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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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九十四 宋史四百九十五
列傳卷第二百五十四 蠻夷三
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錄軍國重事前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領經筵事都總裁臣脫脫等奉敕修
卷四百九十六
撫水州 廣源州 黎洞 環州

撫水州[编辑]

撫水州在宜州南,有縣四:曰撫水,曰京水,曰多逢,曰古勞。唐隸黔南。其酋皆蒙姓同出,有上、中、下三房及北遐一鎮。民則有區、廖、潘、吳四姓,亦種水田、採魚,其保聚山險者,雖有畬田,收穀粟甚少,但以藥箭射生,取鳥獸盡,即徙他處,無羊馬、桑柘。地曰帚洞,五十里至前村,川原稍平,合五百餘家,夾龍江居,種稻似湖湘。中有樓屋戰棚,衞以竹柵,即其酋所居。兵器有環刀、摽牌、木弩。善為藥箭,[1]中者大叫,信宿死,得邕州藥解之即活。

雍熙中,數寇邊境,掠取民口、畜產。詔書招安,補其酋蒙令地殿直,蒙令札奉職。咸平中,又數為寇盜,止令邊臣驅逐出境。其黨狡獪者凡三十餘人,宜州守將因擒送闕下。上召見詰責之,對曰:「臣等蠻陬小民,為饑寒所迫耳。」上顧謂左右曰:「昨不欲盡令勦絕,若縱殺戮,[2]顧無噍類矣!」因釋罪,賜錦袍、冠帶、銀綵,戒勗遣之。逾年,酋長蒙頂等六十五人詣闕,納器甲百七十事。又蒙漢誠、蒙虔瑋、蒙填來朝,上器甲數百及毒藥箭,誓不搔邊,比歲皆遣使來貢及輸兵器,乃授漢誠官,賜物有差,既而侵軼如故。景德三年,蠻酋蒙填詣宜州自陳,願朝貢謝罪,詔守臣諭以盡還所掠民貲畜,乃從其請。

大中祥符六年,首領指揮使蒙但挈族來歸,徙於桂州。九年,數寇宜、融州界,轉運使俞獻可言:「知宜州董元己不善綏撫,昨蠻人饑,來質餱糧,公縱主者尅剝槩量,及求入貢,復驟沮其意,遂使忿恚為亂。」詔出元己,遂遣潭州都監季守睿代元己招撫,羣蠻拒命,侵掠不已。獻可請以本道澄海軍及募丁壯進討,乃詔益以潭州兵五千人,命東染院使、平州刺史曹克明為宜融等州都巡檢安撫使,內殿崇班王文慶、閤門祗候馬玉、內供奉官楊守珍等為都監。

上猶以蠻夷異類,攻剽常理,不足以勦絕。又意其道險難進師,第令克明、獻可設方略攝其酋首,索所鈔生口,因而撫之。克明、獻可上言:「蠻人去冬寇天河,今又鈔融州廂陽諸砦,剽劫居民,害巡檢樊明,累依宣旨詔諭,曾不悛革,臣請便宜掩擊。」從之。

克明乃與守珍領兵入樟嶺路,文慶、玉趨宜州西路,又令宜、桂都巡檢程化鵬取樟嶺古牢隘路會合。化鵬遇蠻於上房兩水口,擊破之。文慶、玉至如門團,為蠻所扼,不能進。克明、守珍乃過橫溪恩德砦,召山獠嚮導,開路進師。蠻依篁竹間,時出戰闘,輒敗走。旬餘,上黃泥嶺杉木隘路,溪谷險邃,蠻據要害以拒官軍,自辰至午,大潰。其黨遂過霸苑抵帚洞,乃入中房前村。克明等頓兵下砦,中夕,羣蠻大譁譟,擊鉦鼓,攻砦甚急,出兵擊之,傷殺頗眾,因縱火焚其廬室積聚,自此恐懼,竄入山谷。又緣龍江南岸而東,至昏暮,過石峽隘險,士不並行。蠻復連弩北岸,克明遣猛士步涉與闘,至即退走,砦于下房博賀村,克明設伏砦外。其夜,蠻眾大集,遇伏發,內外合擊,追斬殆盡。乘勝搜山,悉得馬牛享士卒。

