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艷/卷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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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艷
卷一
卷二 

端方 德義 耿直 警悟 慚悔 遏絕

端方[编辑]

楊邦乂[编辑]

  楊邦乂,字晞稷,吉州吉水人。博通古今,以舍選登進士第。遭時多艱,每以節義自許。歷婺源尉,蘄、廬、建康三郡教授,改秩知溧陽縣。建炎三年,金人濟江,鼓行逼城。時李棁以戶部尚書董軍餉,陳邦光以顯謨閣直學士守建康,皆具降狀,逆之十里亭。金帥完顏宗弼既入城,棁、邦光率官屬迎拜,惟邦乂不屈膝,以血大書衣裾,曰:「寧為趙氏鬼,不為他邦臣!」宗弼不能屈。翼日,遣人說邦乂,許以舊官。邦乂以首觸柱礎流血,曰:「世豈有不畏死而可以利動者哉!速殺我!」已而宗弼再引邦乂,邦乂不勝憤,遙望大罵。宗弼大怒,殺之,剖取其心。年四十四。事聞,贈直秘閣,賜田三頃,官為斂葬,即其地賜廟褒忠,諡忠襄,官其四子。邦乂少處郡庠,目不視非禮,同舍欲隳其守,拉之出,託言故舊家,實娼館也。邦乂初不疑,酒數行,娼女出,邦乂愕然,疾趨還舍,解其衣冠焚之,流涕自責。紹興七年,樞密院言邦乂忠節顯著,上曰:「顏真卿異代忠臣,朕昨已官其子孫。邦乂為朕死節,不可不厚褒錄,以為忠義之勸。」加贈徽猷閣待制,增賜田三頃。  《宋史》

  《鶴林玉露》:楊忠襄公少處郡庠,足不涉茶坊酒肆。同舍生欲壞其守,拉之出飲,託言朋友家,實娼館也。公初不疑,酒數行,娼豔妝而出,公愕然,疾趨而歸,解其衣焚之,流滯自責。人徒見胡忠簡公銓以編修官乞斬秦檜,甘心流竄。忠襄以金陵一倅唾罵兀術,視死如歸,豈知其為布衣時,所立已卓然矣!

岳少保飛[编辑]

  岳少保飛至孝。母留河北,遣人求訪迎歸;母有痼疾,藥餌必親;母卒,水漿不入口者三日。家無姬侍。吳玠夙服飛,願與交歡,飾名妹遺之。飛曰:「主上宵旰,豈大將安樂時耶?」卻不受,玠益敬服。飛少好飲,帝戒之曰:「卿異時到河朔乃可飲。」遂絕不飲。帝初為飛營第,飛辭曰:「敵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宋史》

  蝶訪案,《宋史》稱吳玠夙服岳少保,願與交歡,遺以名姝。然君子愛人以德,其用意蓋左。因考趙崇絢《雞肋》,載唐韓宏惡李光顏忠力,思有以抗蔑之,乃飾名姝遺光顏。光顏大合將校,置酒,使者引侍姝至,秀曼都雅,一軍驚視。光顏徐曰:「我去室家久,以為公憂,誠無以報德。然將士皆棄妻子,蹈白刃,奈何獨以女色為樂?」厚賂使者遣之,將士感激。蝶訪曰:李、岳之不受則同,韓、吳之遺迥異。觀玠之飾而遺,及岳卻而不受,玠益敬服,知玠殆試岳耳。

丁度[编辑]

  丁度,字公雅,諡文簡。性淳質,不為威儀。居一室十餘年,左右無姬侍。然喜論事。在經筵歲久,帝每以學士呼之而不名,嘗問蓍龜占應之事,乃對:「卜筮雖聖人所為,要之一技而已,不若以古之治亂為監。」 《宋史》

李燾[编辑]

  李燾,字仁甫。紹興八年擢進士第。燾性剛大,特立獨行。早著書,檜尚當路,檜死始聞於朝。暨在從列,每正色以訂國論。張栻嘗曰:「李仁甫如霜松雪柏。」無嗜好,無姬侍,不殖產。平生生死文字間,《長編》一書用力四十年,葉適以為春秋以後才有此書。  《宋史》

包恢[编辑]

  包恢,字宏父,諡文肅,建昌人。知隆興府兼江西轉運,沈妖妓於水,化為狐,人皆神之。歷仕所至,政聲赫然。  《宋史》

  蝶訪曰:「倩盼作妖狐未慘,肥甘藏毒鴆猶輕」,陸放翁句也。張文和公廷玉謂此二語,可作富貴人座右銘。

楊簡[编辑]

  楊簡,字敬仲,慈溪人。乾道五年舉進士。後知溫州,移文首罷妓籍,尊賢敬士。  《宋史》

  蝶訪案:《楊簡傳》簡論治務中,亦有罷妓籍從良一事,洵仁人之用心也。 《宋史》論楊簡之學,非世儒所能及,施諸有政,使人百世而不能忘。然雖享高年,不究於用,豈不重可惜哉!

司馬溫公與龐元魯[编辑]

  司馬溫公與龐元魯,俱為張存龍圖婿。張夫人賢惠。龐穎公帥太原,溫公從闢,是年三十餘,未有子。龐公與劉夫人欲有所置。劉發之,張欣然莫逆,未幾得之。凡歲幾朝,溫公未嘗盼睞。龐、劉知之,必以主母在嫌。一日召張夫人賞花,溫公不出。食已具,是婢靚妝就書院供茶,溫公怫然曰:「這下人,今日院君不在宅,爾出來此作甚麼?」明日,潁公幕府曰:「司馬院丞卻有祖風。」謂相如、卓氏也。縣君孫兆曰:「司馬院丞可惜不會彈琴,卻會鱉廝趯。」聞者大笑。  《畫墁錄》

  《清波別志》:劉蒙賢良書幹司馬溫公,乞以鬻下一婢之資五十萬,以濟其貧。又責公不效韓退之所為,蓋已欲為劉叉之攫金也。公復書,其略曰:「某家居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純衣帛,何敢以五十萬市一婢乎?」又曰:「退之文為天下貴,故當時王公碑碣靡不請焉。受其厚謝,隨散之親舊以行義,某豈敢望退之哉!」一書千餘言,遜謝甚苦,訖無一語詆其妄。舊傳公未有子,清河郡君為置一妾,一日乘間俾盛飾入書室,覬一顧,而公略不領。妾思所以嘗之,取一帙問曰:「中丞,此是何書?」公拱手莊色對曰:「此是《尚書》。」妾乃逡巡而退。公嘗答孫察為其伯之翰求銘志書,歷敘多年不為人作碑誌,所辭拒者數十家,後復辭劉原父垂絕之託,於《十國紀年·序》載之甚詳。以是知買婢之資,撰碑之謝,公豈有之!蒙既登公門,公之介特清淳,豈不素知!顧乃鑿空而舉二事,非公宏度,孰能非意理遣一笑容之乎?

