡婦,並不曾見這不良惡婦。」秦氏也大怒道:「賽金,爾休得開口傷人,爾就有禮豈將男人藏在房中麼?」這四名丫頭道:「少奶奶,紅花房裡搜尋不見。」秦氏道:「尚有賽金房裡各處都去搜來。」這些丫頭東掀西撥,各處搜遍並無影響。

  賽金見他們搜不出李榮春,遂道:「秦氏,如今可有李榮春麼?」一把將秦氏胸前扯住道:「如今怎麼說?」秦氏道:「賽金休得無禮。」將頭撞去,賽金順勢一手將秦氏頭髮扯住,將腳一跤將秦氏按倒在地,騎在秦氏身上掄拳就打,打得秦氏叫痛連天道:「賽金,爾敢打我麼?」賽金道:「我就打爾這不良之婦,爾便怎麼?」說完又打。秦氏叫道:「好打,好打,天下那有爾這惡婦?藏男人,殺哥哥,打嫂嫂,爾們這些丫頭是死的,為甚不向前來救我一救?」這四名丫頭要走上前來勸,賽金道:「誰敢來,連爾們也打個半死。」雙桂道:「春梅姊、秋菊姊,爾們去請少爺來救奶奶。」那紅花也假意來勸,卻暗地裡將拳頭來奉送。秦氏道:「賽金,爾的拳頭為何有許多?」

  賽金忍笑不住道:「我是千手千眼的觀音菩薩。」秦氏道:「爾當真要打死我麼?」賽金道:「我也不要打死爾,只打爾半死,使爾下次曉得姑娘的手段。爾下次敢再來欺我麼?」

  不說秦氏在樓上被打,卻說春梅、秋菊二人走到書房報花子能道:「少爺不好了,少奶奶被姑娘打得不亦樂乎。」花子能聽了,連忙走上樓來喊道:「那個敢無禮欺負我小姐?」紅花叫道:「小姐起來罷,少爺來了,看少爺面上饒了少奶奶罷。

  」花子能道:「小妹為著何事如此動怒?有話起來說。」賽金見花子能假小心,也就立起身來坐著涕泣。雙桂扶秦氏起,春梅將秦氏頭髮纏好,秋菊將秦氏首飾拾起,花子能假意道:「為著何事如此相打?」秦氏道:「真是天翻地覆,那裡有如此不良的惡女子,藏男人、殺哥哥、打嫂嫂,有如此的惡人麼?」

  賽金一面哭泣一面說道:「都是父母不在此,被哥哥欺負了,今日又被這惡嫂來欺負,我如此還要做甚人?不如我與爾三人拼了命,免得日日來欺負我。」花子能道:「好小妹,昨夜原是我做哥哥的不是,得罪爾了。今日嫂嫂不知何故,無事又來生風波,害惹爾受氣。」秦氏聽了心中不願,氣衝衝的道:「爾到說得好聽,我好好坐在沉香閣,不知是那個狗烏龜公叫我來此,害我受此苦楚,倒反說我無事生風波,真正氣死我也。」

  花子能笑嘻嘻的道:「如今都不必說,總是我不是。妹子,爾也不必哭,妻子,爾也不必氣,待我去備桌和氣酒請爾姑嫂雙雙和好息了怒氣罷。」秦氏道:「我是沒有如此的好姑娘。」

  花子能道:「什麼話,總是一條縫裡鑽出來的。」花賽金道:「啐!我也沒有這樣的嫂嫂。」花子能道:那裡話,與爾哥哥一頭睡的總是嫂嫂。」秦氏道:「我也不與爾這呆子說了。」

  立起身來下樓去了。花子能就借此勢道:「我去備酒與爾們和好。」一溜煙下樓。走來與曹天雄說知其事,曹天雄呵呵大笑道:「少爺若說李榮春尚未出去這也不難,只要前門後戶叫家人用心把守,不怕他飛上天去。」花子能道:「雖然如此說,倘若他已出去了這便如何?」曹天雄道:「這也容易,只消得力的家人差幾個到外面打聽,若李榮春尚未回家,必然有他的家人在外尋覓主人,若是已經歸家就無在外尋覓了,他必然又另起事端來尋我們了。花子能道:「教師說得不錯。」即忙吩咐一眾家人各處門戶小心把守,又叫花吉、花祥:「爾到外面打聽李榮春消息。」

