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集疏 (四庫全書本)/卷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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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疏卷五     宋 蔡模 撰
  滕文公章句上凡五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世子太子也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道言也性者人所稟於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耳故孟子與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於用力也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旨如此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集疏曰問孟子言性善繫辭却言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何也朱子曰在天地言之則善在先性在後在人言之則性在先善在後易以天道之流行言孟子以人性之發見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發見亦如此孟子言性善是就發處說故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乃所謂善也孟子只就見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處指以示人便知性之本善也又曰易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孟子只是大概說性善至於性之所以善處也少得說孟子不曽推原原頭不曽說上面一截只是說成之者性也問孟子說本性善不說氣稟何也曰孟子但說本性善失却這一節蓋心有善惡性無不善若論氣質之性則有不善問凡言善惡必先善而後惡何也曰先有理而後氣也問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人未能便至於堯舜言必稱之何也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互相表裏蓋人所以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奈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方做得箇人無所欠缺然也只是本分事又曰七篇論性只此一處已說得盡須是日日讀一過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蓋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說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有他說也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蒐反○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旣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說也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縣○絶猶截也書商書說命篇瞑眩憒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集疏曰朱子曰滕國小絶長補短止五十里不過如今之一鄉然孟子與之說時只說猶可以為善國而已終不成以所告齊梁者告之兼又不多時便為宋所滅又曰人要為聖賢須是猛起如服瞑眩之藥麻了一時及其定後病自退了或問孟子道性善而言此稱堯舜者何也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蓋曰知性善則有以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子貢猶有不得而聞者而孟子之言性善乃以語夫未嘗學問之人得無陵節之甚邪曰性命之理若究其所以然而論之則誠有不易言者若其大體之已然則學者固不可以不知也蓋必知此然後知天理人欲有賓主之分趨善從惡有順逆之殊董子所謂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然後能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程子所謂知性善以忠信為本此先立其大者皆謂此也曰世子疑孟子之言而孟子之不拒何也曰孟子之言非當時所常聞也故聞者非徒不之信而亦莫之疑也世子復來則豈其思之未得而不舎於心與故孟子雖若怪之而實則喜其能思而將有以進乎此也或曰孟子之言性善非與惡對之善也特贊美之辭耳信乎曰此亦異乎吾所聞矣夫孟子性善之論至矣而荀揚韓氏或以為惡或以為混或以為有三品最後釋氏者出復有無善無惡之論焉儒者雖習聞乎孟子之說然或未知性之所以為性於是恱於彼說之髙而反羞吾說為不及則牽孟子之說以附焉而造為是說以文之蓋推性於善惡之前而置孟子於異同之外自以為得性之真而有功於孟氏之門矣而不知其實陷於釋氏之餘直以精神魂魄至粗之質而論仁義禮智至㣲之理也且又不究秉彜之實德而指為贊美之空言不察至善之本然而别立無對之虚位推而言之至以天理人欲為同體特因其發之中節與否而後有善惡之名焉則亦勞力費辭而無復髣髴孟子之遺意矣惜乎吾不得從事於其門以質其說庶乎其有相長之益也又玉山講義曰所謂性者天之生此人也無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亦何嘗有不善者哉但欲生此物必須有氣聚而成質氣有清濁昬明之不同稟其清明而無物欲之累則為聖稟其清明而未純全則未免㣲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則為賢稟其昬愚之氣又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則為愚為不肖是皆氣稟物欲之所為而性之善未嘗不同也堯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氣稟清明自無物欲之蔽故為堯舜初非有所增益於性分之外也故知性善則知堯舜之聖非是彊為識得堯舜做處則便識得性善㡳規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間所以去人欲復天理者皆吾分内當然之事其勢至順而無難此孟子所以首為文公言之而又稱堯舜以實之也但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已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說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間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善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來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蓋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況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然或氣稟昬愚而物欲深固則其勢雖順且易亦須勇猛著力痛切加功然從可以復於其初故孟子又引商書之言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若但悠悠似做不做則雖本甚易而反為至難矣又曰胡季隨主其家學說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箇其尊無對善是下面底纔說善時便與那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說性之善只是贊嘆之辭說好箇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之類此胡文定之說某嘗辨之本然之性固渾然至善無惡可對此天之賦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行得善者即本然之性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若如其言有本然之性又有善惡相對之性則是有兩性矣方其得於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纔有箇行得善底便有箇不善底所以善惡須著對說不是元有箇惡在那裏等待他來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耳自致堂五峯其說益差遂成有兩性然文定之說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揔老揔極聦明龜山嘗問孟子道性善是否揔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揔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此語流傳自他然揔之言本亦未有病蓋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遂以性善為贊嘆之辭到得致堂五峯遂分成兩截說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處得這善來旣以善為贊嘆之辭便是性本善若非性善何贊嘆之有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云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說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能熟蘇氏論性自堯舜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且寄之曰中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說我行得