克明等知其窮蹙,乃曉諭恩信,許以改過,於是酋帥蒙承貴等面縛詣軍自首,克明厚加犒宴,且數責之,皆俯伏謝罪。及聞詔旨赦令勿殺,莫不泣下,北望稱萬歲。上以夷性無厭,習知朝廷多釋其罪,故急則來歸,緩則叛去,切詔克明等諭以悉還所掠漢口、資畜,即許要盟。承貴等感悅奉詔,乃歃猫血立誓,自言奴山摧倒,龍江西流,不敢復叛。克明等師還,宜州蠻人納器甲凡五千數,願遷處漢地者七百餘口,詔分置廣西及荊湖州軍,給以田糧。凡立功使臣將士遷補、賜賚者千八百一十六人。承貴因請改州縣名,以固歸順之意,詔以撫水州為安化州,撫水縣為歸仁縣,京水縣為長寧縣。自是間歲朝貢,不復為邊患矣。

獻可等又言:「殿直蒙肚知歸化州,州與撫水相接,數遣子文寶及其妻族甘堂偵軍事,又其子格與官軍闘敵,悉部送赴闕。有蒙隻者,亦肚之子,先嘗告賊,署為昭州押牙。」詔補肚密州別駕,隻海州都押牙,賦以官田。文寶、格、甘堂並黥配登、萊州。寶元元年,復率眾寇融、宜州,發邵、澧、潭三州戍兵合數千人往擊。時蠻勢方熾,至殺運糧官吏。復詔趣兵進討,踰年乃平。

慶曆中,再以方物入貢,至和二年,復至。詔以知州蒙全會為三班奉職,又以監州姚全料為借職。嘉祐六年,又來貢。是後,月赴宜州參謁及貿巨板,[3]每歲州四管犒。及三歲,聽輸所貢兵械於思立砦,以其直償之,遞以官資遷補。熙寧初,知宜州錢師孟、通判曹覿擅裁損侵剝之,土人羅世念、蒙承想、蒙光仲等為亂。五年,攻德謹砦,襲將官費萬,殺之。經略司問致寇狀,而宜州但以飢為言,故朝廷賜粟二萬石以安輯之。已而守臣王奇戰死,事聞,乃詔知沅州謝麟、帶御器械和斌經制溪洞,發在京驍騎兩營及江南、福建將兵三千五百人,以聽師期。明年,世念等遂與諸蠻峒首領族類四千五百人出降。以世念為內殿承制,承想、光仲等十人各拜官。崇寧二年,其酋蒙光有者復嘯聚為寇,經略司遣將官黃忱等擊卻之。大觀二年,遂以三州一鎮戶口六萬一千來上。詔以知融州程鄰往黔南路撫諭,官吏推恩有差。至和後,又有融州屬蠻大丘峒首領楊光朝請內附,又有楊克端等百三人來歸,皆納之。

諸蠻族類不一,大抵依阻山谷,並林木為居,椎髻跣足,走險如履平地。言語侏離,衣服斒斕。畏鬼神,喜淫祀,刻木為契,不能相君長,以財力雄彊。每忿怒則推刃同氣,加兵父子間,復讎怨不顧死。出入腰弓矢,匿草中射人,得牛酒則釋然矣。親戚比隣,指授相賣。父子別業,父貧則質身於子,去禽獸無幾。其族鑄銅為大鼓,初成,懸庭中,置酒以召同類,爭以金銀為大釵叩鼓,去則以釵遺主人。相攻擊,鳴鼓以集眾,號有鼓者為「都老」,眾推服之。

