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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御覽/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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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民部六 太平御覽
卷五百七.逸民部七
逸民部八 

逸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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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士安《高士傳》曰:荷蕢者,衛人也。避亂不仕,自匿姓名。孔子擊磬于衛,乃荷蕢而過孔氏之門,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乎莫已知,期已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孔子聞之,曰:「果哉,蔑之難矣!」

又曰:石門守者,魯人也。亦避世不仕,自隱。又名爲魯守石門,主晨夜開閉之。子路從孔子入石門而宿,問之路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遂譏孔子曰:「是知其不可而爲之者與?」時人賢焉。

又曰:東郭順子者,魏人也。脩道守真。田子方師事之,而爲魏文侯師友。侍坐于文侯,數稱溪工。文侯曰:「溪工子師耶?」子方曰:「非也,無擇之里人也。稱道數當,無擇稱之。」文侯曰:「然則子無師耶?」子方曰:「有。」文侯曰:「子師誰?」子方曰:「東郭順子也。」文侯曰:「然則夫子何故未嘗稱之?」子方曰:「其爲人也,直情而容物。物無道,則正容以悟之,使人意也消。無擇何也以稱之!」子方出,文侯曰:「遠哉,全德之君子!始吾以聖智之言、仁義之行爲至矣。吾聞子方之師,形解而不敢動,口鉗而不知言語,所學真士梗耳。夫魏,真爲居累矣。」

又曰:壺丘子林者,鄭人也。道德甚優,列禦寇師事之。

又曰:列禦寇者,鄭人也,隱居不仕。鄭穆公時,子陽爲相,專任刑。列禦寇乃絕迹窮巷,面有饑色。或告子陽曰:「列禦寇蓋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國而窮,君無乃不好士乎?」子陽聞而悟,使官載粟數十乘以與之。禦寇出見使,再拜而辭之。入見其妻,妻憮心而怒曰:「聞爲有道者,妻子皆得樂。今子之妻子有饑色,君遺先生食,先生不受,豈非命也哉?」禦寇笑曰:「君非自知而遺我也,以人之言而遺我。至於其罪我也,又必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居一年,鄭人殺子陽,其黨皆死,禦寇安然獨全。終身不仕。著書八篇,言道家之意,號曰《列子》。

又曰:段幹木者,晋人也。少貧目賤,心志不遂,乃怡清節,游西河,師事卜子夏。與田子方、李克、翟璜、吳起等居于魏,皆爲將,惟幹木守道不仕。魏文侯就造其門,段幹木逾墻而避之。文侯尊以客禮,出過其廬而軾。其僕問曰:「幹木布衣也,君軾其廬,不以甚乎?」文侯曰:「段幹木不趨勢利,隱處乎窮巷,聲馳千里,敢不軾乎?」文侯以名過齊桓公者,蓋能尊段幹木、敬卜子夏、友田子方故也。

又曰:公儀潜,魯人。與子思爲友。穆公因子思而致命,欲以爲相。子思曰:「公儀子逾所以不至也,君若饑渴待賢,納用其謀,雖蔬食飲水,亦願在下風。如以高官厚祿爲釣餌,而無信用之心,公儀子智若魚者可也。不爾,則不逾君之庭。且臣不佞,又不能爲君操竿下釣,以傷守節之士。」潜竟終身不屈。

又曰:王鬥,齊人也。脩道不仕,與顔歜幷時。曾造齊宣王門,欲見宣王。宣王使謁者延鬥入,鬥曰:「趨見王爲好勢,趨見鬥爲好士,于王何如?」謁者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王趨而迎之于門,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社稷,願聞先生直言正諫。」鬥曰:「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之愛尺之縠。」王曰:「何謂?」鬥曰:「王使爲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爲能之也。今王治齊國,非左右便辟則無使也。臣故曰不如愛尺之縠也。」王乃謝曰:「寡人有罪于國家矣。」于是舉士五人,任之以官。齊國大治,王鬥之力也。

又曰:黔婁先生者,齊人也。修身清節,不求進諸侯。魯恭公聞其賢,遣使致禮,賜粟三千鍾,欲以爲相。辭不受。齊王又禮之,以黃金百斤聘以爲卿,又不就。著書四篇,言道家之務,號曰《黔婁子》。終身不屈,以壽終。

