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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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三 孟子 卷第十四
漢 趙岐 注 景清內府藏宋刊大字本

孟子卷第十四    趙氏注

盡心章句下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

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

梁魏都也以用也仁者用恩於所愛之臣民王政不偏普施德敎所不親愛者拜蒙其恩澤也用不

仁之政加於所不親愛則有災傷加所愛之臣民亦幷被其害惠王好戰殺人故孟子曰不仁哉公孫

丑曰何謂也丑問及所愛之狀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

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

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

所不愛及其所愛也孟子言惠王貪利鄰國之土地而戰其民死亡於野

骨肉糜爛而不收兵大敗而欲復戰恐士卒少不能用勝故復驅其所愛近臣及子弟而以殉之殉從也所愛

從其所不愛而往趨死亡故曰及其所愛也東敗於齊長子死焉 章指言發政施仁一國被恩好戰輕民災

及所親著此魏王以戒人君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春秋所載戰伐之事無應

王義者也彼此相覺有善惡耳孔子舉毫毛之善貶纎芥之惡故皆録之於春秋也上伐下謂之征諸侯敵國

不得相征五霸之丗諸侯相征於三王之法不得其正者也 章指言春秋撥亂時多戰爭事實違禮以文反

正征伐誅討不自王命故曰無義戰也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

二三䇿而巳矣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

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書尚書經有所美言事或

(⿱艹石)康誥曰冒聞于上帝甫刑曰帝清問下民梓材曰欲至于萬年又曰子子孫孫永保民人不能聞天天不

能問民萬年永保皆不可得爲書豈可案文而皆信之哉武成逸書之篇名言武王誅討戰𨷖殺人血流舂杵

孟子言武王以至仁伐至不仁殷人簞食壷漿而迎其師何乃至於血流漂杵乎故吾取武成兩三簡䇿可用

者耳其過辭則不取也 章指言文之有美過實聖人不改録其意也非獨書云詩亦有言嵩髙極天則百斯

男亦巳過矣是故取於武成二三而巳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爲陳我善爲戰大罪

也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靣而征北夷

怨東靣而征西夷怨曰奚爲後我此人欲勸諸侯

以攻戰也故謂之有罪好仁無敵四夷怨望遲願見征何爲後我已說於上篇武王之伐殷

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王曰無畏寧

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爲

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戰革車兵車也虎賁武士爲小臣

者也書云虎賁綴衣𧼈馬小尹三百兩三百乗也武王令殷人曰無驚畏我來安正爾也百姓歸周(⿱艹石)崩厥角

犀至地稽首拜命亦以首至地也各欲令武王來征己之國安用善戰陳者 章指言民思明君(⿱艹石)旱望雨以

仁伐暴誰不欣喜是以殷民厥角周師歌舞焉用善戰故云罪也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

梓匠輪輿之功能以規矩與人人之巧在心拙者雖得規矩不以成器也 章指言規矩之法喻(⿱艹石)

典禮人不志仁雖誦憲籍不能以善善人脩道公輸守繩政成器美惟度是應得其理也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

其爲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

糗飯乾糒也袗畫也果侍也舜耕陶之時飯糗茹(⿱艹石)將終身如是及爲天子被畫衣黼黻絺繡也

鼓琴以協音律也以堯二女自侍亦不佚豫如固自當有之也 章指言阨窮不憫貴而思降凡人所難虞舜

所隆聖德所以殊也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

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

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閒耳父仇不同天兄仇不同國以惡加人

人必加之知其重也一閒者我往彼來閒一人耳與自害其親何異哉 章指言恕以行仁遠禍之端暴以殘

民招咎之患是以君子好生惡殺反諸身也

孟子曰古之爲關也將以禦暴今之爲關

也將以爲暴古之爲關將以禦暴亂譏閉非常也今之爲關反以征稅出入之人將以

爲暴虐之道也 章指言脩理關梁譏而不征如以稅斂非其式程懼將爲暴故載之也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

道不能行於妻子身不自履行道德而欲使人行道德妻子不肯行之言無

所則效使人不順其道理不能使妻子順之而況於他人者乎 章指言率人之道躬行爲首故論語曰其身

不正雖令不從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德者

邪丗不能亂周達於利營苟得之利而趨生雖凶年不能殺之周達於德身欲行之雖

遭邪丗不能亂其志也 章指言務利蹈姧務德蹈仁舍生取義其道不均也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