唐末,諸酋分據其地,自為刺史。宋興,始通中國,奉正朔,脩職貢。間有桀黠貪利或疆吏失於撫御,往往聚而為寇,抄掠邊戶。朝廷禽獸畜之,務在羈縻,不深治也。熙寧間,以章惇察訪經制蠻事,諸溪峒相繼納土,願為王民,始剙城砦,比之內地。元祐初,諸蠻復叛,朝廷方務休息,乃詔諭湖南、北及廣西路並免追討,廢堡砦,棄五溪諸郡縣。崇寧間,復議開邊,於是安化上三州及思廣諸峒蠻夷,皆願納土輸貢賦,及令廣西招納左、右江四百五十餘峒。尋以議者言,以為招致熟蕃非便,乃詔悉廢所置州郡,復祖宗之舊焉。

紹興初,監察御史明橐言:「湖南邊郡及二廣之地,舊置溪峒歸明官,比年寖廣其員,及諸州措置隘砦,闕人把拓,又令管押兵夫,素不習知法令,率貪婪無厭。况管押又皆鄉民,甚為邊患,遭困苦折辱者往往無所赴愬。議者欲俾帥臣籍其姓名,每三年一遷易,如州縣官故事。或云止循舊添差,並罷管押兵夫,宜令二廣、湖南帥臣處置適宜,無啟邊禍,以害遠人。」詔下其議。三年,安化蠻蒙全劍等八百人劫普議砦,火其屋宇,廣西帥臣遣縣砦將佐發兵討平之。

四年,廣南東、西路宣諭明橐言:

平、觀二州本王口、高峯二砦,處廣右西偏,舊常無虞。崇寧、大觀間,邊臣啟釁,奏請置州拓境,深入不毛,如平、從、允、孚、庭、觀、溪、馴、敘、樂、隆、兌等十有二州,屬之黔南,其官吏軍兵請給費用,悉由內郡,於是騷然,莫能支吾。政和間,朝廷始悟其非,罷之。或者謂平州為西南重鎮,兼制王江、從、允等州及湖南之武岡軍、湖北之靖州、桂州之桑江峒猺,觀州則控制南丹、陸家砦、茆灘十道及白崖諸蠻,以故二州獨不廢。臣自歷邊,即乞罷平、觀者,前後非一。內攝官吳芾嘗充經略司準備幹當,頗得其詳。
觀州初為宜州富仁監,大觀間,帥臣王祖道欲招納文、蘭州,都巡檢劉惟忠謂得文、蘭不若取南丹之利,因誣其州莫公佞阻文、蘭不令納土,為公佞罪,惟忠遂禽殺公佞。帥司奏其功,乃改南丹為觀州,命惟忠守之。公佞之死,人以為冤。其弟公晟結溪峒圖報復,連歲攻圍,惟忠中傷死,繼以黃璘代守。璘度不能支,辭疾告罷,以岑利疆代之。黃忱復建議,欲增築高峯砦於富仁監側,為觀聲援。會朝廷罷新邊,遂請以高峯砦為觀州,設知州一人、兵職官二人、曹官一人、指使砦保官七人,吏額五十人,廂禁軍、土丁、家丁又千餘人。歲費錢一萬二千九百餘貫、米八千八百一十七石有奇。州無稅租戶籍,皆仰給鄰郡。飛輓涉險阻,或遇蠻寇設伏,陰發毒矢,中人輒死。人畏賊,率委棄道路,縱然達州,縻費亦不可勝計。昔為富仁監時,不聞有警,惟是邊吏欲以刺探為功,故時時稱警急,因以為利,遂欲存而不廢也。比年戶籍日削,民多流離,或轉入溪洞,公私困弊為甚。
平州初隸融州,亦羈縻州峒也。舊通湖北渠陽軍,置融江砦及文村、臨溪、潯江堡,後以地隔生蠻,遂廢。崇寧間,復隸融。王口砦地接王江,更為懷遠軍,後更為平州;[4]更吉州為從州、[5]王江為允州︰[6]並隸黔南。政和二年,復廢。邊吏黃忱、李坦誑其帥臣程鄰,乞存平州,設知州一人、兵職官二人、曹官一人、縣令簿二人,提舉溪峒公事;本州管界都同巡檢二人,五砦堡監官指揮十人,吏額百人,禁軍、土丁千人。歲費錢一萬四千四百一十八貫六百文、米一萬一千一百二十五石有奇。州無租賦戶籍,轉運司歲移桂、融、象、柳之粟以給之。及徙融州西北金溪鄉稅米四百九十餘石隸懷遠,縻費甚於觀州。况守臣到任,即奏推恩其子,州、縣、砦、堡例得遷官酬賞,而稅場互市之利又為守臣邊吏所私,獨百姓有征戍轉輸之苦,誠為可憫。臣以為宜罷平、觀二州便。
然尚有可議者,觀州初為富仁監時,有銀冶二,官取其利有常額,熙寧元降條例具在,宜先下經略司,責公晟等依熙寧條例施行。况公晟實公佞弟,理宜掌州事,近雖逃歸,未為蠻族信服,察其情勢,不得不倚重中國。若乘時授之,彼知恩出朝廷,必深感悅。