又曰:原憲居環堵之室,瓮牖桑樞,上漏下濕,衣無表,手足胼胝,三日不舉火,十年不制衣,坐而彈琴。子貢相衛,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閭,巷不容軒,來見憲。憲韋冠杖藜而出,應門,正冠則纓絕,斂衽則肘見,納履則踵决。子貢曰:「嘻!先生何病也?」憲笑曰:「憲聞之,無財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若夫仁義之慝,車馬之飾,憲不忍爲。」子貢逡巡,面有慚色,終身耻其言之過也。

又曰:曾參字子羽。魯哀公致邑焉,參辭不受,曰:「吾聞受人者常畏人,與人者常驕人。縱君不我驕,我豈無畏乎?」

又曰:陳仲子,齊人。其兄戴爲齊卿,食祿萬鍾。仲子以爲不義,將妻子適楚,居于于陵,自謂于陵子。仲窮,不苟求不義之食。遭歲饑,乏糧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實之蟲者,三咽而食視。身自織屨,妻擘瀘以易衣食。楚王聞其賢,欲以爲相,遣持金百鎰至于陵,聘仲子。仲子入謂妻曰:「楚王欲以我爲相,今日爲相,明日結駟連騎,食方丈于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書,樂在其中矣。結駟連騎,所安不過一肉,而懷楚國之憂,竟可乎?」于是謝使者。遂相與逃,而爲人灌園。

又曰:披裘公者,吳人。延陵季子出游,見道中有遺金,顧而睹公曰:「取彼金。」公投鐮,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處之高而視之卑?五月披裘而負薪,豈取金者哉!」季子大驚,既謝而問姓名。公曰:「子皮相之士,何足語姓名哉!」

又曰:江上丈人者,楚人也。楚平王以費無忌之讒殺伍奢,奢子員士將奔吳,至江上,欲渡無舟,而楚人購員甚急。自恐不脫,見丈人得渡,因解所佩劍以與丈人,曰:「此千金之劍也,願獻之。」丈人不受,曰:「楚國之法,得伍胥者,爵執,金千鎰,吾尚不取,何用劍爲?」不受而別,莫知其誰。員至吳爲相,求丈人不能得,每食輒祭之,曰:「名可得聞而不可得見,其惟江上丈人乎?」

又曰:漁父者,楚人也。見楚亂,乃匿名隱釣于江濱。楚頃襄王時,屈原爲三閭大夫,名顯于諸侯。爲上官靳尚所譖,王怒,遷之江濱,被髮行吟于澤畔。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至於斯?」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不凝滯于萬物,故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揚其波,汩其泥?衆人皆醉,何不其糟,ヱ其ㄤ?何故懷瑾握瑜,自令放焉?」乃歌曰:「滄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可以濯吾足。」遂去,深自閉匿,人莫知焉。

又曰:河上丈人者,不知何國人也。明老子之術,自匿姓名,居河之湄,著《老子章句》,故世號曰河上丈人。當戰國之末,諸侯交爭,馳說之士咸以權勢相傾,惟丈人隱身脩道,老而不虧,專業于安期先生,爲道家之宗焉。

又曰:樂臣公者,宋人也。其先宋公族,其後別從趙趙其族樂毅顯名于諸侯,而臣公獨好黃老,恬靜不仕。及趙爲秦昭王滅,臣公東之齊,以《老子》顯名,齊人尊之,號稱賢師。趙人田叔等皆師事之。

又曰:蓋公者,齊之膠西人也。明《老子》,師事樂臣公。楚漢之起,齊人爭往于世主,惟蓋公獨遁居不仕。及漢定天下,曹參爲齊相,延問諸儒數百人,何以治齊。人人各殊,參不知所從。蓋公善黃老,乃使人厚幣聘之。公爲言治道貴清淨則民定,遂推此爲類,爲參言之。參悅,乃避正堂舍之,師事焉。齊果大治。及參入相漢,導蓋公之道,故天下歌之。蓋公雖爲參師,然未嘗仕,以終壽。