人簞食豆羹見於色好不朽之名者輕讓千乗子臧季札之儔是也誠非

好名者爭簞飯豆羹變色訟之致禍鄭子公染指魭羹之𩔖是也 章指言廉貪相殊名亦卓異故聞伯夷之

風懦夫有立志也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無禮義則上

下亂無政事則財用不足不親信仁賢仁賢去之國無賢人則

曰空虚也無禮義以正尊卑則上下之序泯亂無善政以敎人農時貢賦則不入故財用不足 章指言親賢

正禮明其五敎爲政之源聖人以三者爲急也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

天下未之有也不仁得國者謂(⿱艹石)象封有庳叔鮮叔度封於管蔡以親親之恩而得

國也雖有誅亡其丗有土丹朱商均天下元子以其不仁天下不與故不得有天下也 章指言王者當天然

後處之桀紂幽厲雖得猶失不以善終不能丗祀不爲得也

孟子曰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是故得

乎丘民而爲天子君輕於社稷社稷輕於民丘十六井也天下丘民皆樂其政則

爲天子殷湯周文是也得乎天子爲諸侯得天子之心封以爲諸侯

乎諸侯爲大夫得諸侯之心諸侯封以爲大夫諸侯危社稷

則變置諸侯爲危社稷之行則變更立賢諸侯也犧牲旣成粢盛旣

絜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犧牲巳成肥腯𥹭稻巳成絜精祭祀社稷常以春秋之時然而其國有旱乾水溢之災則毁社稷而更置也

章指言得民爲君得君爲臣民爲貴也先黜諸侯後毁社稷君爲輕也重民敬祀治之所先故列其次而言之

孟子曰聖人百丗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

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厚聖人之一㮣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

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

敦鄙夫寛奮乎百丗之上百丗之下聞者

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

親炙之者乎頑貪懦弱鄙狹也百丗言其逺也興起志意興起也非聖人之行何能感

(⿱艹石)是踰聞尚然況親見熏炙者也 章指言伯夷柳下變貪厲薄千載聞之猶有感激謂之聖人美其德也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能行仁恩

者人也人與仁合而言之可以謂之有道也 章指言仁恩須人人能𢎞道也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