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又與梁文叔書曰近看孟子見人即道性善稱堯舜此是第一義若於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聖賢更無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說箇第二節工夫又只引成覸顔淵公明儀三段說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能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即是盡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也近日見得如此自覺頗得力與前日不同也黄氏云滕之為國方五十里國之至小者也間於齊楚勢之至危者也以至小之國處至危之勢干戈相尋翦焉傾覆可立而待也文公思所以自全之䇿不謀之申商管晏之徒顧乃即孟子而問焉孟子亦當告之以國若何而富兵若何而彊庶乎其可瘳也一則曰性善二則曰堯舜何其迂闊不切事情邪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堯舜者盡此性者也苟盡此性堯舜可為也況於區區之富彊乎人無賢愚均具此性堯舜之聖人皆可為何獨於文公而疑之孟子歴引成覸顔淵公明儀之言所以釋文公之疑卒之以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所以厲文公之志也道之不明久矣舉天下之人汨没於利欲之中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衆庶馮生天之所以予我而堯舜可為者懵然莫覺也誠能深思孟子之言而厲之以自彊之志則將有超然獨立乎萬物之表而天下之至貴無以復加矣○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嘗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喪也事謂喪禮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疏所居反飦諸延反○當時諸侯莫能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蓋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宜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當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喪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喪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也不緝曰斬衰緝之曰齊衰疏麤也麤布也飦糜也喪禮三日始食粥旣葬乃疏食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集疏曰味子曰孟子答滕文公不說到細碎上只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模又按記中庸篇曰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喪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蓋為上世以來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集疏曰朱子曰古宗法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故孟子載滕之百官父兄語曰吾宗國魯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嘗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歡川恱反○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已冢宰六卿之長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隱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嘗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喪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說則固有以啓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恱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恱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集疏曰或問三年之喪何也朱子曰人子之心無窮也聖人以為子生三年而後免於父母之懷也故為之立中制節使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也齊疏之服饗粥之食何也曰服美不安而食㫖不甘也其為大本大經何也曰自盡其心者喪禮之大本也三年齊疏飦粥喪禮之大經也孟子生於戰國紛爭之際不得見先王之全經矣然其學得孔氏之正傳而於文武之道則既識其大者故其攷論制度雖若疎闊有如張子之所病者而於大本大經之際則毫釐之間有不可得而亂者以是為主而酌乎人情世變以文之則禮雖先王未之有者亦可以義起矣後世議禮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數節文之小不備而不敢為卒以就乎大不備而後已此劉向所以深歎之也然無孟子之學而强欲為之如叔孫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鑿而已矣○滕文公問為國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乗屋其始播百穀綯音陶亟紀力反○民事謂農事詩豳風七月之篇于徃取也綯絞也亟急也乗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蓋以來春將復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民之為道也有恒産者有恒心無恒産者無恒心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音義並見前篇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恭則能以禮節下儉則能取民以制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陽虎陽貨魯李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毎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晝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稅其私田周時一夫授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其實皆什一者貢法固以十分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舎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什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於什一矣竊料商制亦當如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舎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什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集疏曰問周制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鄉遂所以不為井者何也朱子曰都鄙以四起數五六家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鄉遂以五起數家出一人為兵以守衞王畿役羡必簡故周禮惟挽匶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又云近郊之民王之内地也其輂輦之事職無虚月追胥之比無時無之其受㕓為氓者固與畿外之民異也七尺之征六十之舎王非姑息於邇民也逺郊之民王之外地也其溝洫之治各有司存野役之起不及其羨其受㕓為氓者固與内地之民異也六尺之征六十五之舎王非荼毒於遐民也園㕓二十而一若輕於近郊也而草木之毓夫家之聚不可以擾擾則不能以寧居是故二十而稅一漆林二十而五若重於逺郊也而器用之末作商賈之資利不可以加加則必至於忘本是故二十而五園㕓漆林本末所繫近郊逺郊勞逸所繫問集註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謂鄉遂都鄙初無二也曰此亦不可詳鄉遂都鄙田制不同周禮說得分明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常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歲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反者非養去聲惡平聲○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言多也糞擁也盈滿也盻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夫音扶○孟子嘗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蓋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野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集疏曰問世禄是食公田之入不知都長比長之屬有禄否朱子曰恐未必有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雨于付反○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集疏曰朱子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