又曰:四皓者,皆河內軹人也。或在汲。一曰東園公,二曰角里先生,三曰綺里季,四曰夏黃公。皆脩道潔已,非義不動。秦始皇時,見秦政虐,乃退入藍田山而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饑;唐虞世遠,吾將何歸?駟馬高蓋,其憂甚大。富貴之畏人,不如貧賤之肆志。」乃共入商洛,隱地肺山,以待天下定。及秦敗,漢高聞之,征之不至。深自匿終南山,不能屈也。

又曰:黃石公者,下邳人也。遭秦亂,自隱姓名,時人莫能知者。初,張良易姓爲張,自匿下邳,步游沂水圯上,與黃石公相遇,衣褐衣而老,墜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取履!」良素不知,乍愕然,欲毆之。爲其老也,强忍下取履,因跪進焉。公笑以足受而去。良殊驚。公行里許,還,謂良曰:「孺子可教也。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良愈怪之,復跪曰:「諾。」五日平旦,良往,公怒曰:「與老人期,何後也?後五日早會!」良鶏鳴往,公又先在,怒曰:「何後?復五日早會!」良夜半往,有頃,公亦至,喜曰:「當如是。」乃出一篇書與良,曰:「讀是,則爲王者師。後十二年,孺子見濟北城山下黃石即我。」遂去不見。良旦視其書,乃是《太公兵法》。良异之,因講習以說他人,莫能用。後與沛公遇于陳留,沛公用其言,輒有功。後十三年,從高祖過濟北城山下,得黃石公,良乃寶祠之。及良死,與石幷葬焉。

又曰:魯二征士者,皆魯人也。高祖定天下,即皇帝位,博士叔孫通白征魯諸儒三十餘人,欲定漢儀禮。二士獨不肯,駡通曰:「天下初定,死傷者未起,而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百年之德而後可舉。吾不忍爲公所爲也。公所爲不合古,吾不行也。公往矣,無污我!」通不敢致而去。

又曰:安期先生者,琅琊人。受學河上丈人,賣藥海邊,老而不仕。時人謂之千歲公。秦始皇東游,請與語三夜,賜金璧,值數千萬。出,置阜鄉亭而去,赤玉舄爲報,留書與始皇曰:「後數十年,求我于蓬萊山下。」及秦敗,安期先生與其友蒯通同往見項羽。羽欲封之,卒不肯受。見《列仙傳》。

又曰:東郭先生者,與其友梁石君俱修道,隱居不仕。曹參爲齊相,尊禮士。范陽人蒯通爲參客,入見參曰:「婦人有夫死三日嫁者,有幽居守寡不出門者,足下即欲求婦,何取?」參曰:「取不嫁者。」通曰:「然則求臣亦由是也。彼東郭先生、梁石君,齊之隽士也。今隱,未嘗卑節下意以求仕,願足下禮之。」遂致禮聘,二人終不仕。齊人美焉。

又曰:田何字子莊,齊人也。自孔子授《易》,世傳至何。及秦焚學,以《易》爲卜筮之書,獨不焚。故何傳之不絕。漢興,何以齊諸田徙社,故號曰社田生。以《易》受弟子東武王仲、洛陽周王孫丁寬、齊服生、梁項生等,皆顯當世。惠帝時,何年老家貧,守道不仕,帝親幸其廬。以受業。終爲《易》者宗。

又曰:王生者,漢文景時人也。善爲黃老,退居不仕,與南陽張釋之交。當時釋之爲公車令,太子與梁王共入朝,不下司馬門。釋之劾奏太子不敬。文帝善之,遷至廷尉,及文帝崩,太子代立爲帝,是謂景帝。釋之懼,稱病欲去。用王生計,乃見上謝之,景帝不過也。王生平常與釋之及公卿會庭中立,生襪解,顧謂釋之,前跪而系之。既退,或讓生曰:「獨奈何辱張廷尉,使跪系襪乎?」生曰:「吾年老,老且賤矣。自度終無益張廷尉。廷尉方爲天下名臣,吾豈敢耻廷尉使系襪乎?欲重之。」諸公聞之,皆賢王生而重張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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