韓魏公[编辑]

  韓魏公在政府,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其且留為暮年歡,公曰:「所樂幾何,而嘗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之樂也?」 《人譜類記》

沈持正名樞[编辑]

  沈持正名樞,紹興中參政。和議成,語同列曰:「官家好呆。」上聞之,謫筠州。攜一鬟去,數年歸嫁,仍處子。安吉尉潘方壽以詩寄曰:「昔年單騎赴筠州,覓得歌姬共玩遊。去日正宜供夜直,歸來渾未識春愁。禪人尚有香囊愧,道士猶懷炭婦羞。鐵石心腸延壽藥,不風流處卻風流。」蓋以嘆持正云。  《啽囈集》

二程先生[编辑]

  二程先生,一日同赴士夫家會飲,座中有二紅裙侑觴。伊川見妓,即拂衣起去。明道同他客盡歡而罷。次早,明道至伊川齋頭,語及昨事,伊川猶有怒色。明道笑曰:「某當時在彼與飲,座中有妓,心中原無妓;吾弟今日處齋頭,齋中本無妓,心中卻還有妓。」伊川不覺愧服。  《人譜類記》

胡瑗[编辑]

  詔賜楚州孝子徐積,絹三十匹,米三十石。積從胡瑗學,一見異待之。嘗延食中堂,二女子侍立。將退,積問曰:「門人或問見侍女否,何以答之?」瑗曰:「莫安排。」積聞此言省悟,所學頓進。此段不但見於諸公紀聞,亦載在《哲宗實錄》,乃元豐八年事也。其警後學,要妙在「莫安排」三字,故史臣從而書焉。  《清波雜志》

  蝶訪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傳燈錄》中慧能大師偈也。合觀程、胡兩賢,所謂天理渾然常存,無一毫人欲之私。

陳和叔[编辑]

  京師百官上日,惟翰林學士敕設用樂,他雖宰相亦無此禮。優伶並開封府點集。陳和叔除學士時,和叔知開封府,遂不用女優。學士院敕設不用女優,自陳和叔始。  《夢溪筆談》

陳淳祖[编辑]

  陳淳祖為賈似道之客,守正為諸客所疾,內人亦惡之。一日諸姬爭寵,密竊一姬鞋,藏淳祖床下,意欲併中二人。賈入齋見之,心疑焉。夜驅此姬至齋門誘之,淳祖不答,繼以大怒。賈方知其無他,遂勘諸妾,得其情,由是極契淳祖,後遂有知南軍之命。金、元院本演其事。  《警心錄》

宗本[编辑]

  舊傳宗本至京師,有一貴戚欲試之,因以猾娼薦寢。本登榻,鼻息如雷,其娼為般若光所爍,通夕不寐。翌旦,炷香拜之曰:「不意今日得見古佛。」 《中吳紀聞》

  蝶訪曰:猾娼不敢近宗本,由宗本所持戒律堅定也。因考《閩中摭聞》,方靈皋紀黃石齋道周軼事云:黃岡杜蒼略先生客金陵,習明季遺事,嘗言崇禎末年,餘中丞集生與譚友夏結社金陵,適石齋黃公來游,與訂交,意頗洽。黃公造次必於禮,諸公心向之而苦其拘,思試之。妓顧氏,國色也。聰慧通書史,撫節按歌,見者靡不心醉。一日大雨雪,觴黃公於余氏園,召顧佐酒。公意適無忤,諸公更勸酒,劇飲大醉,送公臥特室榻上,衾枕茵席各一,使顧盡弛褻衣入,隨鍵戶,諸公伺焉。公驚起,索衣不得,因引衾自覆薦,而命顧以茵臥。茵厚且狹,不可轉,乃使就衾。顧暱就公,公曰:‘無庸側身內向,息數十轉即安寢。 ’漏下四鼓覺,轉面向外。顧佯寢無覺,而以體傍公。俄頃,公酣寢如初。詰旦顧出,具言其狀,且曰:‘公等為名士,賦詩飲酒是樂而已矣。為聖為佛,成忠成孝,終歸黃公。 」觀此,則石齋先生更勝宗本,可謂真道學矣。案:文廟《通考》「石齋先生,國朝道光三年從祀,稱先儒。 」

   

德義[编辑]

袁韶[编辑]

  袁韶,字彥淳,慶元府人。淳熙十四年進士,為臨安府尹幾十年,理訟精簡,道不拾遺。里巷爭呼為佛子,平反冤獄甚多。卒贈少傅,後以郊恩累贈太師、越國公。韶之父為郡小吏,給事通判廳,勤慎無失。歲滿當代,不聽去。後通判至,复留用之,因致豐饒。夫妻俱近五十無子,其妻資遣之莊臨安置妾。既得妾,察之有憂色,且以麻束髮,外以彩飾之。問之,泣曰:「妾故趙知府女也,家西川。父歿家貧,故鬻妾以為歸葬計耳。」即送還之,其母泣曰:「計女聘財,猶未足以給歸費,且用破矣,將何以酬汝?」徐曰:「賤吏不敢辱娘子,聘財盡以相奉。」且聞其家尚不給,盡以囊中資與之,遂獨歸。妻迎問之曰:「妾安在?」告以其故,且曰:「吾思之,無子命也!我與汝周旋久,若有子,汝豈不育,必待他婦人乃育哉?」妻亦喜曰:「君設心如此,行當有子矣!」明年生韶。  《宋史》

馮京[编辑]