樞密院亦上言:「廣西沿邊堡砦,昨因邊臣希賞,改建州城,侵擾蠻夷,大開邊釁。地屬徼外,租賦亦無所入,而支費煩內郡,民不堪其弊,遂皆廢罷。唯平、觀二州以帥臣所請,故存。今覩明橐所奏,利害之實昭然可見。緣帥臣又稱公晟於南丹、觀州、寶監境上不時竊發,若廢二州,恐於緣邊事宜有所未盡。」詔令廣南西路帥、漕、憲司共條具利害以聞。既而諸司交言:「平、觀二州困弊已甚,有害無益,請復祖宗舊制為便。」詔從其言。

乾道六年,詔補蒙澤進武副尉。初,宜州蠻莫才都為亂,廣西經略劉焞遣進勇副尉蒙明質賊巢,諭降才都。既而復肆猖獗,戕賊官兵。未幾,禽才都,械送經略司伏法,悉破其黨,而明亦遇害,備極慘酷,邊人憐之。焞乞推恩其子澤以旌死事,朝廷從之,故有是命。

淳熙十年冬,安化蠻突入內地,焚砦柵,殺居民為亂。宜州駐劄將官田昭明與蠻力戰敗,死之。十一年,廣西路鈐轄沙世堅言:「官軍與猺人兵器利鈍不同,宜敕沿邊軍州多置強弩毒矢,以懼猺人。」從之。是年,安化蠻蒙光漸率眾抄掠,世堅討平之。初,知宜州馬寧祖不支思立砦鹽錢,執議以為前守所積逋,止給錢一月,不能遍及蠻部,而權思立砦准備將領楊良臣復鎮撫乖方,遂致激變光漸等。詔罷良臣,貶寧祖秩,敕帥、漕以時給溪峒鹽錢。

十二年正月,廣西漕臣胡庭直上言:「邕州之左江、永年、太平等砦,在祖宗時,以其與交阯鄰壤,實南邊藩籬重地,故置州縣,籍其丁壯,以備一旦之用,規模宏遠矣。比年邊民率通交阯,以其地所產鹽雜官鹽貨之,及減易馬鹽以易銀,忽而不防,恐生邊釁,所宜禁戢。」既而諸司上言:「經略司初準朝旨,置馬鹽倉,貯鹽以易馬,歲給江上諸軍及御前投進,用銀鹽錦,悉與蠻互市。其永平砦所易交阯鹽,貨居民食,皆舊制也。況邊民素與蠻夷私相貿易,官不能制。今一切禁絕,非惟左江居民乏鹽,而蠻情亦叵測,恐致乖異也。」乃牒邕州,禁民毋私販交阯鹽,以妨鈔法。是年,詔以楊世俊襲父進通職,補承信郎。