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

遲遲接淅說已見上篇 章指言孔子周流不遇則之他國逺逝惟魯斯戀篤於父母國之義也

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閒無上下之

交也君子孔子也論語曰君子之道三我無能焉孔子乃尚謙不敢當君子之道故可謂孔子爲君

子也孔子所以戹於陳蔡之閒者其國君臣皆惡上下無所交接故戹也 章指言君子固窮窮不變道上下

無交無賢援也

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姓稽名仕者也爲衆口所訕理賴也謂孟子

曰稽大不賴人之口如之何孟子曰無傷也士憎玆多口

審己之德口無傷也離於凡人而爲士者益多口詩云憂心悄悄愠于

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殞厥問文

王也詩邶風柏舟之篇曰憂心悄悄憂在心也愠于羣小怨小人聚而非議賢者也孔子論此詩孔

子亦有武叔之口故曰孔子之所苦也大雅緜之篇曰肆不殄厥愠殄絕愠怒也亦不殞厥問殞失也言文王

不殄絕畎夷之愠怒亦不能殞失文王之善聲問也章指言正己信心不患衆口衆口諠譁大聖所有況於

凡品之所能禦故荅貉稽曰無傷也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

昏昏使人昭昭賢者治國法度昭昭明於道德是躬化之道可也今之治國法度昏

昏亂潰之政也身不能治而欲使他人昭明不可得也 章指言以明昭闇闇者以開以闇責明闇者愈迷賢

者可遵譏今之非也

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閒介然用之而

成路爲閒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

心矣髙子齊人也甞學於孟子鄉道而未明去而學於他術孟子謂之曰山徑山之領有微蹊介然

人遂用之不止則蹊成爲路爲閒有閒也謂廢而不用則茅草生而塞之不復爲路以喻髙子學於仁義之道

當遂行之而反中止比若山路故曰茅塞子之心也章指言聖人之道學而時習仁義在身當常𬒳服舍而

不脩猶茅是塞明爲善之不可倦也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孟子曰何以

言之髙子以爲禹之尚貴聲樂過於文王孟子難之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

曰禹時鐘在者追蠡也追鐘鈕也鈕擘齧處深矣蠡蠡欲絕之貌也文王之鐘不然以禹爲尚樂也曰是

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孟子曰是何足以爲禹尚

樂乎先代之樂器後王皆用之禹在文王之前千有餘歲用鐘日久故追欲絕耳譬(⿱艹石)城門之𮜿齧其限切深

者用之多耳豈兩馬之力使之然乎两馬者春秋外傳曰國馬足以行關公馬足以稱賦 章指言前聖後聖

所尚者同三王一體何得相踰欲以追蠡未逹一隅孟子言之將啓其蒙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爲發棠

殆不可復棠齊邑也孟子甞勸齊王發棠邑之倉以振貧窮時人賴之今齊人復饑陳臻

言一國之人皆以爲夫子復(⿱艹石)棠時勸王也殆不可復言之也孟子曰是爲馮

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爲善士則

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

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恱之其

爲士者𥬇之馮姓婦名也勇而有力能搏虎卒後也善士者以善搏虎有勇名也故進

以爲士之於野外復見逐虎者攖迫也虎依陬而怒無敢迫近者也馮婦恥不如前見虎走而迎之攘臂下車

欲復搏之衆人恱其勇猛其士之黨𥬇其不知止也故孟子謂陳臻人欲復使我如發棠時言之於君是則我

爲馮婦也必爲知者所𥬇也 章指言可爲則從不可則凶言咅見用得其時也非時逆指猶(⿱艹石)馮婦暴虎無

己必有害也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

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

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口之甘美味目之好美色耳之樂音聲鼻之喜

芬香臭香也易曰其臭如蘭四體謂之四枝四枝解倦則思安佚不勞苦此皆人性之所欲也得居此樂者有

命禄人不能皆如其願也凡人則觸情從欲而求可樂君子之道則以仁義爲先禮節爲制不以性欲而苟求

之也故君子不謂性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

禮之於賔主也知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

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仁者得以

恩愛施於父子義者得以義理施於君臣好禮敬施於賔主知者得以明知知賢達善聖人得以天道王於天

下此皆命禄遭遇乃得居而行之不遇者不得施行然亦才性有之故可用也凡人則歸之命禄任天而巳不

復治性以君子之道則脩仁行義脩禮學知庶幾聖人亹亹不倦不但坐而聽命故曰君子不謂命也 章指

言尊德樂道不追佚性治性勤禮不專委命君子所能小人所病究言其事以勸戒也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浩生姓不害名齊人

也見孟子聞樂正子爲政於魯而喜故問樂正子何等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

人也樂正子爲人有善有信也何謂善何謂信不害問善信之行謂何

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

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樂正子二之中四之

下也己之所欲乃使人欲之是爲善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也有之於己乃謂人有之是爲信人不

意不信也充實善信使之不虚是爲美人美德之人也充實善信而宣揚之使有光輝是爲大人大行其道使

天下化之是爲聖人有聖知之明其道不可得知是爲神人人有是六等樂正子能善能信在二者之中四者

之下也 章指言神聖以下優劣異差樂正好善應下二科是以孟子爲之喜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

斯受之而巳矣墨翟之道兼愛無親疏之別最爲違禮楊朱之道爲己愛身雖違禮

尚得不敢毁傷之義逃者去也去邪歸正故曰歸去墨歸楊去楊歸儒則當受而安之也今之與

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旣入其苙又從而招

苙蘭也招𦊰也今之與楊墨辯爭道者譬如追放逸之豕豚追而還之入蘭則可又復從而𦊰之太

甚以言去楊墨歸儒則可又復從而罪之亦云太甚章指言驅邪反正正斯可矣來者不綏追其前罪君子

甚之以爲過也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

征賦也國有軍旅之事則橫興此三賦也布軍卒以爲衣也縷紩鎧甲之縷也粟米軍糧也力役民負荷斯養

之役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

用其三而父子離君子爲政雖遭軍旅量其民力不竝此三役更發異時急

一緩二民不苦之若竝用二則路有餓殍若竝用三分崩不振父子離析忘禮義矣 章指言原心量力政之

善者繇役竝興以致離殍養民輕斂君子道也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

玉者殃必及身諸侯正其封疆不侵鄰國鄰國不犯寶土地也使民以時民不離散

寶人民也脩其德敎布其惠政寶政事也若寶珠玉求索和民之璧隋侯之珠與強國爭之強國加害殃及身

也 章指言寳此三者以爲國珍寳於爭玩以殃其身諸侯如兹永無患也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姓括