  馮京,字當世。其父商也,壯年無子,將如京師,其妻授以白金數笏,曰:「君未有子,可以此為買妾之資。」及至京師,買一妾,立券償錢矣,問妾所自來,涕泣不肯言。固問之,乃言其父有官,因綱運欠折,鬻妾以為賠償之計。遂惻然不忍犯,遣還其父,不索其錢。及歸,妻問買妾安在,具告以故,妻曰:「君用心如此,何患無子!」居數月,妻有娠。將誕,里中人皆夢鼓吹喧闐迎狀元。京生,家貧甚,讀書於灊山僧舍。後作三元。有詩號《灊山集》,皆其未遇時所作,如「琴彈夜月龍魂冷,劍擊秋風鬼膽粗。」「吟氣老懷長劍古,醉胸橫得太行寬。 」「豐年足酒容身易,世路無媒著腳難。」皆不凡。  《鶴林玉露》

  蝶訪曰:能與貧人共荒谷,定有明珠出蚌胎。因以嘆濟人之急,教人之難,其所保全者為正多。

時邦彥[编辑]

  時邦彥,陽武人。父為鄭州牙校,補軍將吏,部差押綱至成都,時年六十四。婦方四十餘,未有子,謂其夫曰:「我有白金百星,可攜行至蜀,求一妾歸,冀得子為身後計。」父至成都輸納畢,訪牙儈,見一女甚端麗,詰其家世,不對。窺見以布總發,怪問之,悲泣曰:「父本都下人,為雅州掾官,卒,扶護至此不能歸,鬻妾欲辦裝耳!」父惻然,攜金往見其母,以助其行,又為乾行計,同上道。路中謹事掾妻如部曲。至都下,僦居菆殯畢,方辭歸。妻迎問買妾狀,具以實告。未幾妻有孕。一夕,夢有數人披衲襖,輿一金紫人留堂中。及旦,邦彥生,後堂犬亦生九子,故小字十狗。後登進士第一,官至吏部尚書。  《東皋雜錄》

  案:《泊宅編》載狀頭時邦彥之母夢云云,故小名十狗。 《同年錄》見之。並謂《東皋錄》載邦彥之父有陰德事甚詳。

  蝶訪曰:孤寡之人,最堪憐憫,仁人用心,宜加矜卹。以上三則,事實相同,皆確而有據,蓋古人於此等優為之。彼夫多蓄姬妾以求子嗣,而於矜孤卹寡、利物利人等善行絕不一為,又安望得子且貴哉?

馮京[编辑]

  馮京,字當世,鄂州江夏人。少雋邁不群,舉進士,自鄉舉、禮部以至廷試,皆第一。時猶未娶,張堯佐方負宮掖勢,欲妻以女。擁至其家,束之以金帶,曰:「此上意也。」頃之,宮中持酒肴來,直出奩具目示之。京笑不視,力辭。嚐過外兄朱適,出侍妾,詢知為同年進士妻,亟請而嫁之。京拜太子少師,致仕。薨年七十四。贈司徒,諡曰文簡。  《宋史》

陳規[编辑]

  陳規,字元則,密州安丘人。中明法科。自紹興以來,文臣鎮撫使有威聲者,惟規而已。規端毅,寡言笑,然待人和易。以忠義自許,尤好振施,家無贏財。嘗為女求從婢,得一婦甚閒雅,怪而詢之,乃云夢張貢士女也,亂離夫死無所託,鬻身求活。規即輟女奩嫁之,聞者感泣。  《宋史》

查道[编辑]

  查道,字湛然,奉養以孝聞。母嘗病,思鱖羹,方冬苦寒,市之不獲。道泣禱於河,鑿冰取之,得鱖尺許以饋。又刲臂血寫佛經,母疾尋愈。兒時嘗戲畫地為大第,曰:「此當分贍孤遺。」及居京師,家甚貧,聚族之煢獨者,祿賜所得,散施隨盡,不以屑意。與人交,情分切至,廢棄孤露者待之愈厚,多所周卹。初赴舉,貧不能上,親族裒錢三萬遺之,道出滑台,過父友呂翁家。翁喪,貧窶無以葬,其母兄將鬻女以襄事。道傾褚中錢,且為其女擇婿,別加資遺。又故人卒,貧甚,質女婢於人,道為贖之,嫁士族。搢紳服其履行。嘗夢神人謂曰:「汝位至正郎,壽五十七。」而享年六十四,論者以為積善所延也。  《宋史》

  《國老談苑》:查道初應舉,自荊州湖遊索,獲十餘萬。至襄陽逆旅,見女子端麗秀出,非塵中之偶,因詰其所來,乃故人之女也。遂以行囊求良謹者嫁之,是歲由此罷舉。

豐有俊[编辑]

  豐有俊,字宅之。登青樓,偶見小娼,疑故人女,累目之。酒罷,女入曰:「豐官人識妾否?」詰之,果故人女。豐曰:「汝且退。」豐與臨安尹有契,明日以白尹,且云:「某僅有錢百千,從公更貸二百千嫁之。」尹嘉其誼,即取入府,厚奩具,擇良士嫁焉。尹即王宣子佐也。  《行營雜錄》

滕洙[编辑]

  滕洙,字希尹,世家徽之婺源。五子皆業進士。公為人恭儉好義,凡少年所為,飲酒歌呼,饒樂放縱事,未嚐一接也。自奉菲薄,食不二味,苦節力行,終身如一日,不以豐約易其度。嘗有一士族女,年甫齠齔,家貧母病,父為牙儈所欺,鬻之娼家。聞者不平而莫能誰何。君獨憤然,呼娼儈,許償值還女。娼陽諾,而實謀挾之遁。君廉知之,亟訴諸官,未決。娼與儈謀偽契,增其值,累數倍,覬君憚費而止。君喜女得還,不復斥其偽,即謀所以酬之,然未有處也。會君長子璘舉鄉貢,郡饋鹿鳴勸駕之金,即以取女還其家。縣令張安中聞之,擊節稱嘆,書其牘,譽君良美。蓋雖居困約,猶自拔為義,至他嫁親戚孤遺之女,與矜其貧而卹之者猶多,不能盡書也。  《尊德性齋小集》

  蝶訪閱《雲溪友議》:李尚書翱在潭州席上,有舞柘枝者,顏色憂悴,問之,是故韋左司愛姬之女。李公速命更其舞衣,延入與韓夫人相見。見其言語清楚,宛有冠蓋風儀,遂於賓榻中選士嫁之。舒侍郎元輿聞之,贈李詩曰:「湘江舞罷忽成悲,便脫蠻靴出絳帷。誰是蔡邕琴酒客,魏公懷舊嫁文姬。」知此等德義之舉,前人已有行之者矣。若查,若豐,若滕,較李尚書為難,非勇於為義者乎?