  那花吉、花祥領命,才出大門就遇著三元與來貴。花吉乖巧,就叫道:「三元哥,爾們要到那裡去?」三元道:「奉了太太之命特來尋大爺,昨日大爺說要到爾們府上來,為何一夜不見回來?我昨日來爾府上問兩三次,爾那管門的總說不曾來。我去回復太太說不在花府,太太與大娘猜疑說必在花府,所以今日又打發我們來問。爾少爺就要留我家大爺也不是如此留法,既留了一夜也該放了出來,為何還不放出,是何主意?」花吉搖手道:「爾不要胡說,爾大爺從不曾到我府中來,我少爺從不肯留人過夜。」三元道:「這也奇了。」沒奈何,別了花吉又去別處訪問。那花吉回身進了大門,來到書房道:「少爺,李榮春尚未回家。」花子能道:「爾何以曉得?」花吉遂將三元的話說了一遍,花子能道:「如此說來果然尚未回家,爾們小心打聽。」這且按下不表。

  且說秦氏恨著花賽金切齒道:「可恨這賤人,殺哥哥、打嫂嫂,世間難容這等人,我若一朝權在手,那時決要將令來行。」

  雙桂在旁道:「少奶奶,爾被小姐痛打這也罷了,不過姑嫂不和相打而已,誰知被紅花那小娼根假意上前相勸,卻暗地揮拳將少奶奶亂打,我真正替少奶奶不願。」秦氏大怒道:「暖啊!他敢如此大膽。我道賽金拳頭為何有許多,原來是這個賤人亦來打我麼?我叫他主僕認得我便了,正是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非丈夫,我若不報此仇也在為人了。」

  且不說秦氏要報仇,再說花雲一心想著紅花,道:「如今不怕他不依從我了,他要想將恩報我,便幫他做報恩人,如此的難事我也與他做了,還怕他不依從我,也不怕他不從。待成了事我去求少爺要他將紅花賞我為妻,那時挽起眉毛做人家。只是今日為何不見他下來?也罷,自古道:要吃無錢酒,須要工夫守。待我守著他便了。」

  不說花雲癡思妄想,卻說花賽金對紅花說:「此事若不是早預備著,今已被他搜出了,爾的性命難保自不必說,連累我也難以做人,那屈言屈語如何聽得?就是長江之水也洗不清。」

  紅花笑嘻嘻的道:「多謝小姐莫大之恩,丫頭就是碎身粉骨也難報小姐之恩。」賽金道:「我且問爾,那李榮春藏在那邊,怎麼得放他出去?」紅花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再去問花雲,看他有甚妙計可以放李大爺出去。」賽金道:「不可,那花雲到底是小使,不便與他長往來,且等盧小姐回來我將此情與他說知,要他用個金蟬脫殼之計放他出去。」紅花道:「小姐,前日盧小姐說他母舅安老爺乃六月初四日生日,今日初四日乃是拜壽之曰,必有戲酒留住,安老爺必要留贅日,明日未必就回。李大爺度日如年,豈不急壞了他?」賽金道:「這也無法。」

  紅花也是沒奈何,不過李榮春早一時回去,他早一時放心,雖說搜不出,到底是懷著鬼胎,就是一日三餐羹飯,乃是廚房端正辦來的,不過紅花與小姐二人吃的羹飯而已,如今多一個人要吃,不敢到廚房多取,恐起疑心,只好二人少吃些,留些與李大爺吃,這且不言。

  再說盧賽花同夫人到安府拜壽,那日安老爺夫婦一早起來與眾人拜過了壽,內中有個史翰林的小姐,為人生性價做倚,他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將盧賽花看不在眼底,甚至談說言語之中好生嘲笑。那盧賽花焉能受得這氣,與他鬥了一場氣,盧老夫人道:「今日母舅生日,須要大家和氣歡喜,為何鬥起口舌來?」盧賽花道:「我卻受不得這閒氣,母親,回去罷。」安老爺夫婦與眾人都來相勸,盧賽花執意不從,登時與母親上轎回府。夫人歸到府中,出了轎走進房中,小姐伴夫人坐了一回也進自己樓中。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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