名也甞欲學於孟子問道未達而去後仕於齊孟子聞而嗟歎曰死矣盆成括知其必死盆成括

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

問孟子何以知之也曰其爲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

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巳矣孟子荅門人言括之爲人

小有才慧而未知君子仁義謙順之道適足以害其身也 章指言小知自私藏怨之府大雅先人福之所聚

勞謙終吉君子道也

孟子之滕館於上宫館舍也上宫摟也孟子舍止賔客所館之樓上也

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或問之曰

(⿱艹石)是乎從者之廀也屨扉屨也業織之有次業而未成也置之䆫牖之上

客到之後求之不得有來問孟子者曰是客從者之廀廀匿也孟子與門徒相隨從車數十故曰侍從者所竊

曰子以是爲竊屨來與孟子謂館人曰子以是衆人來隨事

我本爲欲竊屨故來邪曰殆非也館人曰殆非爲是來事夫子也自知問之過

予之設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距茍以是

心至斯受之而巳矣孟子曰夫我設敎授之科敎人以道德也其去者亦

不追呼來者亦不距逆誠以是學道之心來至我則斯受之亦不知其取之與否君子不保異心也見館人言

殆非爲是來亦云不能保知謙以荅之 章指言敎誨之道受之如海百川移流不得有距雖獨竊屨非己所

絕順荅小人小人自咎所謂造次必於是也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

人皆有所愛不忍加惡推之以通於所不愛皆令被德此仁人也人皆有所不

爲達之於其所爲義也人皆有不喜爲謂貧賤也通之於其所喜爲謂

富貴也抑情止欲使(⿱艹石)所不喜爲此者義人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

而仁不可勝用也人皆有不害人之心能充大之以爲仁仁不可勝用也

人能充無穿踰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穿

踰屋姦利之心也人旣無此心能充大之以爲義義不可勝用人能充無受爾汝

之實無所往而不爲義也爾汝之實德行可輕賤人所爾汝者

也旣不見輕賤不爲人所爾汝能充大而以自行所至皆可以爲義也士未可以言

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

不言餂之也是皆穿踰之𩔖也餂取也人之爲士者見尊

貴者未可與言而強與之言欲以言取之也是失言也見可與言者而不與之言不知賢人可與之言而反欲

以不言取之是失人也是皆趨利入邪無知之人故曰穿踰之𩔖也 章指言善恕行義充大其美無受爾汝

何施不可取人不知失其臧否比之穿踰善亦逺矣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

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

言近指逺近言正心逺可以事天也守約施愽約守仁義大可以施德於天下也二者可謂善言善

道也正心守仁皆在胷臆吐口而言之四體不與焉枚曰不下帶君子之守脩其

身而天下平身正物正天下平矣人病舍其田而芸人

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

也田以喻身舍身不治而欲責人治求人大重自任大輕 章指言言道之善以心爲原當求諸巳而責於人

君子尤之況以妄芸言失務也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堯舜之體性自

善者也殷湯周武反之於身身安乃以施人謂加善於民動容周旋中禮者盛

德之至也人動作容儀周旋中禮者盛德之至哭死而哀非爲

生者也死者有德哭者哀也經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

語必信非以正行也經行也體德之人行其節邪非以求禄位也庸言必

信非必欲以正行爲名也性不忍欺人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巳矣

君子順性蹈徳行其法度大壽在天待命而巳矣 章指言君子之行動合禮中不惑禍福脩身俟終堯舜之

盛湯武之隆不是過也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

謂當時之尊貴者也孟子言說此大人之法心當有以輕藐之勿敢視之巍巍冨貴(⿱艹石)此而不畏之則心舒意

展言語得盡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爲也

仞八尺也榱題屋𩅸也髙堂數仞振屋數尺奢汰之室使我得志不居此堂也大屋無尺丈之限故言數仞也