司馬旦[编辑]

  司馬旦,字伯康,以熙寧八年致仕,歷官十七遷,至太中大夫。元祐二年卒,年八十二。旦澹泊無欲,奉養苟完,人不見其貴。與弟光尤友愛終始,人無間言。旦與人交以信義,喜周其急。嘗有以罪免官,貧不能存者,月分俸濟之,其人無以為報,願以女為妾。旦驚謝之,亟出妻奩中物使嫁之。  《宋史》

李丞相沆[编辑]

  李丞相沆,有長者譽。一世僕逋宅金數十千,忽一夕遁去。有女將十歲,美姿格,自寫一券係於帶,願賣於宅以償焉。丞相大惻之,祝夫人曰:「願如己子育於室,訓教婦德,俟成求偶嫁之。且請夫人親結褵以主婚,然而務在明潔。」夫人如所誨,及笄,擇一婿亦頗良,具奩幣歸之。女範果堅白,其二親後歸舊京,聞之淪感心骨。丞相病,夫婦刲股為羹饋之;至薨,衰絰三年以報。  《厚德錄》

韓琦[编辑]

  韓琦在政府,以三十萬錢買女婦張氏,姿色美麗。券成,張忽潸然曰:「妾本修職郎郭守義妻也,部使者挾私,劾以敗官。今秋高歲晚,實恐舉家餓死京​​師,願身從人,活守義兒女耳!」琦惻然憫之,遣張持錢還舍,令語守義曰:「敗官果非辜,可訴諸朝。」「事白,汝卻歸我家。」郭后辯雪,張來如約。琦使退曰:「吾位宰相,豈可妾士人妻!向日之錢,用應盡矣,即以前券包二十金,助以之官,善視兒女。」張感激百拜而去。  《昨非錄》

趙忠簡公[编辑]

  趙忠簡公秉政日,使臣關永堅趨承云:「久乃丐官淮上,貧不辦行,欲貨息女​​。」公憐之,隨給所須。永堅乞納女,公卻之。力請不已,姑留之。後永堅解秩還,公一見語之曰:「爾女無恙。」永堅謂宿逋未償,公笑不答,且助資送費,囑求良配,遂歸監平江梅里鎮宗室汝霖。女言雖累年日侍丞相巾櫛,及嫁,尚處子也。汝霖與知泗州王伯路厚,語其詳。伯路云:「前輩於此等優為之,特今之人為難能。」 《清波雜志》

宋翰林學士沈公[编辑]

  宋翰林學士沈公,字文通,諱遘,錢塘人。舉進士,累遷知制誥,出知杭州。英宗召見勞問,除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公為人俊敏,通世務。杭,公鄉郡也。郡人有貧不能葬,及女子孤無以嫁者,公以公使錢葬嫁數百人。娼優養良家女為己子者,奪歸其父母。令行禁止,事至立斷,眾駭服,屏息不敢犯。其治開封亦然,事見《國史》及《臨安志》。  《錢塘先賢傳贊》

  《武林紀事》:沈遘,字文通。嘉祐中以禮部尚書知杭州,令行禁止。人有貧無以葬、孤不能嫁者,悉用公府錢為葬嫁者數百人。良家妾入娼優者,悉以錢贖歸其父母。

  《燕翼貽謀錄》:祖宗舊制,州郡公使庫錢酒,專饋士大夫入京往來與之官、罷任旅費。所饋之厚薄,隨其官品之高下,妻孥之多寡。此損有餘補不足,週急不繼富之意也。其講睦鄰之好,不過以酒相遺,彼此交易,復還公帑,換易答之,不敢自飲也。

有苗氏女[编辑]

  開禧中有苗氏女,本宦族也,失身為妾於某朝士。臨行作詩別其母云:「桃花飛盡馬塍春,此日辭家淚滿巾。豈是比鄰無嫁處,千山萬水逐行人?」朝士者知之,遂厚給資以嫁焉。  《浩然齋雅談》

呂文仲[编辑]

  呂文仲,歙人。為中丞,有陰德。咸平中,鞠曹南滑民趙諫獄。諫豪於財,結士大夫,根蒂特固。忽御寶封軒裳姓名七十餘輩,自中降出,皆昔委諫營產買妾者,悉令窮治。文仲從容奏曰:「更請察其為人,密籍姓名,候舉選對敡之日,斥之未晚。」真宗從之。  《玉壺清話》

李和文都尉好士[编辑]

  李和文都尉好士,一日召從官呼左右軍官妓,置會夜午。台官論之,楊文公以告王文正。文正不答,退朝以紅箋書小詩,遺和文,且以不得預會為恨。明日,真宗出章疏,文正曰:「臣嘗知之,亦遺其詩,恨不得往也!太平無象,此其無象乎!」上意遂釋。  《厚德錄》

  《避暑錄話》:李公武尚太宗獻穆公主。好學,從楊大年學作詩,以師禮事之,死為製服。士大夫以此推重。私第為閒燕、會賢二堂,一時名公卿皆從之遊。卒諡和文,外戚未有得文諡者,人不以為過。

  蝶訪考王鞏《聞見近錄》,亦載此則。鞏,王文正公旦之孫也。卷中稱先文正,所載與《厚德錄》無異。惟《厚德錄》「和文」誤「文和」,證以《避暑錄話》為改之。

劉德初[编辑]

  劉德初為儀真教授,日與官奴密遊,監司欲發其事。晁美叔祕監,時為大漕,其子之道說之,從容言劉某與某氣類不相合,然其人必貴。美叔因營救之,德初甚惑焉。  《曲洧舊聞》