這是不曽識周禮只用詩意帶將去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滕國𥚹小雖行仁政未必能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集疏曰或問先王之學教民其效如此後世學校固未當廢而獨未覩其效何邪朱子曰先王之學以明人倫為本故自其咏歌弦誦之間洒掃應對之際所以漸摩誘掖勸勵作成之者無非有以養其愛親敬長之心而教之以脩已治人之術是以當是之時百姓親睦風俗淳厚而聖賢出焉後世學校雖存而無復此意所以教之者不過趨時干禄之技而其所以勸勉程督之者又適所以作其躁競無恥之心雖有長材美質可與入於聖賢之域者亦徃徃反為俗學頽風驅誘破壊而不得有所成就尚何望其能致化民成俗之效如先王之時哉先世君子蓋有憂之故程夫子兄弟皆常建言欲以漸幾流俗之繆而復於先王之意顧皆屈於俗儒之陋說而不得有所施行也後之君子有能深攷其說而申明之其亦庶幾矣乎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集疏曰朱子曰孟子只說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不曽說便可以王是亦要國大方做得小㡳亦不奈何又曰有王者起必來取法孟子也只是說得在這裏滕也只是做不得使異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禄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旣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而豪彊得以兼并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禄可不勞而定矣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廢也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知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集疏曰朱子曰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五五相連屬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鄉遂却行井牧之法鄉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便有長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井田之法孟子說夏五十而貢殷七十而助周百畝而徹先是五十後是七十又是一百此等亦卒難曉須以周禮為本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餘夫二十五畝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畝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畝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愚按此百畝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集疏曰問圭田餘夫之田是在公田所分之外否朱子曰卿受田六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有圭田五十畝也餘夫二十五畝乃是十六歲以前所受在一夫百畝之外孟子亦是言其大概未必見周禮也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寇盜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時已行但取之遇於什一爾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井地之法諸侯皆去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吕氏曰子張子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嘗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富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富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恱之者衆苟處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縱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騐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徃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集疏曰朱子曰什一之法傳於今者大略如此其詳不可得而知矣以孟子考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其輕重又不同而考之周禮則行助法處有公田而行貢法處無公田也問圭田是在公田私田之外否曰卿受田六十邑乃當二百四十井此外又圭田五十畝也又問卿士大夫之有圭田必有耕之者豈亦有耕屬可耕乎恐圭田只是給公田之在民者如井九百畝而百畝為公田之類曰其制未及詳考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為之屬如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玉制云圭田無征又問周制百畝之田十六而受六十而除若人物繁庶而田有限不知何以處之曰人多田少以今料之誠有此患但程張二先生以為田無不足之言此必有說未暇考之又曰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說井田只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却不理㑹細碎又曰貢助異法貢則直計其五畝之入自賦於官助只須計公田之中八家各助七畝只得五十六畝其十四畝須依古法折除一家各得一畝若干步為廬舎方成八家各助耕公田七畝也或問三代授田之多少不同何也曰張子嘗言之矣陳氏謂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浸廣及周而大備徐氏謂古者民質用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亦隨時而加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蓋田制旣定則其溝涂畛域亦必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以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壊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畝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邪或問孟子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說考之亦有未悉合者何也曰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常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必泥於其文也蓋其疏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束萊吕氏曰以梁惠王公孫丑滕文公三篇首章攷之孟子先適梁次適齊次適宋次適滕其在宋也雖未嘗與王偃語如載不勝戴盈之之徒其意亦拳拳矣然皆志懦力弱不足以有為獨滕文公尊嚮甚篤觀孟子答畢戰井地之問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則旣命戰推行之矣逺方之人願受一㕓而為氓者踵至則推行亦旣有效矣不幸文公信道不篤溺於許行之說脅於齊楚之威不能終其序豈非天哉模按孟子告齊梁不易五畝之宅之說滕問為國則以為民事不可緩問井地則告之以仁政必自經界始蓋有以厚民之生斯可以善民之心三代仁天下之道也○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逺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閫○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㧻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為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說也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陳相見許行而大恱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爨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蓋欲隂壊孟子分别君子野人之法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釡甑爨以鐡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釡所以煑甑所以炊爨然火也鐵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舎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器釡甑之屬也陶為甑者冶為釡鐵者舎止也或讀屬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此以下皆孟子言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稅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瀹音藥濟子禮反漯佗合反○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汜濫横流之貎暢茂長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