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爲也

味之饌食列於前方一丈侍妾衆多至數百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

後車千乗我得志弗爲也般大也大作樂而飲酒驅騁田獵從

車千乗般于遊田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爲也在我者皆

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在彼貴者驕佚之事我所恥爲也在我所行皆

古聖人所制之法謂恭儉也我心何爲當畏彼人乎哉 章指言富貴而驕自遺咎也茅茨采椽聖堯表也以

賤說貴懼有蕩心心謂彼𨹟以寧我神故以所不爲爲之寶玩也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爲人也寡欲

雖有不存焉者寡矣養治也寡少也欲欲利也雖有少欲而亡者謂遭橫

暴若單豹臥深山而遇飢虎之𩔖也然亦寡矣其爲人也多欲雖有存

焉者寡矣謂貪而不亡蒙先人德業若晉欒黶之類也然亦少矣不存者衆也 章指言

清靜寡欲德之髙者畜聚積實穢行之下廉者招福濁者速禍雖有不然蓋非常道是以正路不可不由也

曾晳嗜羊𬃷而曾子不忍食羊𬃷公孫丑

問曰膾炙與羊𬃷孰美羊𬃷𬃷名也曾子以父嗜羊𬃷父沒之後惟念

其親不復食羊𬃷故身不忍食也公孫丑怪之故問羊𬃷孰與膾炙美也孟子曰膾炙

言膾炙固美也何比於羊𬃷公孫丑曰然則曾子何爲

食膾炙而不食羊𬃷曰膾炙所同也羊𬃷

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孟子言膾炙雖美人所同嗜獨曾子父嗜羊𬃷耳故曾子不忍食也譬如諱君父之名不諱其姓姓與族同之

名所獨也故諱之也 章指言情禮相扶以禮制情人所同然禮則不禁曾參至孝思親異心羊𬃷之感終身

不甞孟子嘉焉故上章稱曰豈有非義而曾子言之者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

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

之狂士孔子戹陳不遇賢人上下無所交蓋歎息思歸欲見其郷黨之士也簡大也狂者進取大

道而不得其正者也不忘其初孔子思故舊也周禮五黨爲州五州爲郷故曰吾黨之士也萬章怪孔子何爲

思魯之狂士也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

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爲也孔子

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中正之大道也狂者能進取獧者能不爲不善時無中道之人以狂獧次善者故思之敢問何

如斯可謂狂矣萬章曰人行何如斯則可謂之狂也曰如琴張曾

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孟子言人行如此三人者孔子

謂之狂也琴張子張也子張之爲人踸踔譎詭論語曰師也僻故不能純善而稱狂也又善鼓琴號曰琴張曾

晳曾參父也牧皮行與二人同皆事孔子學者也何以謂之狂也萬章問何以謂

此人爲狂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

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嘐志大言大者也重言古之人欲慕之也夷平也

考察其行不能掩覆其言是其狂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

絜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屑絜也不

絜汙穢也旣不能得狂者欲得有介之人能恥賤汙行不絜者則可與言矣是獧人次於狂者也孔子

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

郷原乎郷原德之賊也憾恨也人過孔子之門不入則孔子恨之獨郷

原不入者無恨心耳以其賊德故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郷原矣

問郷原之惡云何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

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爲踽踽涼

涼生斯丗也爲斯丗也善斯可矣閹然媚

於丗也者是郷原也孟子言郷原之人言何以是嘐嘐(⿱艹石)有大志也其言

行不顧則亦稱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爲踽踽涼涼有威儀如無所施之貌也郷原者外欲慕古之人而其心