  《周禮·天官·酒人》「奚三百人」注:「今之侍史官婢。」

  《輟耕錄》謂:「今以妓為官奴,即官婢也。」

  《惜抱軒筆記》:王子敬小名官奴,若唐宋人自呼妓女為官奴。李義山似誤認《樂毅論》之官奴亦為妓也。 《妓席》詩「請書為小字,切莫喚官奴」,此誤用右軍語也。若東坡詩「欲借官奴遣吹笛」,及在湖州有「遣官奴持燭」語,此皆指妓女,與子敬無與。

  《梅道人遺墨》:東坡先生守湖州日,遊何道兩山,遇風雨,回憩賈耘老溪上澄暉亭,命官奴執燭,畫風竹於壁間。後好事者刻於石,置郡庠。

張宣徽安道[编辑]

  張宣徽安道守成都,眷籍娼陳鳳儀。後數年,王懿敏仲儀出守蜀,安道祝仲儀,致書與之。仲儀至郡,呼鳳儀曰:「張尚書頃與汝留情乎?」鳳儀泣下。仲儀曰:「亦嘗遺尺牘,今且存否?」曰:「迨今蓄之。」仲儀曰:「尚書有信至,汝可盡索舊帖,吾欲觀之,不可隱也。 」遂悉取呈,韜於錦囊甚密。仲儀曰:「尚書以剛勁立朝,少與多讎。汝毋以此黷公!」乃取書付鳳儀,並囊盡焚之。後語安道,張甚感之。王張姻家也。  《墨莊漫錄》

  《詞苑叢談》:陳鳳儀,成都樂妓也,有《一絡索》詞送人云:「蜀江春色濃如霧,擁雙旌歸去。海棠也似別君難,一點點,啼紅雨。/ 此去馬蹄何處?向沙堤新路。禁林賜宴賞花時,還憶著、西樓不?」

  朱彝尊《詞綜》:「陳鳳儀,成都樂妓」,而《一絡索》詞列在元人詞末,不知何據?蝶訪繹詞中「擁雙旌歸去」及「禁林賜宴」句意,似即送張宣徽之作,俟再考。

錢公若水[编辑]

  錢公若水為同州推官,有富民走失一小女奴,莫知所在。父母以訴於州,州委錄參鞫之。錄參舊有求於富民,不獲,遂劾其父子共殺女奴,投水中。法外凌窘,不勝其苦。遂自誣伏。獄具,上於州,州委官審覆,亦無反異,獨若水遲疑。錄參詣廳詬罵曰:「豈公受富民錢,故出之乎?」若水但笑曰:「今數日當死,安可容易不熟察?」又越旬,不決。知州亦有語,若水終不奪,上下皆怪訝。一日,若水詣知州,屏人告曰:「向某所以遲留此獄者,蓋慮其冤,嘗以家財訪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驚曰:「女奴安在?」若水歸,使人密送女奴於知州所。知州垂簾呼其父母,謂曰:「汝女今至,還識之否?」曰:「安有不識!」即揭簾推出,父母喜曰:「是也!」於是引出富民釋之。富民號泣,謝曰:「非使君,某一旦遂至滅門。」知州曰:「此乃推官,非我也!」富民亟詣推官求謝,若水閉門不納。富民遮垣而哭,歸傾家財飯僧,以為若水壽。知州欲以其事聞,若水曰:「休也!某初心止欲拔冤,非敢希賞,萬一敷奏,在某固好,於錄參卻如何?」知州益加敬重。太宗聞知,驟加進擢,自幕職不半年知制誥,又二年為樞密。  《樂善錄》


耿直[编辑]

王安禮[编辑]

  王安禮,字和甫,安石之弟也。早登科,其以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日,事至立斷。前滯訟不得其情,及具案而未論者幾萬人,安禮剖決未三月,三獄院及畿赤十九邑囚系皆空。書揭於府前,遼使過而見之,嘆息誇異。宗室令騑以數十萬錢買妾,久而斥歸之,訴府督元直。安禮視妾,既灸敗其面矣。即奏言:「妾之所以直數十萬者,以姿首也。今灸敗之,則不復可鬻,此與炮烙之刑何異?請勿理其直,而加厚譴以為戒。」詔從之,仍奪令騑俸。  《宋史》

杜杲[编辑]

  杜杲,字子昕,邵武人。知六安縣,民有嬖其妾者,治命與二子均分。二子謂妾無分法,杲書其牘云:「《傳》云:子從父令,《律》曰:違父教令,是父之言為令也。父令子違,不可以訓。然妾守志則可,或去或終,當歸二子。」部使者季衍覽之,擊節曰:「九州三十三縣令之最也!」 《宋史》

範純仁[编辑]

  範純仁知河中,錄事參軍宋儋年暴死。純仁使子弟視喪,小殮,口鼻血出。純仁疑其非命,案得其妾與小吏姦,因會置毒鱉肉中。純仁問食肉在第幾巡,曰:「豈有既中毒,而尚能終席者乎?」再訊之,則儋年素不食鱉,其曰毒鱉肉者,蓋妾與吏欲為變獄張本,以逃死爾。實儋年醉歸,毒於酒而殺之。遂正其罪。  《宋史》

明鎬[编辑]

  明鎬,字化基,密州安丘人,中進士第,卒諡文烈。鎬端挺寡言,所至安靜有體,而遇事不苟為,世所推重。鎬擢龍圖閣直學士知并州日,大巡邊以備賊。時邊任多紈絝子弟,鎬乃取尤不職者杖之,疲軟者皆目解去,遂奏擇習事者守堡寨。軍行,娼婦多從之。鎬欲驅逐,惡傷士卒心。會有忿爭殺娼婦者,吏執以白,鎬曰:「彼來軍中何耶?」縱去不治,娼婦聞皆散走。  《宋史》

  蝶訪曰:杲有決斷,達通事理。王、杜諸人之明決有可取者,要皆直正無私者也。

處士陳烈[编辑]