紹熙初,廣西帥以本路副總管沙世堅素有韜略,累立邊功,為群蠻所畏服,嘗破蒙光漸,示以威信,光漸不敢寇邊者累年。乞以世堅兼知宜州,實能制伏蠻夷,為久遠之利。帝從之。慶元四年,宜州蠻蒙峒、袁康等寇內地,奪官鹽為亂,廣西帥司調官兵招降之,朝廷推賞有差。

嘉定三年,章戡知靜江府,建議以為廣西所部二十五郡,三方鄰溪峒,與蠻猺、黎、蜑雜處,跳梁負固,無時無之,西南最為重地,邕、欽之外,羈縻七十有二,地里綿邈,鎮戍非一,請增置雄邊軍二百人及調憲司甲軍二百隸帥司。初,安平州李密侵鄰洞,劫掠編民,併取古甑洞,以其幼子變姓名為趙懷德知洞事,戡諭邕守推古甑一人主之。十一年,臣僚復上言:「慶曆間,張方平嘗以為朝廷每備西北,孰不知猺蠻衝突嶺外,南鄰交阯,勢須經營。唐時西備吐蕃,其後安南寇邊,旋致龐勛之禍。國朝每憂契丹、元昊,而儂智高陷邕州,南徼騷動,天子為之旰食,豈細故哉?臣等比見淮甸間版築荐興,更戍日益,而廣南城隍摧圮不葺,戍兵逃亡殆盡,春秋教閱,郡無百人。雖有鄉兵、義丁、土丁之名,實不足用,緩急豈能集事?宜於嶺南要地增築城堡,籍其民兵,歲時練習,定賞罰格,以示懲勸。如此則號令嚴明,守禦完固,民習戰闘,可息猺蠻侵掠之患,措四十州民於久安之域矣。」詔從之。

廣源州[编辑]

廣源州蠻儂氏,州在邕州西南鬱江之源,地峭絕深阻,產黃金、丹砂,頗有邑居聚落。俗椎髻左衽,善戰闘,輕死好亂。其先,韋氏、黃氏、周氏、儂氏為首領,互相劫掠。唐邕管經略使徐申厚撫之,黃氏納質,而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蠻皆定。自交阯蠻據有安南,而廣源雖號邕管羈縻州,其實服役於交阯。

初,有儂全福者,知儻猶州,其弟存祿知黃涯州,全福妻弟儂當道知武勒州。一日,全福殺存祿、當道,并有其地。交阯怒,舉兵執全福及其子智聰以歸。其妻阿儂本左江武勒族也,轉至儻猶州,全福納之。全福見執,阿儂遂嫁商人,生子名智高。智高生十三年,殺其父商人,曰:「天下豈有二父耶?」因冒儂姓,與其母奔雷火洞,其母又嫁特磨道儂夏卿。

久之,智高復與其母出據儻猶州,建國曰大曆。交阯攻拔儻猶州,執智高,釋其罪,使知廣源州,又以雷火、頻婆四洞及思浪州附益之。居四年,內怨交阯,襲據安德州,僭稱南天國,改年景瑞。皇祐元年,寇邕州。明年,交阯發兵討之,不克。廣西轉運使蕭固遣邕州指使亓贇往刺候,而贇擅發兵攻智高,為所執,因問中國虛實,贇頗為陳大略,說智高內屬。乃遣贇還,奉表請歲貢方物,未聽。又以馴象、金銀來獻,朝廷以其役屬交阯,拒之。後復齎金函書以請,知邕州陳珙上聞,不報。智高既不得請,又與交阯為仇,且擅山澤之利,遂招納亡命,數出敝衣易穀食,紿言洞中飢,部落離散。邕州信其微弱,不設備也。乃與廣州進士黃瑋、黃師宓及其黨儂建侯、儂志忠等日夜謀入寇。一夕,焚其巢穴,紿其眾曰:「平生積聚,今為天火焚,無以為生,計窮矣。當拔邕州,據廣州以自王,否則必死。」[7]