疏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頰曰覆釡曰胡蘇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津瀹亦疏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決排皆去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集疏曰朱子曰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而亦初無害於理也只是行文之失不必曲為之說又曰益烈山澤而焚之是使除去障翳驅逐禽獸耳未必使為虞官至舜命之作虞然從使之養育其草木鳥獸耳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鬴五曰胡蘇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模按書傳與集註少異書傳實經先師晚年所訂正當以為定也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别反長放並上聲勞來並去聲○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書曰天叙五典勅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放勲本史臣贊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集疏曰問振德猶施惠否朱子曰不是財惠只是施之以教化楊氏曰舜之臣二十有二人而孔子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所謂五臣者孟子所稱是也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已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而難久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教化無窮矣此其所以為仁也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貎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高大之貌不與猶曰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此以下責陳相倍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德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己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三年古者為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也任擔也場冢上之壇場也有若似聖人蓋其言行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若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貎尚加也言夫子道德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髣髴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鴃博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魯頌閟宮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也按今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蓋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說也五尺之童言幼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集疏曰或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民並耕市不二賈之說何邪朱子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說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隨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況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戰國之時乎又曰尹氏之說當矣然亦必有所指非徒言也其說曰異端邪說眩惑時君各欲售其說者豈有旣哉孟子力闢許行之言歸之正道可謂盡善盡美矣雖然古之為異端者則亦自處於異端而已至於後世則又有學孔孟之道而志於異端邪說者此道之所以益難明也其亦時之不幸也夫又余隱之曰滕文公嘗行孟子之道矣旣而許子為神農之言告文公文公與之處孟子蓋嘗闢之以從許子之道是相率而為偽惡能治國家則知文公行孟子之道不克終矣當是時許行稱之曰仁政曰聖人亦不可謂行孟子之言無驗若滕侯終禮孟子使為輔相而授以國政安知其不可為乎○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徃見夷子不來辟音壁又音闢○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直盡言以相正也莊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是墨之治喪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之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蓋欲援儒而入於墨以拒孟子之非已又曰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則推墨而附於儒以釋已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其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面目蓋歸反蘽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蘽力追反梩力知反○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太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蛄也嘬攢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貎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能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蓋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也反覆也虆土籠也梩土轝也於是歸而掩覆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撫然為閒曰命之矣憮音武閒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閒者有頃之閒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入而彼之惑易解也○集疏曰或問夷之請見者再而孟子不許何也朱子曰孟子雖以闢邪說為已任然不過講明其說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寤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辨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寇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曰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何也曰天之生物有血氣者本於父母無血氣者本於根荄皆出於一而無二者也惟其本出於一故其愛亦主於一焉蓋一體而分血氣連屬眷戀之情自不能已固非他人之可比也自是之外則因其分之親疎逺近而所以為愛者有差焉此儒者之道所以親親仁民以至於愛物而無不各得其所也今夷之乃謂愛無差等則是不知此身之所從出而視其父母無以異於路人也雖其施之先後稍不悖於正理然於親而謂之施焉則亦不知愛之所由立矣是非二本而何哉而說者乃或謂其施由親始之言暗合於吾儒之一本者愚竊以為差之毫釐繆以千里為是說者亦自不知一本所以為一本矣又有以愛有差等為一本者雖無大失而於文義有所未盡蓋謂其一本故愛有差等則可真以愛有差等為一本則不可也又曰愛無差等何止二本蓋千萬本也但愛吾親又兼愛他人之親是二愛並立故曰二木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來湊孟子意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已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又曰愛由親始人多疑其知所先後而不知此正是夷子錯處人之有愛本由親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級今夷子先以愛無差等而施之則由親始此夷子所以二本夷子但以此解厚葬其親之一言而不知愛無差等為二本也又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是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子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蓋因孟子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𦂳要處當著眼目也命之矣之字作夷子名方成句法若作虚字則不成句法








  孟子集疏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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