  泰伯一日與處士陳烈同赴蔡君謨飯。時正春時,營妓皆在後圃賣酒,相與至筵前聲諾,君謨留以佐酒,烈已不樂。酒行,眾妓方歌,烈並酒擲於案上,作惶懼之狀,踰垣攀木而遁。時泰伯坐上賦詩云:「七閩山水掌中窺,乘興登臨對落暉。誰作畫樓沽酒處,幾多鳴櫓送潮歸?晴來海色依稀見,醉後鄉心積漸微。山鳥不知紅粉樂,一聲檀板便驚飛。」既而烈聞之,遂投牒云:「李覯本無士行,輒簉賓筵,詆釋氏為妖胡,指孟子為非聖。按吾聖經云,非聖人者無法,合依名教肆諸市朝。」君謨覽牒,笑謂來者云:「傳語先生,今後不使弟子也。」君謨後每會客,必以示坐上,以供一笑云。  《道山清話》

王陶樂道二子[编辑]

  王陶樂道二子,寔字仲弓,寧字幼安,卜居許昌。仲弓與光祿行遊,篤厚博學君子也,好客喜酒。先子叔父常請見之,必委曲留連,飲食教誨而歸。雖鄉里庸夫賤士,莫不謹睦誠接,得其歡心。平居未嘗釋卷。先子一日劇暑中迫昏會歸,皆已大醉,偶遺衣,後往取之,見仲弓披衣執策,就視之,乃《禮記疏》也,其精勤如此。鄉人敬其德。幼安晚以上書關元祐得幸,致身台輔。時曾存之在許,謝客,獨以聲妓自奉。仲弓嘗曰:「若存之之富,舍弟之貴,寔寔不愛。」蓋仲弓口吃也。  《過庭錄》

忠宣[编辑]

  昔忠宣尹洛,其佛牙院主不自檢束,穢行甚彰,然不犯有司,忠宣初不問也。時五侍郎從居,嫉惡之,力勸忠宣抵其罪。忠宣曰:「彼有犯,固在不宥,豈可無犯而求之乎?吾則未能,俟爾守此未晚。」後數年,侍郎果守洛,久患其事。有茶肆婦人,文及甫之舊妾也,與佛牙主通。被盜,訟至府,事連佛牙主。侍郎忽省前過,知其文氏妾,恐有所請,就庭下直面鞫勘。案成,僧罪應徒而背有大瘤。吏以聞,侍郎判曰:「非瘡非病,特決。」戒閽者扃門即行。及甫繼至,囑聞無及,復回。僧二杖而瘤落,三杖而至斃,一境莫不驚伏。  《過庭錄》

羅點春伯[编辑]

  羅點春伯為浙西倉、攝平江府,忽有故主訟其逐僕欠錢者,究問雖得實,而僕黠甚,反欲污其主,乃自陳嘗與主饋之姬通,既而物色,則無有也。於是遂令僕自供姦狀甚詳,因判云:「僕既欠主人之錢,又且污染其婢。事之有無,雖未可知,然其自供罪狀已明,合從姦罪定斷,徒配施行。所有女使,候主人有詞日根究。」聞者無不快之。  《齊東野語》

常州太守莫伯虛[编辑]

  常州某寺長老,年過五十,事母孝謹,家既無兼侍,職置丈室。一日稱暴亡,時當暑月,即治棺收斂,舁致圃僕之舍,終夕修營哭泣,將以翌早出殯。寓客張推官自新安罷歸,攜一娼女趙壽兒來,趙有色藝,張氏侍之不能滿欲,是夜忽失之,以為逃去。經廂官立賞捕緝,其子弟云:「主僧日言徽州人與壽兒接談,壽兒每以見僧母為詞在省之。意其竊去而詐云母亡耳。」後三日,果有人告僧母原不死,乃僧趁黃昏時候,裝著壽兒就木,然後呼仵匠分付焉。扣之如所言,僧、娼至郡庭。太守莫伯虛囚諸獄,荷枷掠訊,僧受杖,毀度牒為民。壽兒乞免罪而執事樂籍中,理掾以其勝諸妓,亦為呈請。太守不聽,竟撻之,仵僕輩連坐者十餘人。娼錄赴牙儈。  《夷堅志》

  蝶訪曰:不逐時趨者,必清剛耿介一流人,按獄問罪,主張自在官司。彼理掾冒昧代娼妓求請,直好色而忘廉恥,亦肆無忌憚矣!

徐俯[编辑]

  徐俯,字師川,山谷之甥。然自為一家,不似渭陽高自標樹,藐視一世,同時諸人多推下之。師川在靖康中,朝列有改名避偽楚諱者,師川名婢曰「昌奴」,朝士至則呼之。以名節自任,故其詩云:「直道庶幾師柳下,不應四海獨詩名。」可謂實錄。諸人所以推下之者,蓋不獨以其詩也。俯有《東湖集》。  《江西詩派小序》

  《宋史新編》:徐俯,字師川,號東湖。七歲能詩,為山谷所知。以父禧死事,受通直郎。邦昌僭位,遂致仕。工部侍郎何昌言與弟昌辰避邦昌諱,皆改名。俯買婢名「昌奴」,客至,即呼前驅使之。

  《堯山堂外記》:徐師川是山谷外甥,晚年欲自立其名。客有稱其源自山穀者,公讀之不樂,答以小啟曰:「涪翁之妙天下,君其問諸水濱;斯道之大域中,我獨知之濠上。」按此,則師川久已無渭陽之情矣,且借閹寺以進身,倒行逆施,皆晚年之事。以「昌奴」名其婢,頗覺可嘉,特表出之。

  蝶訪曰:是非之公,人心具在,況關名節,公論自存,清議良可畏也。

警悟[编辑]

楊掞[编辑]

  楊掞,字純父,撫州臨川人。少能詞賦,裡陳氏館之,教子數月,拂衣去遊襄漢,既而代陳中選。陳謝之萬緡,輦之入娼樓,篋垂盡,夜忽自呼曰:「純父來此何為?」明日遂行。用故人薦,出淮閫杜杲幕。杲曰:「風神如許,他日不在我下。」 《宋史》

謝希孟[编辑]

  謝希孟在妓所,一日恍然有悟,忽起歸興,不告而行。妓追送江滸,悲戀而啼。希孟毅然取領巾,書一詞與之,詞曰:「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 《詞苑叢談》