曰古之人何爲空自踽踽涼涼而生於今之丗無所用之乎以爲生斯丗但當取爲人所善善人則可矣其實

但爲合衆之行媚愛也故閹然大見愛於丗也(⿱艹石)是者謂之郷原也萬子曰一郷皆

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爲原人孔子以爲

德之賊何哉萬子即萬章也孟子録之以其不解於聖人之意故謂之萬子子男子之

通稱也美之者欲以責之也萬子言人皆以爲原善所至亦謂之善人(⿱艹石)是孔子以爲賊德何爲也曰非

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

丗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絜衆皆恱之自

以爲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

賊也孟子言郷原之人能匿蔽其惡非之無可舉者刺之無可刺者志同於流俗之人行合於汙亂

之丗爲人謀居其身(⿱艹石)似忠信行其身(⿱艹石)似廉絜爲行矣衆皆恱美之其人自以所行爲是而無仁義之實故

不可與入堯舜之道也無德而人以爲有德故曰德之賊也孔子曰惡似而非

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

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

紫恐其亂朱也惡郷原恐其亂德也似眞而非

眞者孔子之所惡也莠之莖葉似苗佞人詐飾似有義者利口辯辭似(⿱艹石)有信鄭聲淫人之聽似(⿱艹石)美樂紫色

似朱朱赤也郷原惑衆似有德者此六似者皆孔子之所惡也君子反經而已矣

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經常也反

歸也君子治國家歸其常經謂以仁義禮智道化之則衆民興起而家給人足矣倉廩實而知禮節安有爲邪

惡之行也 章指言士行有科人有等級中道爲上狂獧不合似是而非色厲内荏郷原之惡聖人所甚反經

身行民化於已子率而正孰敢不正也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歲若禹

皐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言五百歲

聖人一出天道之常也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歲故言有餘歲也見而知之謂輔佐也通於大賢次聖者亦得

與在其閒親見聖人之道而佐行之言易也聞而知之者聖人相去卓逺數百歲之閒變故衆多踰聞前聖所

行追而遵之以致其道言難也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歲

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

知之伊尹摰也萊朱亦湯賢臣也一曰仲虺是也春秋傳曰仲虺居薛爲湯左相是則伊尹爲右相

故二人等德也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

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

知之太公望吕尚也號曰師尚父散宜生文王四臣之一也吕尚有勇謀而爲將散宜生有文德而

爲相故以相配而言之也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歲

去聖人之丗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

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

至今者至今之丗當孟子時也聖人之閒必有大賢名丗者百有餘年適可以出未爲逺而無有也

鄒魯相近傳曰魯擊柝聞於邾近之甚也言己足以識孔子之道能奉而行之旣不遭值聖人若伊尹吕望之

爲輔佐猶可應備名丗如傅說之中出於殷髙宗也然而丗謂之無有此乃天不欲使我行道也故重言之知

天意之審也言則亦者非實無有也則亦當使爲無有也乎爾者歎而不怨之辭也 章指言天地剖判開元

建始三皇以來人倫攸敘𢎞析道德班垂文采莫貴乎聖人聖人不出名丗承閒雖有斯限蓋有遇不遇焉是

以仲尼至獲麟而止筆孟子以無有乎爾終其篇章斯亦一契之趣也

孟子卷第十四

孟子篇敘孟子篇敘者言孟子七篇所以相次敘之意也孟子以

爲聖王之盛惟有堯舜堯舜之道仁義爲上故以梁惠王問利國對以仁義爲首篇也仁義根心然後可以大

行其政故次以公孫丑問管晏之政荅以曾西之所羞也政莫美於反古之道滕文公樂反古故次以文公爲

丗子始有從善思禮之心也奉禮之謂明明莫甚於離婁故次以離婁之明也明者當明其行行莫大於孝故

次以萬章問舜往于田號泣也孝道之本在於情性故次以吿子論情性也情性在内而主於心故次以盡心

也盡己之心與天通道道之極者也是以終於盡心也篇所以七者天以七紀璿璣運度七政分離聖以布曜

故法之也章所以二百六十有一者三時之日數也不敢比易當期之數故取其三時三時者成歲之要時故

法之也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者可以行五常之道施七政之紀故法五七之數而不敢盈也文章多少擬

其大數不必適等猶詩三百五篇而論曰詩三百也章有大小分章賦篇篇趣五千以卒其文無所取法猶論

四百八十六章章次大小各當其事亦無所法也蓋所以佐明六藝之文義崇宣先聖之指務王制拂邪之隱

括立德立言之程式也洋洋浩浩具存乎斯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