四年四月,率眾五千沿鬱江東下,攻破橫山砦,遂破邕州,執知州陳珙等,兵死千餘人。智高閱軍資庫,得所上金、函,怒謂珙曰:「我求一官統攝諸部,汝不以聞,何也?」珙對:「嘗奏,不報。」索奏草不獲,遂扶珙出,珙惶恐呼萬歲,求自効,不聽,迺并其屬及廣西都監張立害之。立臨刑大罵,不為屈。於是智高僭號仁惠皇帝,改年啟曆,赦境內。師宓以下皆稱中國官名。

是時,天下久安,嶺南州縣無備,一旦兵起倉卒,不知所為,守將多棄城遁,故智高所嚮得志,相繼破橫、貴、龔、潯、藤、梧、封、康、端九州,害曹覲于封州、趙師旦馬貴于康州,餘殺官吏甚眾。所過焚府庫,進圍廣州。初,智高將至,守將仲簡不許民入保城中,民不得入者皆附智高,智高勢益張。先是,魏瓘築州城,鑿井畜水,作大弩為守備。至是,智高為雲梯土山,攻城甚急,又斷流水,而城堅,井飲不竭,弩發,中輒洞潰,智高力屈。會知英州蘇緘屯兵邊渡村,扼其歸路;番禺縣令蕭注募土丁及海上彊壯二千餘人,與智高眾格闘,焚其戰艦;轉運使王罕亦自外至,益修守備。智高知不可拔,圍五十七日,七月壬戌,解去。

繇清遠濟江,擁婦女作樂而行,遇張忠戰于白田,忠死之。去攻賀州,不克,夜害蔣偕于太平場。九月庚申,破昭州,害王正倫等于館門驛。州之山有數穴,大可容數百千人,民聞兵至,走匿其中,智高知之,縱火,皆焚死。十月丁丑,破賓州。甲申,復據邕州,日夜伐木治舟楫,揚言復趨廣州。十二月壬申,又敗陳曙于金城驛。初,智高以反聞,朝廷命曙就擊之,既而楊畋、曹脩、張忠、蔣偕相繼出,又以余靖、孫沔為安撫使。畋、脩聞智高至,退軍避之。忠、偕勇而無謀,皆死。智高益自恣,南土騷然。仁宗以為憂,命狄青為宣撫使,諸將皆受青節制。曙恐青至有功,亟挑戰,故敗。

五年正月,青及沔、靖會兵賓州,官軍、土丁合三萬一千餘人,按軍法誅曙及指揮使袁用等三十二人于坐,一軍大振。於是進兵,青將前陣,沔將次陣,靖將後陣,以一晝夜絕崑崙關歸仁鋪。智高聞王師絕險而至,出其不意,悉眾來拒,執大盾、摽槍,衣絳衣,望之如火,青陣少却,先鋒孫節死之。青起麾蕃落騎兵,張左右翼出其後交擊,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左者復左,右者復右,其眾不知所為,大敗走。會日暮,智高復趨邕州,夜焚城遁,由合江口入大理國。得屍五千三百四十一,築為京觀,所掠生口萬餘人,復其業。獲偽印九,黃師宓而下偽官五十七人,梟其首城上,收馬牛、金帛以鉅萬計。智高自起兵幾一年,暴踐一方,如行無人之境,吏民不勝其毒,朝廷為下赦令,優除復,慰拊瘡痍,百姓始得更生云。先是,謠言「農家種,糴家收」。已而智高叛,為青破,皆如其謠。

