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紀事本末/卷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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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連兵 宋史紀事本末卷九十四
余玠守蜀
真魏諸賢用罷 

理宗淳祐三年二月,以余玠爲兵部侍郎四川制置使。玠家貧,落魄無行,喜功名,好大言。嘗作長短句,謁淮東制置使趙葵。葵壯之,留置幕府,俾帥舟師,泝淮,入河,抵汴,所向有功,累推淮東制置副使。入對,言:「方今世胄之彥,場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卽戎,卽指之爲粗人,斥之爲(儈)[噲]據《宋史》四一六《余玠傳》、《續綱目》改。伍。願陛下視文、武之士爲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則必至於激,文、武交激,非國之福。」帝曰:「卿人物議論,皆不尋常,可獨當一面。」乃授四川宣諭使。至是,加制置使,知重慶府。

蜀中財賦入戶部、三司者五百餘萬緡,入四總領所者二千五百餘萬緡,金銀綾錦之類不預焉。自寶慶三年失關外,端平二年蜀地殘破,所存州郡無幾,國用益窘。至是十六年間,凡授宣撫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暫,或庸或貪,或慘或繆,或遙領而不至,或開隙而各謀,終無成績。於是兩川無復紀律,監司、戎帥各專號令,擅辟守宰,蕩無紀綱。玠至,築招賢館於府左,供張一如帥所居。下令曰:「集衆思,廣忠益,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士欲有謀以告我者,近則徑詣公府,遠則自言於所在州郡,以禮遣之,高爵重賞,朝廷不吝以報功。豪傑之士,趨期立事,今其時矣!」士之至者,玠不厭禮接,咸得其歡心。言有可用,隨才而任。苟不可用,亦厚遺謝之。播州冉(璉)[璡]、據《宋史》四一六《余玠傳》、《續綱目》、薛《鑑》改。下同。冉璞兄弟,有文武才,隱居蠻中,前後閫帥辟召,皆不至。聞玠賢,兄弟相率詣謁。玠賓禮之,館穀加厚。居數月,無所言,玠乃更闢別館以處之,且常使人窺其所爲。兄弟終日不言,惟對踞,以堊畫地爲山川、城池之形,起則漫去。如是又旬餘,請見玠,屛人曰:「爲今日西蜀之計,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覺躍起,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勝之地莫若釣魚山,請徙諸此。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勝於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遂不謀於衆,密以其謀聞於朝,請不次官之。詔以(璉)[璡]爲承事郎,權發遣合州,璞爲承務郎,權通判州事,徙城之事,悉以任之。命下,一府皆喧然同辭以爲不可。玠怒曰:「城成則蜀賴以安;不成,玠獨坐之,諸君無預也。」率築青居、大獲、釣魚、雲頂、天生……凡十餘城,皆因山爲壘,碁布星分,爲諸郡治所。又移金戎於大獲,以護蜀口;移沔戎於青居;興戎先駐合州舊城,移守釣魚,共守內水;移利戎於雲頂,以備外水。於是如臂使指,氣勢聯絡,屯兵聚糧,爲必守計,民始有安土之心。

十年冬十月,余玠出師擣興元,不克。玠慷慨自許,有「挈故地,還天子」之語,數年之間,建城堡,築關隘,增屯堡,邊警稍息。於是一意出師,率諸將巡邊,直擣興元,遇蒙古將汪德臣、鄭鼎,大戰而還。