  考《黃岩縣志》希孟軼事,引龐元英《談藪》​​,述希孟在妓所,一日恍然有悟云雲,與《詞苑叢談》同,惟詞句以下有「其風流豪俊,氣韻可想」二語。

  蝶訪曰:業海洪波,回頭是岸,懸崖勒馬,可謂大智慧矣。

錢塘名姝張穠[编辑]

  王仲言云:天台左譽與言策名之後,籍甚宦途。錢塘幕府樂籍有名姝張芸女,名穠,色藝妙天下。君頗顧之,如「盈盈秋水,澹澹春山」與「一段離愁堪畫處,橫風斜雨挹衰柳」及「帷雲翦水,滴粉搓酥」之句,皆為穠作。當時都人有「曉風殘月柳三變,滴粉搓酥左與言」之對。後穠委身立勳大將家,易娃章,疏封大國。紹興中,覓官行省,暇日訪西湖兩山間,忽逢車輿甚盛,中一麗人,搴簾顧君而顰曰:「如今若把菱花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君醒然悟入,即拂衣東渡,一意空門。  《詞綜》

  筠翁長短句「眼兒媚」為錢塘名姝張穠作,詞云:「樓上黃昏杏花寒,斜月小闌干。一雙燕子,兩行徵雁,畫角聲殘。綺窗人在東風裡,洒淚對春閒。也應似舊,盈盈秋水,澹澹春山。」

  南湖張綖《詩餘圖譜》:「眼兒​​媚」一名「秋波媚」,作秦少游詞,詞中「徵雁」作「歸雁」:「洒淚」作「無語」,此外一字不差。案:與言為張穠作此詞,一時盛傳「盈盈秋水,澹澹春山」之句,不解張綖何據,以為秦作?


慚悔[编辑]

程正叔[编辑]

  忠宣守洛,遊師雄景叔,忠宣門生也,赴陝漕任,過洛留數日。啟行,忠宣餞於郊,拉程正叔會,而使妓侑酒,蓋忘正叔之來,旋悔之無及。景叔以正叔年德高,讓居上坐,正叔亦不辭。酒數行,景叔啟白忠宣曰:「數妓遠出頗勞,某願各酬一杯。」遂執爵遍勸諸妓,正叔不樂,忠宣甚惶怖。正叔厲言曰:「景叔,願公愛陝之百姓亦如此!」景叔執爵,從容操西音言曰:「复侍講,只有此一勺裡。」正叔亦為一嗤,忠宣意遂解。  《過庭錄》

  朱文公《語錄》:楊至說,王十朋詹事守泉州,初到任會七邑宰勸酒,歷告以愛民之意,出一絕以示之曰:「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懷惻隱心。今日黃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邑宰皆為感動。

  考《學齋佔畢》,謂邑令乃字民之官,關係攸重。 《魯論》一書,夫子獨丁寧於為宰為邑之戒,實以得百里之地而君之,乃斯民休戚之寄,並援及《朱子語錄》云云。因嘆王梅溪固自得聖門勉邑宰之遺意,而朱文公表而出之。以為儒生作牧之式,民之幸也。蝶訪引此一則,見正叔之不樂,洵得聖賢之正道,而景叔此舉,實得罪於名教,忠宣當日能無內愧于心乎?

楊萬里[编辑]

  楊誠齋名萬里,為監司時,巡歷至一郡,郡守宴之,官妓歌《賀新郎》詞以送酒,其中有「萬里雲帆何時到」之句,誠齋遽曰:「萬里昨日到。」守大慚,監系此妓。  《行都紀事》

蔡文忠齊[编辑]

  蔡文忠齊,擢進士第一,以將作丞倅兗,將母之官,年少氣銳,日沈酣以酒色廢務。賢良賈公餗居都中,屢謁不得見,因書一絕屏間云:「聖君寵厚龍頭選,慈母恩深鶴髮隨。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為患悔何追?」文忠見之,亟往泣謝,自是終身不飲酒。  《類苑》

  《東山談苑》載此則,末云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節飲,終身未嘗至醉,與《類苑》稱終身不飲酒異。蝶訪曰:「閒情究累韓光政,醇酒終傷魏信陵」,洪北江哭屠琴塢刺史句也。蔡文忠之泣謝節飲,自是天姿過人處。

司馬溫公[编辑]

  司馬溫公昔在西都,每復被獨樂園,動輒經月。諸老時過之,間亦投壺,來者必為冷淘,然亦未嘗置庖,特呼於市耳。會文潞公守洛,攜妓行春,日邀致公。一日,自至獨樂園,吏視公嘆息,公怪而詰之,答曰:「方花木盛時,公一出數十日,不惟老卻春色,亦不曾看一行書,可惜瀾浪卻相公也。」公深愧之,於是遣馬還第,誓不復出,諸老爭來邀公,必以園吏語謝之。公之克己雅素,固絕人遠甚,彼園吏者,亦以突過鄭康成奴婢矣。  《五總志》

閩士劉乙[编辑]

  閩士劉乙,嘗乘醉與人爭妓女。既醒慚悔,集書籍因酒致失賈禍者,編以自警,題曰《百悔經》。自後不飲至於終身。  《清異錄》

  蝶訪曰:「置之瓶中,酒也;酌於杯,注於腸,善惡喜怒交矣,禍福得失歧矣。倘夫性昏志亂,膽脹身狂,平日不敢為者為之,平日不容為者為之​​;言騰煙焰,事墮阱機。一言蔽之曰:禍泉而已。」此陶穀《清異錄》中語也。事有不可測,人當防未然。劉乙可謂勇於改過者矣。案:閩士劉乙,錄中未敘何時人,惟陶穀既仕宋,此則且可取以為誡,故錄之。


遏絕[编辑]

張忠定公詠[编辑]

  乖崖帥蜀時,仕蜀者不挈家,止帶給浣濯縫紉二人。乖崖悅一姬,中夜心動,繞屋而行,但云:「張詠小人,張詠小人。」後稍令自近。及將歸,出帖子議親云:「某家室女,房奩五百千。」以禮遣之,果未嘗有犯也。  《吾師錄》

  《厚德錄》:張忠定公詠知益州,單騎赴任。是時一府官屬憚張之嚴峻,莫敢蓄婢使者。張不欲絕人情,遂自買一婢以侍巾櫛,自此官屬稍稍置姬侍矣。張在蜀四年,被召還闕,呼婢父母出資以嫁,仍處女也。