智高母阿儂有計謀,智高攻陷城邑,多用其策,僭號皇太后,性慘毒,嗜小兒肉,每食必殺小兒。智高敗走,阿儂入保特磨,依其夫儂夏卿,收殘眾得三千餘人,習騎戰,復欲入寇。至和初,余靖督部吏黃汾黃獻珪石鑑、進士吳舜舉發峒兵入特磨,掩襲之,獲阿儂及智高弟智光、子繼宗繼封,檻至京師,初未欲殺,日給食飲,欲以誘出智高,或傳智高死,迺悉棄市。既而西川復奏智高未死,謀寇黎、雅州,詔本路為備。御史中丞孫抃又請敕益州先事經制,以安蜀人。然智高卒不出,其存亡莫可知也。

儂氏又有宗旦者,知雷火洞,稍桀黠。嘉祐二年,嘗入寇,知桂州蕭固招之內屬,以為忠武將軍,又補其子知溫悶峒日新為三班奉職。七年,宗旦父子請以所領雷火、計城諸峒屬縣官,願得歸樂州,永為王民。詔各遷一官,以宗旦知順安州,仍賜耕牛、鹽綵。是歲,儂夏卿、儂平、儂亮亦自特磨來歸,皆其族也。日新後嘗監邕州稅。治平中,宗旦與交阯李日尊、劉紀有隙,畏偪,知桂州陸詵因使人說之,遂棄其州內徙,命為右千牛衞將軍。

有甲峒蠻者,亦役屬交阯,間出寇邕州。景祐三年,嘗掠思陵州憑祥峒生口,殺登龍鎮將而去。嘉祐五年,合交阯、門州等蠻五千餘人復為寇,與官兵拒戰,斬首數百。詔知桂州蕭固趨邕州發諸郡兵,與轉運使宋咸、提點刑獄李師中合議追討。是歲數入寇,又詔安撫使余靖擊之。蘇茂州蠻亦近邕州,至和、嘉祐中,皆嘗擾邊。

黎洞[编辑]

黎洞,唐故瓊管之地,在大海南,距雷州泛海一日而至。其地有黎母山,黎人居焉。舊說五嶺之南,人雜夷獠,朱崖環海,豪富兼并,役屬貧弱;婦人服緦緶,績木皮為布,陶土為釜,器用瓠瓢;人飲石汁,又有椒酒,以安石榴花著甕中即成酒。俗呼山嶺為「黎」,居其間者號曰黎人,弓刀未嘗去手。弓以竹為弦。今儋崖、萬安皆與黎為境,其服屬州縣者為熟黎,其居山洞無征徭者為生黎,時出與郡人互市。

至和初,有黎人符護者,邊吏嘗獲其奴婢十人,還之。符護亦嘗犯邊,執瓊、崖州巡檢慕容允則及軍士,至是,以軍士五十六人與允則來歸。允則道病死,詔軍士至者貸其罪。

乾道二年,從廣西經略轉運司議,詔︰「海南諸郡倅守慰撫黎人,示以朝廷恩信,俾歸我省地,與之更始。其在乾道元年以前租賦之負逋者,盡赦免之。能來歸者,復其租五年。民無產者,官給田以耕,亦復其租五年。守倅能慰安黎人及收復省地者,視功大小為賞有差,失地及民者有重罰。」六年,黎人王用休為亂,權萬安軍事、同主管本路巡檢孫滋等招降之。九年八月,樂昌縣黎賊劫省民,焚縣治為亂,黎人王日存、王承福、陳顏招降之,瓊管安撫司上其功,得借補承節郎。