十二年二月,蒙古將汪德臣城沔州。未幾,又城利州。自是蒙古且耕且戰,蜀土遂不可復。

冬十月,蒙古汪德臣將兵掠成都,薄嘉定,四川大震。余玠率諸將俞興、元用等,夜開關力戰,始解去。

寶祐元年五月甲午,召余玠還。

六月庚申,以余晦爲四川宣諭使,代余玠。初,利州都統王夔素殘悍,號「王夜叉」,恃功驕恣,桀驁不受節度,所至劫掠,蜀人苦之。初,玠帥蜀,至嘉定,夔帥所部迎謁,纔羸弱二百人。玠曰:「久聞都統兵精,今疲弊若此,殊不稱所望。」夔對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卽見者,恐驚從人耳。」頃之,班聲如雷,江水爲沸,旗幟精明,舟中皆戰掉失色,而玠自若也,徐命吏班賞有差。夔退,謂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玠久欲誅夔,獨恐其握重兵居外,恐輕動危蜀,謀於親將楊成,成曰:「今縱弗誅,養成其勢,後一舉足,西蜀危矣。夔在蜀雖久,有威名,孰與吳氏?吳氏當中興危難之時,能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恩威益張。一日曦爲叛逆,諸將誅之,如取孤豚。況夔無吳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恃豨突之勇,敢慢法度,縱兵殘民,奴視同列,非有吳氏得人之固也。今誅之,一夫力耳。待其發而取之,難矣!」玠意遂決。夜召夔計事,潛以成代領其衆。夔纔離營,而新將已單騎入矣。將士皆錯愕相顧,不知所爲,成以帥指譬曉之,遂相率下拜。夔至,玠斬之,乃薦成爲文州刺史。會戎州帥欲舉統制姚世安爲代,玠素欲革軍中舉代之弊,以三千騎至雲頂山下,遣將代世安,世安閉關不納。而世安素結丞相謝方叔子姪,至是,求援於方叔。方叔遂倡言玠失利戎之心,非我調停,且朝夕有變。又陰嗾世安密求玠之短,陳於帝前。帝惑之,於是世安乃與玠抗,玠鬱鬱不樂。玠專制四蜀,凡有奏疏,詞氣不謹,帝不能平。會徐清叟入對,語及玠,因言:「玠不知事君之禮,陛下何不出其不意而召之?」帝不答。清叟曰:「陛下豈以玠握大兵,召之或不至邪?臣度玠素失士心,必不敢。」帝然之,乃以資政殿學士召,而以知鄂州余晦代之。

秋七月,余玠卒。玠之治蜀也,任都統張實治軍旅,安撫王惟忠治財賦,監簿朱文炳接賓客,皆有常度。至於修學養士,輕徭以寬民力,薄征以通商賈,蜀旣富實,乃罷京湖之餉,邊關無警,又撤東南之戍,自寶慶以來,蜀閫未有能及之者。然久假便宜之權,不顧嫌疑,昧於勇退,遂來讒賊之口。又置機捕官,雖足以廉得士情,然寄耳目於羣小,故人多懷疑懼。至是,聞召不自安,一夕暴卒。或謂仰藥死,蜀人莫不悲之。

薛應旂曰:宋之不競,若天有以限之者,纔得一人,讒忌卽入,自其盛世,固已有之。熙、豐以後,類不相容,迄於南渡,日甚一日。迨嘉、寶間,金國雖亡,蒙古方熾,余玠治蜀,措置有方,猶足以爲一木之支,而謝方叔、徐清叟之徒必爲疑間以致之死。鳴乎!玠死之後,不特蜀非宋有,而國祚亦從可知矣。尋又籍玠家財以犒師,若非忠義之士,有不解體者哉!

二年八月,下利州西路安撫王惟忠大理獄。余晦帥蜀,[誣]據《續綱目》、薛《鑑》補。惟忠潛通北國,遂下獄,竟斬於市。

(九)[十]月[丁酉],削余玠官秩,奪(其子)[余]晦告身。按︰玠、晦二人並非父子,錢大昕《二十二史考異》六七已指出其誤,《宋史全文》三五記事詳確,可以爲證。《宋史》四四《理宗紀》記事已誤而月日不誤。今據以改正。先是,侍御史吳燧等論玠聚斂罔利七罪,玠死,其子如孫盡竊帑庾之積以歸。詔簿錄玠家財,以犒師賑邊。如孫遂認錢三千萬,徵之累年,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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