  《夢溪筆談》:蔡君謨嘗書小吳箋云:「張乖崖鎮蜀,當邀遊時,士女環左右,終三年未嘗回顧。此君殊重厚,可以為薄夫之檢。」

趙清獻公抃[编辑]

  趙清獻公抃,號閱道。帥蜀日,有妓戴杏花,清獻喜之,戲語之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應聲曰:「枝頭梅子豈無媒?」逼晚,使直宿老兵呼之,幾二鼓不至,復令人速之。公周行室中,忽高聲叫曰:「趙抃不得無禮!」旋令止之,老兵忽自幕後躍出,公怪問之,兵曰:「某度相公,不過一個時辰此念息矣。雖承命,實未嘗往。」 《蕙畝拾英集》

  《宋史》:趙清獻長厚清修,人不見其喜慍。平生不治資業,不蓄聲伎。嫁兄弟之女十數,他孤女二十餘人。施德煢貧,蓋不可勝數。日所為事,入夜必衣冠露香,以告於天,不可告,則不敢為也。宰相韓琦嘗稱抃「真世人標表」,蓋以為不可及云。

  案:《吾師錄》「窒慾」一條,即述乖崖帥蜀、清獻帥蜀事,惟敘清獻事太略,因照《拾英集》錄出,而「窒慾」條後總論數語可錄也。論云:「夫乖崖之勇也,閱道之清也,而皆未免強制人欲,洵可畏哉!兩公之賢於人者,正以能製也。蘇子卿囓雪冰天,猶與胡婦生子;胡忠簡飛章遠竄,乃為黎倩題詩,是皆一念不能自持耳!」故曰忍過事堪喜。

曾幼卿通判[编辑]

  去年訪曾幼卿通判,攜歌舞者同遊鳳山,僕有「歌舞不容人不醉,樽前方見董嬌嬈」之句。今歲到鳳山,又闢西隅,築堤種柳,新作數亭,且欲建藏書閣,後堂佳麗,皆屏去之矣。僕嘉其志,又有數語並錄之:「別駕長懷物外心,黃金屢費買山林。後堂不肯著歌舞,高閣惟思貯古今。」 《石屏集》

蒲元禮[编辑]

  山谷《再和元禮春懷十首》并序:「元禮蒲君,成都之佳少年,風調清越,好狎使酒。頃嘗下三蛺,窺九疑,探禹穴,觀濤江,故其詩清壯崛奇,一揮毫數千字,澡雪塵翳,動搖人心。然錢塘江東一都會,風煙花月,不知其幾坊幾曲,變態恍惚,使少年心醉而忘返。元禮蓋入其鄉啖其炙者也,今已持節自苦,恂恂退避,從容學問文章。然時時酒後耳熱,稍出其故態,而又激於聲詩。夫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此物之情也。故極道狹邪遊冶之樂,江湖契闊之愁,至蕭然疲役,不可支持,乃反之以正云。」 《山谷全集》

  「京師素號酒色海,溺者常多濟者稀。吾子堂前有老母,布衣須換錦衣歸。」此《苕溪漁隱叢話》所載詩也。謂不知誰氏作此規誨之言。蝶訪曰:都會風煙花月之盛,今古不殊,少年至繁華地者,當三復是詩以自惕。

馮樞密京[编辑]

  馮樞密京,熙寧初以端明殿學士帥太原,時王左丞安禮以池州司戶參軍掌機宜文字,馮雅相好,因以書詫於王平甫曰:「並門歌舞妙麗,吾閉目不窺,但日與和甫談禪耳。」平甫答曰:「所謂禪者,直恐明公未達也!蓋閉目不窺,已是一重公案。」馮深服其言。  《東軒筆錄》

  《避暑錄話》:佛氏論持律,以隔牆聞釵釧聲為破戒,人疑之久矣。蘇子由為之說曰:「聞而心不動,非破戒,心動為破戒。」子由蓋自謂深於佛者,而言之陋如此,何也?夫淫坊酒肆,皆是道場內外壁牆,初誰恨隔此耳?本何所在,今見有牆為隔,是一重公案,知聲為釵釧,是一重公案,尚問心動不動乎?

  案:《避暑錄話》所論與王平甫之論相同,因錄以為證。

  蝶訪曰:淫聲豔色,惑人深者也!老子目盲耳聾之戒,宜置於座右。

劉元城[编辑]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聖賢拳拳然以欲為害道,可不慎乎?劉元城南遷日,嘗求教於涑水翁:「聞南地多瘴,設有疾以貽親憂,奈何?」翁以絕欲少疾之語告之。元城時盛年,乃毅然持戒惟謹。趙清獻、張乖崖至撫劍自誓,甚至以父母影像設之帳中者,蓋其初未始不出於勉強,久乃相忘於自然。甚矣,欲之難遣也如此。坡翁云:「服氣養生,難在去欲。」蘇子卿囓雪啖氈,踏背出血,無一語少屈,可謂了生死之際,然不免與胡婦生子。窮海之上且如此,況洞房紈綺之下乎?乃知此事未易銷除。香山翁佛地位人,晚年病風放妓,猶賦不能忘情吟。王處仲兇悖小人,知體敝於色,乃能一日感悟,開閣放妓。蓋天下勇決為之,乃可進道。余少年多病,間有一二執巾櫛供浣紉者,或歸咎於此,兵火敗家,一切散去。近止一小獲,亦復不留,然猶不免有霜露之疾。好事不察者,復以前說戲之,殊不知散花之室已空久矣,雖然戲之者,所以愛之也。餘行年五十,已覺四十九年之非,其視秀慧溫柔,不啻伐命之斧,鴆毒之杯。一念勇猛,頓絕斯事,以徼數年清淨之福。閉閣焚香,澄懷觀道,自此精進不已,亦庶乎其幾於道矣。然則疾疚者,安知非吾之藥石乎?  《癸辛雜識》

  蝶訪曰:夫不觀梅龍圖公儀之說乎?盛揀姬妾以娛聲色,此帷薄之瘴也。安者必疚,疚者必殞,殆有甚於瘴癘者矣。涑水翁絕欲少疾之語,當終身持戒惟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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