淳熙元年,詔承節郎王日存子孫許襲職。四年冬,萬安軍王利學寇省地,蓋旻進率眾拒之,兵弱戰沒。八年六月,詔三十六峒都統領王氏女襲封宜人。初,王氏居化外,累世立功邊陲,皆受封爵。紹興間,瓊山民許益為亂,王母黃氏撫諭諸峒,無敢從亂者,以功封宜人。至是,黃氏年老無子,請以其女襲封,朝廷從之。十二年正月,樂會縣白沙峒黎人王邦佐等率賊眾五百為寇,殺掠官軍,保義郎陳升之撫降其眾,俘獲林智福等,瓊管司上其功,詔減升之三年磨勘。十六年,詔以大寧砦黃弼補承信郎,彈壓本界黎峒。瓊管司言弼沉鷙有謀,為遠近推服,故用之。弼,宜人黃氏姪也。

嘉定九年五月,詔宜人王氏女吳氏襲封,統領三十六峒。

環州[编辑]

環州蠻區氏,州隸宜州羈縻,領思恩、都亳二縣。

有區希範者,思恩人也。狡黠頗知書,嘗舉進士,試禮部。景祐五年,與其叔正辭應募,從官軍討安化州叛蠻。既而希範擊登聞鼓求錄用,事下宜州,而知州馮伸己言其妄,編管全州。正辭亦嘗自言功,不報。二人皆觖望。希範後輒遁歸,與正辭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趕、荔波洞蠻謀為亂,將殺伸己,且曰:「若得廣西一方,當建為大唐國。」會有日者石太清至,因使之筮,太清曰:「君貴不過封侯。」乃令太清擇日殺牛,建壇場,祭天神,推蒙趕為帝,正辭為奉天開基建國桂王,希範為神武定國令公、桂州牧,皆北嚮再拜,以為受天命。又以區丕績為宰相,餘皆偽立名號,補置四十餘人。

慶曆四年正月十三日,率眾五百破環州,劫州印,焚其積聚。以環州為武城軍,又破帶溪砦,下鎮寧州及普義砦,有眾一千五百。宜州捉賊李德用出韓婆嶺擊卻之,前後斬獲甚眾,俘偽將二。希範懼,入保荔波洞,間出拒官軍。朝廷下詔購之,獲希範、正辭及趕者,人賜袍帶、錢三十萬、鹽千斤。

明年,轉運使杜杞大引兵至環州,使攝官區曄、進士曾子華、宜州校吳香誘趕等出降,殺馬牛具酒,紿與之盟,置曼陁羅花酒中,飲者皆昏醉,稍呼起問勞,至則推仆後廡下。比暮,眾始覺,驚走,而門有守兵不得出,悉擒之。後數日,又得希範等,凡獲二百餘人,誅七十八人,餘皆配徙。仍醢希範,賜諸溪峒,繢其五藏為圖,傳於世,餘黨悉平。

鎮寧州亦隸宜州。景祐二年,蠻酋莫陵等七百餘人內寇,遣西京作坊使郭志高、閤門祗候梁紹熙往討,未至,陵等詣桂、宜州巡檢李仲政請降。廣西轉運使不俟詔,貸其罪。詔劾之,已而釋之。

是歲,高、竇州犾獠陳友朋等亦寇海上,本路會兵擊之,潰去。

校勘記[编辑]

  1. 善為藥箭 「藥」字原脫,據宋會要蕃夷五之五、通考卷三三一四裔考補。
  2. 昨不欲盡令勦絕若縱殺戮 「勦絕若縱」四字原脫,據宋會要蕃夷五之五補。
  3. 及貿巨板 「貿巨板」原作「賀巨報」,據通考卷三三一四裔考改。
  4. 平州 原作「平江州」,據本書卷九0地理志、宋會要方域七之二四刪「江」字。
  5. 更吉州為從州 按本書卷九0地理志說:「又於中古州置格州及樂古縣,五年,改格州為從州。」宋會要方域七之二四所說略同,疑此處「吉州」即「格州」。
  6. 王江為允州 按本書卷九0地理志說:「又於安口隘置允州及安口縣。」宋會要方域七之二四說:「允州,舊安口隘,崇寧四年建。」疑「王江」當作「安口」。
  7. 否則必死 「必」原作「兵」,據長編卷一七二改。

本元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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